第十三章
水谷隼只身一人信马由缰地在山里逛游,不觉来到了绝壁下,他四周看了看,确认无人之后,他轻轻地拍了两下手掌,随着掌声,从悬崖上坠下一跟细细的绳子,绳子上绑了一个纸条,飘飘然地落到水谷隼的手里。水谷隼立即打开了纸条,“T行动已经完成。”
水谷隼的脸上露出一丝狞笑,满意地嘟囔一句,“吆西”。他迅速地将纸条吞进嘴里,从兜里掏出另一个纸条,打开看了看,“接着实施既定行动”,绑在细绳上,抖了抖绳子,纸条立即飘然升起,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悬崖尽头。
李鸿杰从泡子沿村赶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他来不及休息,就带着姜庆喜往张庆江家跑。姜庆喜气喘吁吁地对李鸿杰说:“区长,什么事这么急在区政府歇一会儿再去吗。”
“不行,我突然有个预感,好像张庆江家要出事。”李鸿杰说。
姜庆喜不解地问:“预感?就凭预感你就知道张庆江家要出事?”
“对。之前孙大牙多次来探风,接着发生了我们被袭击的事情。宏伟的血案给了我启迪,实际他们是冲着我这个区长来的,接下来,疯狂的杀戮就该轮到我了。而我们住在张庆江家,你想想……”
“不好,张家要出事!”姜庆喜把枪握在手里,就要往外冲。
“别急,你立即通知区中队全体集合,随后跟进。还有,命令公务员小赵快骑马去边城报告这里的紧急情况,请求县大队支援我们。”
李鸿杰安排好了这一切之后,就提着枪悄悄摸到张庆江家。他隐蔽在大门后向里面仔细地观察,院里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以为乡下人睡觉早,是不是都睡着了,就打开大门,进了院子里。突然,两个前窗同时洞开,从屋里鱼跃出四个人,穿得都是夜行衣,蒙着面,行动特别诡秘。四个人在地上一个鲤鱼翻身站起,一齐向郭谈禄扑来。李鸿杰立即感觉身上被打了几拳,浑身上下麻酥酥的。他使劲地使自己平静下来,把枪插进腰里,就和四个人打了起来。在对打的过程中,他似乎捏到了一个人的手,这只手很纤小,但力气很大,几次拼搏都没有明显地占上风。李鸿杰一边打一边想,这些人不像是老鹞子的人,土匪的拳脚是乱套的,不管是什么拳脚能打败对方就行,所以出手瞎狠瞎狠的。而这些人拳脚有形有意,或踢脚或放拳,套路严格,张弛有度,而且是步步逼近,直取要害。他习武时曾听师傅说过日本形意拳的妙法,这是不是少林寺的形意拳?如果……李鸿杰突然明白了,他遇到了日本人。李鸿杰极力地招架着四个人的进攻,拳脚往来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就在这时,屋里突然传来了孩子的哭声,一声连一声地叫,嗓音嘶哑地喊,孩子哭得声嘶力竭,但却没有大人的呵护和抚慰。这时四个人中的一人,一个鹞子翻身,返回屋里,抱着孩子一个鱼跃又回到院里。另一个人上前抢过孩子,高高举过头顶,重重地摔在地上,孩子显然被摔死,一点动静也没有了。
四个人又将李鸿杰围了起来,几个人又打斗在一起。这时杂乱的脚步响起来,吆三喝四的声音也传过来,区中队到了。四个人立即撤出打斗,消失在夜色里。
常英赶到时战斗已经结束,她和李鸿杰拽开房门之后惊呆了。只见张庆江怀里抱着个花瓶倚在炕柜上,嘴角流了许多血但气息还有。他的老伴半身耷拉到地下,七窍流血,地上淌出一大摊子鲜血,已经死了。在院里,灵芝仰面躺在地上,也已气绝身亡。玉芬由于当时到邻居家串门,躲过了这一劫。
李鸿杰和常英指挥大家把张庆江抬到鸡冠山救治,把老伴和灵芝的尸体安放到屋里的门板上,等待第二天发丧。
张庆江被抢救过来是在第三天的上午,尚不能说话的他一个劲地指自己的嘴,然后哇哇地像是说话。但他的哑语谁也不懂。到了第四天下午,张庆江才能说话,但他为失去老伴和灵芝而十分悲伤,除了悲泣以外,他几乎不说一句话。第五天早晨,张庆江详细地描述了当天发生事件的全过程。
晚饭后,张庆江和老伴在炕上逗灵芝玩儿,玉芬过来说要上老刘家坐一会儿,开门就走了。十分钟后门响了,张庆江以为是玉芬回来了,就没在意。这时,里屋门被踹开,进来四个人,都穿着黑衣服,捂着脸,看不清真面目。几个人进来后不说话就开打,张庆江第一个被打倒在炕上,老伴接着被打倒在炕里边,但老伴还清醒,本能地保护着灵芝,把灵芝紧紧地搂在怀里。被打晕了的张庆江醒来后隐约听到外边有打斗声音,又见一人从窗户进来,抱起哭闹的灵芝,老伴紧紧地搂住不放,被那人几乎拖到炕下,挥起一掌,老伴顿时没了动静。后来听到灵芝的一声惨叫,他就昏了过去。
张庆江的一席话,使李鸿杰和常英都非常的愤怒和惋惜,也有些庆幸,张庆江老伴和孩子虽然去了,但张庆江和玉芬幸免于难,李鸿杰也侥幸逃过了这一劫。李鸿杰对常英说:“种种迹象表明,在我们的周围,有一帮日本人和我们作对,泡子沿村血案,和这次大娘和灵芝的遇害都是日本人所为。穿衣打扮都是一身的夜行衣,蒙脸,使用卡宾枪,这不是土匪的常规行为,老鹞子完全可以排除在外。另外,鸡冠山里奇怪的飞石,神秘的窝棚,都能够说明问题。”
常英神情很严肃,“日本人疯狂地杀害我们的干部群众,动机很明显,他们有东西放在这里,我们的工作在某种程度上干扰了他们的计划,他们想办法,尽快地排除干扰。因为力量上的悬殊,又没有能力和我们抗衡,于是就采取了借刀杀人的伎俩,一方面制造我们和土匪之间的矛盾,转移对日本人的怀疑视线,另一方面还可以消耗我们的有生力量,降低对他们的压力。要是这样的话,我们将面临土匪和日本人的双重压力,我们的任务很繁重。”
李鸿杰紧握双拳,“是啊!任务很繁重,但困难再大,也要克服,我们必须在深入开展土改工作的同时,保护好人民的财产,完成党和人民交给我们的光荣任务!”
常英威风凛凛地站在同志们的面前,脸色很严峻,“现在我命令,护矿队今天就进驻鸡冠山,在接近金矿的地方全天候执行警戒任务!”
护矿队队长鄂殿明立正站起来,“是。护矿队集合。报数。”
鄂殿明站在常英面前,“报告大队长,护矿队集合完毕,共十九人,实到十九人,请指示。”
常英向南一挥手:“出发!”
刘掌柜弯腰站在屋的中央,被大春训斥着,他扭曲的脸上流露着可怕的狂怒神态,以致每一块肌肉都在不断地颤抖着,他用他的倔强,表示着自己的不服。
小野纯一郎回掌给了刘掌柜一个嘴巴,“混蛋,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你的儿女情长差一点断送了大日本帝国的神圣利益。告诉我,是谁允许你把孩子留在身边?是谁允许你回屋去抱你的孩子?你这样卿卿我我的还像个大日本武士吗?”
刘掌柜像一头桀骜不驯的野牛,回手还了小野纯一郎一个嘴巴,“八嘎!你这个凶手,是你杀害了我的孩子!她多漂亮,多聪明,她只是个孩子,她有什么罪过,你竟能高高地举过头顶,摔死她,你,你这个混蛋!(哭)春子自杀的时候,是含着眼泪跟我说的,要保护好孩子。我爱我的春子,可战争失败了,她要去殉国,我没有办法。我也爱我的孩子,我把她留在身边,就是想常见到她,见到她就像见到了我的春子,孩子死了,可我再也见不到了!
美慧子走到刘掌柜面前,递给他一块手绢,“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其实他也是为了大日本帝国,你就别再仇恨他了。”
山本武夫沉吟片刻,“都别为一些枝节小事计较了,应该想一点大事。我们这两次行动组织得很严密,估计没有出现什么破绽,共产党方面不可能察觉。据我们的水谷隼观察,老鹞子和共产党的仇口越来越大,我们基本上达到了目的。现在国民党也闻到了腥味,也派军统特务来到鸡冠山,虎视眈眈地瞅着我们的货,从目前情况来看,我们必须尽快实施ER计划,继续利用老鹞子和国民党的力量,剪除共产党的新生力量,趁时局动荡之机,完成ER计划。下一步,我们将听从水谷隼的指示行事,精诚团结,再接再厉,为完成ER计划而努力。
护矿队在林子里巡视着,经常在那块平地上集合休息。这样重大的军事行动早被水谷隼发现了。凭他的判断,共产党可能已经确定了金矿的位置和黄金高挑藏匿地点,启用专门的武装加强了保护。他马上感觉到这对他们实施ER计划很不利。他决定干掉这支专门的队伍。
早晨,鸡冠山里弥漫着薄薄的晨雾,远近都变成迷茫的一片,这更加重了鸡冠山的神秘感。季平很早就起床,在林子里呼吸着新鲜空气,当他走到那块平地的时候,发现水谷隼站在绝壁下拉扯着什么,再一看崖顶,一个人影晃动一下,就不见了。季平判断,这个所谓的赤面飞镖王可能是个日本特务,他的存在肯定是与金矿和黄金有关,他确定,金矿和黄金就在平地附近。回到驻地,他给南京发报,金矿和黄金之说确有其事,日、共、匪均觊觎之,现正全力侦查。
南京很快回电:我美式装备大军三十万已从关内开拔,预计四五个月即可到达东北,命迅速查明金矿和黄金具体地点所在,急解大军军需之用。
南京
1946.3
鸡冠山区召开第一次土改工作会议,县长关凯,副县长常英都参加了会议。会议由李鸿杰主持并由他作了题为《鸡冠山区土地改革工作进展情况》的报告。会议期间,一个殷勤地为关县长和常英倒水的公务员引起了常英的注意,因为这个人见人三分笑,不笑不哈腰,不像个农民,倒像个商人。共产党政府里需要的是苦大仇深的贫雇农,要这样的假惺惺的人干什么?常英对他的印象真的不算太好。休息时她问李鸿杰:“那个四十来岁的公务员叫什么名字?原来是做什么的?”
“他呀,名叫陈德原,原来是个伪村长,工作挺认真的。怎么了?”
“倒没什么,不过我要提醒你,东北这地方多年沦为敌占区,人的成分很复杂,不比你们解放区,你可得注意呀!”
“这个人虽说是个伪村长,但为人挺和蔼,又有点文化,写写算算都行,我现在就需要这样的人,至于过去,那谁也不能去选择,我看的是现在,能工作就行。”
常英听了李鸿杰的一套用人理论,未加可否,只是笑了一笑,“行啊,你是区长,你觉得怎么有利你就怎么做,我说的仅供参考。”
李鸿杰很自信地说:“我觉得我的决定是正确的,退一万步说,他充其量就是个小公务员吗,不好了又能怎么样?”
“不说这些了,谈点我们的私事吧。什么时候上我们家?”
“也忙过了,工作基本上都走上正规了,我明天去吧。怎么样?”
“行,我明天在边城等着你,我们明天见。”
送走了常英,李鸿杰又坐到了办公桌前,区中队成立以来,由于工作较忙,始终没有时间考虑队长人选的问题。他反复琢磨着区中队队长该由谁当。警卫员卢景山力荐陈德原,说他日伪时期当过村长,有能力有经验,当区中队队长最合适。李鸿杰考虑陈德原日伪时期当过村长,让他做区中队队长不太适合,没有同意,区中队队长一事就搁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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