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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空》(二)

时间:2014/8/25 作者: 夏森空野 热度: 77383

  
  冥落星,公元514年,五月二十七日,晨——
  我猛地睁开眼,一袭青色立刻印入眼帘。身上还在渗着冷汗,溻湿了睡衣,双手掀开被子,四周依然是熟悉的青竹墙于最爱的盆栽。左边,绿色的纱帘外,阳台的竹栏上悠哉地停驻着几只早起的翠鸟在清脆地鸣叫。蔓延缠绕的青藤伸展着细娆的身躯,以最美的姿态深情地呼吸。森林依稀可辨,仍是那样的欢畅,我深吸一口森林夏日里独有的清凉,心里一阵安爽,忘却所有的恐惧,感受自然带给自己的真与美。没有杂乱,没有喧嚣,至净的天地......
  又是美好的一天吧,森野!起床了,嗯......几点了......没有时间概念真不好受......我向右翻了一下身,向上瞥了一下蓝色的小园闹钟——八点三十五分......都这么晚了呢?再望一望追忆的床,整理得干净利落,青草般的阳光泻在她浅绿色的棉枕上,就像夏日的月夜中,月光抚着她金色的发丝,散着幽浥的暗香。她就静静地坐在那,眼里漫着冰雪般的晶蓝与春水般的青亮......我痴呆地惊叹......女神......神......神吗?“嗒——嗒——”,闹钟地旋转切断了我的神游,我甩甩还有些似醒非醒的脑袋,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昏昏沉沉地......嗯,追忆呢,怎么不见了,说好今天要送她的......送她?!对!八点送她!完了,完了,完了......我赶紧踏上黄草鞋,匆匆地开门冲了出去......濮阳森野这么重要的事你都忘记,你的记忆衰退到什么程度了。笨蛋啦!我焦急地一蹦,坐到楼梯的扶手上,“跐溜”一声便从这根被我们磨了几十年的都已经锃亮的粗大南竹杆上飞了下去,楼道里甚是安静......拐一个小弯,又是长长的一声“跐溜”长鸣,便滑到种满灿烂的向日葵的院子,可惜它们已不在潇洒地昂着辉煌的脑袋,满是精神地向太阳神致敬了,只是一片萧条......
  那天,同样是阳光铺洒的精神日子,虽说是早上,太阳神还是特别残酷地将我们的脑瓜子炙烤的滚烫。寻母把大家召集在院子里,手里握着一个十分漂亮的蓝色袋子,里面装得沉沉地。我好奇地将目光从她迷人的双眼移到这个神秘的袋子上。
  “大家注意了,嗯,这里呢,有31颗向日葵种子”,寻母的声音浑脆、铿锵、圆润,总之特别让人心动。我专注地听着,就像她给我们上课时那样“今天你们五岁了,就趁着这个特殊的日子给大家留下一个特别的记忆——种下自己的第一个生命。”
  我们中间一阵骚乱,问道;“向日葵是什么样子的,有绿树那么漂亮吗?”
  风哥跳上前来,指着蓝小怪凯文的粉嫩小鼻头兴奋地说;“你们这群小东西,向日葵见过没?满是金黄,动人的金黄,能想象吗!”凯文娇滴滴地摆摆脑袋。
  的确,我们实在想象不出来,因为我们的记忆中只有绿色,神圣的绿色,单调的绿色。金,就是太阳那样吗?怀着无尽的幻想,望着寻母打开袋子,拈起一颗黑溜溜的小粒籽温柔而又不自然地放在然姐的手心里。我满是期待地,干巴巴地等着,终于,寻母将娇小的种子给了我......
  向日葵的种子似还带着阳光的温度,我忍不住地将鼻子凑上去嗅嗅,飘忽的香气若隐若无,我喜欢这种神秘的感觉。我绰起小铲子,将它埋在了炽热的土地中。当我再站起来的时候,脚已经麻了,脑袋昏昏沉沉。我朝寻母的方向望过去,她正和贝尔姨夫谈论,我觉得一定不是好事,因为寻母的双眼中流露出明显的悲哀,甚至还有一些怜悯。
  向日葵真的会开花吗?在这片绿色的热浪中,它会长到多高呢?他会像森林里少见的野花那样无声无息地凋谢吗?我总是喜欢思考这些奇怪的问题让自己陷入悲伤。虽说向日葵九年未谢,两旁的两株紫藤萝也同样如此,九年来从未停止过流动,醉醺醺地喝着阳光与雨露,但我总是不安,以至于心惊胆战地每天都要去看几次葵花。我不希望它们消失,不希望它们走向死亡......
  寻母说:“美的东西就因该被尊重,我们应该给予生命而不是践踏生命。无论是看似死的物质还是活的物质都是大自然的生命体。虽然我们无法避免生存斗争所带来的杀戮,但是我们应该敬爱生命,因为生命是不断循环的......我们培育的不谢葵花与永流瀑布虽说多年茂盛,但终归有离去的日子,不能违背自然规律......不知道这一天还有多远呢,我想,应该很快吧......”寻母习惯地抚摸着葵花金色的花瓣......柔柔的......像羽毛......我盯着寻母的眼睫,更黑了......
  今天的太阳不知怎的变得这般毒辣,院子里开着凋败得不成样的葵花。自一年前寻母送走第一个人的时候,院子里就开始败落,至今,22个朋友就只剩我一个,看来我还真是那个多余的,多余的人总是要留下来欣赏最坏的风景......清菡姨母和简姨在院子里撑起了大伞摆上了早茶,正在给葵花浇水,最近,它们又枯萎了不少,少数的只是发干,而有的直接折腰倒下。将干枯的叶子捏在手心都能碎成粉末,我的心里莫名地恐惧......姨母们也在惋惜这些可怜的花,真的到尽头了吗......
  “追忆走了吗?”我气喘吁吁地抓住伞柄,慌张地问道。
  “天气太毒,他们今早四点就走了,趁着凉快。”清菡姨母撇过头来,答道,“到伞下去坐吧,这会子怕是追不上了。”
  “为什么不叫我!“,我怒吼道,估计是天气的原因,我的心里一阵燥热,全身莫名的躁动,就跟这干辣的天气一样,我呆了一会,什么也无法去想,只好气冲冲地奔出院子,到前方林子里的小河边上,暴躁地汲水洗了一把脸。这透澈的水也如此烫人,河面上扑散着袅袅白烟。右手边的木板桥扶杆上用麻绳奋力拖拉着一艘空木船,它好似被束缚的反叛奴隶,宁愿掉入不知尽头的自由河流,也不甘被铁钩扣住鼻孔,只能在狭小的空间内嘶吼。心里就是莫名的不爽,我跑过去,愤愤地用手指去撬那缠住扶杆的死扣,我憎恨这种没道理的束缚......
  “小野,你在干嘛,不要动船......快过来吧——”
  不知道为什么寻母今天的声音不再像以前那样温柔,我不喜欢凶巴巴的粗大嗓门,不喜欢漫天遍地袭来的干燥,更不喜欢院子里跟干尸一样的向日葵与枯蛇一样的紫藤萝。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今天跟以往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是因为花儿都萎了,都匆匆的散场了吗......天气极度的暴躁......
  “小野,快过来!”寻母又在凶巴巴的叫唤,这声音让我的心里火辣干呛,好似被辣椒水泼了一身并慢慢浸入内脏,就跟梦里被蛆虫啃食一样的难受、恶心。
  “不要叫了!”我不知道我的脾气竟会这样的大,两股辣椒水突然从我的双眼中炸出来,连我自己也被吓呆了。
  人在被急躁、悲伤与愤怒缠身时,就像一只发狂的马突然去掉笼头一样,只顾往前跑,不加思索,或者说将思维完全地抛之脑后。我想我现在一定就是这匹疯马。我大步冲出去,夺走简姨手中的水桶,把里面的浑浊液体狠狠地泼了出去,这些液体在空中滚出一道弧线后,便将众多半死不活的花瓣与叶子推向了它们最后的归宿。我将木桶“扑通”一声掷于地上,愣在原地。
  一切尽是辛辛苦苦地生,又一瞬间干干净净地死......
  “干什么!”阿鲁斯姨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还穿着那件黑背心。我不喜欢他总是板着个脸,好似人人都欠他似得,更不喜欢他叫我“没脑子”,我真想不通简姨怎么会嫁给这个凶神恶煞的男人,简直不搭调。
  阿鲁斯姨夫走近了,许是我的大脑已经被怒火完全涨满了,我竟然一点也不慌张。阿鲁斯姨夫不喜欢我甚至厌恶我,因为我总是半夜溜出去,直到上午也不回去,有时候更是一天不归。我追逐自由自在,不想憋在那个那个木笼子里,可他却张口闭口都叫我“没脑子”,我为什么要怕他,为什么要躲着他,大不了你把我扔出去!
  “阿鲁斯,没事,闹闹而已,吃早餐吧!”贝尔姨夫坐在椅子上喝着果汁叫道。
  寻母递来一张纸巾,我毫无感激地推开它,匆匆地跑上二楼......
  莫竹伯父与罗丝伯母扶掖着下楼来:“怎么了,大清早的不高兴?”
  “真合她的名字!野!”阿鲁斯“吱吱”地拖出凳子,抓起一大块三明治塞进嘴里,嘟囔道:“没脑子的!”
  “阿鲁斯,不能要这样叫小野,说过多少回了!”,贝尔大声的说道“你这脾气真要改改!”
  清菡提出两把藤椅安排父母坐下,“留小野一个在这里也怪叫人生气的!”罗丝伯母端着热牛奶愤愤地说。
  “妈,为什么要将他们都送走,呆在这不是很安全吗?”飒风递给寻母一个烙饼,转头问母亲清菡。
  “他们没必要和我们一起担罪名。”
  然甩过头来:“姨母。那为什么不将小野也送走,寻母不是说期限快到了吗?”
  “呵呵,这个......我们还没找到较合适的家庭,随便送走可不行。”
  “确实得赶快了,都谢得差不多了呢......”寻母望着历经十载也终归要凋谢的败落葵花,倒上一盏茶,悲伤地品着,哀伤地笑着......
  时间,真的是无法挑战,输的,终归是不敢向前的我们,万象,时间的洪荒都要冲走。停在原地又如何,除你以外的一切都要改变,踽踽独行又如何,孤独的是你自己罢了......
  时间轴上没有负数......
  自以为是的人终归要输......
  离去的人享受短暂的幸福......
  多余的人留下来看最坏的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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