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种树却繁柳遍野,无意栽花却满园春色。浮世清欢,如梦无痕。
都府最繁华之处莫过于暗香阁:繁华尽,便唯有暗香来。少年提剑而立,似还在为前几日的事发愁。也不知怎么被调来这里,一阵风吹来,带着茉莉花的气息那整齐的发丝拂面而过,俊朗的面颊微微扬起,半瞌的眼睛净秀迷人。
来这里保护小姐周全,少年颓废般坐到:是以前清货买办的活没做好吗?不可能,看得出老爷眼里震惊的表情,那是他自己都做不到的······
等了一早也没见小姐身影,少年抽出剑所幸把玩了起了。那是把祖传的玄铁剑,在岁月的雕琢下熠熠生辉,仿佛人到中年干练沉稳。园里种满了花花树树,五颜六色,衬得院里阁楼上的房间雅致无比,仿佛拖入云间的仙阁,只是这一景致,就不难想象到,房里的人儿是怎样的玲珑剔透。
剑招凌人,流光乍泄,刺得刚出门准备拿茶点的丫鬟遮眼。看见院里有人,还拿着剑,不竟“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摔碎了手中的瓷盘“小姐,有刺客,快跑。”
放下书本,缓缓起身。她这一生高贵,富庶,是被父亲捧在手中的明珠。似乎生怕她有半分危险,父亲花重金修了暗香阁,暗香阁当然寓意其中,有的是暗阁。不过会有谁会刺杀自己了?父亲平日待人谦和,从不惹人。好奇的推门而出,只见下边的人忙摇手解释“不是的,不是的······”动作夸张,却半天没说出个什么来。
言魂呐梦,的确,看刚才丫鬟的举动根本就不知道他会来这边任差。再者,保护小姐这么大的事老爷会不亲自交代:难道是那前院的小厮在整他,放肆。想到这儿迅速收起剑,怒气冲冲的往出走。
看着离人熟悉的身影,忽然想起前几天那个救了自己的少年“是他,父亲说的小斯是他。”高兴的喊道“等一下,你是父亲配来的吗?”见少年停住脚步,惠萍欢快的跑下阁楼,一缕粉衣飞扬说不出的美,一把挽住少年胳膊“我以为父亲又配来乱七八糟的人,故意没出来接见,没想到是你,还能见到真的很开心。”
那日,看见少年温柔的擦如雪眼角的泪。正午的日光金灿灿的射在他的身上,朦胧耀眼又飘渺,他对如雪的温柔居然那么不真实。站在他身旁,她依稀闻见他身上的那缕芬香,宛如看见蓬莱仙境中得仙人。世上居然还有那样的男孩--敏捷的身手,俊朗的面孔。
暗香阁内,惊叹于惠萍的房间的精致,不同以前见过宫中摆设的那么奢华,也不似官宦人家那么讲究。杯,是陈年木杯,透着些许光泽,握杯的指纤长白皙来回转动,仿佛长久的眷恋与思念;悬满房顶参差不齐的竹条写满了娟秀的小子,四面槛窗,风吹进来竹条碰撞间发出和谐的音律。窗外的风景一览无余,中间露天的花坛间种着几棵朱槿,火红的花朵宛如鲜血般惨烈“那便是朱槿吗?我以前只在书中见过。”少年梦幻般指着院里的树道。
夏风拂拂,那满树红花摇曳婆娑,随风招展,隔着老远都能听到蜜蜂嗡嗡的叫声“对啊,它又叫扶桑,早在《山海经》中有记载:汤谷上有扶桑。”惠萍仰头看他“我自小喜欢神话故事,现世唯独扶桑寓意深远,所以将扶桑看做神树。”
言魂这才仔细看了看的惠萍,将这几天如雪老不见自己的烦恼抛之脑后。眼前的女子不竟有倾城貌,而且博学。有风吹来,心里一阵凉爽,顺手抓住眼前垂吊着的竹条。上面赫然一段蝇蝇小字“汉书,东汉班固所著。记载了上自汉高祖六年,下自王莽地皇四年,共二百三十年历史。”言魂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女子,明亮的眸子一闪“你也看过《汉书》?”
“看过一些,不过一个大概。”惠萍地头婉笑“并不怎么懂的。”笑容明艳动人,如那皎皎明月,照亮的无尽黑夜,万古长明。
“我也看过”不自觉说了起来“虽尧舜之盛,必有典谟之篇,然后扬名于后世,冠德于百王。故知班固撰《汉书》是以颂汉朝之功德为主······”言魂会心一笑,古人言:千里马好遇,伯乐难求。只怕就是现在,自己远离京都,远离从前的师友,却在他乡遥遇故知。
土培房中,如雪静卧榻上,左脚红痛肿胀无比。一旁幺妹一边打来热水敷着,一边叨叨“亏你还学过医术,都不知道饿了会晕。大中午的做好饭不吃,跑到山上去干吗?明明早晨采满药的嘛。现在扭了脚,这次的药也买不出去了,还连累全家人守你。”
“又没让你们守”如雪嘟啷道,没好气的直径坐了起来“不是跟你们说了吗,又没有什么大问题,消肿了就好了。”显然听着幺妹一番嫌自己拖累的话生气了。
门外,苍老的阿爸进来,看着幺妹“死丫头怎么跟你姐说话了?”说完,转过头来细心的吹着手里的鸡汤“这可是言魂阿妈送来的,说是特意给你喝的,来雪儿赶紧的·······”
“阿爸,都说了人家叫人家阿妈为母亲。你能说的不那么难听吗?”如雪推开送到嘴边的鸡汤,心里还是压抑无比,看谁都不想说话。
“雪儿丫头,你什么时候跟幺妹一样爱挑阿爸的刺。”郁闷的放下碗,撇嘴淡淡的问“今日怎么不见言魂来,你俩这是怎么了。”看如雪不说话,出风头般故意骂道“好啊,你个言魂,看着我家丫头心眼好,就尽着你欺负。看下次你还敢来······”
还不等话说完,便听见言魂敲门的声音,只见阿爸欣喜的喊“幺妹马上,快快的去开门。”刚说完,便感觉不对,转身看见如雪不屑的眼神。没了之前的疼惜,似乎很生气的说“人家来看你,你就得好好的,不懂事。”说完大步走了出去。看见院里的言魂高兴的握住手“你放心,我替你教育她了。”
知道如雪家阿爸一直热情,但还是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看向如雪房间的窗户。
听着言魂来了,如雪忙裹住脚,装作淡定的顺了顺头发。没有了头巾,头发垂下来越发显得瘦了。
“姐,咱家来了位仙女,说是来看你的。了不得了,了不得。”只见幺妹激动的手舞足蹈。
知道是谁来了,如雪忙起身“惠萍小姐,言魂麻烦你们来看我了。”
“你若在叫我小姐,我就不理你了。”惠萍撅嘴。
她果真美得如同仙女,就连赌气撒娇也是,让看着的人百般怜惜。
言魂皱了皱眉,揭开被子“怎么这么不小心,给我看看。”心疼的说。
如雪惊吓般忙裹住脚“没事,真的没事,你不许看。”头都不敢抬起来,只是一味的摇,频率如时钟般不停。少年看着心疼。抬手按在她头顶,待她停止“那就不看了”声音温柔无比,让旁边看着的惠萍一怔。
“等你脚好了,到我家来”惠萍拍了拍榻上女子的就肩膀“药铺正缺人手了。”
本来想着日后便要呆在暗香阁了,没有时间去山上陪如雪采药,心里正愁。不曾想到让如雪去都府大人家的药店,这样便又能每天见面,言魂不假思索的也要拉如雪一起去“对啊,如雪你也来。”感激的看着惠萍。
她答应了他去药铺帮忙,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能离他近些。
记的刚认识不久,言魂第一次来找她,差点吓破阿爸半条魂。还不等言魂走远就围着女儿转圈“啧啧啧,京城来的将军的儿子,是不是对你有意思······”那日要不是阿妈护着她估计会被阿爸跟幺妹揭出所有底。
那时相见无语,总是她在采药,而他练剑,互不干扰。偶尔她去追蝴蝶,他瞄眼侧望,总能够在她气馁前帮她抓住,博她一笑。他也总是不小心,老是挂破衣服,或者擦伤胳膊。她细心替他缝好,包扎······
只是她不知道,言姨姨独爱她,只要有她在,不管言魂犯多大的错总会原谅。
而言魂也不知道,如雪家阿爸张口间便是言女婿······大人的心灵相惜,孩子呢?也是这么想吗。
如雪撑着拐,目送远去说说笑笑的一对人儿。嘴角一丝笑意,梦中杨花落尽子规啼,江湖常客儿女情。
身边一阵袭来,瞬间打破刚才远望的心情。只见幺妹风风火火的跑来,汗湿了额前刘海“姐,小虎家阿妈病了,没钱请大夫,让你去看看。”只见幺妹系好头巾,一撮短短的头发俏皮的留在外边。不同于如雪的丝发,幺妹脾气硬,头发也粗。
沾水帮幺妹梳了半天,还是不见好。幺妹不耐烦的推开手“干嘛梳那么整齐,破坏本领主发型。”顺手一模,变回原样。拿了家里一捆绳便跑了出去,边跑边喝“记的不要吃完······”跑的太快后边的话已经听不见了。
如雪咬牙半响,却还没回过神。刚替幺妹梳头的梳子居然被幺妹草根一样的发丝折断了几根齿,竟然还敢推开她的手,恨恨的自言自语“死丫头,几年没洗头了?”见幺妹跑远,家里又没人。只好挑了几样伤寒感冒的药材,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
小虎父亲去外郡谋生计好多年没回来,钱倒是从来没少过家里:小虎自小优越,上过私塾。只是这几年不知怎么回事他阿爸了无音讯。
每次放学回家他总是会上山割羊草,教如雪新学的字。每当阴雨天俩人躲雨去后山的那条隧洞,如雪老嘲笑他小时候是“丢鞋的胆小鬼”。气的小虎再不理她,但是第二天准会屁颠屁颠跟来。
冥山脚下风大,如雪拄着拐艰难的翻上小虎家的那道坡。一身白衣经常年水洗的发白,失去了旧时的光泽,在风中飒飒飞扬。她却爱不释手,亏的她平时照顾村里邻人。这家送一尺布,那家一斗粮才被阿妈拼成的这么几件衣服。
大老远看见小虎劈柴,煮饭。正要喊,倒忘了自己扭伤的脚,一个迈步,便狠狠的摔倒“啊”的一声叫喊了出来。
听见响声,小虎丢下手里的木柴,跑来。见着如雪趴在地上,好一番笑,左看看右看看半响不解的问“怎么没见言魂来,好长时间不见他。”
一边拍着身上的土一边拉起掉到一旁坑里的药篓“他去都府大人家小姐院里当差,我也很少见他,更何况你了。”不满的嘟嘴“我都摔成这样你还敢笑我。”
煎好药细心的喂小虎阿妈喝完。仔细叮嘱小虎“阿妈病不碍事,你细心照看这些药,早晚一顿,每副煎两次。”
炕上小虎阿妈一脸倦意,感激的拉着如雪的手“真不知道该怎么感激你,如果我有这么一个女儿多好。”
“啊呀,阿妈你在不要乱说,小心人家如雪再不来······”小虎赶紧拉着如雪出门,生怕阿妈当着如雪的面乱说,那就真的朋友都做不成了。
搀着女孩,小虎满脸燥红。第一次距离这么近,胖乎乎的小男生尴尬至极。送到平路口不知打那儿拿出一副新拐“这是我刚给你做的,幺妹也太小气,随便找根棍子就······就······哎呀总之就是不好。”
如雪不解的看着这个自小玩到大伙伴“今天这是怎么了。”
“啊,没事。”小虎转转脖子,故作厌烦道“我得回去了,你小心点。”
回家的路上,盛夏一切繁茂,如雪看着这一副新拐。天气炎热,所有的一切也跟着是闷闷的。那是什么样的感觉,身边所有的人与物都还是从前不曾改变,但是怎么老感觉怪怪的。甚至言魂,甚至小虎······(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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