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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老兵和一个博士(九)

时间:2014/6/9 作者: 冶青 热度: 81687

  
  高考结束后,吴自胜就不再到于家去了,一方面是郝局长交给他的使命结束了;另一方面就是由于文芳的不断约会使他无暇及此。再有就是,虽然在做辅导的时间里他和于风亭相处的和谐、融洽,但他毕竟年长于风亭将近十岁,根本就不是一代人,彼此间所受的教育不同,由此而形成的志趣、见解、追求也相差着一个时代,故而他视风亭为小孩子,除了讨论学习,两人也没有什么可投机的话题。
  而于风亭呢?人大的录取通知书拿到以后,她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彻底放松了,对吴自胜也不再依赖;她找来父亲的一个陶制花盆,将一年来校方印发的所有各科复习资料和模拟试卷统统烧掉,以此来祭奠她十多年来漫漫求学路上的酸甜苦辣,然后又将所有的课本束之高阁,长舒一口气后,这才和几个好朋友协商,你邀我请、登山玩水的尽情享受没有压力的自由生活。几天过后,兴趣骤减,那几个好朋友就纷纷托关系做临时工挣钱去了。寂寞之下,她也想找个事做,可父母不让,形单孤影、百无无聊赖之即,她不知不觉中又怀念起高考前那紧张却充实的日日夜夜。思前想后,她困惑不解,她觉得:人活着,就应该象熊熊燃烧的火堆那样,温暖、光明、热情。那么,人到底该有怎样的追求,才能保证他生命的历程永远生机勃勃、长盛不衰呢?教科书上的答案可能会枯燥,她懒得去搜求;而她生活中活生生的例子就有一个——那就是她曾经的辅导老师吴自胜,她左思右想,决定去向她的小吴老师请教一下。
  刚开始和吴自胜接触的时候,她觉得他言行庄重,做事刻板、机械,这大概和他们农村人纯朴的天性有关。他性格涵敛、不喜张扬,除了辅导她英语、数学,其他科目,只要她于风亭不问,他一概不主动提及。渐渐地,她发现吴自胜不仅理科好,而且历史知识宽泛,文学功底深厚,随着时间的推进,他看似木呐的举止逐渐显得优雅、文质彬彬,举手投足之间无不锥露出掩饰不住的渊博学识和高贵气质。
  于风亭发现吴自胜文学素养高深纯属偶然。一次,吴自胜去她家作数学辅导,她刚好抽空在做一份头天晚上没做完的语文试卷,于是她就请吴自胜坐下稍候,并说她马上就做完。没想到,一着急脑筋就卡了壳,一个填空题,她怎么也想不起来。思索中,她自言自语顺口就把那道题念了出来,没想到的是,坐在一旁的吴自胜随口就把答案说出来了。
  于风亭听后吃了一惊,这道题出自古文«礼记»,而«礼记»不属于四书五经之列,即使一个文科生也感生僻,他一个学理科的拈指就来,是碰巧了吧?于是她有意和他谈论历史,不想吴自胜竟然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他对历史上有影响的诸多人物、事件了然于胸,陈述起来,年代准确、起因详尽、过程清晰、见解独特,正如古树上说的“如万顷之陂,扰之不浊,其器甚广,难测量也”。
  由此而后,于风亭对小吴老师的辅导要求就不仅仅局限于英语、数学两科了,谁让他懂得那么多你?不问白不问。
  那么有关人生的见解,他也一定有不同凡响的答案。
  于风亭去找吴自胜,事前也不给他打电话相约,而是直接奔了他的办公室,她断定象吴自胜那样忠于职守的人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脱岗的。她没有敲而是径直推门而入,吴自胜果然在,他站在桌前,桌面上铺着一张大图纸,他正在专注的俯身审视。听到动静,抬头见是于风亭,又惊又喜,高兴的问:
  “风亭,你怎么来了?”
  “我是来问问你这个当哥哥的,这么长时间连个电话都不给我打,你是否忘了你还有我这个小妹妹?”于风亭俏皮的说。
  数月前,由于和文芳闹别扭,吴自胜心情郁郁不乐,被于风亭看出来了,休息闲谈时,于风亭就问他:“小吴老师,您有哥哥弟弟吗?”
  吴自胜摇了摇头。
  “那您有姐姐妹妹吗?”
  “也没有。”
  于风亭意思不信,又问:“怎么会呢?您不是农村出来的吗?”
  吴自胜皱了皱眉,不太高兴的说:“那又怎样?”吴自胜很讨厌别人这样问他,好象农村出来的人都低人一等似的。毛泽东是农民的儿子,他一生都为此骄傲。他吴自胜虽然不敢说具有伟人的胆魄,但自信也不比别人差。
  “我不是那个意思,”于风亭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说,象您这个年纪,在农村不应该是独生子。”
  “哦——”吴自胜马上意识到自己太敏感了,显得有些小家子气。在日常的人际交往中他处处遵循“和为贵”的心态,一般情况下很少犯这样令人难堪的低级错误,这大概和他这几天心中烦闷、做事有点心不在焉有关,为了弥补自己的失礼,他向于风亭说出了他最不愿意触及的往事。
  “是这样,我的母亲个性要强、做事有主见,而我的祖母却是个思想守旧的人,封建家长观念根深蒂固,处处以一家之长自居。她们婆媳不和,殃及到我。那是的农村还是大集体作业,年终收入分配以平时的出工分值积累作为依据,如果平时出工少,挣得工分就少,年底的收入就少。我祖母知道我母亲好强,就以不照顾我来要挟我她,而我母亲却偏偏不肯低头,好在我的外祖母家离我们村不远,她就把我托付给我的外祖母照顾。我的外祖母心疼女儿,把我照顾的很好,但我母亲为此两地来往奔波,也吃了不少苦,所以她不愿多要,就只生了我一个。”
  “哦——,”于风亭若有所思,忽然一笑,说“这样吧,你认我做妹妹,这样我们俩就都不孤单了,以后也会相互有个照应。”
  吴自胜微微一笑,未置可否。
  当初吴自胜以为于风亭是在安慰自己,不过说说而已,也就没当回事。没想到这时候她却拿这句话来讽刺自己,就开玩笑说:
  “不是我不想打电话,而是考虑到你刚刚摆脱了高考的压力,正在做《逍遥游》,所谓‘庄生晓梦迷蝴蝶’,打扰了你的‘化蝶’美梦可是罪过呀,当不起。”
  于风亭大笑。
  “来,请坐。我来给你倒水。”
  于风亭趁机走到吴自胜的办公桌前,把桌上的图纸往一边一拨,一屁股坐在他的皮质办公椅上,淘气的颠颠身子,说:“你这老板椅不错呀!蛮舒服的。”
  吴自胜把茶杯放在桌面上,笑着问:“怎么样,这几天放松的还可以吧?”
  于风亭呷着茶,斜靠在椅背上,仰着脸看着吴自胜,颇有点玩世不恭的派头。
  “怎么说呢,一下子没了压力,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了。”
  吴自胜明白了于风亭的来意,觉得这个问题一下子也说不清楚,可现在是办公时间,而看于风亭的架势,不给她个满意答复她是不会走的,于是想了想,说:
  “我每天六点都到公园晨练,你若有兴趣,我们可以一起打打羽毛球。”
  “就这么定了,”于风亭也是个聪明人,她重重放下茶杯,几点水珠溅了出来,她猛然起身,“你忙你的,咱们明天早上见!”
  说着话,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第二天早上六点,吴自胜赶到市公园羽毛球运动场地时,于风亭已经抱着球拍在那里等候。她一身短运动装,婷婷而立,人如其名。
  “你早呀!”
  “总不能让小吴老师等我呀。”
  “那就开始吧。”
  两人一边打球一边聊天。
  于风亭问:“怎么样?小吴老师,帮我想好主意了?”
  吴自胜答:“想好了,你这些天闲着没事干,我给你指三本书看。”
  “就这呀,你不是糊弄我吧?我看的书还少呀?”
  “这可是三本不一般的书,我觉得没看过这三本书的人就不能算是中国人,最起码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中国人。”
  “哟!什么书这么神。”
  “《中国通史》、《论语》、《毛泽东传》。”
  于风亭笑了,说:“你又蒙我,这三本书有那么神吗?”
  吴自胜一本正经的说:“不骗你,你听我给你解释,不看《中国通史》,你就不明白什么样的人是中国人;不看《论语》,你就不明白作为一个中国人应该的处事标准和修养要达到的最高境界;不看《毛泽东传》,你就会不知道怎样去做一个中国人。”
  看吴自胜一脸郑重的样子,于风亭答应了,说:“好吧,我听你的。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每天早上我们还一起来这里打羽毛球。”
  “好!”
  接下来的几天里,两人每天早上都在一起打球。很快,于风亭发现吴自胜的运动天赋也很高,他打起羽毛球来,步伐稳健、身手敏捷,尤其是接球质量无与伦比,不管她怎么奋力扣杀,吴自胜都能顺利挡回。但他也有弱点,那就是他的回球质量差,她几乎不怎么费劲就能把他的回球一一挡回。
  转眼星期天就要到了,两人约好都不睡懒觉,仍旧晨练打球。谁知第二天刚到球场,还没开打,就有三个壮年人走了过来,其中一位对吴自胜说:
  “你好!朋友,我们观察你几天了,你的球打的不错,可以交流一下吗?”
  “可以,亭亭,你等一下。”
  吴自胜爽快应战,那三人都很高兴。推出一人先战,结果还不到二十分钟,就被吴自胜大比分连输三局。另两个人不服气,依次下场,也被吴自胜很快拿下。
  于风亭这才发现吴自胜的攻势、扣杀凌厉难敌,而且弹跳力惊人,原来和自己打球,他根本就没有露出真相。
  那三人心服口服,翘起大拇指赞叹说:“朋友,球打的太棒了,我们自以为球技不错,跟你一比,才知道山外有山,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你是哪个单位的,以后还要多切磋。”
  三人走后,吴自胜对于风亭说:“慢待你了,来,我们打。”
  “不用了,你先歇一会儿。”
  两人走到场外长椅前坐下。
  于风亭问:“我才发现,你打球够狠的。”
  “竞技吗,不狠要输的。”
  “那你和我打球为什么不尽力?因为我是女的吗?你是不是和女孩子打球都不肯用力?”
  “这和性别没有关系,”吴自胜笑着说,“和你打球是为了锻炼身体,所以回球就尽量考虑给予对手方便;而比赛就不同了,不狠怎么会赢?”
  于风亭默默望着吴自胜,忽然觉得他就如一座宝藏,接触的越多,挖得越深,感触就越多、收获也就越多。她认真的想了想,又问:
  “除了羽毛球,你还喜欢身什么运动?”
  “乒乓球、篮球、偶尔也打打排球。”
  “这些运动项目,你最喜欢哪个?”
  “我最喜欢游泳、打太极拳。”
  “为什么?”
  “我觉得每个中国人都应该学会这两种运动。”
  “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呢?”
  “先说游泳,水可以产生浮力,阿基米德怎么说的‘浸在液体里的物体,受到向上的浮力,浮力的大小,等于物体排开液体的重量’。在水里,人可以借助浮力划动四肢,从而使自己身体上各个器官都能得到全面的锻炼。晚年的毛泽东,因为腿疾,坐卧行走都需要人搀扶,可一到水里,身体就灵活自如,这就是水浮力的魅力。”
  “那太极拳呢?这好象是适合老年人的运动。”
  “你这样看就错了,太极拳是我们的国粹,适合于任何年纪的人,尤其是少年。而且太极拳不受场地局限,所谓‘拳打卧牛之地’,方便的很。”
  “算你有理,我爸妈都有游泳卡,我请你游泳吧。”
  “好啊!”
  “那你得教我太极拳。”
  “没问题。”
  从此,两人又经常在一起游泳、练拳。
  文芳不乐意了,质问吴自胜:“于风亭已经拿到大学录取书了,为什么还天天缠着你?”
  “她要我教她打太极拳,你再忍耐几天,她很快就要开学走了。”
  “你是不是特喜欢和她在一起?”
  “这叫什么话?她还是个学生。”
  “别装模作样了,当我是傻子,你老实说,你是不是玩腻我了,不想要我了?”
  吴自胜吃惊地看着文芳,半响才说:“你怎么这样说呢?这话说的,对我是侮辱,对你也同样是不尊重。”
  “别装圣人了,姑奶奶眼里揉不进沙子。”
  文芳说完转身而去,只剩下吴自胜目瞪口呆。
  吴自胜、文芳吵架的次数多了,一次被于风亭撞上了,她气不过,就上前责问文芳:“亏你还是人民教师呢,怎么能出口伤人,这么没涵养?”
  文芳忍不住又冲她发火道:“你装什么正经,不是你从中横插一腿,我俩还闹不到这种地步呢?”
  于风亭大怒,喝道:“文芳,你太无理了,你再放肆,我就告诉我爸,把你调到山区支教去。”
  文芳闻听,气焰顿时矮了半截,只好一跺脚,愤愤离去。
  文芳离去后,于风亭上前安慰吴自胜说:“对不起,我不该说那样的话。”
  吴自胜一脸无奈的说:“只有你能说出那样的话,也只有这句话才能阻止她继续撒泼。”
  于风亭少不得替自己辩解:“你又不会伤人,被她骂的那么狼狈,我实在气愤的忍不住了。”
  “你没有错,真想不到,一个姑娘家竟会自称‘姑奶奶’,她倒没有称‘老娘’。”吴自胜苦笑着摇了摇头。
  接下来的几天里,于风亭照样邀吴自胜教拳、游泳,而文芳再也没有出现过,吴自胜也不放在心上。
  时间一长,倒是于风亭沉不住气了,就问吴自胜:“你女朋友还没有找你吗?”
  吴自胜漫不经心的回答:“没有。”
  “都怪我。”
  “和你没关系。”
  于风亭又建议:“要不,小吴老师你主动点,先去找找她。”
  “不!”吴自胜斩钉截铁的拒绝了。
  “小吴老师你不爱她了吗?”
  “当初爱,是因为她相貌俊美、有文化、职业高尚,现在才知道,她作为一般朋友还可以,做夫妻就不行了。”
  “夫妻间应该是怎样的呢?”
  “夫妻间应该相互尊重,坦诚相待,不猜不疑,只有这样才能白首偕老。”
  “小吴老师最赞赏什么样的夫妻呢?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型的?”
  “梁鸿、孟光固然可敬,,可那个礼制时代太遥远了,只能令人仰慕。有一幅画,你可能没见过,画的名字叫《战友》,内容是年轻的毛泽东和杨开慧夫妻二人。后来,毛泽东率部发动秋收起义,攻打长沙,连累杨开慧被捕,鉴于其父杨昌济的声望,湖南军阀何健开始还不敢杀她,只要她登报发表个与毛泽东断绝关系的声明,就保她无事,而杨开慧却说‘死不足惜,但愿润之革命早日成功!’从容就义,年仅二十九岁。”
  于风亭不以为然的说:“毛泽东是什么人,那是一百年里、几百万人里才能出一个的,我们怎么能比的上,再说一个。”
  “高中课本里,有篇《刑场上的婚礼》,‘让反动派的枪声作为我们结婚的礼炮吧!’多么豪迈。”
  于风亭又不满意了:“爱情是件美好的事情,你干嘛总要和死连在一起?”
  “患难见真情啊!”
  “你喜欢用死去考验你和朋友、亲人的情谊吗?”
  “我只是希望我将来的妻子能和我坦诚相依、临难不苟、生死不渝。”
  “那你只有找个仙女了。”
  吴自胜自嘲的笑了:“说到仙女,我还真喜欢牛郎织女、梁山伯与祝英台、白蛇传这些神话爱情故事。”
  “那你不打算和文芳和好了?”
  “不要再提她了,你难道看不出我们俩之间已经没有可能了吗?”
  吴自胜说着,有些伤感的把脸扭向一边,他的前面不远处一带绿灌木后面一簇蔷薇灿若云锦,仿佛一个绯红色的梦………
  于风亭站起身,默默走到吴自胜面前,面对着他,嫣然一笑,说:“你看我象个仙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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