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他们，就更租不出去了。”

“你这房子有可能租到2700，2600不成问题，而且马上给钱。我给您联系吧。”

我打完了电话，中介公司的主管就到了。这位中年人高大威武，满头的伤疤，一看就是江湖英雄。他始终敬重地叫我三叔，对我言听计从。我不能为老不尊，得说帮着他提供房源，绝不能叫他认为我向着外人。双方见面后，我几次对着老太太使眼色，指自己的大拇指，比划二九，示意她大开口，要2900，她就是不明白我的意思，万般无奈，我只得耍滑头说：“有意合作就是朋友，您可以漫天要价，他可以就地还钱，这是商场规则。讨价还价不会伤和气；买卖不成情意在。”

主管虽然是久经沙场的名将，可毕竟年轻，又太重义气，他没有察觉到我的本意：是怂恿愤世老太喊个高价；愤世老太对我目光、表情、语声的明显暗示困惑了，她看了一眼装作心烦意乱的中介主管，惶恐地试探说：“要不然，您给我2500？”

久经沙场的主管装出了愤怒，愤世老太慌忙哀求着说：“要不，您给2300？”

主管高兴地说：“要是别人，我就给出2100，可您是我叔儿的朋友，我怎么着也得给我叔儿面子，这么着吧，我今天就在单位坐个蜡，豁出去给您2400了。”

愤世老太见人家主动涨钱，马上觉着吃了大亏：“2400太少了，你怎么着也得给2500吧。”

主管又愤怒了。她惶恐地哀求说：“老徐，您给我说说，他给您面子。”

稍微有一点儿常识的人都知道：中间人希望她喊高价，主管给低价，这件事经过中间人的艰苦努力才能成交。这样双方都会感激中间人。可是徐老三做梦也没想到：愤世老太要的价钱这么低，又在主管表示了给中间人面子，主动多给她钱后，嫌人家给的少了。这是窝囊废，又不识抬举的典型。

2400的确是太少，这叫我这个中间人都没面子，何况她这么哀求，我不能不管呢？实在是没办法，我只得在江湖贤侄的面前为老不尊了：“贤侄啊，这老太太可够仗义的！我叫她漫天要价，人家知道咱俩的交情，愣是往低处说，你说世界上还有这种讲义气的人吗？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就冲老太太这个仗义劲儿，咱也得给人家再加100。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行，我听三叔的。就2500吧。”

出人意料，愤世老太越发地觉着吃亏了，她腻歪的要死，可怜巴巴地哀求说：“2500太少了，徐师傅，徐大侠，你再给说说，2600吧。”

我无语了。

2500成交，这是她的本意，可现如今她却认为吃大亏了，纠缠着不叫人家走，人家走了以后还不停地打电话，气得人家关了机。更可气的是：人家来签合同，她说不给2700不签。人家转身就走，她又追着人家签合同。签完了合同，拿完了钱以后，房子就是人家的了，可是她竟然赖着不走；我们家的房钱，她也赖着不交，占小便宜，把我的脸都丢尽了。

实在没辙了，我只得艺术地说：“老姐姐，你千万别为搬家的事着急上火，这件大事就交给我全权处理吧。”

老太太没反应过来，感激地说：“那就麻烦您徐大侠了。”

我笑着说：“您是谁呀？我大姐！你说一句话，比圣旨都好使！赶日不如撞日，今天下午就搬家。”

愤世老太急忙说：“我还没准备好呢！”

我一副傻实在的样子说：“准备什么呀？徐老三擅长推理，料事如神，您老人家刚搬完了家，又搬家，没有人再帮忙了。就是你们老头子也带着怨气，不愿意管，您索性就来它一个兵贵神速，叫那些小瞧您的人大吃一惊，为自己争口气吧！”

愤世老太对我的推测半信半疑，急忙给老妹夫打电话：“小郑在吗？”

“上厕所了，”她老妹妹说，“有事吗？”

“我想过几天搬家……”

“你给我打住啊！我们可没有精力陪着你瞎闹。”

电话挂了。

愤世老太又拨打，哀求说：“妹妹，姐在难处，你就帮帮我吧，姐求你了！”

电话又挂了。

愤世老太傻眼了，也老实了：“徐大侠，我这个可怜的老太太就仰仗您了。”

“您就瞧好吧。”

我跟小苗就像是抢险突击队的骨干，搬着上百斤的重物跑，一鼓作气装卸了三汽车，围观的人们都惊呆了：“这俩秃子真能干，真是力大无穷！”

“这些匪类真仗义！这么玩儿命，连一口水都不喝。”

出租房的东西搬完了，我又去替她结账，房东太太见了我就说：“兄弟，大侠，我们一家人无比敬佩您的义薄云天，可是你也得给我们一个交代：她为什么搬家？我们在什么地方得罪她了？！”

我低声说：“我只知道她女儿是精神病，没想到老太太也是！她见拆迁办来看户口本儿，就坐卧不宁了。”

“傻兄弟，这叫忧郁症，什么事都看得很严重，杞人忧天。”

“对对对，还是您有学问！”

“要是这样，我就不跟她计较了。我把钱退给她。她也怪可怜的，您又这么仗义，我再说别的就不够意思了。”

我感动得泪如泉涌，心说：多好的人呀！她竟然跟人家没法相处！神经病！！

注意：房东太太对她很好，是她自己老是往坏处想。

东西搬进去了，人也住上了，愤世老太应该给我们家交房租了吧？她又办出了离谱的事：她对我二哥说：“徐老三说的对，你们漫天要价，我就地还钱，这是商场规则，不会伤和气。我也不是那斤斤计较的人，你们就别要那50了吧。”

我怕二哥发火儿，抢先一步说：“没问题。情义无价，50块钱不算什么。”

徐老三是有名的疯狗，翻脸不认人，得找谁咬谁，二哥不敢惹我，只得答应了。

愤世老太占了便宜，就在丈夫的面前谝功，不料老头子大发雷霆：“人家徐老三为你两肋插刀，令天地落泪，他跟你说的是实价，你再往下砍，叫一个好朋友说不出来，道不出来，你还是人吗？！以后谁还肯帮你？！你要是这么办事，我也不跟你过了！！”

愤世老太傻眼了，赶紧送来了50块钱。

注意：这老太太好歹不识，专门欺负对她好的人。

5月25日下午，我去亦庄的兴基铂尔曼饭店参加婚礼回来，（是小学的女班长刘金平的儿子结婚）刚进屋，就听见电话铃响。我拿起话筒：“喂……”

电话里传来了一个我最害怕的声音：“三叔，您待会儿有工夫吗？”是老太太的姑爷。

“有，你过来吧。”

这条大汉一进门，我就不好意思地说：“你们俩这点儿事，我老是办不好，真的没脸见你呀。你提个条件，怎么才能跟她重归于好。比如：叫老太太去给你们家道歉。”

这个闷葫芦喃喃地说：“算了吧，这老太太不是人，她没好心眼儿，你横竖都是不可饶恕的罪恶，她非得要把你挤对死。我和我们那一家人还不想死呢。等她死了再说吧。

“我大哥，她儿子为什么跟她不共戴天呀，这他妈的老太太不是人！！”

我经过一夜的纠结，决定跟老太太开诚布公地长谈一次。

天一亮，愤世老太就大骂这里的路不能走，煽乎房客们搬走。我怕徐家的人听见，叫她搬家，赶紧说：“大姐，您想去买什么呀？”

她没好气地说：“买菜。”

“买什么菜呀？”

“你别纠缠我，我没工夫跟你扯淡！”

“您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也许我能帮上您。”

“我要吃豆角和韭菜，你有吗？！”

“有。”我把冰箱里的豆角给了她。

“那韭菜呢？！”

“我这就去给您割。是我自己种的，不打农药，不用化肥，是纯绿色。

“我不但花养得好，石榴树种得好，葡萄种得好，而且蔬菜也种得好。怎么样？徐老三有本事吧？”

出人意料，她竟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你二哥说，徐老三就是嘴好使，干什么都不行。”

猝不及防的我被她说得满脸抽搐。

五、心服口服

“我什么都不行；你什么都行，可你为什么什么事都叫我办呢？”

“你的嘴好使啊！”

“您说得对，中国有句俗话：人受一句话，佛受一炷香。网友说：‘一句话的事，就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冲突和麻烦发生。也许就是因为那一句话，你多交了个朋友，也许就是因为那一句话，你谈成了一项合同。..’‘ 不光是打仗要知己知彼，做人也要。 只有在水里泡过，火里烤过，才知道什么叫水深火热，见别人水深火热，便能感同身受，也才有救人于水火的好心。’

“您一生的悲哀就是因为自己不会说这句好话。您一生的悲哀就是因为不能善解人意。您一生的悲哀就是因为神经过敏的往敌对上想。您一生的悲哀就是因为以羞别人为荣。您一生的悲哀就是因为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用您姑爷的话说：这老帮子处处跟别人反着来。他妈的吃硬不吃软。

“您叫我跟您姑爷好好谈谈，把他们俩撮合在一起的事，我办了，您姑爷说，你那个傻闺女对你言听计从，他不离婚，也不同居，就是想等你死了再和好。

“我认为一个人说您不好，可能是那个人不好。要是所有的人都说您不好，那就肯定是您不好了。在这方面，您最好不要有反潮流的英雄主义。

“最后我送您一句话：忠诚为主善为本，表达艺术是情魂。”

老太太喃喃地说：“您是大义士，真的都是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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