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太阳慢慢地从东方的地平线上露出了头,昨夜的乌云自觉地闪开了道路,温柔的晨光快乐的在大地上跳跃,它也把快乐带给了生活在大地上的每一个精灵。大树潇洒地抖落满头的水珠,小草又奋力长了一大截,到处都传来鸟儿欢乐的歌声,有的唱一会儿便停下来梳理一下羽毛,简直快活极了。这时肥胖的珀丝艰难地从门缝里挤了出来,然后又兴致勃勃地伸起懒腰,小贝克也不甘落后,它在屋里着急的汪汪直叫,用爪子不停地挠着门,希望能把门逗乐给它放行。门外的珀丝用鄙夷的眼神瞅着屋内烦躁的贝克,然后很不屑地甩过了头,之后便非常优雅地走起别扭的猫步。
时间悄然而逝,这会儿太阳的影儿已经变短了,原本微弱的光线也变得强烈起来,硕大的梧桐叶子上的露珠开始蒸腾了,产生一缕缕看不清的轻烟,野草上的露水也加快了消亡。然而,在屋子边儿上的一株小草上还残留一粒豆大的水珠,它紧紧抱住小草的头,迟迟不肯掉下去,即使把整颗小草压得都变了形,它扔毫不怜惜地坚守着它的阵地,宿主也拿它没办法。刚才在门口发生的一切全被它看在眼里,于是它这会儿又把头伸得很长,企图能看更多的新鲜事儿。不巧的是一个臃肿的影子从天而降,一下子把它踩进了土里,这下再也没机会了。
珀丝压低身子,把肚皮放在草地上,希望能吸收一些阴凉为即将到来的炎热做准备。正当她舒服地在草地上打滚时,只听身后汪汪两声,吓得她魂不附体,还没来得及跑呢便被贝克按在了身下。贝克先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而后狡诈地伸出黏糊糊的舌头一个劲儿地舔着珀丝的脸,地上的珀丝则满脸厌恶地挣扎着,“喵——”,“喵——”。
这时,从屋门口传来一声悦耳的声音:“好了,贝克,好了,贝克,饶了珀丝吧!呵呵呵,她再也不会逗你了。”但贝克还不依不饶,他继续舔着珀丝的脸,然后又去舔珀丝身上的绒毛,这下珀丝受不了了,伸出锋利的爪子恶狠狠地在贝克的鼻子上来了一下,这是贝克始料未及的,痛得他赶紧用爪子去摸自己的鼻子。就在这当儿,珀丝从贝克的身下滚出来,撒腿跑开了,等贝克反应过来时珀丝早就不见了踪影,他一脸委屈地哼哼唧唧来到女孩身边,女孩笑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唉!你也知道珀丝把毛看得很重要,你还去招惹她?”虽然口头上指责贝壳的愚笨,但仍不嫌弃地去抚摸他的头,又挠挠他的身子,终于让傻贝克又高兴了起来。
贝克跟着女孩来到牛舍,她轻轻地敲敲隔间的门,听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便又大声地喊:“洛克,洛克,你起来了吗?你起来了吗?”贝克也跟着汪汪叫了两声。然而屋里仍然没人回应,只有隔壁的尼奥和奥利弗哞哞跟他们打招呼。女孩来到隔壁,向里面的尼奥和奥利弗打招呼:“嗨!尼奥,奥利弗,早上好。昨天你们什么时间回来的呢?你们饿了吗?”
屋中的我这时方睁开迷迷糊糊的双眼,隐隐约约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误以为是斯汀基在叫我,便嗖的一下站了起来,赶忙把地上的茅草和麦秸杆收拾好。突然,我想到了麦青,然而旁边的床上却空无一人,我顿时觉得自己昨晚像是在做梦一样,记忆中的一切都是昨夜梦中的幻像,所有的话都是我自己的杜撰。我还记得有一个女人慢慢地向我走来,脸庞不太清晰,我叫了她声妈妈,她没有回答,只是一直冲我微笑,最后还和我拥抱在一起……
“洛克,醒了吗?妈妈快起来了,你赶快起来吧!”
我回过神,拉开虚掩着的门,看到扎着一条马尾辫,着一身新装的玛丽。
“玛丽,早上好啊。今天怎么起来这么早?还穿的这么漂亮。”
“真的吗?嘿嘿,梅茜老师要带我们去游玩,所以要早点集合。”
“是嘛。那太有意思了。德普也要去吧?”
“哼!是啊,真不想跟他是双胞胎。”
“怎么了?跟他闹矛盾了吗?”
“不是,这样就可以甩开他,反正就是讨厌他。”
“哈哈。嗯,你爸爸妈妈起来了吗?”
“没有呢!应该快了吧。”
“哦!”
“昨晚有一个非常有意思的姐姐来过这里,你看见她了吗?”
姐姐?麦青吧。看来昨天晚上不是在做梦,我不能告诉玛丽小麦一夜没走,怎么也会误会的,再传到斯汀基的耳朵里更是糟糕。
“没有,没有看到。她叫什么?”
“不知道,就是很有意思,可能昨天晚上走了吧,可是她答应我等你回来之后再走的啊?”
“或许不认识的人都靠不住吧,不要太相信他们为妙。对,刚才你说她答应你什么?”
“就是答应等你回来跟你认识一下,然后告诉你我们今天游玩的事情?”
“我们?”
“老师说每个人可以带一个家人去,到时间可以进行家庭钓鱼大赛,谁赢了会获得一份神秘大奖。德普带爸爸去,我想带你去。”
“那你妈妈呢?她会不高兴的!”
“不会的,她一直都讨厌钓鱼,说那是闲人用来打发时间的消遣,有这个时间她更愿意用来多种点蘑菇。”
“那你给她说了你的想法吗?”
“还没有,不过你要先答应我。”
“这个机会你妈妈也不愿意放弃吧,如果你给她说她会伤心的。”
“她才不会呢,她只关心我的成绩,其它心思全在蘑菇上了。”
“即使这样,我……”
“不,你答应我,你答应我,只要你答应我,我现在就给妈妈说去。”
“呃……好吧,我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我,如果你妈妈不同意的话,不要伤心,并且还要好好的和他们一起去玩。”
“嗯,我答应你,我现在就和妈妈说去。”
玛丽快乐地转身跑了,她是怀着这么大希望做这件事情,恐怕斯汀基要让她失望了,尽管我让她答应我不管怎样都要好好去玩,但对于这样天真的小姑娘而言未免有些残酷了。
贝克大概是听到玛丽的跑步声,随即甩着舌头从牛舍里钻了出来,他看到我站在这儿,兴奋地把我扑倒在地,然后热情地舔着我的脸,我也像见到一个老朋友似的把他抱在怀里,肆意地在地上打滚。在这个家里,贝克跟我和玛丽的关系是最好的,因为当初玛丽把贝克捡回来时他还受着伤,玛丽担心她妈妈不会收留受伤的贝克所以拜托我帮她养着,于是我瞒着斯汀基把贝克的伤养好又还给了玛丽,这样贝克终于在这个家留了下来。如果当初,玛丽真的直接抱着受伤的贝克去见斯汀基,恐怕贝克就活不到今天了,因为斯汀基向来瞧不起病弱和衰老,那些对她来说就是累赘,不能创造价值就是没有价值,或许养孩子在她看来就像养蘑菇一样吧。
“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德索,睡觉的时候一定要把那只讨厌的笨狗扔出去,看它吵得,弄得我又有些神经衰弱了。”
“你再在我耳朵边上这么大声音说话我就神经衰弱了。”
“我在给你说正经事儿呢!”
“我说的也很正经。”
“你能不能一次不跟我对着干?跟你说一件事儿,你总有你的理由。”
“只要你不吵到我睡觉就行。”
“是我吵到你的吗?是那只该死的狗,要找麻烦你找那只狗的去,德索先生。”
“只要你说话的声音比他叫的声音小点儿就谢天谢地了。”
“好啊,你嫌我啰嗦,嫌我烦,骂我是狗……”
“我没那样说。”
“我辛辛苦苦为了这个家,你居然骂我……”
“我跟你说了,我没骂你,别依依不饶的。”
“‘别依依不饶”,是她教你的吧,用这些话就让你想起她了吧?”
“你这是干什么?”
“问我干什么?一个农家汉天天说些文雅的话给他文盲的妻子听是干什么?是在向他现在的妻子说他有多么怀念他过去的妻子吗?”
“就一个词儿而已。”
“一个词儿能代表很多问题,你能说你不想她吗?你留下那个该死的杂种不就是看到他你就想到她了。”
“别这样说洛克。”
“我偏要说。你以为你是他父亲,她是他母亲,哼,不是。”
“行了,不要喋喋不休了。”
“我看你是故意气我,还这样说。哼!杂种就是杂种,要不然到现在他连一个朋友都没有,恐怕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所有人都瞒着他,哪一天我非要告诉他不行。”
“你别告诉他,求你。”
“求我,你居然为了他求我,哈哈,真是可笑。”
“他还是个孩子。”
“孩子?你的吗?不是。德普、玛丽才是你的孩子,她没给你留下孩子。”
“你别说了。”
“我说到你心坎里了吧?”
“好了,别说了。”
“你……”
当当当,传来了敲门声,斯汀基觉得自己占了上风也就不再说下去了,但看到德索痛苦的表情气就不打一处来,她鄙夷地看着他,然后不屑地转过身,快速穿好衣服去开门。
“德普,怎么起来这么早?妈妈没叫你你就起来了,真乖。”
“昨晚我激动得睡不着,真想快点去。”
“钓鱼那么有趣吗?”
“是啊,爸爸的技术可高明了。”
“是吗?”
“是啊!妈妈,你能去吗?”
“妈妈今天有事,不能去。”
“哦,那就太遗憾了,不能见识爸爸的厉害了。”
“没关系,改天也可以见识你高明的爸爸的高明的技术。”
“爸爸起来了没?”
“你高明的爸爸还在睡呢!你先下去吧,等一会儿他就下去了。”
“嗯!”
小胖堆德普一摇一摆下楼去了,斯汀基站在卧室门口恶狠狠地盯着床上那个讨厌的男人,然后阴阳怪气地说:“高明的爸爸起来吧。高明?高明就不会天天闲着去钓鱼了,想着怎么多种点蘑菇、多卖点蘑菇才是正经事。”说完这些话,她啪的一声把门带上下楼去做饭了。
在餐桌上,德索的精神有点恍惚,斯汀基也兀自生着闷气,德普没头没脑地吃着东西,玛丽正在寻找时机说出她的想法,而我在想着何时才能与麦青见面,整个吃饭时间就被这种貌合神离的怪异氛围掌控着,让人既说不出问题所在,又无法享受就餐的快乐.
内心挣扎了好久,玛丽终于开口了:“妈妈,今天的游玩你能去吗?”
“妈妈说她今天有事去不成.”满嘴塞着食物的德普抢先说.
“真的吗?妈妈.”玛丽兴奋地问.
“是啊,我今天有事去不成……”斯汀基不慌不忙地说.
“我都告诉你了,你还问妈妈.”德普有点儿不满地说.
“但梅茜老师说让家长陪着.”玛丽假装哀求地说.
“那就让爸爸带我们两个.”德普自豪地说.
“但比赛必须是公平的.”
“那你就放弃好了.”
“我才不放弃呢!”
“那你想怎么办?让我放弃?不可能.是吧,爸爸?”
德索轻声嗯了两下.
德普骄傲地冲玛丽挤眉弄眼,玛丽撕了一小块面包一边砸向德普一边说:“你怎么那么多废话?就你废话多.”
德普不在意玛丽的动作,而是故意伸着舌头扮鬼脸气玛丽,还大声哼唱着自己现编的歌词:“小玛丽,好孤独,小玛丽,好孤独,别人钓鱼她一边看,别人得奖她干急眼……啦啦啦啦……”
玛丽觉得德普的傻样既好笑又好气,于是舀了一匙汤,反手做弹射状,德普看到玛丽的动作后大惊失色,刚喊了一声“妈”就满鼻子汤了,他哭丧着脸瞅着玛丽,这会轮到玛丽做鬼脸了,她骄傲地晃着脑袋.当然,德普也不会善罢甘休,他也会采取行动.
“妈妈,玛丽往我脸上泼汤.”德普故作可怜地看着斯汀基.
斯汀基心不在焉地看了一眼德普,然后拿起一旁的桌巾帮德普擦了脸上的汤水,又自顾自吃起了东西.德普的意图没有得逞,他有些气愤地绷着脸,当看到玛丽正洋洋得意时,他又有些气愤对斯汀基说:“妈妈,你看看玛丽,她泼我脸上汤还那么高兴,也不道歉.”
“就一小勺,哪能叫泼呢?”玛丽纠正德普的言辞.
“好啊,就一小勺,那我也洒你脸上.”
“那就看看咱们两个谁更准.”
玛丽和德普都各自舀了一匙汤,然后把勺子反手放在食指上,准备发射.斯汀基这时好像把什么东西想完了似的,面带微笑地点着头,突然她注意到两个小冤家正在对垒,便大声呵斥他们.
“都给我住手!”
但为时已晚,两勺炮弹已经发射出去,一勺正中靶心打在了德普的脸上,另一勺却偏离了轨道朝斯汀基脸上而来,斯汀基气得脸色发红,目光冰冷地看着他们.
“饭是要来吃的,不是用来打闹的.”
德普委屈地说:“是玛丽先泼我的.”
“我跟你说了,就一勺怎么能叫‘泼’呢?”玛丽反驳道.
“两勺了.”德普生气地说.
“那也不能叫‘泼’.”玛丽大声说.
“好了好了,都给我住嘴,现在不是谈论‘泼’的问题,说:以后不再餐桌上打闹了.”斯汀基威严地说.
他们两个低着头不说一句话.
“听到没有?”斯汀基大声问.
他们两个吓了一跳,坐直身子互看着.
“玛丽先说吧,你是姐姐.”斯汀基说.
“才大两分钟.”玛丽努着嘴说.
“大两分钟也是大.,快点儿说.”斯汀基说.
玛丽泪眼婆娑,伤心地说:”以后不再餐桌上打闹了.”
“好,这才像姐姐,德普,轮到你了.”斯汀基毫不在意地说.
“以后不再餐桌上打闹了.”德普不知所措地说.
“那就这样决定,别在吃饭的时候打打闹闹,否则都给我着!”斯汀基总结似地说。
这两个小家伙终于安安静静吃饭了,因为他们知道他们的妈妈是说得出做得到的,那么小玛丽恐怕也再没有机会说出她的想法了。
“今天我有事,让洛克跟玛丽去吧。”正当所有人安静吃饭时,斯汀基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斯汀基,不知道她是故弄玄虚,还是有什么意图。
“你们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知道你们在想些什么,我不在乎,但这个决定确实是我从我心眼里决定的,好了,玛丽你同意吗?”
玛丽不敢确定地说:“好的。”
“那……洛克肯定会去的吧?”
她虽然是在问我,但听到的完全是命令,由不得我不去。
“嗯,好啊。”
“你好像少说了点儿什么。”
“什么?”
“谢谢你,姑妈。”
“哦,谢谢你……斯汀基姑妈。”
“斯汀基姑妈?你难道还有几个姑妈吗?”斯汀基有些生气地看着我,又看看一旁的德索。
德索沉默不语,好像没有听到斯汀基的话,继续吃着自个儿的。
我急忙回答她:“谢谢你,姑——妈。”
“这就对了嘛。好,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你们赶快准备去吧,我也要忙我的了。”
话一说完,她就走开了,直到我们启程去参加那个野餐会也没不见她的踪影,德普问德索斯汀基去哪儿了,德索当然也不知道,因为斯汀基向来觉得她自己很有主见,那么做有些事情时也就没有必要告诉德索了,要是说了也就是征求一下德索的意见,最终的决定只能自己来,否则就损害了自己的权威。
于是我们不再管斯汀基去哪儿了,而是满怀欣喜地去参加野餐会,因为谁也不愿在这个时候往快乐上泼一盆冷水。
德普快乐地跑在前面,时不时停下来催促我们,他是很高兴我一起过来的,这样他就可以什么都不用拿了,而玛丽愿意与我们分担一些重物,她很执拗地提着那个装满食物的篮子,虽然有些费力,但仍然不让我和德索帮忙。终于,我们到达了出发地点,梅茜早已经顾好了五辆马车,梅茜要求每个家庭把食物篮放在第一辆马车上,所有人则全都坐在后边的四辆马车上,这样就可以省出足够的空间,尽管如此,还是有好几个家庭抱怨太挤,的确,四辆马车对于我们这四五十个人来说是小了些。
不过,对于一向乐天派的梅茜而言,她是不会把这些抱怨放在心上的,她喜欢孩子,所以她觉得她有责任为孩子们安排好一切,不要求形式,形式虽然烂些,但结果跟内容是有益的就行了。
她挺直腰板,满意地扫视着大家,双手合十,然后轻巧地跃上第一辆马车,小声但很威严的对车夫说:“走吧!”
只听车夫抖着鞭子猛地在马屁股上抽了一下,那匹灰马嘶叫了一声哒哒飞奔起来,马夫自豪地小声说了句“畜生,就应该好好抽它”,后面的马车则依次跟着飞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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