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帝三年,我科举失意,遂日日纵情山水间,娘见我如此,劝我说:“子丰,你这样下去,那以后的路可怎么办啊?娘的意识是,既然京城不留你,那你不如趁此机会,在家把婚事了了,而后让你爹往上海郡托托熟人,谋个差事,那也足够安稳,你看怎么样?”
我笑道:“爹的熟人可真多。”
娘叹息:“娘知道你想自己的事自己做主,可眼下时局,你也不是不知道,有几个不是倚靠家庭背景,才能登上龙门的?好歹你爹也是江浙地区的财政首席官,托人安排个职位,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转头对我的小书童阿浩笑说:“阿浩,你也随着我读了那么多年书了,眼下正是该出去历练历练的年龄,要不我托爹给你谋个秘书职位,那也不是什么难事,你看怎么样?”
娘指着我登时气的说不出话来,“你,你——”
我摆出了脸色,横道:“这是我自己的事,考不上京城那是我无能,难道我就真的一辈子都会无能吗?你们不相信我,我也不必你们信我,但是,我的事你们别管!”
阿浩拉着我的手臂劝我:“少爷,别生气啊,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他们能听吗!一天到晚不是催我大婚,就是催我赶紧找个地方讨饭去,这不是我要的人生,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我大叫。
满是气,我独自骑着马,往北山深处行。
已是深秋时节,重山隔着重山,落叶纷纷,山路少有人行,偶尔有商旅经过,也显得格外清冷和寥落,我牵着马,绕着山走,一圈又一圈地去仰望山际的流云。
望久了,脖子酸,人困马乏,坐在溪流畔歇息。
我到底是被放纵惯了的人,不爱规矩,此刻斜卧山岩,立刻有了“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幻想,我不是偏爱于山水,只是这山水没谁管我,想怎么走就怎么走,想哭想笑都随我,看见了有趣的就去逗逗玩,看见了动情的就去痴痴留,没有谁认识,我也不必刻意去打招呼,做一些荣华富贵的敷衍,随心随性也都随缘。
山溪那畔,有只灰褐色的鸟儿,对着溪水,细细得梳理他左右的白眉。
我笑道:“鹪鹩鸟,鹪鹩鸟,我若是能和你一般,日日溪水映趣,那可真不愿意再做人了。”
这鸟儿似乎识得我的话,抬起玲珑的鸟首,朝我婉转地几声答复。
我大笑:“这天就是我家,这地就是我窝,何必再去污浊的人世,无奈被些名利缚,无奈被些情耽搁,可惜风流总闲却——”
俄顷忽然飞去,飞去不知何处,山溪潺潺,留我独自痴痴地想望。
做人又有什么好的,真不如做只山鸟,嬉戏于山水间,短短两三个春秋的命,那也是缘起缘灭,何其完美的结局?
回去时,天已向晚,一路上秋叶萧疏。
未到城门,远远就有数十人朝我奔来,为首的是阿浩,他急急地朝我喊:“少爷,你怎么就出去了那么久,老爷和夫人都担心死了,特地让我带着人来找你。”
我也不理他,拐过了他,朝那群士兵抱歉,笑:“我曹子丰劳烦弟兄们了,今晚,我请大伙儿喝酒,不醉不归啊!”
领军的将领是我哥们,贾悦,他大笑:“好!子丰兄弟就是热情,弟兄们,咱们以后得多出来找找子丰兄弟,可不能让他省了银子!”
是晚,在城里的“女儿坊”喝得大醉,十年陈的女儿红都不知少了几坛。
阿浩领着父母的命令来带我时,我已步履蹒跚,指着他大叫:“你若是敢碰我一根毫毛,我就把你卖了,给妖怪当点心去吃!”
他白了我一眼,怨道:“要是不碰你一根毫毛,我现在就会被老爷活蒸了,明早我就被端到你的饭桌上,今晚,就是把你剥光了,我也得带你回去。”
未等他说完,我却先醉了过去,人事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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