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什么缘故,最近时常想起以前的一些人,一些事,然后陷入一种莫名的悲伤。那个被大家叫做虎子的文弱男孩,那个如昙花一现般的微笑男孩。
生命有时就是这样的不可捉摸,在你还没有意识到他的可贵时,它已经离你远去。
依然记得那个夏天,补习班里依然如同若干个日子一样,紧张、忙碌、不安、激动。阳光从窗外女贞树的叶子缝隙里透过来,斜斜的打在玻璃窗上,头顶的风扇不知疲倦的转着,仿佛会一直就这样转到时间尽头一般。讲台左边的青鸟广告牌上显示着的离高考还剩137天的鲜红的数字明显的已经数天未换过了,仿佛大家都不愿接受这样惨淡而让人迷离的时间概念,自欺欺人一般的做着数天前的梦。
第一排的最右边窗户旁,是那个叫虎子的文弱男孩的坐位,书桌如以往一般,摞的厚而齐整,头被厚厚的书所掩埋。那一刻,我觉得他其实不是在做卷子的,而是侧过头看着打在玻璃上的阳光在默默的出神。那种寂寞的姿态让人心疼。他的右边是他同桌的座位,桌子和椅子都被擦的干干净净,不过唯一不和谐的确是那过于干净的桌子,因为除了干净,什么都没有了。
三天前,那个姐姐带走了这个桌子主人所有的东西,却唯一忘记带走那个主人留给虎子以及其他同学的回忆。那个桌子的主人就是虎子的同桌,那个叫洛晨飞的微笑男孩。
他走那天是个异常晴朗的日子,那天早晨还在花园里晨读的我一直都没意识到那天是多麽的不同,不同到时隔数年依稀还能忆起那人,那事。花园里的竹子稀稀拉拉的散落在这不大的地方。不时有迟到的低年级男生从那不高的铁护栏上翻入。技术好的轻稳落地,技术不好的会牵连到那些可怜的竹子,本来护栏旁就不怎么密集的竹子大军就这样英勇就义了。我的早读大多时候都伴着咚咚的落地声和霹雳啪啦的断裂声而开始,也伴着这些声音而结束。我喜欢坐在草地上看着那些优美的不像样的古诗词而沉默着,那似乎就是我背诵古诗词的方式。跟那些背着各种单词语法句子的人相比,这种行为显得异常诡异。
早读结束后,我像以前一样拉平平回教室,路上跟她开着各种玩笑。因为不是一个班,在教学楼前,我们就彼此分开了。我先去了洗手间,刚从洗手间出来,就看见穿着一身西装的洛晨飞,虽然常见到他穿西服,不过这样的早晨突然相遇,我的大脑还是有点短路。就在我不知道要以什么方式表示一下彼此看见对方时,然后就看见他朝我微笑,惯例的打招呼方式,亲切而富有感染力。对于刚到这个班不久的我而言,很多人的名字都记得不大清楚,只记得他和虎子是同桌,坐在第一排最右边靠窗户那块儿。
早晨的课一如既往的无聊,生物老头像以前一样又用了差不多十几分钟时间重复了上节课最后讲的内容,而且连写在黑板上的重点公式图表的位置也和昨天一样,真真是难为他了,居然可以重复的这么完美,除了把昨天的黑西服换成今天的白衬衫外,再无异样。之后又接上了昨天的卷子一直往下讲。我是不讨厌生物的,甚至很喜欢,不过算不得出类拔萃的生物成绩让我很有挫败感,以至于在上课生物课时也是恹恹的。烦人的苍蝇不时落到书上,卷子上,让人觉得莫名的恼火,于是整整一堂课,我差不多用了十分钟在观察那只讨厌的苍蝇的落脚点,但每每举起书准备攻其不备时它就飞走了,我一直目送它至窗户边,他在那停留片刻后又飞走了,我只记得他最后的落脚点在虎子的那摞书的最顶部的脚脚上,从我的位置看过去,刚好有阳光射在那儿。洛晨飞一如既往的呈匍匐状在看着貌似不是生物的卷子上,因为他不时拿出计算器和尺子,我想可能是数学或者物理罢。所有的课目,或许只有生物和英语是我可以放松的时候,生物是因为喜欢,所以可以学的很随意,英语则是因为听不懂。
因为虎子和洛晨飞跟我隔了一排,再加上我一直默默的以一种如同不存的方式存在着,以至于上了许久的课,除了每次收卷子有点语言交流外,我们再无交集。
中午,抱着饭盒直奔饭堂,高四的日子里,大家都惜时如金,总恨不得将吃饭睡觉上厕所压缩到一块儿,然后剩下的时间就是无休止的学习学习再学习。饭堂的饭很难吃,稍微好吃点的饭队都超长,我们不像高一那帮小朋友,有足够的时间可以等待美味,而是挑人最少的队打饭,唯一印象最深的是其中一家的西红柿鸡蛋面,吃了差不多一年,现在想想胃都觉得发酸,那会儿吃到鸡蛋的概率微乎其微,而且那万年不变的味儿让人惊叹师傅执着的手艺。刚吃完饭回到教室,看着还剩不多的同学,默默感慨一句,原来我的速度又提升了。歇了一会儿,就开始掏同桌的桌柜,那家伙的拍子差不多都快成我的专属,然后抱着拍子就杀到操场,还没玩几局,喇叭就煞风景的响起了班得瑞的《春夜》,然后又抱起拍子,在紫藤架旁的水龙头下胡乱抹一下脸,然后直奔教室,像往常一样,拍子一扔,准备在老师进教室前小眯一场时,却感到一股莫名异样的气息弥散开来。大家都分成好几堆在谈论着什么,只是气氛似乎有点低沉。
生物老头适时的进来了,做了个手势让同学保持安静,然后说:“今天这事发生的有点突然,希望同学不要因此扰乱学习,也不要因此而过于难过”。说着眼神瞟向虎子的位置,虎子蔫蔫的趴在桌子上,旁边却没了那个穿西服的叫洛晨飞的男生。 老头又接着说,“这节课自习,晚上讲今天中午发的卷子,大家不要说话,好好做卷子看书”。然后转身出了教室。
那本来是一节生物课的,不过作为生物老师的老班似乎有事要做。
我很三八的对于这种莫名的情况抱以前所未有的好奇心,然后同桌用很诧异的眼神看了我一眼,见我真真不知道此事时,轻轻叹了口气说:咱们班的洛晨飞出意外,死了。。。。。。
我忘了当时是怎样的一副光景,只是觉得瞬间冷到了。晚上回到宿舍才听舍友说那些到从男生那传来的消息。说是中午那会儿,洛晨飞和舍友一块出去吃饭,吃完回来的路上,觉得不舒服,然后让舍友先走,自己在大门外面的路边歇一会儿,然后一歇就越发不舒服,之后警卫拨了120急救电话,结果那急救车作死的迟迟不来,等到医院之后,洛晨飞就已经快不行了,然后的然后我都记得不大清楚,只是听完后觉得莫名的悲伤。
之后幻想过种种自己在场时那天情况 ,不会傻傻的等着一直不来的急救车,而是打的或者做一些急救措施,不是等着一个年轻的生命就这样一点点消逝,自己除了心急却不知如何是好,而是选择更可靠的方式去救他。不过毕竟这一切也只是想想罢了,除非时空扭曲,否则那一天的种种不会重演。
在洛晨飞走后的近一周里,学校里的同学对洛晨飞的死做了种种猜测,有说是食物中毒,有说是因为过于疲劳,也有说是打篮球伤到了。。。。。。种种猜测最终不能改变的一个事实是他离我们的世界远去。但那一刻并没因失去一竞争对手而开心,反而越发的悲伤,那样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远去,那个早晨的微笑似乎来的过于突然,也消逝的过于急速,如秋风扫落叶般,虽然毫无章法可言,可最终却什么都没有了。
那个叫洛晨飞的微笑男孩如疾风过境般横穿了我的回忆。
时间拉回到那张干净的桌子,虎子似乎在对于同桌的逝去有些难以接受,教室里有一张空着的桌子,让人有种说不出的窒息感,不时会因此而涌入之前的种种记忆。阳光斜斜的拉过去,似乎换了一个更微弱的角度,大开着的窗户不时会涌入热风,卷起那个男孩的书页,还有散乱的头发。后面的几个男生走到前边,拍了拍虎子的背将他拽出去了,另外两个将那个放了几天的空桌子抬了出去,不知道那男生和虎子说了什么,反正过了好久才进来,之后那个空桌子便没有了,再之后虎子又有了一个要考艺术的同桌。不过自从没了空桌子之后,虎子常常翘课,有时直接抱着书和后面男生挤一块儿。反正自那之后很久,我都没看到那个一笑就露出满口白牙的虎子。
男生之间的情谊有时就是这样刻骨铭心,或许虎子只是在对的时间碰到那个知己,却未料到相识的日子却如此短暂。或许洛晨飞这个名字在虎子的生命里会成为一种莫名的永恒,谁知道呢?反正那个课间打闹的伙伴,球场上肆意挥洒的青年,挑灯夜战的斗士就这样以这种方式谢幕了,那段青春的伤痕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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