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李子先罢官入狱 柳遇春微访镇江

      未过几日，京城吏部忽然来人，指责李甲乱用亲信、私走死囚，监工不力，徒耗国帑，贬为山阴知县，圣旨即日下达。孙富一案南京刑部也有文书要重新审理，李甲领旨谢恩不提。杜十娘对李甲说：“看来孙富在官场上还有一定的关系，此事如果弄不好还会牵连柳君，你宜立即修书一封让他提防些儿。”李甲答应。

      柳遇春此时已在京城刑部任职，接到信后吃了一惊。即向刑部尚书汇报了此事，并力陈孙富之罪不可赦，刑部即派员往镇江调查。新任镇江知府正是江南儒学提举司的按察司佥事吴芝圃，他早从河道工程中挪出二千两白银送给南京吏部周侍郎和礼部张员外，感谢他们的保举。又把河工上的两个监工和账房放了出来，让他们把工程上的问题都推到李甲身上。

      两位刑部差官来到镇江，吴芝圃出城十里迎接，并在府衙的后花园里安排了一桌上等酒宴，叫了两个官妓陪酒。酒足饭饱，吴芝圃摒退身边的人，把两张银票塞在了两位上差手中，接着喝茶聊天，绝口不谈公事。次日，又是盛宴款待，美人陪酒。尔后，吴知府才让人把镇江的账册拿来，又叫来帐房，指称李甲账目混乱，用人不当，工程质量低劣，还关押无辜。两位差官便据此形成报告，准备回京交差。

      再说李甲到了山阴，杜十娘审时度势，暗中派人探听镇江方面的动静，因此对镇江形势了如指掌。当她听说新任知府是受过李甲父亲处理过的吴芝圃时，就派人常驻镇江，随时搜集证据，以防万一。这天她又接到密报，说吴芝圃暗里放了牢中的几名囚犯，收买了北京刑部的差官，便对李甲说：“夫君危矣，必须尽快做周全准备，现在能挽救形势者，在京靠柳公子，在镇江只有靠一二诚实之人，好在妾在镇江府还有两个肯效力的人，关键时刻还可借一臂之力。现在你要立即再修书与柳公子，讲明此事，让他有所准备。”李甲依言而行。

      刑部尚书听了差官的汇报，即派人往山阴会同镇江府一起捉拿李甲。柳遇春见状，既惊讶又诧异，联系各种因素便怀疑背后有鬼。正一筹莫展时接到李甲的信，一看果然不假，便想向刑部堂官报告此事，又一想不妥。思索一番后便修书一封差亲密小厮送与李甲，然后向一位关系较好且为人正直的赵侍郎讲了此事，并邀他一同去镇江微访。赵侍郎素知两位差官的为人，也知道柳遇春是个热心正直的人，就同意了，两人便向尚书请求要去镇江暗中监督协办，尚书批准。

      小厮日夜兼程奔赴江苏还是晚了一步，李甲已于前一天被关进了镇江大牢。杜十娘启信看了，长吁了一口气，庆幸自己事先安排的妥当，与柳遇春的想法不谋而合。

      吴芝圃与刑部差官日夜拷打李甲，要他承认贪污枉法的罪名，李甲受刑不过，只说一切不知，要问属官，其他几个一同被审的死也不肯招认。

      柳遇春与赵侍郎来到镇江，正好与杜十娘住在同一个客栈，因为都是乔装打扮一时竟没有认出来。早晨用饭时，柳遇春向店小二打问李甲之事，杜十娘才认出是柳遇春，但还不敢当众相认。等吃完饭才到僻静处相认了，来不及寒暄，先谈了李甲当前的处境和拯救的办法。

      次日，赵侍郎与从京城来的几个随从身着官服来到镇江府衙，吴知府与京城的差官颇为惊讶，连忙迎入大堂。相互见礼后，赵侍郎说：“人在官场，身不由己，只好来镇江走一遭儿，只是盼望此案尽快了结，不知几位大人审理得怎样了，李甲那厮还不招吗？”三位大人相互看了看，吴芝圃说：“李甲所犯罪行证据确凿，只是一时嘴硬还不承认。”赵侍郎说：“重刑侍候，不怕不招。”两位差官说：“赵大人所言极是，昨天刚刚用过刑，现在还在昏迷，醒来后我们再审。”赵侍郎说：“李甲一案影响极坏，圣上已经震怒。刑部王大人也很着急，故令我前来帮办，望三位大人配合。”三人忙说：“当然。”赵侍郎话锋一转问镇江可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吴芝圃说镇江是江南名地，不仅名胜古迹众多，而且珍馐美馔、吴歌越妓也美不胜收。赵侍郎一听大喜，忙表示要玩个痛快。吴芝圃与两位差官松了一口气，觉得赵侍郎无非履行公务，借机一游而已。

      于是，四人带着僮仆随从泛舟镇江，又叫了几个歌妓助兴，美酒丝竹好不快活。晚上回到府衙后依旧谈笑风生，似乎全没把李甲的案情放在心上。吴芝圃等便觉得李甲一案已是板上钉钉，可赵侍郎突然要看卷宗，说否则回去不好交待。吴知府只好把卷宗拿来，赵侍郎看完后又指出了一些破绽，吴芝圃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敢回答。赵侍郎宛尔一笑说：“吴大人，李甲一案基本铁钉，只是不能让谁再说出闲话来，否则大家的前程都要受到影响。”吴知府连忙称是，立即让贴身随从拿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来。赵侍郎哈哈一笑指着吴芝圃说：“老吴你果然是个明白人。”两人一齐笑了起来。赵侍郎非要和吴芝圃痛饮几杯不可，酒桌上赵侍郎一个劲地诉京官的苦处，羡慕地方官的好来。并说李甲主要是因为不会做人才落此下场，关照吴芝圃做事要小心，如果京城那边有什么事可向他打招呼。吴芝圃受宠若惊，忙请赵侍郎放心，并透漏了一些有关李甲一案的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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