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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回 换耕田徐苟三定落日 度学识闵郎中题药联

时间:2014/4/8 作者: 唐本庆 热度: 82965

  
  第六十六回换耕田徐苟三定落日度学识闵郎中题药联
  鲍知县见胡记包子店的包子啃不动,差点把牙咬崩,气得随手将包子扔了出去,将一条狗打瘸不算,弹回来将段记酒馆的酒坛子砸破。此时正是三九严冬,天寒地冻。那酒本来就淡,加上又在坛子里冻了一夜,早结了冰,不曾撒得半滴。徐苟三见钱班头望着砸了个窟窿的酒坛子大叫“可惜”,忙将坛子上掉下的那块碎片往窟窿上一塞,抓起一把张记白案馆的挂面替坛子打箍,将个鲍知县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回过神来。偏偏这时,隔壁包子店的掌柜胡黑生和酒馆的掌柜段如水不知趣,跑过来索讨包子钱和酒钱。鲍知县想:三个卖假货的撮白撮到一块儿。哄骗别人不算,如今却哄到自己头上来,有意奚落本官……不觉大怒,厉声喝道:“你们这些大胆奸商,以劣充优、以坏充好、坑人害人,该当何罪!来人,先将他等各打三十大板再来讲话!”
  众衙役一声“得令!”当即将三人拿翻,各打三十大板,打得他们皮开肉绽、哭爹叫娘。随后,鲍知县又责令他们立即关店,不准再卖这样的包子、挂面和假酒坑人害人,并各罚银百两,以儆效尤。周围的人见徐苟三拔掉胡家集三家黑店,无不拍手称快。张贵少和段如水脸上无光,连夜搬走了,只有胡黑生还死皮赖脸地留在这里。
  不久,文大伯迫于生计,在路边摆了个包子摊子。由于文大伯的包子做得好,前来买包子的络绎不绝。胡黑生一见红了眼,上下打通关节后再次开起了包子店。为了挤垮文大伯,胡黑生的包子总要比文大伯的便宜两文钱。为了抢生意,文大伯只得跟着降价。到最后,他的包子干脆不要钱。文大伯家底薄,怎拼得过他?眼看生意做不下去了,把个文大伯急得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这件事很快传到徐苟三耳朵里。徐苟三有本无字天书,遇上难事只要翻开天书便可获得答案。徐苟三焚香祷告,然后打开天书,上面出现一株草。于是徐苟三按照那草的模样到野外寻找,终于找到那种草,便将草的果实摘回来磨成粉末,揉到面里。将包子蒸出来后,竟香气扑鼻。掰下小块尝尝,味道不知有多美!随后徐苟三不仅将这一诀窍告诉给文大伯,还将那种草移回来种在文大伯的后院里。第二天,当文大伯将包子蒸好摆出来时,那味道顿时香了半条街。人们争先恐后前来购买,把个胡黑生看得傻了眼。胡黑生的生意做不下去了,只得再次关门大吉。有一年,当朝皇帝微服私访来到竟陵城,听说南门的包子很有名,经人引荐,来到文大伯卖包子的摊子前,尝了几个包子,果然不错,便问道:“天津卫的包子叫‘狗不理’,很有名,不知此包为何名?”文大伯想,这包子是徐苟三发明的,于是回答说:“这是我们这儿有名的‘苟三包’!”从此,苟三包一代代流传下来,这都是以后的事情。
  不知不觉又到了冬播时节。这天傍晚,徐苟三正在自家的瓜菜地里翻土,忽见大哥徐苟大气冲冲地跑了过来。徐苟三不由笑道:“大哥,你不是在谢家干活吗?气鼓鼓地回来,又是谁惹你啦?”徐苟大不由将脚一跺,气愤地道:“老贼父子俩的心也实在太黑了,恨不得让大伙一天干两天的活,又不肯花钱,谁干?这下好了,他家的田让他父子俩自己去种吧!”徐苟三笑道:“你不肯帮他也就罢了,何必动这样大的肝火?”徐苟大道:“我一见皮筲箕那副抠屁眼嗍指头的模样心里就不舒服……三弟,不去帮皮筲箕大哥就得空了。你的几亩课田不是还没种吗?大哥明天就来帮你种!”徐苟三道:“大哥的好意三弟领了。只是这地嘛……如果皮筲箕家的地你帮他种了,这地倒该你来种。既然你不肯帮皮筲箕种,这地我只能另作安排了。”
  徐苟大被他一下子说懵了。就在这时,谢财主来到田头,见面便道:“苟三兄弟,忙乎得差不多了吧?我家还有三、四亩的白田没种下去,想请你帮忙种种,不知你意下如何?”徐苟三道:“呀,是东家请我,哪有不去之理?只是东家你租给我的六亩课田也没种,这如何是好?”
  谢财主见徐苟三不允,却厚着脸皮道:“要不这样,明天你帮我种了后天我们全家都过来帮你种好吗?”徐苟三心里明白,这是谢财主惯用的伎俩。别人替他种田包工包时,他替别人种却磨洋工。徐苟三想,你在别人面前耍滑头耍惯了,想到我面前来耍,没门!于是道:“既然谢老爷看得起徐某,那好。只是你帮我、我帮你糊里糊涂地干,我吃了亏你还看不来,到时候我帮你是好意,你不满意倒成了恶意就不好了。不如这样,明天我同我大哥一起去帮你干一天,后天你们爷儿俩再来帮我干一天,日出开始,日落收工,我们两不相亏怎样!”谢财主道:“要得、要得……只是苟大兄弟……”徐苟三道:“我大哥是个耿直人。相互换工,大哥帮你干也等于在帮我,他是不会推辞的,大哥你说是不是?”徐苟大道:“三弟去我就去。谢老爷,我们把话挑明,我是在帮我三弟,不是在帮你,你可别草狗子做梦当皇后——想得美!”
  第二天一早,徐苟三便和徐苟大一起驱牛下地。他们太阳出来的时候开工,太阳落土的时候收工,正好将谢财主家的田全翻了一遍。
  第三天该谢财主父子俩替徐苟三耕田了,徐苟三指手划脚在一旁监工。见徐苟三不时催他们“快点、快点!”谢大芤不由道:“不是要催死人了吗?”谢财主道:“莫说、莫说,吃亏讨好总不是以太阳落土为限?”往日都是他们站在田埂边训斥别人,今天却是徐苟三监督他们干活,嘴里不说,心里却不是滋味。
  不知不觉已耕了三、四亩地。谢家父子俩抬头一看,太阳还是那么高。有心耕慢点,徐苟三拿着丈田的弓过来了:“快点、快点!这个时辰少耕了十几弓,下个时辰一定要赶回来!”看见徐苟三那副得意的神态,谢家父子虽满肚子的怨气,却敢怒而不敢言。徐苟三先装腔作势将谢家父子训斥一番,又笑着问道:“谢老爷,你们往日是不是也是这样吆喝长、短工的?我装得像不像?”谢家父子俩受尽奚落,也只能干瞪眼。
  六亩课田全部耕完,太阳都还没有落土。徐苟三笑道:“你们吃了一天的亏,就不要等到太阳落土了,你们回去吧!”谢家父子俩走后,徐苟三搬梯子将挂在自家房子山墙上的筛子一取,太阳转眼就没啦,原来已是半夜三更,连鸡都叫了。谢财主一辈子只知道算计别人,不想这回却再次被徐苟三捉弄,又奈何不了他,只能是杆面杖捅在眼眶上——自认捣(倒)眉(霉)。这是怎么回事?原来徐苟三从无字天书里学得斗转星移定日头的法术,将筛子挂在自家房子的山墙上,作法之后,将太阳定住,使得谢家父子俩替他多干了好几个时辰。
  谢家父子俩回到家里已是半夜三更,连鸡都叫了,不由骂徐苟三鬼里鬼气,不知用什么法子将太阳定住,使得自己两父子索子穿耳朵——吃了线(现)亏。二人骂了一阵,谢大芤道:“爸,徐苟三那小杂种机灵过人,不都是因为他曾上过学堂念过几年的‘狗(苟)不叫(教)’?常言道:人从书里乖。我们谢家虽然有钱,可你舍不得使,祖祖辈辈几代人都没一个跨学堂门的。弟弟小芤可不能再荒废了,得让他去识几个字才好。”谢财主觉得有理,于是答应让小儿子谢小芤去私塾念书。
  第二天一早,谢财主忙将谢小芤送到徐子鹏的私塾里。不想谢财主前脚一挪,谢小芤后脚就跟着回来了。问他为什么不念书,他说私塾不好玩。谢财主无奈,只得另想办法请私塾先生来家里教他。
  不些天,谢财主托人请来好几位私塾先生,不想那些先生不是怨谢财主过于尖刻,就是嫌他的儿子太蠢不堪教化。到后来,不再有人上门了。正当谢财主为请不到私塾先生犯愁时,大儿子谢大芤突然想到了徐苟三,忙道:“爸,湾子里数徐苟三最机灵,加上他还念过几年私塾,教我们的小芤应该是绰绰有余,何不将他请来试试?”谢财主一听说请徐苟三,连忙阻止道:“要他来干什么?他只知道邪门歪道,不把我们的小芤带拐(坏)了!”谢大芤道:“到现在也没一个先生肯来我们家,不请他你说请谁?”谢财主无奈,只得依了儿子的。
  然而谢大芤去了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却垂头丧气地回来了。谢财主忙问何故,谢大芤没好气地道:“你看不起人家,人家还瞧不起我们呢,早叫人请走了!”
  徐苟三去了哪里?原来绣林镇的屠湾有个姓屠的财主,与徐子鹏是故交,派人找到徐子鹏,央他帮忙请个私塾先生。正好这几日徐苟三也在暗自思量:光靠帮工、种地实难维持生计,要想过得好点还须另找门路……于是徐子鹏便将他引荐给了屠财主,所以谢大芤到徐家来的时候没找到人,却落得个张先生讨学钱——白来一往。
  鲍知县的父亲七十大寿,鲍知县将他接到竟陵来,并大筵宾客。柳师爷为了溜须拍马,出了道贺联,上联是:
  寿比南山松,松不老,老来坐享皇天荣华富贵,贵客满庭,庭前芝兰八百,百龄再仰仙翁润泽;
  鲍知县看了,高兴得摸不清哪是鼻子哪是眼。可是柳师爷却没有题下联,故意让参加寿宴的人对。刚好徐苟三准备去绣林打这里过,见了柳师爷题的那半幅拍马屁的贺联,心里不由暗暗骂道:好一个“鲍刮皮”,来竟陵正经事儿没干一桩,搜刮的民财可用车载船装,百姓们怨声载道,他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却在那里洋洋自得!于是走过去,提笔挥毫将下联写在纸上:
  福如县河水,水长流,流去尽是黎民血汗忧怨,怨声载道,道旁冤魂三千,千刀万剐老贼心肝!
  徐苟三题罢,扬长而去。围观的百姓见了无不拍手称快。
  这时,鲍知县洋洋得意地走了过来。他看罢此联,气了个半死。得知题联人是曾三番五次捉弄过他的徐苟三,他当即命钱班头前去拿人。钱班头带着众衙役前往徐湾,哪知徐苟三一大早就离开了家,只得空手而归。
  徐苟三来到绣林的屠湾。这屠财主在绣林一带颇有家势。他望子成龙,希望找个有学问的私塾先生来教儿子。可是,见徐苟三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担心他不学无术误了自己的儿子,便请了一位姓闵的老郎中来试探他的深浅。
  酒过三巡,闵郎中突然手指门口的灯笼谓徐苟三道:“灯笼灯笼,纸(枳)壳原来是防风。”
  闵郎中身为郎中,三句话不离本行,这半条联里用了枳壳、防风两味中药名。哪知徐苟三小时候常跟曾贱生的爷爷一起采药、晒药,对中药药理并不陌生。他当即对道:“鼓架鼓架,陈皮不能敲半下(夏)!”
  闵郎中没料到徐苟三对中药联竟能对答如流,心里不觉暗暗佩服。
  吃过饭,屠财主邀徐苟三和闵郎中到后院小憩。闵郎中见屠家后院内茂林修竹,经人工修剪,显得整洁幽深,不由赞道:“避署最宜深竹院。”
  徐苟三知道他是在故意试探自己。同郎中对对联,他自然顺着药铺的思路对道:“伤寒尤妙小柴胡。”
  三人在后院凉亭坐定。园内一处玫瑰盛开,异香袭人。闵郎中不觉又指着盛开的玫瑰题道:“玫瑰花开,香飘七八里。”
  徐苟三见凉亭边栽着几棵梧桐树,当即对道:“梧桐子大,口服九十丸。”
  闵郎中接着题道:“甘草合诸药。”
  徐苟三不假思索地道:“绿豆解百毒。”
  闵郎中有心难难徐苟三,又道:“解毒祛寒辛当先。”
  徐苟三从容不迫地答道:“软坚散结酸在前。”
  闵郎中见徐苟三出言不凡,不得不站起来,拉着徐苟三的手高兴地道:“神州到处有亲人,不论生地熟地。”
  徐苟三仍以药联答道:“春风来时尽著花,但闻藿香木香!”
  闵郎中听罢更是高兴得翘起大拇指,连声赞叹道:“徐先生学识渊博,真是后生可畏,老朽自叹不如、自叹不如!”
  正是:有才有智人人爱,从来慧眼识英雄。不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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