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回改状词陈财主退湖田行酒令二大仙难怪杰
见马萍萍和谢马凤双双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白胡子老道道:“贫道到阴司地府将尔等的丈夫唤回来并非易事,若将他唤回之后你们拧的拧耳朵、敲的敲枥拐、还用棒头揍他又当如何?”二人忙将棒头拿出来一起投进炉灶内,连声道:“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如若食言,便如此棒头!”白胡子老道见说,于是道:“既然如此,就请尔等明日雇一乘轿子到湾外的十字路口等候!”
第二天一早,马萍萍和谢马凤一起带着轿子来到湾外的十字路口,白胡子老道早等候在那里。他指着一处树荫对二人道:“那不是尔等的夫君又是何人?”二人过去一看,果然是刘金彪,连丫头林小菁和家人刘全也在,路边车上装满金银财物。二人一起扑到刘金彪怀里失声痛哭。刘金彪道:“二位贤妻且莫悲伤,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这时,白胡子老道取下假须假发,哈哈大笑着走了过来。马萍萍和谢马凤定眼一看,却是徐苟三。原来,自刘金彪离家出走后,徐苟三便在暗中注视两个恶婆娘的一言一行。马萍萍将郭氏骗上山的时候,他一直在暗中保护。他早料到萍萍会将郭氏推下舍身崖,便在崖下等候,谁知郭氏福星高照,被崖下的树枝勾住,徐苟三忙攀上大树将她救下来。二人刚走到一处石崖边,忽见一个人鬼鬼祟祟将一个包裹藏进草丛内,然后逃去。不一会,又见一帮人追了过来,大约是在追赶盗贼。待那帮人离去后,徐苟三钻进草丛,将贼人藏在里面的包裹取出来一看,全是金银,于是把郭氏接到自己家中过了一夜,第二天将包裹送给郭氏,并如此如此嘱咐一番,让她回来。随后又装扮成白胡子老道,用从无字天书里学得的平地喷火的法术将马萍萍教训了一顿。接着又用无字天书里的法术作法将一对纸虎演变成双虎,将谢马凤也恫吓一番。为感化两个恶妇,怪杰也真煞费了一番苦心。马萍萍和谢马凤以为世上真有神仙暗中监视,虽不敢再虐待公婆、叔二,但对刘金彪使惯了性子,见刘金彪回来,又一阵棒头再次将他赶了出去。徐苟三见状,便又设计让刘金彪和林小菁假死,由鲍知县出面先判马萍萍和谢马凤充军之罪,后来答应她们以重金赎罪,将刘家弄得倾家荡产,待刘金彪回来时将所罚银两如数退还,借此来点化她们,终于使她们完全省悟……最后,徐苟三走到刘金彪跟前,哈哈大笑道:“刘金彪,三个锦囊卖五百两银子,值还是不值?”
刘金彪见说,忙道:“值、值!你不仅使在下的两个恶妻变成贤妻,还治好了在下的坏毛病,在下给你叩头了……”
不久,八洞神仙前往西方瑶池为王母祝寿路过天门山,见山下乌云笼罩处白光闪耀,知道此处有贵人临世。铁拐李将宝葫芦托在手上,葫芦顿时晶莹透亮、毫光万道,上面转眼出现一幅幅画面,全都是徐苟三戏贪官、惩刁财、治恶奴的故事。韩湘子不觉长叹一声,道:“如今世道,是非颠倒,黑白不分。而眼下之人又尽都是些明哲保身之辈、见利忘义之徒。虽世人皆浊他独清,世人皆醉他独醒,又有什么用?却不闻众擎易举、独木难支?”
何仙姑道:“师兄此言差矣!如今贤人虽如晨星寥落,而他但凭那过人的胆识和智慧,使恶人变善、浪子回头,也真难为他了!”
吕洞宾听了却不服气地道:“师弟、师妹菩萨心肠,动不动就大生恻隐。我想那徐苟三不过一凡夫俗子,就算他的心同商朝的比干一样多生出一窍来,又能聪明到哪里去?”
汉钟离也在一旁附合道:“是呵,他再有能耐,不信他比我们还强!既然到此,本大仙就不信这个邪,非得同他比试比试。洞宾兄,你说呢?”
铁拐李正要过来劝阻,哪里来得及?只见二仙抛下云头,直奔竟陵去了。
再说徐苟三别了刘金彪一家回来,正遇上前来找他的女儿徐秋月。徐苟三一把将她抱起,疼爱地道:“月儿,找爸有什么事?”徐秋月道:“文爷爷和锁子叔叔来了,妈要你快些回去。”
父女俩刚刚进门,文大伯和金锁子赶紧站起来。文大伯忙从怀里掏出一张诉状递给徐苟三,气愤地道:“真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徐苟三忙扶文大伯坐下,道:“文大伯、锁子兄弟,不要着急,有什么事你们慢慢说。”
原来,他们在沉湖边上有一块湖田,同陈财主的田紧挨着。陈财主今天占一点、明天占一点,将紧靠他家边缘几家贫家小户的湖田占去大半。文大伯和另外几家被占去田地的乡邻们曾多次写状词告到衙门,县太爷都没有受理。于是陈财主更加肆无忌惮,索性将几户穷乡邻的湖田全圈进了他的界内。
徐苟三见说,便和文大伯、金锁子一起到地里一看,果然如此。界沟边上,几个长工正在耕地,陈贵站在田边指手划脚。对面是一片红苕田,两个猪倌赶着一群猪过来。地里的红苕已挖去,猪群一进红苕田便三五成群地在地里拱起来,抢吃未挖尽的红苕。望着文大伯和众乡邻们大片被占去的田地,徐苟三顿时怒火中烧。他有心气气这位刚革职回来的财主少爷,于是走到耕田和放猪的长短工跟前耳语了一阵。陈财主父子俩平日根本不把长短工当人看,大伙心里早憋着一肚子气。见徐苟三给他们出主意,一个个心领神会。只见他们耕田的不再耕田,放猪的也不再放猪,一个个拿了鞭子朝牛和猪没头没脑地抽去,连放牧看猪的狗也不放过,直抽得牛、猪满田跑,打得牧犬“汪汪”叫。陈贵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忙喝道:“你们疯了,打得猪汪狗叫的,它们惹你们啦?”众长短工道:“少东家,你家的狗才疯了呢,无端地瞎咬人!”陈贵道:“狗咬人,难道牛、猪也咬人?”众长短工道:“你不知道,牛马怪我们把它的活都抢着干了,猪狗怨我们把它的食都吃光了,它们怎不咬人?”
众长短工满口的风凉话,气得陈贵满脸青紫,半天说不出话来。
看罢田地回来,徐苟三提笔挥毫在状词上加了一笔,对文大伯道:“这会你们就不用再犯愁了,这场官司包你们打赢!”
文大伯和金锁子接过状词,半信半疑。他们谢过徐苟三,第二天约了所有被陈财主占去田地的穷乡邻们一起去了衙门。
见有人告状,鲍知县当即升堂。文大伯将状词呈上去。鲍知县接来一看,不觉大怒,敲着桌子厉声喝道:“钱班头,快传陈老儿上堂,这还了得!原先只占湖口,如今连湖中也敢霸占,要是本官乘船到湖上去不也要经他允许吗?真是无法无天!”
不一会,陈财主被传到。鲍知县不由分说,勒令他速将霸占的田地全部退还给文大伯和几户穷乡邻。陈财主无奈,只得将霸占的田如数退了出来。这是怎么回事?原来穷乡邻们在状词中将陈财主强占的田地写成“霸占湖口”。鲍知县见此案不过一区区小事,并不理会。徐苟三明白其中的道理,于是在口字中间加上一竖,改成“霸占湖中”。鲍知县见事情越来越严重,于是当堂定案,很快了结此案。
众乡邻们为感谢徐苟三,几家凑合做了两道全鸡、全鸭的菜,提了一壶中花老酒来感谢徐苟三。徐苟三也不客气,同众乡亲们杯来碗去,喝得酩酊大醉。吃罢乡亲们送来的酒菜,徐苟三不觉有些飘飘然起来,晃晃悠悠地将大伙送到湾头。
他正要回来,忽听自家祠堂内传出一阵猜拳行令之声。徐苟三觉得奇怪,于是走了进去,只见祠堂中间的石桌上摆着三只杯子、一把酒壶,两个道士正在那里猜拳行令。徐苟三走到石桌旁,也不打话,径自在旁边坐下。两个道士行了一阵的令,回过头来。一个瘦些的道士道:“哟,这位先生不请自到。人言竟陵的城墙厚,恐怕也比不上这位先生的脸皮厚吧!”另一个胖些的道士不由嗡着鼻子在一旁帮腔道:“可不是?”徐苟三却仰天长叹了一声,用挖苦的口吻道:“徐某的脸皮再厚,毕竟是站在自己家门口。二位知道么,还有两个人,那脸皮才真叫厚呢。”胖些的道士道:“你在说谁?”徐苟三道:“我在说那厚脸皮的人。你道你们的脸皮怎么个厚法?二人脚站在京山,头还在县河那边,脸皮儿却掠过河来,幸亏没擦着徐家祠堂的墙,倒是顺着门进来,将脸皮儿搁在了祠堂的大厅里。尔等还记得当年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孙悟空吗?他将手中的金箍棒变成金刚钻去钻二人的脸,钻进去十万八千里,却还没钻出一丝血来,二位说说看,是你们的脸皮厚,还是徐某的脸皮厚?”
二人被说得哑口无言。他们发了一阵的愣,瘦些的道士道:“这位先生,闲话少说,还是言归正传吧。常言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先生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眼下有三只杯儿,多的一副正是为先生准备的。我等在此饮了半天的寡酒,连一口下酒的菜也没有。我等不妨以‘聖賢愁’三个字为韵,各占一令,在自己身上寻找下酒菜,违者这壶酒钱全由他出如何?”胖些的道士一手端酒、一手持刀,以“聖”字为韵占道:“耳口王,耳口王,杯中有酒我先尝;面前无菜难下酒,割下鼻子慰衷肠!”占罢,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接着一刀削下自己的鼻子塞进嘴里。
随后,那个胖些道士取出刀来,以“賢”字为韵占道:“臣又贝、臣又贝,杯中有酒我先醉。面前无菜难下酒,割只耳朵当菜配!”占罢,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接着持刀割下自己的耳朵塞进嘴里。
二人是谁?正是从云头跳下来的汉钟离和吕洞宾。他们见韩湘子和何仙姑夸奖徐苟三,不服这口气,特下界来为难他的。二人身列仙班,法力无边,削鼻子、割耳朵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他们行完令,得意洋洋地望着徐苟三,只等着看他的笑话。
正是:莫道世人奸心重,神仙也曾嫉贤能。不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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