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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凉女心

时间:2014/3/25 作者: 晓树下之静 热度: 83661

  
  父母与时代是人生惟独无法选择的,如同花,必须在秋前满枝,又必须在下次春前淋漓尽致。
  叶风堕暮,北京城的灯火孤冷的零照一角,四书阁的一名笔员袁道家中,大门正开着,两个接生婆忙进忙出,终于是用尽了力气,夫人诞生一女。淋风徐徐而过,叶也显得饥瘦,袁道抱怨着苍天不予他一个男丁的同时也苦苦一笑,女孩总是好养活。
  但袁道的妻子,这位孩子的母亲却见不到孩子的第一眼就死去了,女儿克母亲在当时是很不好的兆头,也至于这个孩子到了2岁还没有起名字。
  袁家的官运那些陋习消失,女孩到了4岁便得缠足,为而能寻得一名好婆家,袁道也并没阻止这场悲剧,仿佛已经无力也不想改变去阻止封建社会。他也想自己的女儿能幸福,不必为活着而担忧。
  缠足其实很简单,只消用一条桑麻布,麻得没有一点弹性,轻轻缠上就行。但之后的历程却是人无法忍受的,而未来,更可能毁掉一个人。
  晚秋的风未尽,北京城的树木已是面目全非,秋枯的落黄也感染了一切,寂静,还有悲伤。街外还有多少人在游荡?孤寂的北京城,人的声音都显得很沙哑很沙哑,街上的叫卖声也被风声所掩没.
  此时的北京城,不止袁幕一个缠足的女孩在撕心裂肺的喊着。但就好象是狂乱的风吹得落叶沙沙作响,没有人会理会,因为那即使尖锐,却也普通。
  袁道做起了绵绒生意,开头有了点起色,不过后来却发现其实早就被外国人垄断了,无法赚钱,却也无奈清朝下尽力气,收的税却已占掉一大半,袁道无奈,便只能放弃了绵绒生意,而只好展转回了家,坐吃山空。
  袁道不甘心,但又无奈,就做起了小本的染房生意,虽然赚的钱很少很少,但袁道也总算找到了归宿。只要自己别想这个王朝一样不断堕落就行了。
  转眼间,就这样平凡的过去了四年,痛苦和压榨,袁家是幸运的,没有像大多数人一样为了生存而死亡。
  在袁府里,趁着所有大人都在忙,不断搀扶着路上的一东西,在院中徊荡,凄冷的风把所有人刮进了屋里,还有一棵苍老的树,没有人发现这个可怜的小姑娘正在门外好奇的想得到一切。小袁幕看着和落叶一样黄的天空,却怎么也看不够,难得的寂静。一个被命运蹂躏得失去人生唯一能快乐的童年的女孩,在此刻却似乎拥有一切,对着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天气却显得格外渴望。
  一阵木门的旋转声般的声音,一棵树横空倒下,小小的袁幕在享受自然的时,却被这棵不速之树震倒在地,虽没被砸到,可这位懵蒙的女孩已是四魂尽散,她往前一直爬,一直爬,哭了,累了,痛了。才被闻声来的袁道抱起。
  惊魂未定,尽管多少人的安慰,这个小女孩却一直颤抖,直直看着眼前,没说出一句话。袁道急得不行,可却没有办法,他又不忍心再刺激女儿,只好让袁幕自己静一静。袁道不惜钱财,请了几位名医,都没能使袁幕说句一句话,几位名医都摆手而去,多的也只是几副镇惊汤药,可又怎么能让一个经受如此惊吓的本已被命运蹂躏得不行的女孩呢?
  袁道守在袁幕身边几天,袁幕才开始回过神来。袁道只是紧紧守护着袁幕,让染房停了几天。看到袁幕可以叫自己的时,才松了口气。也越来越重视起自己的女儿,他清楚,这个世界里,只有和女儿的情分是最重要的。因为这个时代还没办法将它也给腐蚀掉。
  袁家开始了染料生意已几年了,终于也开始渐渐褪色,袁家的钱在当时也可以说是用不完的,可袁道却不认输,却也只能是一直耗。在这苦言难尽的时代上,又有多少人能有自己的梦想呢?又有多少人能坚持?不平等的条约一条条的签定,清朝苟延残喘的不断对老百姓进行压榨,税收也渐渐变得离谱,每个月所赚的钱根本还不够户部规定的固定税钱,这的时代还有多少人需要染料呢?还有什么布匹可以染呢。即使是最繁盛的北京古城。如大漠般的沉寂。
  终于外围的人也不想看着喘息的清王朝,清光绪26年,王朝被扫荡了一次,就像清朝不曾可怜过百姓一样。本因与这些平凡人家无关的抢掠却导致多少人家破人亡,清朝还是输了,军费,赔款,又从何而来?袁家再也做不了任何生意,唯是坐吃山空。没有人会同情这一切,只会让它更加的黑暗,寞落。
  门外总是一阵急促的步伐,然后又是长久的冥寂。然后就是家人一夜的痛泣声。
  苟延残喘的生活,豪无希望的活着,甚至可以说赖在这个世上,可多少人连这个机会都没有了。
  又是一阵阵抓壮丁的敲门声,袁道本是四书阁的人,便不用前去充军打仗,不过听着这一阵阵尖锐的敲打疼,袁道却比被抓还要难受,他害怕有一天,连敲门声都会没有。
  上天也看不下去了。1907年一场流传病暗暗渐渐蔓延了这座沉寂的京城,可悲的贯穿这场病只有隔离与死亡,染上了也就非死不可,这个王朝也用了这两个词来对待这次瘟疫。被文明隔离或死亡。
  瘟疫使得本已无声的古都更加悲寂了,特别是夜幕时,寒光水送,清风叶随。连野户的灯火都被黑风吹熄,空无一人的街,连月影都显得阴暗。
  袁家还是躲不过命运的玩弄,这一天,照顾袁幕的奶妈突然倒地不起,袁幕哭着一路爬到大厅,袁道被惊呆了,欲避而不及的瘟疫还是来了,袁道赶紧将袁幕抱了起来。去看了看奶妈,和袁道最不愿意的一样,瘟疫还是蔓延来了,袁道只能简单的把奶妈隔离了起来,就赶紧去外求医。
  街上空无一人,满满的街道已分不清何处是医馆了。袁道是街上乱转,这在当时无异于找死,袁道找到了一家医馆,只是大门紧闭,袁道在门外敲着喊着,除了长长的街道的回声,没有其他的声音了。似乎里面的人还是被袁道所感动了,打开了一缝门。见外面之人居然是要求救瘟疫,又赶紧把门闭上了。似乎连想叹笑门外这个可怜的人都来不及。
  袁道绝望了,是天意弄人,还是这个时代早就所有一切都变了?袁道痛苦可却没有办法。
  袁道真正怕的是袁幕,怕的是自己的女儿也染上了,袁道急忙跑回到家中去,奶妈身体已经半发黑,袁道只能连夜把奶妈埋了,他知道自己帮不了她。
  只是他却不知道今后的路要怎么办,整个袁府中就剩下自己和女儿了。而最担心的是自己照顾不了自己的女儿。
  这口气余温未尽,袁道突然发现袁幕变得饥瘦了起来,脸也有点泛黄无色,是被瘟疫感染的迹象袁道楞住了,难道天真要灭绝袁家不可么?袁道有点撕心的哭了起来。袁幕不知道父亲为何而哭,就抱住了袁道,袁道这时也不管女儿是否真的有了瘟疫,只是和自己的女儿紧紧的抱在一起,哭了起来,袁道哭世间的无奈,袁幕也不知为何而哭。
  袁道又突然清醒了过来,他不想死,也不能让自己的女儿死,袁道看女儿哭累了,便把袁幕安慰睡去。自己走到那间医馆前,跪在门前。
  只求医生帮帮自己。医生哪有不想看病的,只是无能为力。而袁道也无任何其他办法,只能是这样,不过上天真的被这个执着,一无所有的人感动了,里面的老医生愿意帮袁道看病,但不保证能成功。袁道将老医生带去看袁幕,他自己很清楚,这就是瘟疫。医生只是让他陷得更痛,爱女儿的那种爱被无情的剥夺。袁道企求,有没有办法,只要有希望。这句话却像是在麻痹自己,每天都有人因这种病死去,自己的女儿又算得了什么。但本能让袁道撕心裂肺的恳求。
  老先生看完便说要回去想办法,可袁道清楚得很,没有人帮得了他。倒不如算了,让自己守着女儿,详静的消失在这个世上吧。
  袁幕也已经不再用那乞求的目光看着她的父亲,而是绝望还有麻木。门外有了敲门声,响了很久,袁道却是无力的倒在地上,他已经无力去开门了,他自己很清楚,会能是什么好事呢?她的妻子开了门,是那位老先生,他急匆匆的还未待女主人的邀请,就冲进来喊着,袁大人。袁道抬了抬头,看看这副药有用没,袁道慢慢站了起来,看着周边,又看了看自己,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自己该怎么办。猛然醒了过来,惊讶的看着门外来的老先生,又赶紧接过了老先生手上的药,还不及老生的吩咐,袁道就把老先生拉到了厨房。手忙脚乱的煎药。
  袁道一直看着那烈火中的炉。他爱他女儿,他怕失去她,他将一切都置之度外了,只要他女儿能好起来,他愿意付出一切,包括他自己。老先生并没有太大的信心,这副药只是他查遍医书和他自己的经验配出来的。无数名医都没办法,这位无名的老中医又怎么可能行。可袁道可不管,这要这服药能让自己的女儿有一丝希望。
  袁道拜托了老先生帮他看药,自己连忙跑去袁幕的床头,尽一个父亲能给予的喜悦,只是袁幕真的没有力气睁开眼睛了。不过她应该能感受到,在她旁边一直守护着的袁道。
  袁道硬是自言自语的说了一个时辰,才等到了老中医说好了,又手忙脚乱的用扇子吹药,似乎是想着马上就能救自己的女儿了。老中医沉闷着,知道希望并不大,这位兴奋得合不上嘴的父亲有可能会更加心痛,绝望。
  一口口的喂着依偎在怀中的袁幕,已经无力整开眼睛的袁幕一口一口被细心的袁道喂进去这涩口的药,只是不觉什么时侯,袁道竟然哭了,因为袁幕并没有任何反应,突然发现,一切还是那么真实,这碗药无论自己再多么细心又怎么可能救得了自己的女儿呢。不过还是把药喂完了,谢过老中医,关上门,享受着忙碌后的宁静。可能这一静就到生命的尽头了,袁道也累了,甚至更加没力气,也不在去看袁幕,只是默默抽泣。
  爹,袁道被袁幕这声微弱的声音惊醒,充满了血丝的两双眼睛,袁道还沉在自己的幻想中,一切是那么美好。爹,即使拼尽了力气,还是那么微弱,不过却不知道是什么触动了袁道的心弦,袁道回过神来,女儿,袁道赶紧跑到袁幕的房间,袁幕醒了,看着自己女儿的眼睛,女儿也看着她。一切就如住尘一般的寂静。谁都害怕动一下会破坏掉这难得凝住的气氛,害怕会猛然眼前的一切又会消失。
  我饿了!袁幕那幼弱的声音打破了寂静,袁道不知该喜,该悲。还是死寂着。直到被袁幕的第二句我饿了惊醒。这一切像是突然,却又真实得很,真实到袁道都不知道该做怎么。
  老天还是愿意给袁道机会的,至少没将他打入深渊。袁道紧紧的抱住了袁幕,又赶紧得为女儿下厨房。
  亲情是这个时代唯一的温暖,袁道是幸运的。
  能熬到1909年的人很少,无论是世界任何一个角落,而天朝显得更灰暗。
  袁幕14岁,袁道也苍老得很。已经是一个亭亭玉立的美少女的袁道惹来了不少豪家子弟。又正值溥仪当上了皇帝,这不太平的世道竟也被袁幕抛开,多少后生挤破了袁道的府邸。可袁幕终归不是李清照,寻不到属于自己的婚姻。袁道一生清白做官,没有和什么达官贵族有什么结交,这次他的儿女竟若来了王府的六贝勒,袁道感觉认为上天要让他转运了,这让袁道高兴得不知道怎么说。即使是将要破灭的王国,可王国里的人终归比百姓要好,袁道的观念也很封建,又怎么会拒绝这门亲事呢?
  按当时习俗,袁道也算是门当户配,所以一早就为女儿的出嫁做好了全部的准备。只要女儿嫁给贝勒,就不用再当心她会像自己一样落魄了,虽然这个大清王朝已经快到末路了。
  六贝勒很快抬来了满满的2箱东西,说是聘礼,袁道又不禁感叹起这些年就在自己府邸外流浪的那些连饭都吃不饱的乞丐了,可这个时代需要可怜的人实在太多了,只活着就已经不错了,袁道很小心的叫人抬进了府上,就等着1个月后女儿的出嫁。可在剩下不到20天的时侯,六贝勒却被派去巡视天津,这倒使得袁道害怕了起来,他害怕一切又会幻作泡影。于是急忙赶去王府要求贝勒先娶了自己的女儿。可是六贝勒已经出发了,他自己只能在家安心的等待,祈求着上苍。
  袁道在这几天内,每天都去陪自己的女儿,可袁幕却没意思到她的生活将会改变,将会不一样,只是和平常一样,呆在屋子里,如同花瓶般的学着刺绣。
  出嫁的日子到了,可贝勒那却毫无消息,难道不为那楚楚的美人而动心么?一个死人又怎么会动心呢?巡视的时侯,六贝勒还是忍不住要剥削一下人民,似乎没有这样做没人知道他是这贝勒似的,这个象征着压迫封建社会的人被激起的人民们在街上,连同20个侍卫一起死在了街头。这些人民不会有报应的,现在的王朝里又有谁会去理一个贝勒呢?现在的世道里,还有哪个官有心理民呢?一个贝勒的死居然还不如大清盛世时死的一条狗,他们的背后靠山慈禧死后,连皇帝都被人拿来耻笑又何况一个贝勒呢?
  消息传到北京城里,却没人惊讶,唯有袁道寝食难安,女未嫁,夫先死可乃千古之避忌,可也不得不面对。这个时代,人们却还可怜的在乎这些。
  昨晚上还鲜衣的袁幕与此时素衣的袁幕唯一不变得还是她的眼神,她没有渴望过婚嫁,没有思考过此时,一样是天真的,淡淡的望着他的父亲袁道。
  袁道又开始害怕了起来,他怕没有希望,这桩婚事也只能做罢,可他害怕的是他的女儿会没有哪家大户人家敢要了,而在这个时代,钱是最重要的,没有钱连狗都不如。
  一天,袁幕随着她的道到庙里上香,缠足的袁幕只能在轿子上,想下来拜香都很难,袁道这把老骨头还是搀扶着她,信仰是活在这个时代的另一个重要源泉。这个风华正茂的女孩引起了不少香客的注意,一位伟岸,身着不凡的公子向她们走去,开口便作出一句诗——万花藏梅单枝艳,一抹红晕尽人间。袁道被眼前的这位公子文才所意,见眼前的公子很有礼貌的向自己问好,倒有些惊奇。便有礼的回道。这位公子向袁幕问好,这个还未成熟的女子却发现自己的心砰跳不住,她还来不及说话,眼前的公子却似乎觉得自己好象失礼,便赶紧走开了。公子,年少的袁幕青涩的喊了一句。可那位公子却没听见,已是转步折门
  袁幕的心再也止不住了,每天都对着从袁道门房里找来的诗集一遍遍的看着,想着,不管在任何时代,女人沉在恋爱中都是一样的,一样的静美,痴狂。袁道倒觉得很奇怪,自己的女人养了那么多年,才第一次看到她如此开心。
  至少恋爱让她与这个社代的人划分开来了,至少不在像行尸走肉那般,靠着生存欲望与物质活着。恋爱的女人是最美的,袁幕开始喜欢自己打扮起来。
  京城的阁班戏班也度不过这段寂寥的时日,所有文生都被邀请去看最后一场告别的戏,袁道也被应邀而去,一有出门的机会,袁幕当然要会紧紧随着父亲而去。只有袁道还不清楚,究竟是什么让自己的女儿变得这样,那倒也无所谓,这家戏班一直是袁道最爱的,前去的路上,袁道和袁幕讲了出来,自己和她的母亲,就是自己的妻子,就是在这家戏班认识的,只是如今却早已物是人非。
  袁幕应该懂的,那种爱。这让袁幕更加向往了。难得看到北京城里那么热闹了,来的都是文官或是学识高深的人,但也不少穿得像是贵族和富商。戏班班主已经在那开始招待宾客了,袁道搀扶着袁幕走进了戏班。
  大家看起来心情都不太好,有种强颜欢笑的戏班班主几乎给所有人都独个打了招呼,那种开心辞别又似乎豪情的难舍心情一样,听袁道讲,这里所有人都几乎是跟这个戏班长大的。包括看戏的和演戏的。而如今更是乱世,可又无奈要远离而去。
  实在干不动了,班主终于深长的讲了出来,今天让大家再赏上一曲,就各别东西了。台下没有什么声音,台上的人却有种啜泣,还没开始表演,那种啜泣却惹得台下的人也哭了,只是袁幕却不懂,为何自己的父亲还有其他叔叔都有点麻木的哭了,哭得没有声音。刺儿的铜锣被敲响了,台上的人强颜若无其事的尽心表演了起来,戏班班主也自己上了台,这场戏叫《西阁楼》别花犹盈月光,却似泪两行。那场戏很长又很短。人来得越来越多,不过一来就马上被戏所吸引,袁幕可不是为了这个而来,难萘的心在砰撞着,四顾环周,上天又是否会让她凝意呢?
  戏院终于满人了,没有人再从门外踏入,繁杂和拥挤,袁幕终于和其他人一样心冷了起来,二种失落其实在这个时代不都是一样的么。台上的女主角痛割去长发而度家,愿永乘宁静而别此世,男主角却洒之豪情,问天拔刀自刎。皆因时代的束缚。
  戏终于也落幕了,这场戏对这里几乎所有人都过的飞逝短暂,戏里戏外都让人深隧的想了一次,时代难道就一定要把人都剥削尽么。而自己在这个时代中又能做得了什么。人尽楼空,很快现在这繁密的人会走尽,这古老的建筑也会空无一人。迟迟缓缓看戏的人都才回过了神,一切不都还得面对现实。
  一个声音很尖锐从拥挤的人潮中发了出来。我们不应该让它结束。大家把眼光都聚集在了那个角落,一个瘦瘦高高,语气很有力的年青人发出了大家的心声。袁幕也望了过去,那不正是自己日思夜念的那位公子么。
  这家戏班不能关,其他人也跟着和了起来。戏班班主无力的叹息却扫尽一切,大家现在自身都难保,哪有心情看戏,苛刻的税收大家又何能不懂?我也干不动了,养不起那么大一班人,谢谢大家的好意,散了把,我也该回去老家了,只求能平静活着。
  再多的话也更变不了时代对人民的折磨,现场还是无言了,大家都慢慢走了。袁道还想在看看这个戏院,找回对妻子的留念。袁幕也很好奇,自己的母亲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他们也有过一场美好的恋爱么。
  袁道呆呆的看着戏帘后的二个破洞,瞧,这就是我和你母亲相识的地方,那时候我们的父母都不给我们零钱,也不让我们看戏,我们就喜欢在这偷看戏,结果老是碰在一起,但以前这只有一个破洞又只能看一个人,不过我总让你的妈妈,有一次你母亲也要让我,结果我们争了起来,被以前的戏班班主抓了正着,却又笑了放了我们,后来我们就堂堂正正在拿着椅子在这,又弄破了一个洞,坐在这。说完袁道就自己笑了起来,却又是深长的叹息。
  我们回去吧,父女俩便走了回去。大厅里,那个年青人还在那,独自沉闷。年青人,现实就是这样。袁道过去和他打了招呼。
  这个年青人叫王毅,袁道竟和他谈了许久,袁幕在旁边静静听着。戏班的人也都收拾完准备去了,王毅还是深埋着头离开了,不过袁道和他聊的很投机,或许他们都有相同的想法吧,却也有相同的痛苦,想改变这个时代,却豪无力气。说着就说到一块去了,成了一对忘年之交。
  王毅带拖着袁道要去喝酒,袁道看袁幕在场,只能推辞,却没想到袁幕却撮合着要一起去,也罢,只能三人一齐去了城最南头的酒楼,场地和楼都不大,生意很冷清,只有2个店小二,见王毅走来,都齐声叫道大少爷。
  王毅是城外的一家地主家庭的大公子,本来在北京城里有很多家生意,如今都倒闭了,只剩这家作北京城里的落脚点,也是为何没生意还干开着。袁幕也才明白为何王毅看到戏班的关闭如此激动,气愤。
  与之前在戏班比,坐在眼前的王毅却变得平静,铁血铮铮也变得有点柔情。袁幕当然也更是矫情,只有袁道迷迷茫的,看到自己的女儿有点不正常,就赶紧告辞,带袁幕回家。王毅马上回过神来想挽留,但袁道已扶袁幕上了马车。王毅追了过去,寻问了袁家府邸在哪,袁道看难得有如此的青年,也便忘年,真心与其交了朋友。
  第二天,袁道一醒来已经是听到外面的敲门声。
  王毅一大早就来了,手里带了本诗经,说此为收藏的野诗精集,想送予袁道。袁道当然求之不得,却也奇怪。见王毅又慌慌忙忙的掏出一支玉发簪,说想送给阁下千金。袁道终于恍然大悟。见王毅又匆匆离去。
  袁道把发簪给了袁幕,竟见袁幕脸红了起来,又拿回躲在房中,饭也不吃。袁道好说歹说才让把早饭送进房中。
  此后,王毅更是每天都登门造访,似乎只为临别时袁道叫袁幕出来送客的那一幕送客礼别。王道为此乐而不疲。
  袁道大致也是明白两厢的心愿,可又碍于自己只有这个女儿,也是唯一自己的亲人,想再看看王毅这个年青人的表现。不过自己也是很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嫁给这样的大户人家,不用像自己,为生而忧愁。
  王毅终于下了决心,上门和袁道旁敲侧击的谈起了婚事。
  王毅是河南人,离北京城也算是很远很远,不过王毅说起生意要在北京做,袁道也才放心,自己与女儿若要隔上那么远,自己又怎么会愿意呢。不过王毅在北京的生意恐怕也是做不下去的。毕竟自己的女儿嫁得好,才是好的。
  主题还是明确的,王毅终于坦明了,自己愿意照顾袁幕一辈子。袁道说出袁幕先前那桩婚约的事,袁幕订过婚,不过夫君却先死了,大家都说是克夫命,你不会在意的吧。王毅并不在意,执于倾心,岂是这些凡俗之礼可能禁锢的,在那个时代能有这样的思想很是难得。袁道答应了,不过他坦明了,如果自己的女儿不愿意,是不会强迫自己的女儿的。王毅当然不用多虑,他相信袁幕也是喜欢自己的。袁道找了个时间与袁幕谈了王毅的提亲,袁幕当然是愿意的。只是又有点在父亲面前的害羞。我想听听你的意见,你若不想嫁,父亲明天就回告他。我愿意,袁幕羞涩的回答到。
  年轻人很急,婚期当然是越早越好,王毅找来的媒婆挑日子,就决定在了下个月初一,那可还不到半个月,袁道当然也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能越早的嫁出去,自己的心事也就算了了。袁道是先与王毅的家长见面,王毅早已备去马车,就等把袁道接去河南,与自己的父亲见面,路途远兮,婚期也只好延慢,自己先到王家去拜访看看。
  袁道把女儿托付给了自己的好友家寄住,自己先与王毅到王家拜访亲家公。
  河南看起来比北京更繁华,北京古都现在可以说是废墟罢已,两个忘年的好友又想到一快去了,只是古都毕竟是古都,衰败兴犹,好的终是好的,只是要待到这个王朝不再苟言喘息,重新站立起来的时候。
  袁道到了王府,的确比北京的一些府邸还大得多,打听中,王家是这附近最富的地主了,袁道也不需要富可甲国的女婿,只要能让自己的女儿衣食无忧便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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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家公也就是王毅的父亲,是个不识字的地主,能有这样的一个孩子也算是上天的恩赐了。所以一直想为儿子娶一个好媳妇,袁幕也算是书香门第之家,他当然愿意自己的儿子娶袁道的女儿。
  两个大男人也算谈得来,也便定下了这门婚事,倒比王毅还着急,亲家公说要快点见到自己的儿媳妇,婚期也定得不久,便起程回府,去接自己的女儿了。
  袁幕一直是袁道最担心的事情,如今也找到一个好归宿了,只是袁道却有种忧愁,女儿是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现在也要嫁人了,自己也就将孤孤单单的白发霜去了。
  袁道接袁幕到河南,袁幕是第一次离开她生活十多年的北京城,即使这北京城没有任何值得留念的东西。
  王幕还是很单纯,似乎对她自己将要改变的人生没有丝毫恐惧,只有少女的那份好奇,对爱情的渴望,与爱人长厢厮守。又何必去在乎其他呢?这是袁道最放心的,袁幕会一直快乐的,不会和自己一样。
  送君千里路,辞语革长生,送自己女儿出嫁的路也是如此,只是袁幕却开始嫌起袁道唠叨了。
  河南是到了,不过岳父大人的这条路还没走完,袁道又找了王毅谈了几次才放下这总放不下心。
  很快,月已复始,今天袁幕就要嫁出去了,将要嫁出去的女儿要为父母做最后一顿早饭,吃下自己女儿做的最后的饭也就是与女儿分别的时候了。这吨饭对所有父母来说都是香美的,可同时又是伤别的。袁道自己一个人带袁幕长大,袁幕也跟着袁道学了不错的厨艺,只是味道会被浓浓的爱意所淹没。袁道好好的享受了这一顿饭,又微微然的看着袁幕,袁道终于也放下这颗心了。
  半中旬的时候,花轿和新郎的队伍已在门外,要从袁道包下的客栈送到王家去。寒冬的六月初日,袁幕穿好了红嫁衣,盖上了新娘头,由袁道牵着手,送上门外的花轿然后离去,袁道和当初袁幕出生时一样,站在门口,望着苍天,只是意义也变了,袁道的人生已无撼事了。
  座下满满的宾客,可两人都只羞怯在意对方而已,蒙着红头盖的袁幕,还有按捺不住的王毅。袁道和王毅的父亲早已坐在殿上。在中午正旬,媒婆的一声尖锐的叫喊声后,就开始了婚礼。
  红衣包裹着红涩的脸与心,封建的礼节很繁杂,婚礼需要过很多道行节,但这个过程却是相对一个女子一生最重要的过程了。
  宾客都很热闹,注视这对新婚的夫妻,突然一阵狂风莫名的翻腾来了,寒冬的风洒得尖锐,风吹走了袁头上的红盖头,那份羞涩的脸暴露在众人眼前,王毅赶紧把袁幕抱在怀中。在座都被这一幕惊呆了,但又有点羡慕。风停了,礼堂却很静。媒婆赶紧圆合到,将拾回来的盖头盖回去,王毅也慌了手脚,赶紧结束仪式,让媒婆送入洞房。
  袁道终于叹了手气,看着离去的袁幕的身影。
  再住几天罢便回了家,分离那天,缠满泪的父女,也只能婉婉告别,王毅想留袁道在河南长住,可被袁道拒绝了,他感觉人生还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自己去做。不应该失败在时代上,女儿就拜托你了。
  悠扬的马车声很远很远都听得到,是这个季节快枯寂了吧。
  袁幕终于如愿和王毅结成夫妻,新婚的甜蜜让这小两口消魂得不知天地,像盛春的桃花一样,缠绵着。初来的袁幕可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河南的几朝的古都,好玩的当然不甚于北京城,王毅带着袁幕,这对新婚夫妻,几乎游遍整个河南。那一段日子应该是袁幕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了。
  但这个世道决定着恩爱的人很难恩爱,1912年12月21日,溥仪和汉献帝一样,再也无力回天了,只能放弃清政府而逃往日本,而留下一堆烂摊子留给了孙中山。中国的现在应该算是最阴沉的时候了。中国13个省份都独立了,王朝终于算是完整瓦解了,只有河南还未独立,袁世凯独领了河南,有似欲以挟天子以令诸侯。溥仪退了,孙中山当上了临时大总统。不过这可不关袁幕的幸福生活,日子还是甜美的过着。
  其实这对大多数人没有什么影响,因为他们都没有这个概念。遇安则安,遇乱则求安。紧张的只有那些心怀远大可又危在旦夕的先烈,还有一层不安的地主阶级。
  大多数地主将沦落到更悲惨的境地,1913年河南大旱,河南农民起义了,袁世凯大幅度的压制了,饿死了,被杀死的,还剩一群,一群,又浮出一群。
  袁世凯换算下是当时最大的诸侯,孙中山却什么都不是,有个位子却又和空的一样,位子最终也只能给实力派的袁世凯,而这时候河南就空了,因为袁世凯想当皇帝。
  河南省农民起义的呼声却越发浓烈,饿得不行了,袁世凯把社会进还回封建,矛盾也就成了农民与地主。农村的的村民却玩起了以起义为借口的剥削地主活动,当时袁世凯很混乱,也没有理会这些小型的叛乱行为。小部分的聚众合伙打了地主,地方官员也是自身难保,一次成功便牵引起整个河南的所谓起义行动,几天内,各个地方的地主被抄洗一空,而这这种跨张性强的叛乱,是没办法处理的,袁世凯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他自己比农民还忙。
  地主不一定是坏人,但坏人一定是地主,如今的河南省境内,农民成了土匪,而本来的土匪却被逼得饿死。
  刚成婚的小夫妻注定逃不过此劫了。
  一切都乱了,王毅和他父亲被迫要逃离这一切,所有田地,所有家财。但王毅的父亲不肯,便花钱请了一班土匪下来,试图保护自己,可事实没有像他想的那么简单,他需要面对的是一个组织,一个制度中最强大的组织,被欺压已久的农民。很显然土匪没那么傻。王毅的父亲还是请来了不少保镖,只要能度过这一段时间,袁世凯自然会镇压的。
  请来的保镖原来也是土匪,看到情况已经是不太对头,合伙起来杀了王毅的父亲,王毅和袁幕去了县长那,逃过了一劫。
  发展的速度远远快过王毅的想象。王毅到时农民正四处去寻找王毅。回到家中,看到的是自己的父亲和被洗劫过的王府。
  王毅痛哭了起来,但镇定一想,也必须赶快逃跑了。
  王毅恨极了,痛极了,可也怕极了。
  袁幕知道自己在此时只能是安静,听从自己夫君的决断。
  王毅想明白,自己无能为力,就算了为了袁幕,也只能让自己先避开这群魔鬼,便带了袁幕想逃离河南。
  王毅想回王府取回一些财物,暂时先逃到北京城去。却发现农民们已经回来,就到了门口。王毅赶紧把袁幕藏了起来。
  看来自己回窝里了,一群尽管已成魔鬼却还透散着农民的土味的农民围住了他。一个站在前头像是领头的人喊到,这封建的地主乱党,抓住他们。
  凭什么说我是封建乱徒?王毅知道自己无处可逃了。
  地主阶级就是乱党,我们要为天下的农民鸣不公。王毅深知理辩无益。这群恶魔是非要将自己置之死地,在县长那已经听说了,有六家地主在一夜间被灭了门。
  那可否让我们加入你们呢?王毅装得有些无奈的恳求。
  只想是能是先耗过这一阵。农民们有些非议,即使领头的可没这样想。
  王毅当然知道下步他要干什么,便高喊,我愿献出一半的家财来完成大举。领头想了一下,不过也只能先放了他。便差人搜起屋子,可早被土匪洗过的王府只找出来几两碎银子,还只能拿走一半,领头的脸都青了。王毅把一些藏得深的东西拿了出来,先堵住了一大部分农民,让自己逃过这一劫。
  王毅松了口气,他知道他没有那么容易逃过这一劫的。不出所想,领头的要王毅都住在王家,不准离开一步。
  王毅怕的不是这个,而是袁幕,这些人的暴行,王毅已有所闻,许多地主的妻妾都被他们糟蹋过。王毅想连夜送袁幕到城里去,在还没被他们发现之前,袁幕被王毅藏在了柴房的柜子下面,幸好没有被这群人找到。
  轻轻的推开了门,一片漆黑,很难受的藏在里面的袁幕。王毅趁着所有人都睡觉之际,叫出来了袁幕。还未等袁幕说话,王毅很慌忙的推促袁幕离开。在之前王毅已经预定好了马车夫到城南等自己。
  袁幕还不知什么情况,只是看着王毅让自己走。
  不要问什么,你相信我么?王毅露出了这个社会男人在女人目前早就不复存在的企求与痛苦,还有无奈。
  袁幕看出了自己夫君的焦虑,知道自己不能让王毅顾虑。小夫妻的离开之告,也难免哭泣出声,但王毅清楚得很,自己一旦懦弱,就会被农民们听到,袁幕就跑不了了,王毅只能狠下心,抱起袁幕跑了出去。在袁幕那双缠缚的脚是无法自己移动的,王毅搀扶着袁幕出了院门,跑了几里地,可才发现,叫好的马车车夫却没有出现。现在还有谁敢接近地主呢?王毅背起袁幕向城里方向一直跑。袁幕只能是紧紧的抱着王毅,在他的背上哭泣着。
  眼前出现了一道灯火,是那个领头人带着许多人走了出来。暗笑着说,早听闻你有娇妻。便挥人去夺袁幕。王毅喊到,这是干什么。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
  领头人笑道,看看你的妻子的脚,我们为的就是推翻封建社会,你却娶了个封建的贱奴做为妻子,这是干什么?还有,你跑什么。真可惜马车夫可没你那么伟大,说罢便大笑了起来。
  王毅知道对面的人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你们想要我干什么?我什么都愿意做,只要你们放过他,我可以把所有的财产都给你?
  你还以为你有财产?领头的笑道。
  不过麻,只要你肯休了她,我们就放过这个贱奴。袁幕没想到,自己这双可以攀上富贵的脚,却给自己带来了这个劫难,不过这已经不再重要了。王毅凝住了,眼光死死的,想哭,染红了眼。
  觉得我们很可恶对吧,对面领头的人说话了,打破了冥静。再怎么折磨你,你也就痛一会。可你知道这二千年来我们是怎么忍受痛苦的么?
  都是你们,自以为是的地主,就可以随便欺压耗无一物的人么?现在是你们补偿的时候了。
  让我们来看看地主与贱奴的爱情。说罢就浅浅的笑了起来。
  着人拿来了笔和纸,看看,你的妻子也是哪家豪门女子吧,瞧,这场景。休了她,写啊。
  王毅知道这些人已经丧失了理智,却也只能写了份休书,他知道袁幕会理解自己,休书和对她的爱情,是耗无关系的。
  我现在可以带走她了吧?那行,让她自己走。王毅真的愤怒了,袁幕的脚怎么可能自己走?那就爬呀,对面的人了起来。袁幕这时候倒显得坚强,冷冷的看着他们。
  爬啊,把那个抓起来,让这个贱奴爬。
  月色将所有的人置放在冰冷的大地上,所有人都一样,只有幽暗的身躯和动作在大地上颤动。
  没有人会懂得那时究竟发现了什么,也不会有人理解。只是那的确发生了,爱和割舍,痛与快乐。
  就这样爬了一个时辰,到了月色也让袁幕看不见任何东西,只有隐隐的,她自己一个人的月影,还有划过长空,没人发现的霜黄的落叶。
  袁幕知道,她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王毅的身影,再依偎在他的怀中,她感到无比的害怕,恐惧,在黑暗中,又不知道摸索了多久,直到昏迷过去。
  醒来已是昏明,又要进入黑暗了。又饿又渴,荒芜的地方,袁幕已分不清,甚至连她自己是谁都忘了。她站不起来,沿着流水声慢慢的爬去,直到看见小溪。她拼命的喝着水。
  天幕直压下来,最后只看见溪水里闪烁的月光,远处有着隐明的叫声。袁幕饿得不行了,树上的果实倒在夜露之下变得很耀眼,可袁幕却抓不到,抓不住。饥饿忘记的痛苦在此刻又浮了出来,因为她已经感觉不到饥饿了,反而让她冥思了起来,直到再一次感觉到饥饿。
  袁幕想逃避,想让自己睡去,可每次眼睛闭起,都感觉王毅似乎就在身后,她又迅速的睁开眼睛回头望,可只有漆黑的一片。
  一片黑云碍住了月亮,终于一切,包括自己的呼吸声也都沉没了,一切都空空荡荡的。
  晰冷的风拂来,伴着滴滴的雨,袁幕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因为她已经感觉不到寒冷了。
  头脑昏沉,眼前都在晃动,似乎看见的一只小船行过,袁幕拼命的试图喊,可声音却怎么也发不出来。手也不听动弹,只剩下空白的大脑里。
  感觉到一股力量把自己拖了起来,醒来已经在舒服的床上。袁幕望了望,桌上正有着一顿饭菜。袁幕顾不得什么,急匆匆得吞起饭来。不过袁幕马上反应了过来,是王毅么,想大声喊王毅的名字,可她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蹒跚的走去窗边,打开了窗。外面是闲静的杂园,不过袁幕更在意的是,又是一个黄昏,她离王毅又是过了几天呢?袁幕又静静的躺回到床上,盖上被子,想留住这片刻的清静。
  有人拉开了门,声音很轻弱,不过沉浸中的袁幕还是感觉到了,王毅,袁幕拉开了被子。露出一半身的是一个头发苍老的老头,不过却似曾相识,老头走了进来,看见饭菜被吃了一些,显得有些开心。袁姑娘。他轻声叫着,袁幕坐了起来。您是?袁姑娘,我是你父亲的同窗,刘老伯呀。袁幕才突然想里来,在自己瘟疫好了之后,经常到家里坐的就是这位老伯了。可你怎么会在这里呢,刘伯?
  还好我那晚上驶船经过,看见你躺在那,我才叫船夫停着下来,却没想到是你。我倒记起你父亲给过我你成婚的喜帖,可那天我出差,真是遗憾了。不过你放心,我会照顾你的,可是你怎么会沦落到这里呢?
  袁幕又发出微微又显得颤抖的声音,刘伯,你有没有看到我身边的一个男的。袁幕很确定王毅就在自己旁边,那种温暖,只有在他身边时才能感受得到。
  没有,当时天太暗了,可能没有看见,我这就叫人找去。
  袁幕像找到了安慰,便不禁的哭泣了起来,看不出这是个刚刚经历人生低谷的人,倒像个在父亲面前撒娇的小姑娘。刘伯想差个去告知她的父亲袁道,可惜整个湖南都被封锁了起来。也可想而知,这繁耸的围墙外的袁道又是多么想进来,看看她的女儿。
  局势更加的紧张,农民的暴行终于让袁世凯忍无可忍,但却也是口头上的缴伐。农民暴行达到了顶峰。
  刘伯一直想找到王毅,可几经徘徊,也没有找到,只听说被农民给‘清洗’了,刘伯也不敢告诉这位再受不起任何打击的姑娘了,也只好隐藏说没找到王毅。但思念却把这位不经世的女子伤害得更深。袁幕几乎每天都以泪洗面,有时想到自己的父亲,又时又想到新婚还未半载的夫君。
  当年那个天下第一才女,沉迷在这个洒脱人间的奇女子李清照,也大概如此吧。花住尘香花已尽。红尘翩纷红颜女的世间,还有多少泪要流。黄亭日暮,清月冷溪。
  日子至少还算祥和清静,比较暴乱会平息,袁幕的思念也会渐淡。
  如果与袁幕拣回一条命相比,袁幕应该更愿意听见这个信息。王毅没有死,而是当上了那群农民中的一个首领。没有死,王毅还活着,袁幕第一次露出了那纯静的笑。
  只要活着,希望总是有的。袁幕每天都盼望着王毅会来接自己。只是日子却静得和黄暮夕挽一般,匆匆而宁安。
  可悲惨的命运还是不愿意放开这个美丽的小姑娘。
  又是到了月圆花残的时节,丁花香铺满了袁幕房间。沉浸在喜悦与花香中的袁幕丝毫没感觉到那丝比秋风更冷的寒气。随风潜入夜,笛声谁人闻。袁幕可能又梦到王毅了,月正照到满堂的时候,袁幕被惊醒了。只是感觉四周都是空空的,耗无一物。
  刘伯家里所有人都睡在梦境中,袁幕依拐着,走到大堂。这多么像和王毅结婚的礼堂啊,这只气氛不一样罢了。
  袁幕一夜未睡,又似乎在半醒半醉中。门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连续不断的。刘伯出去开了门,一群人便冲了进来,把刘伯撞倒在地。袁幕躲在大堂柱子后面看着。那个人好面熟,只听见他们喊着要抓一个缚足的女人。那不正是自己么?
  刘伯似乎听了出来,赶紧拦道,说着没有这样的人。那群人并没有理会刘伯,终于把所有人都惊醒了。那群人把所有人都抓了起来。
  袁幕受够了,自己扶着墙手,蹒跚的走了出来,果然如同她猜想的,是那个让她与爱君分离的那个人,是那个让自己受尽折磨的人,可她又明白,她自己连站都站不稳。又如何使面前这个人受到报应呢。听天由命只能是这个可怜的女人唯一的方式,可能夹杂着痛苦,可现实就是那么的可怜。
  把那个贱奴给我抓起来,领头的怡笑到。袁幕害怕,却又无能为力。刘伯往领头的扑了过去。就看着刘伯被他们翻倒在地,用锄头,向年迈的刘伯砍去。那一幕,袁幕,这个不经世的姑娘,即使经历过一切伤害也承受不了,昏厥而去。
  或许她在梦中已经知道,自己会把这些可怕的人抓去。
  醒来时自己竟在一个男人的怀中,袁幕赶紧挣开,可她感觉到这个感觉那么熟悉,她默默的回过头,满脸都是血,面目全非的一个男人。可又有种强烈的感觉在触动着她。
  王毅,袁幕已经有点发不出声了,她想把王毅叫醒,然而却发现,王毅和周围的环境一样,和未尝改变的天空一样,如此的寂静,沉然。
  抱着她的手还是那么的有力,也许袁幕已经没了力气去挣托开任何东西,她拼命的喊,可却感受不到自己颤动的心跳和呼吸,就像死了,或许世上没有人体会得了这样的感觉。
  当一个人如果失去了全部,那并不可怕,可当一个人失去了希望,就成了行尸。袁幕迷路了,她再也找不回家的方向,甚至忘了如何行走,或许她知道,知道有一条通往天堂的路。并不陡,也并不远。她怨恨这个世界的不公,无情,寒冷。可即使这样,她也必须在这残忍冷漠中摸爬着。围城内,一个女人望着天空。没有发现她,更不会有人懂她。
  此刻,像袁幕一样的女人并不少,有些甚至比袁幕接受更苦痛的折磨,但没有人像袁幕一样的痛。
  行途对袁幕来说是一个过程,却也是未来人生的全部,走了多远,走向哪,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只想一直走,一直走,直到死去。
  不过老天还是愿意给她生的机会,她被一个青楼的老板娘在野外救起,她已经拼命爬了一天,爬到她无力而昏去。
  醒来时发现自己又躺在舒服的床上的袁幕又微微一笑,可能她清楚,无论再发生什么,都与她无关,她已经厌倦了这个世界。
  当然还是感到意外,一个穿得很花哨却还带着点饱经风霜韵味的女人走了进来。姑娘,你醒了啊。脸上的微笑,这语言的亲切倒使袁幕说不出话来,她太久没感到温暖了。
  平静,安详,温暖,仿佛拥有,失去。有些人疯了,就是因为他追寻着,并想永远拥有它。可这个姑娘没有沉迷,她看透了。袁幕想谢过眼前的人然后离开,远离这个世界的所有人。可她发现,被这个时代无情掠去的一个女人自主行动的缚足永远会缠绕着她,直到她死去。袁幕恨,可又能怎么样,那份执着也只是让她从温暖的床上狠狠的摔下来而已。老板娘叫人拿来了饭菜,可还是没告诉她自己是谁。
  可袁幕可不介意一切,而这一幕又好象就发生过。生存欲望在支撑着她,还有痛苦,折磨,可当一切都如此真实的时侯也就再也没人会去在意了。不要想,而避开它。
  可对于这样的一个姑娘,死神还是不愿意避开她。支离破碎的她还在涟涎于本来的那一点点温暖。而春花也开始渐渐都变浅了。
  生存总是为痛苦而存在的,而存在的痛苦却摸不到,无法改变它,而适应它便是折磨了。
  老板娘坐在了袁幕旁边,姑娘,你何许人也?袁幕感觉到恐惧了,既然她不认识自己,为何救自己呢。袁幕说出了袁道的名字,还有自己的相公王毅,可老板娘很显然并不认识。便说问袁幕知道自己家在哪么?袁幕沉默了许久,泪痕悄悄划了出来。你能带我离开河南么?老板娘苦笑的摇了摇头,似乎都感叹袁幕根本不知道现在的情况,离开河南,比登天都难。既然你家不在这,你为何在此呢?袁幕含着泪,终于还是哭了起来,死了,他们都死了,就只剩下我。老板娘很淡定,在这个时代,不都很正常么,她找到安慰袁幕的话,袁幕才慢慢的平静了下来,老板娘又悄悄的离开了房间。只留下袁幕自己的房间中静静的想。
  袁幕的心在哭,她强忍住了脸皮上的泪水。如果当初没有与他邂逅,生活又会怎么样呢?或许会像平凡的女人一样,嫁给了六贝勒,过着平淡的一生。又或许会嫁给另外一个普通的人家,过着淡淡的生活。女人总爱和别人比较,想显示出自己拥有更多,更好的东西。可每次比完,快乐或痛苦也会瞬间消失,可是如果一个女人在和自己比较命运,却会把自己带入深渊,没有一个女人可以承受,是么?袁幕经常这样回想自己。可眼前的现实又太多,太多。到思绪也混乱了,身体也无力了,潜意识把自己带入睡梦,又得在梦境中享受另一次的痛苦。
  至于未来,袁幕只想回到袁道身边,尽自己还能做的事情。袁幕等到老板娘再次进来,扑跪在了地上,你能带我离开河南么?求求你。袁幕用沙哑的喉咙喊着尖锐的哭求声。老板娘也无能为力。又不好再一次直接的回绝了袁幕。想了想,我没办法帮你,不过你可以帮自己。袁幕心已成霜,叹笑着,自己如果没遇见你,可能已经死去了,还能做些什么呢。你可以在酒楼里卖艺,想必是你达官家户,定有琴画之才吧?
  袁幕小时就喜欢到袁道书房摆弄琴,后来袁道便请了个老师教袁幕,不过也是尘烟往事了。倒可以摆弄几曲,老板娘笑了笑,便差人把琴送了进来。
  琴上的浮尘触动了袁幕的心弦,感觉尘灰上还有父亲的点点温暖,用手轻轻的感触它,撩动起了弦,不知觉便弹起了那首烟月楼。竟也激起了连搬琴来的伙夫的对世态凉意,老板娘也是性情中人,三个本来毫无关系的人在这凝寂的房间里,被凌动的弦凝住,或是是本来就被这个世态所绑住了。老板娘似乎挺为袁幕高兴的。
  老板娘想给袁幕换了个名字,觉得幕字不好。不过却又想不起应该改成什么,也便随着而去,毕竟这个她十分相信这个姑娘不需要多久便会离开这,会找回本就属于她的美好生活。
  一个人如果有了目标,也就不再像行尸走肉了,会一点点的找回自己,找回存在的感觉。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为自己活着的。
  袁幕还是很好奇老板娘为什么会救自己,可老板娘还是什么都不肯说,袁幕知道自己也不该多问。老板娘带把袁幕介绍给了酒楼的其他人,不过其他人都显得不太友好,甚至连头都不愿意抬一下,不过老板娘却似乎像本就知道会这样一样,但还是把她一一介绍给了其他人,这让袁幕心里很不是滋味。不过袁幕和其他人一样,已经不再计较一切东西了,因为人生到了如此,还便不再害怕什么。不过袁幕不同的是,她还是想改变着什么。
  一曲琵琶梨花飞,袁幕在酒楼帘幕的一角开始了她新的人生,同样是和小时一样的心情,不过弹琴的手变的粗糙,心境变得沉重,就连性质也都变了。
  来往的人并不多,穿长衣服和短衣服的都有,不过却没有人在听着曲子,旋律只是配合着这些人低重的心情罢了,就只有午时人稍多,到了昏明也就再也见不到一个人了。可老板娘总不愿意打烊,而要拖到昏暮。酒楼的其他人对此也没什么意见,只是总埋着头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似乎害怕会有某种东西打破他们似的。
  袁幕也跟着到了昏暮,然后是大家聚起来吃晚饭,接着是睡觉,只是这个过程太过于沉寂,当总还是感觉到人间的一点点温暖。
  这样的日子也并不久,但能享受片刻的宁静是这个时代中每个人都奢望的。
  晨风吹得酒楼外挂着灯笼和牌子沙沙作响,袁幕蒙蒙醒来,紧接着是一阵刺耳的开门声,陈旧的木门轴和地面摩擦。袁幕也便起了床,整理后衣着就搀着一根木棍,拽着着去了大堂。
  待到第一个客人来了,袁幕也走到帘后的琴,坐了下来。
  现在来的客人大多都只点了碗酒或是一个馒头,却要霸着桌子半天,老板娘倒也没有任何抱怨的话,都是面带着笑容。
  客栈外的人很多,大部分都在秋天中穿得很少,乞丐都蹲满了每一个街口,似乎外面的人都不会说话,不认识任何人一样。每有人会在街上停下来说任何的话,乱世人不如盛世狗,乞丐们奢求着路过的每一个人能施舍一口饭给他们,但每有一个人会停下来。时间给每个人都似乎是枷锁,每个人都为挣破枷锁而努力。
  有时某条街就会突然死了一个人,但大部分都是乞丐,有时候哪个富甲施舍一个乞丐一个馒头,可能接下来就有很多乞丐为这个馒头而被打死。
  袁幕苦淡的笑了,她不知道该为这群人叹息,还是该为自己快乐。
  到了午时,第一个来的客人终于肯走了,面无表情,可当他走到了门口,突然被几个不知道从哪冒出的乞丐拖住衣服,估计他们以为能进酒楼的都是有钱人吧,那位客人却似乎比乞丐们更愁,喃喃几语,有点咒怨和无奈,然后踢开了乞丐,然后像躲避疯狗一样跑开了。
  满街的乞丐,和黄叶。霜冻的秋天也渐渐快结霜了。
  河南省开始便得紧张起来,袁世凯当上了大总统,也就意味着河南省不可能被解放了,所有的人都只剩下无奈了,人们依旧做着,旧时做的事。想是旧时的事。只是盼望改变了,开始从温饱变为生存。为了一块面包被路上乞丐活活打死的事持续不断,也再也没有人出来卖东西了。各个客栈,路摊也都关闭了。袁幕虽然没出过这个客栈,可从客人口说得知,这方圆几里只剩下这座酒楼了,生意变得冷清,人们更愿意待在家里,被饿死,也好过冻死在路边。活得逍遥快活的还是地主阶级,只是他们再也不用当地主了,直接当起富甲来了,反正钱都是在死前花不光了。
  浓秋已半,袁幕终于看到老板娘愁苦了起来。这样耗下去也不是办法,一个扫地的白胡子黑头发的大爷叹息了起来。似乎也听见了其他人有着同样的叹息。这座酒楼怕是也得关了喽。袁幕有点紧张了起来,不过其他人却不想继续说下去了。
  每个人都面如土色,大家都清楚,一但离开酒楼,便必死不可了。或许是冻死,饿死,也有可能不明原因,被野狗活活吞下。
  老板娘毕竟也是做生意的,随着军阀们的战乱,终于又使河南陷入困境。老板娘叫来了所有人,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老板娘显得格外亲切,但大家都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老板娘想把酒楼关了,毕竟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大家好自为之吧,除了袁幕外其他人都哭了,袁幕可能已经是没有眼泪了。老板娘独自叫了袁幕,袁幕知道老板娘想说什么,她没让老板娘说出来,只是残喘的说着,自己会努力的,活着而已麻。
  大家哭得越厉害了,但终于还是各自回了房间,拿走了自己的东西,然后在门口楞着。袁幕都不知道能拿什么东西,还是孤身一人,原以为能帮自己脱离悲剧的老板娘到最后还是无能为力。
  大家都走了,街头朝着两个方向,只有袁幕不知道该向何方。
  街上只有她自己的呼气声,还有叹息声。天空还是那个天空,太阳还是那么暗淡。往前走,后面不会再有人喊她的名字,也不会有人再发现她。她就像秋天里最漂亮的落叶一样,再美,也是落叶。
  只能轻轻微步,这双被这个时代所羁绊得比黄叶还小的脚,支撑不堪重负的身躯,拖着残锈的灵魂,和虚无的信念,游荡在这个空渺的时代,幽寂的城市,宁静的街。不过人生还是得走下去,因为前方的路难道还能比如今的更加让人无言么?
  可是前面,是路?还是时间?时间会催掉一切?还是需要自己前进?答案已不重要,因为这两者在现在都显得事不关己。一个是像挥不去的寒秋,一个是冰冷的围城。让这风刮得让心扑通的声音更加微弱吧。只要感觉不到生,那就死了,死了就没有昏色的天和黄色的地了。
  袁幕畏缩在街头,她相信不管是哪里,都不会再有人叫她的名字了。可死神还是可怜她的命运,那几位平常不说话的伙计居然带给了袁幕一件破旧的棉袄。
  我们几个还有个去处,听老板娘说你已经没有可以去的地方了,耗死也比冻死强,雪还没来前,找个去处吧,我们实在帮不了你其他了,这件衣服是老板娘要给你的,还有这包干粮,别让路上的乞丐抢了去。
  递给袁幕罢就走了,可袁幕似乎还是没回过神来,或许是因为泪水早已冻结在眼孔里,流不动了,掉不下来了。
  看着眼前的东西,袁幕想笑,又想哭。
  袁幕只能是向着城外走去,走到深山里才有活下来的机会,因为城里的人早已比野外的野兽更加恐怖了。袁幕拖侈着走向城外。
  每一棵树都黄得显眼,不过倒有一个让袁幕心暖和起来的理由。路途上,她遇见了一个小女孩,小女孩身上的衣服像是被地上的泥沙补起来一样,黑得很,却也密不透风,不过却看出来这个小女孩已经冷得不行了,哆嗦着,袁幕叫了她,那个小女孩回过头,满脸的灰印,却只有泪痕两头是白亮的,袁幕明白,那是被眼泪洗涤的。
  小女孩看了看袁幕,这个和自己一样的大姑娘,然后又回过头,继续走。袁幕追不上她,再喊小女孩也没有理会袁幕。袁幕只能拖着木棍一步步的挪移着。
  时间和太阳的温暖一样,很少,又很快消失。不知觉已经走了一天了,什么都没有,却还有这条未冻的河流,袁幕靠在溪边,小心翼翼的吸着着一点点干面粉。然后又藏了回去,这个夜就准备依在这棵树旁睡觉了。袁幕想知道白天见到的姑娘怎么样了,或许此时可以依偎着取暖。
  命运就是那么喜欢捉弄人,袁幕早已清楚,可又能怎么样?听着溪流的声音还有寒风的拂吹,伴着月光,还有思念,渴望,过了一夜。
  隔早,没有鸡鸣的早晨,袁幕随着刚露的太阳,又开始了漫途,有了希望总是好的,只是就算到了深山内,是否能躲避这份喧纷。
  既然有了希望,就因该向目标而努力,只是求生存的本能驱使,还是已经是对人世的绝望而妄图躲避,其实很多人都通往这条路,想要在深山里找到可以隐盖自己的地方。而也有人只是想安安静静的死在山上.
  袁幕继续行走,不知又过了多久,终于看到了一可以偎歇的树,走近看却发现已经有人靠在那了,走近却发现树边的正是昨天遇见的那个女孩,袁幕走近想和女孩表示自己没有恶意,只是女孩还是不理睬自己。袁幕边绕在旁边休息了起来。却发现旁边冷冷的气息,女孩死了。袁幕吓了一跳,拼命摇晃着女孩,尸体冷冰冰的,就像依偎着的这棵树一样,秋深了,也摇不出来黄叶。女孩是饿死的,或是忍不过夜的霜寒,不过这都一样了,女孩应该是伴着月光死的。袁幕只能悄悄离开了。
  溪流一夜间也变了,变得缓慢了,面上也微微结了起来。不能停的不止是水,人也一样,一旦停下,也就再也动不了了。袁幕不停的走着走着,虽然慢,但却使她用尽了力气,越向深,路上的身体也越来越多了,时而便可看见甚至已经腐烂的尸体。袁幕不敢看,但又害怕闭上眼睛,只能忍着自己往前走,即使是骗自己将走到一片绿洲。
  这一夜冷得很,也看不见了月光,毛茸茸的雪夜还是来了,在不知不觉中,破烂的衣服,娇小的人,混然的雪。这一夜,袁幕终于不相信自己能走下去了本来该欣赏的雪,袁幕闭上了眼睛,身体不自觉的颤抖已经感觉不到了,只能感觉寒霜的烧痛和心的无奈寂冷。闭上了眼睛一切就不同了,没有荒茫的大地,没有冰冷的天空,没有愁寞的人,没有度不过的黑夜。
  生命有时脆弱,有时却显得坚强。活着或死去,但这两个已经不成为生命的概念,也就没有脆弱和坚强了。
  难以忍受的痛苦还是让天平倾向了活着,袁幕忍过了一个黑夜,只是她自己却不知过了几个月轮了。雪还是默然的停了,阳光被这些照得发亮,一夜间,一切都变了,变得让袁幕不可思议。
  袁世凯死了,可现在的中国,有无皇帝都是一样的,与平民有何关系呢?思想还是一样,所受的折磨也一样,甚至所欲的也一样,只不过永远实现不了。中国还是混乱的,不过像神一般的孙文还是站在了耀眼的光辉下。或许他自己确实忘记曾对某些人做了什么事,但躺在冰冷暗淡无光地下的女人都清楚,就因为他,把她们害成这样。
  把反对缠足变成歧视缠足的妇女的人,就是现在正义的孙文。他自己忘记了吧,那道以民主议会通过的法律。
  袁幕终于耗尽了粮食,躺着,开始想,思考,为什么会这样?
  怨天命?袁幕早就不相信了,她也不再准备了,她这次真的下定决心了,可铩那间,袁幕不断回想起离家那夜,若没有那夜,自己会怎么样呢?所有痛苦让她指向了一个人,现在正受万人景仰的孙中山。就是他,让缠足妇女陷入社会的最低层,就是他,这件让缠足妇女惨遭抛弃,流离失所的法律却以显得正义,而他,孙文,也毫无可怜的看待着。不是没有人会怪他,是因为这类人是没有力气了,或许在下一秒,或许现在,袁幕是最后一个被迫害者。
  怨恨,可老天却又那么的讽刺。当袁幕最后一次睁开眼睛时,眼前却出现了一个恍若相识的人,袁幕误以为是王毅,一把扑了过去,却见旁边几个人把袁幕拉开。你想对孙领袖干什么?孙领袖,袁幕死硬着看着眼前的人。你就是孙文?眼前的人很温柔的回答到;是的。小姑娘不用怕,我这就叫他们带你回去。几个人把袁幕拉了起来,袁幕用尽最后的力气扑向孙文,一个巴掌拍了过去,孙文疑惑到,却又不知为何眼前的女子要对自己如此,袁幕摔在了地上,孙文又赶紧扶了袁幕起来,袁幕紧紧的咬住了孙文的手,他的护卫掏出了枪,或许孙文想制止的,可惜还是慢了,一个时代的女人的血融化了第一层已经结得很硬的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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