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年,我十五岁,第一次离开我所生活的城市。——忻歆
月台上,我呆呆的立在栏杆边,手里提着一只笨重的皮箱,脑海里不断重复着郭敬明《猜火车》里的齐铭被撞下月台的情景。甚至会很突然的有那么一瞬间似乎看到了那张被碾碎的脸,看到了他的无助和痛苦的解脱。我的心猛地一紧,然后感到一阵难过,慢慢的伸出右手,狠狠一抓,却什么也没抓到。
我叹了口气,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叹气,也许是因为齐铭这个角色的感伤吧,也许,自己还并没有真的准备好离开。可无论怎样,我知道,最后,我还是会踏上那辆火车。
“忻歆,走吧!”我看到哥哥站在火车旁冲我招手。
我顺应着点点头,走向即将开往那座城市的火车。
爸妈说因为工作忙,没时间照顾我和大我一岁的哥哥忻彦,又考虑到我们升入高中需要有人照顾,在几经商量后,才只好把我和忻彦一起送到另一座城市的姑姑家去。
妈妈出差打电话告诉我们这个决定的时候,我的心一下子酸了,慌乱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忻彦接过电话,笑着欣然接受。
我知道,忻彦是装的。
那天晚上,偌大的一百六十平米的房子里只有我和忻彦挨坐在床边地板上沉默。怎么说呢?其实很留恋这个家,可惜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关于父母的温馨,我也就竟然没有自己预料中的那份难过。只是有点失落……
我开始试图说服自己:我已经习惯了,即使没有父母,生活也可以照样过,也许到了姑姑那边,还会过得更好吧,因为不会再偌大的房子里只有自己和哥哥的影子了。也许吧……
临行的前一天,我突然很想喝咖啡,我喜欢它的味道。可是家里只有饮水机里的半桶纯净水可以喝。我想起楼下马路对面有一家新开的咖啡店,反正就要走了,去喝杯咖啡也好。
收拾完去姑姑家的行装后,我独自去了咖啡店。
哪家咖啡店并不大,但是干净明亮,我刚踏入就感到被压抑的胸口顿时舒畅了很多。店主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穿一身西装,经上记着一个黑色领结,坐在一张红色吧椅上,用一张酒红色的布擦拭着手里的酒杯,擦得发亮,亮得刺眼。店里客人不多,很安静,我找个位子随便点了一杯咖啡。
端着那杯浓郁的咖啡,我轻轻啜了一小口,依然不敢将它一口气倾入口中。我迟疑了一会儿,熟练地往杯子里加了很多糖,甜得腻心,门人的糖精分子充斥着我的鼻子。我捧着手里的杯子,安静地坐着,看着窗外世界不属于我甚至与我无关的喧闹。
无聊的老人扶着拐杖倚在树荫下叹息,眼角模糊。水果商贩面红耳赤地在烈日下与抹着浓妆的客人讨价还价。街边商铺里的几个小员工趁老板不在,心安理得的窝在角落里打盹儿。争执声、汽车鸣笛声、闲语声……看的我眼睛发酸,耳朵里,却只有一丝模糊的杂音。
透过杯子里的咖啡,我几乎能看到自己的影像,清晰又模糊。不可否认,从小被夸长得好,可是此刻,那个杯中影像确实那样落寂,那样憔悴。
为什么?
转过头,那个二十来岁的店主还在专注地擦杯子……到柜台结账时,我才看了看这加咖啡店的名字——“落”,我下意识的在手心里画了画这个字。
“欢饮下次光临。”服务员站在门口,微笑着甜美的声音,标准的九十度鞠躬。
我笑了笑。
会再来吗?会的。什么时候?不知道……也许很久之后吧,或者也许我根本会忘。或是我的户籍调到广安姑姑那边之后,就会在那里生活下去不再回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吧?
火车上行进了三个多小时了,多数乘客都在火车颠簸的折磨下疲惫的睡着了,我把头靠在忻彦肩上,望着窗外。
那是一片油菜田,幽绿的清暇中渗透出斑点的金黄。小时候,我似乎也曾看到过这样一大片油菜田,那时不只是自己和哥哥,还有身后的两个高大的身影……
我别过头,闭上了双眼,静静地坐着。我似乎看到了自己在油菜田里,在笑,仔细一看,那个我又好像在哭,我越想看清楚,事先就变得越模糊……我向那个自己跑去,她看见了我就伸出了一只手,然后她身后的身影消失了……
忻彦突然吵醒我,“忻歆,还有喝的吗?”
哦,是梦。
我指了指包里的杯子,“咖啡。”
他试着喝下一口,“咳咳,歆……这什么咖啡?”我看到他急忙放下杯子,拿起一瓶矿泉水。
看着忻彦小丑一样的滑稽,我竟笑了,别过头笑出了声儿,然后无辜的看着他,“怎么了?”
他大概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厉声问我:“怎么放这么多糖?甜的好腻。”
“苦啊。”
“苦?咖啡不都是苦的吗?觉得苦就别喝了啊。”
不知道为什么,忻彦好像有点难过。因为我糟蹋了咖啡?不。
我没有作声,从包里拿出耳机,任凭喧嚣的金属爆裂声充斥着耳朵。耳朵被真的好痛,可是没人知道,耳机外,依然一片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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