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在梁雨柔的引导下方旭来到了人才市场，这是一个空旷的露天场所，里面蜂拥堵塞人山人海。方旭来到一个角落，那是建筑工人聚集的地方。方旭清楚的看到他们朴实善良的脸上焦急而又迫切的心情。他们大多都知识匮乏，来自异地他乡，为了城市的建设需要欣然前往。他们没有好的家世，没有特殊的生存技能。正值中年，家有老小需要养活，他们无怨无悔的去拿最少的钱去干最辛苦的工作，即便是这样他们的工作与生活仍然没有一个稳定的保障。他们力举千金，铁骨铮铮却要在这里落寞无奈的等待，这是一个男人的悲哀与屈辱，是一个时代社会无法演变完善的污点。

　　“你好师傅，你们三个是不是要找工作啊？”三人从地上起来微笑着来到方旭跟前，朴素的外表之下举手投足间都显示出与某些肮脏嘴脸的截然不同，他们点头默许。“能吃苦吗？”

　　“能，我们以前在建筑工地干，什么苦都能吃。”

　　你们对工钱有什么要求吗？”

　　“一天七十吃我们自己的，老师傅看着方旭的神情又补充道：“如果工作没那么累再少点也无所谓。”“我给你们八十”三人的表情有些错愕，随后又泛出了满足的欣喜。

　　在梁雨柔的帮助下，他们找到了一个廉价的住所。这是一间小区的地下室，略显阴暗，潮湿，里面长久的闲置弥漫着诸多物品陈旧腐朽的气味。地下室的主人也有可能因此前诸多的弊端将其弃之不用。对于住房他们似乎没有表现出过多的不满，显然这在他们的工作经历中并不是最失望的一次。也许方旭刚开始就一眼看出他们是那种勤劳朴实的乡下人，他们对物质不敢有太高的奢求，他们所祈求的也许是自己和家人能够健康的生活。

　　“怎么称呼你们三个啊？”老者介绍到“大的是栓子，小的是柱子，我是他们二叔，叫我老牛。

　　“牛栓牛柱同志，老牛同志，从此刻开始我就用革命同志的口号来称呼你们。我知道此刻你们很想知道我给你们安排的工作是什么，我可以告诉你们这是一项伟大而又神圣的使命，如今光荣的落在了你们肩上。”这些慷慨激昂的陈词，使牛氏叔侄显得有些紧张，因为以往这些词句只有在电视上才能看得到，与他们现实的生活偏差太大。

　　“前段时间刚得到可靠情报，一个间谍组织最近正在秘密策划一起暴乱企图破坏咱们国家的主权领土完整，我们对他们已经实施了有效地监控。他们手上有一份重要的情报，最近一个女间谍混入了国内企图交接。”方旭拿出了梁雨柔的照片“好好看一下这个女人，她受命一个弹丸岛国，具体国家不便向你们透漏，这是国家机密，一旦泄露就会影响两个国度间表面上正常的邦交，贸易，友好。”

　　“它都下这份儿黑手了还跟它友好个蛋啊。”

　　“牛栓同志，我理解你的心情，但这是国家领导所决定的事情我们无权干涉。还是先让我们来了解一下这个工作，据我们国家情报部门透露，来执行任务的很有可能是她。我是你们的上司，你们的任务就是伪装成乞丐在我给你们安排好的地点监视着她是否出现。”

　　“如果看见她我们该怎么做啊？”

　　“牛柱同志，你这个问题问得好。看到她之后你们别的什么都不用去做，只需用头撞一下旁边的路灯就行，电线干已经被我们安装上了电磁振幅装置，只要你撞一下它就立马发出电磁波通过我们的发射的人造卫星把这个信息反馈过来，我们就会迅速采取行动，如果用简单的通讯装置容易被敌人察觉。”

　　“我日他个姐啊，城里的电线杆都这么高级。”

　　“老牛同志咱们先不谈这个，当然，你们是为了国家，任务完成之后国家也会给你们相应的回报。任务完成之后国家会给你们一笔奖金，还会给你们颁发一本荣誉证书一个英雄奖章，见过杨利伟那个奖章没有，就是那个开宇宙飞船的，你们那个比他那个还要大，差不多跟那个锅盖似的。以后拿着这个荣誉证书坐火车买票可以不用排队，逛公园不用掏钱，优先入党，优先选举，先弄个村长，再弄个乡长、、、、你们以后就不必出来打工受罪了”

　　没有预期那么困难，在深层逻辑理论的包装下，牛氏叔侄听得云山雾沼，他们提出的疑问方旭一一解答，即使他们半信半疑仍想不到自己会有什么损失，回身看看自己的处境，他们需要这份有偿的工作，姑且算是已经被说服。方旭教他们怎么化妆，乞讨中诸多的细节对他们详细的讲解，心理上进行安抚，渲染引导他们对国家的忠诚，俨然化身一个深谙此道的间谍老手儿。

　　第二天一早牛氏叔侄便出发前往一二三号街道，外表或许可以简单的伪装，但落魄者的精神内涵心理历程却无法模拟，像一位电影演员，简单的肢体表演或许无法让他赢得观众的喝彩，刻画出角色内心的世界才能使观众深深为之动容。刻意打造的衣着加之真诚朴实的面孔，如果乞讨是一项光荣而又明媚的选举活动他们简直就是当之无愧的三甲不二人选。

　　方旭也紧随其后出门，他要去监督牛氏叔侄的的进展，进展当中所出现的问题，这些将直接导致自己每天投资的盈亏。人生种种身份的置换真是一个有趣的现象，小心翼翼的前行着，前面的道路突然峰回路转，无形之中自己又转变回了那个令人憎恶的小资产的剥削阶级，刚愎自用，吹毛求疵，浑身洋溢着良好的自我感觉。方旭在心里暗嘲自己的同时也为自己做着诸多的辩解。当然，那些已经成为过去，一路坎坷走来，心中的自己也并非一无是处，在经过许多磨砺教训之后，自己的确在成长，在改变，这也许是时光流逝在每个人身上所存在的必然。但所有的必然都有一个象征的导向，就是将过往与现在隔绝开来。

　　方旭一一经过牛氏叔侄跟前，假装互不相识，慷慨解囊，慈航普度，此时此刻他的心中充满自豪与激情，自己的行为并非毫无意义，自己是站在道德的顶端给行色匆匆的陌路过客进行引导与影射，给社会主义精神文明描墨增色，给自己之前的良心隐患带来救赎，感受布施于人的轻松与快感。

　　傍晚牛氏叔侄归来，果然不负厚望。他们的收入减去自身的工钱，仍成盈利状态，虽与之前的计划的数目有些出入，但这也预示着一个良性的开端，所有的事情并非全部都是一蹴而就，大多都需要一个慢慢发展演变的过程。方旭对他们的表现还算满意，在鼓励他们的同时又给他们提出了在自己眼中需要改进的观点。可以看得出来，对于这份工作牛氏叔侄做得很欣然很安逸，这也许就是单调的精神世界碰触不到更多虚妄的东西，可以避免复杂人生的诸多苦恼，得到简单形式的满足与快乐。

　　牛氏叔侄渐渐步入了正轨，掌握住了其中的诀窍。收入与日俱增，大有赶超前人的势头。方旭每天下午都会来到地下室，静静的等待，一直到牛氏叔侄归来。牛氏叔侄每次都是从中扣除自己的份额，谦和朴素的奉上剩下的收入。令他欣喜若狂的同时，也发现了其中的问题。他们的额头上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伤痕，肯定是梁雨柔的频繁出现才导致的。这种情况令他倍感惭愧，意识到撞电线杆的这种方法过于仓促拙劣，要尽快和梁雨柔商议解决此事。

　　近几天来，方旭每次踏足这个地下室都有种特别诡异的感觉，靠近门口时会感觉到有个窸窣匆匆离去的脚步声音，窗口的边沿会时常出现一只黑色皮鞋跟，当出去一探究竟是那只鞋子早已离去。他始终没有找到可靠地证据说明自己的直觉属实，更是找不出别人这么做的具体动机。这些有可能是小区一同居住的人们碰巧离去再加上自己过于敏感胡乱臆想的巧合。当下午返回时看到门内洒下的烟灰真的被人踩踏过，牛氏叔侄也都在坚守岗位没有溜号，房东一星期前外出，似乎才引起了他的警觉注意，才确定是真的有人在背后默默的窥视着他们，动机与目的不祥。

　　聊天中方旭把这个情况告诉了梁雨柔，她所做出的反应和态度也与方旭意料中相吻合。“你就是神探狄仁杰，中国的福尔摩斯，我一个刑警朋友还差一个拎包的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下，顺便再跟着他学两招。”

　　“我没跟你开玩笑，有好几次我都发现他躲在门外还有窗子后面，等我出去的时候人已经跑了，还能听到脚步声。”

　　晚上，方旭的大脑一直充斥着这个事情，思想没有丝毫的松弛倦怠，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不管别人怎么认为，他坚信确有其事。料想这件事情不会像侦探间谍影视剧集情节所描述的那么狗血耸人听闻，但背后确实隐藏着一个人的未知动机。如果是贼自己大可以鼓动他光明正大的走进来，然后和贼谈笑风生恭敬的奉上他所觊觎的所有的财物。有句俗语，“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形容的也许就是他此前感受到的状况，一种莫名的恐惧，越是莫名就越想提早揭晓答案，越是想揭晓答案就越会反复的纠结于此。

　　方旭觉得有必要自己把这个情况证实一下，第二天上午他来到地下室等待那个神秘人士是否出现，半天的时间并未发现有什么可疑人的踪影昏昏恹恹的睡去。下午到市区逛了一圈，回来的途中买了一只烤鸭半斤猪头肉，一打啤酒，念及牛氏叔侄工作上所取得的成果，他有必要去给他们些奖赏与犒劳。也许今天晚上大醉之后，那个神秘的幽灵就会被他抛到九霄云外。方旭洋溢着愉快的心情走近小区，接下来发生的事就令他始料未及。他看到公安民警押解着牛氏叔侄走上警车，在昏暗的光线下清晰的看到牛氏叔侄脸上充满了莫名，委屈与无助。在他们诚实敦厚的脸上很难看出他们有集体犯案的前科，忽然间他又把窥视他们的人跟此次事情联想在一起。

　　他在附近的饺子馆坐下，侧身可以看到小区门口持续着的骚动。他拉开一罐啤酒摊开猪头肉，叫来一份饺子，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方旭拨通了梁雨柔的电话，这个城市里面能够供他开口求助的也许只有梁雨柔一人了。通话的内容很简短，只向她说明这里出了些事情需要她的帮助，梁雨柔很快便赶了过来。也许只有在危难的时候才能充分证明朋友的可靠友情的可贵。

　　方旭详细地向梁雨柔说明了所有的情况，所有的情况也都是她熟知的情况，宣誓并未涉及特殊违法犯罪的因素。梁雨柔让方旭先回去，自己先了解一下具体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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