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克刁财苟三代父结帐复奇耻富家子弟受罚
到底出了什么事?徐母越问徐苟大越说不清。徐苟三忙端个凳子让徐苟大坐下,又到厨房倒了碗咯心茶(凉茶)递给徐苟大,然后心平气静地说:“大哥,你不用急,慢慢地说,怕什么?天塌下来还有长子顶着呢……”
一碗咯心茶下肚,徐苟大的心慢慢地定了下来,于是道:“我们上陈家帮工,原来说好的,锄过第三遍粟草后给我们两吊工钱。可在锄草时我不小心将田里一棵粟苗锄去,不想陈财主就站在旁边。他过来问三不问四就是几巴掌,说锄去了他的粟子,工钱就别想要了。我没法子,只得说那不是粟子,是狗尾巴草。他一时也吃不准,便正儿八经地将那棵粟子苗拎回去,栽在天井的一个铜盆里……眼看粟子要出穗了。要是穗一出,几个月的工钱就没指望了,你看这、这、这该怎么办哪……”
徐母听了不由埋怨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看,给人白干几个月是小,你弟弟拿什么去上学呀?”
徐苟大垂下头半天不敢吭声,一旁的徐苟三却满不在乎地说:“我当是什么事呢,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妈,你也不用埋怨大哥了,我和他一起上陈湾找陈财主去……大哥,我们走!”
不一会,兄弟俩来到陈财主家门前。透过门缝,徐苟三一眼就看见了铜盆中的那棵粟子苗。他正要推门进去,却见一人端着茶壶在天井边望着粟子苗出神,正是陈财主。徐苟三等了一会儿,不想陈财主在铜盆前转来转去,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徐苟三不由搔了搔后脑勺。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阵“喔喔”的鸡叫声。他灵机一动,很快打了主意,忙对徐苟大耳语了一阵。徐苟大心领神会,点头去了。
不一会,后院传来鸡群“咯咯咯咯”的扑腾声。陈财主听到响动,忙跑到后院一看,只见徐苟大在草丛中追赶、吆喝着,鸡吓得飞的飞、逃的逃。陈财主不由喝道:“徐苟大,你在捣什么鬼?”
徐苟大忙道:“东家,刚才有黄鼠狼在拖鸡,幸亏被我看见,已将它赶跑了!”
陈财主一听急坏了,忙对徐苟大道:“没把鸡拖走吧?快,把鸡数一数,看少了没有,快呀!”
其实,这正是徐苟三的主意,其目的是把陈财主支开了好进屋行事。等陈财主一离开,徐苟三便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天井边将铜盆内的那棵粟子心抽去。不久,田里的粟子都陆续吐穗,唯独铜盆内的那棵粟子全是散籽。
然而到结帐这天,陈财主还是不肯给徐家父子算工钱。原来,他在铜盆里栽粟苗正是为了千方百计找徐家父子的茬赖他们的工钱。徐苟三一听火冒三丈,找到陈财主,气愤地道:“东家,我爸和两个哥哥这几个月汗没少流,事没少做,你为什么不肯给他们付工钱?”
陈财主斜了徐苟三一眼,说道:“你兄长锄去了我一根粟子苗,我还没找他赔粟子呢!一根粟子可长三、四百粒粟谷,两年就是十几万条粟穗,你算算看,要赔我多少粟子?”
徐苟三当仁不让,针锋相对地道:“东家,我们徐家可是有名的田把式,怎么会锄去你的粟子苗呢?分明是你用狗尾巴草充粟子苗想赖我们的工钱。按东家的算法二吊钱的工钱可买五只母鸡,一年可下一千五百个蛋,可孵千把只小鸡;千把只小鸡长大又可换十几头羊,十几头羊一年可产几十只崽,几十只崽长大又可换好几头牛。东家得赖我们家多少工钱?”
陈财主一听无言以对,众长工短工更是愤愤不平聚了一屋。陈财主怕把事情闹大,只得将工钱如数付给了徐家父子。由于陈财主为人刁钻刻薄,人们都不愿上他家干活,因此陈财主只得将徐家父子留下来继续给他帮工。
徐苟三讨了工钱回来,心里不知有多高兴。因为这样一来,他就可以上私塾念书了。
第二天早晨,徐苟三便随母亲一起去了学馆。学馆的张先生因在周财主面前出了洋相,卷起铺盖不辞而别,周财主派人又请来一个二十几岁的祝先生。徐母奉上银钱,祝先生便将徐苟三领到后堂朝孔子的挂像叩了几个响头,算是入了门。从此,徐苟三便能像湾里、湾外那些有钱人家的孩子一样上私塾念书了。
由于家境贫寒,徐苟三身上穿得破破烂烂。加上他年纪小,又长得瘦弱,祝先生从来不拿正眼看他。那些富家子弟见先生这样,更是常常欺负他。
一天,陈贵、周冬等四五个富家子弟放学回来,半路上遇见徐苟三,便一字儿摆开,将他团团围住。陈贵一声令下,众富家子弟一起扑上去将徐苟三按倒在地上。陈贵抓起一把灰塞进徐苟三的嘴里,另外几个则七手八脚将他的裤子剥下来,像抛球似地抛来抛去。徐苟三吐出嘴里的灰,光着屁股追赶着想把裤子抢回来,哪里抢得到?那帮富家子弟玩够乐够后,才一哄而散了。瞪着那帮财主崽,徐苟三眼里充满了怒火,心想一定要好好治治这帮王八羔子!
徐苟三回到家里,见母亲正在替人熬糖稀儿,沸腾的锅中不时溅出点点黄里透黑的糖稀儿来,就像稀鸡屎一样。徐苟三看着看着,不觉有了主意。
第二天早晨,当祝先生走进学馆时,突然发现教桌上有泡稀鸡屎。他不由将桌子一敲,大声喝道:“谁干的?”
周冬忙站起来说道:“先生,我桌上也有鸡屎……”
接着陈贵和另外几个富家子弟也纷纷站起来都说自己桌上有鸡屎。祝先生一听大怒,提高嗓门厉声喝道:“是谁干的,快说!不然查出来,就罚他吃鸡屎!”话音刚落,陈贵站起来说道:“先生,是徐苟三干的!”
祝先生将目光转向徐苟三,逼视道:“徐苟三,是不是你干的?”
不等徐苟三开口,昨天欺负过他的几个富家子弟纷纷站起来七嘴八舌地说:“是徐苟三,是徐苟三……”
“他天天来得最早,不是他还能是谁!”
祝先生见那么多人都说是徐苟三,更加深信不疑,于是走到徐苟三面前,揪住他的耳朵把他拖到教桌前,恶狠狠地道:“吃,将这些鸡屎全吃掉!”
此刻,徐苟三就是浑身长嘴也辩白不清,不得不哭丧着脸皱着眉头装着十分艰难的样子将面前的那泡鸡屎吃掉,接着祝先生又逼他吃陈贵、周冬等人桌上的鸡屎……望着徐苟三那付狼狈相,众富家子弟好不得意。
然而到了第二天,当祝先生再次来到学馆时,不想教桌上又出现一泡鸡屎。祝先生顿时勃然大怒,将桌子一拍,冲徐苟三吼起来:“又是你干的吧?小杂种,不堪教化……”
徐苟三却“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边哭边申辩道:“先生,你可别再冤枉好人……昨天的事本来就是陈贵、周冬他们几个干的,先生要我吃了。就算是我干的,我昨天吃了,今天还敢干?分明是他们仗着人多欺负我……呜呜,先生可要为我作主啊!”
听了徐苟三的话,祝先生觉得有理,于是将陈贵、周冬几个叫起来,冷笑一声道:“昨天你们推说是徐苟三,难道今天还推他不成?一个个都给老子死到桌子前边来,把这泡鸡屎分吃了!”
这帮富家子弟平日吃的是鸡鸭鱼肉、珍肴美味,几时吃过鸡屎?在先生的逼迫下,又不敢不吃,只得强忍腥臊恶臭一人一口,好不容易将那泡鸡屎舔干净。一个个吃得颠肠倒腹、恶心翻胃,差点把一旁的徐苟三高兴死了。这是怎么回事?原来,两天的鸡屎都是徐苟三放的。不同的是昨天徐苟三吃的是家里熬的苕糖稀儿,外表看和糖鸡屎一模一样,只是吃起来又香又甜。而今天众富家子弟吃的才是真糖鸡屎。望着众富家子弟吃鸡屎时的狼狈相,把个徐苟三乐得直想笑,又不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笑,只得在背地里偷偷地乐。
下午,陈贵几个没来上学,祝先生也没理会。放过晚学,祝先生正准备进屋,忽然管家周福来到学馆,说周财主有请。这时祝先生才记起早晨让几个富家子弟分吃鸡屎的事,不由打了个寒颤,立即随周福去见周财主。
客厅内,周财主坐在上首,旁边是邻湾的几个财主,一个个面含愠色。祝先生知道不妙,硬着头皮向众财主施礼,众财主却哼了一声,纷纷将头扭向一边。周财主将桌子一拍,厉声喝道:“姓祝的,你干的好事!”
祝先生知道周财主找他是为昨天让几个富家子弟吃鸡屎的事,知道惹了大祸,双腿一软,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道:“在下该死!是在下一时糊涂,误听了徐苟三的一派胡言,望各位老爷宽宏大量,饶了在下这一回……”
周财主先将祝先生教训了一顿,随后又道:“既然你肯认错,这件事老夫且作个主,不再追究了,各位以为如何?只是……”他又狠狠地瞪了祝先生一眼,道:“你打算如何处置徐苟三?”
祝先生忙道:“再罚他吃鸡屎!”
“就只如此吗?”周财主不由狠狠地瞪了祝先生一眼。
而坐在两旁的几个财主顿时像锅里的爆米花七嘴八舌地叫嚷开了:“要他退学!”
“怎能让那小叫花子和我们的孩子同起同坐?”
“要是不开除他,就把学馆关了……”
这时,祝先生才领悟到众人的真正意图,于是道:“是、是、是,小人明天就要他退学……”
走出周府,祝先生不由抹去头上的冷汗,自言自语地道:“徐苟三哪徐苟三,你这小杂种尽给老子出难题,这次差点没让你把饭碗给砸了,看老子怎样收拾你……”
小苟三时运不济降尘世,好比小草压在石头底,何日能迸千钧力,掀开巨石重见天?正是:自古英雄多坎坷,从来豪杰倍受磨。不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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