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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说词话

时间:2014/2/24 作者: 木空 热度: 78241

猛然说起诗词,竟然无从下手。仿佛泻水置平地,各自东西南北流了。如麻思绪仍然能整理,仔细斟酌,我以为读诗词是可以分为三重境界的。

第一境界:诗明·词话其实;

第二境界:诗境·词话其虚;

第三境界:诗性·词话其真;

此乃我所理解赏看诗词的三重境界,思考虽浅,内容亦是可以延展;文字虽薄,领悟亦是可以言说。

诗明·词话其实;

诗明,明解诗;词话其实,了解诗词的内容也。

这一重境界是很容易理解的事情,看诗词确实应当先从诗词内容入手,仅仅是把它当做一篇压缩的散文,或是跳跃性很大的集记叙、描写和抒情等为一体的凝简的文字。满纸蝌蚪书涧游,见闻之,而后方能遥想那“蛙声一片”的跳跃景象,明解了白纸上的黑字,后有其韵与境。从小我们就诵读敕勒歌中的“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老师让我们反复诵读诗词,一边了解其中的内容和具体意象所要传达的感情,穹庐一样的天,远望,像是笼形的罩子盖住了四方原野,苍苍天穹,茫茫原野,风把草吹低的地方见到了牛羊(意在言草之茂盛,但是这阶段我们是不会理解文字延伸之外的含义的);李白偶像般充斥童稚年光,“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浪漫飘逸,然而丰富的想象力夹带有力的夸张被我们很认真地认为是“吹牛皮”,流水哪会三千尺,字面上怀疑的“银河落九天”仿佛为夸张找到合理的“借口”,此间性情既书于文字又脱离文字之外;当读到断句残语似的《天净沙·秋思》时竟然多了些疑惑,寥寥数字,几组名词,此重境界,难品其境味。“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其景之渲染,其情之抒发,何以见得“美”?诗明·词话其实——这组比白描略显华丽,比铺陈略显素雅的名词,并不是“掉书袋”的辞藻堆砌,乃是精心选取以造奇境,一老树,藤茎枯老,昏鸦归巢,小桥、流水、人家,蜿蜒古道盘,西风悲凄……这番言有尽而意无穷的文字镌刻,镶嵌在记忆里,流淌在岁月里。

然而,这一切都是“看得见的美”。修炼发现美的眼睛,从实开始;拨开遮阳的浓雾,以实攀登。一字一句一文,深深烙印脑海,积淀之美,看不到却能感受,用那句“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也许可以阐释,岁暮残夜,却深触到了春天的气息;用那首“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也可以照应,花蕾尚未绽放娇艳,可是却感到了“草色近却无”的“春的气息”,这种朦胧感是依托于“诗明”之“花实”。

诗境·词话其虚

诗境,诗造境;词话其虚,联想诗词的境界也。

诗词的境界很难说,有时用那句“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最好搪塞,既然现在谈到了境界就努力“搪塞”些,我说词话其虚,除了和“词话其实”相对应的形式美之外,也在于体味虚实之间造就的韵味美——“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朦胧韵味,“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的虚无空灵,用西方诗人说来“看得见的很美,但看不见的更美”,这些“虚”的诗情者栖息在温安的土地上,温情脉脉地细嗅浮水流“暗香”。

有了境界我们就不会停留在“实”的“花蕾”上了,“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以动写静,噪蝉、鸣鸟反衬林之静、山之幽,动静相容而后境界全出了;有了境界诗词便不愿“无情无意”地展开了,“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借景抒情,睹物思乡,也许羁旅、也许漂泊、也许客居……今夜露寒霜重,玲珑晶白,月圆月缺,然乡月最明,此份乡愁因为境界而更细腻了,因为境界抵达人心的柔软处而更加动容;有了境界仿佛衣以霓裳,“芙蓉露下落,杨柳月中疏”——化虚为实,变抽象之体为具体之物,露落芙蓉,月疏杨柳,时光流逝于无声无息中;王维的诗多具有意境美,于清语新词中勾勒水墨似的画卷,诗中有画,画中有诗,诗画显境。“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这句白描般简单的词句,大漠之寥廓,长河之清泠,孤烟落日,有令人震撼的大气象。而“松间明月照,清远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在这空山新雨后的清秋,此番美景雅韵、灵动情趣,正是“诗境”之冷雾空濛,方显其美,在《辛夷坞》中“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流露的脱俗自然,一份平实滋味,空山无人,水流花开,自然的律动,没有任何打搅,这与齐白石“十里清泉出蛙声”有异曲同工之妙趣,最是简单处最富有哲思和韵味。

要是说到诗词境界,还是清代况周颐说得比较好。

“人静帘垂,灯昏香直。窗外芙蓉残叶飒飒作秋声,与砌虫和答,据梧冥坐,湛怀息机。每一念起,辄设理想派遣之,乃至万缘俱寂,吾心忽莹然开朗如满月,肌骨清凉,不知斯世何世。斯时若有无端哀愁枨触于万不得已;即而察之,一切景象全失,唯有小窗虚幌,笔床砚匣,一一在吾目前。此词境也。”这是作者的一种创作状态,因为外界催化而引发特有的创作情绪和心理,足可见“境界”所晕染的美。

诗境可以说是一杯沸水,文字做茶,唯有沸水沏之方有茶之香、气之韵、品铭之境。就像茶就是茶本身,不是其他花木,诗词就是诗词本身,然而一杯茶的品鉴,需要有沸水慢煮才能有飘溢四方的味韵,化幻一种境界以安神……

诗性·词话其真

古人常说,手中无剑,心中有剑,人剑合一,所向披靡。那么真正有诗情的人也应当是这样的,不为读诗词而刻意诗情画意,而应当是因为栖息在如此“真实”的大地上而需要一份诗意——这无关乎音韵格律,心中有一种诗意般的“存在”,为眼睛的所见美化。

我们总是在潜移默化中不知不觉受到文化熏陶,而诗词影响的是内在气质。“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份飘洒在花季雨季的青苹果的香味,似懂非懂,没有过多关乎背后政治历史的“圈套”,只是信马由缰于自己的草原。一川烟草唤丝雨,心蛇缠绕乱棋局,浅唱低吟“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倔强地骑着野马,一个人的奔跑,尘扬的驰道,沿途有掌声鲜花的肯定、有左右冷讽热嘲的非议,有时候渐渐懂得曾经的未知,“静言思之,不能奋飞。”又有何妨?不喜不悲,一如往常,江鱼饮水而冷暖自知,竹杖芒鞋印浊泥,飞鸿雪泥逝川水,我自一蓑烟雨钓江雪。既然心中有了一把明朗刻度的标尺,再遥远的脚步都是可以丈量。

秋风遗叶,临湖遥思,孤帆远影,碧空下,漾笑残阳苍容;

细水流花,鸟鸣林幽,一色天水,凌波上,虾嬉青莲红珠。

走在秋天的画里,太多的言语都成为了累赘,“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感受到的美韵,季节更替,花开花谢,无需要任何人来描画讲述,每片木叶的纹路早已把生命的轨迹悄悄地记录下,木叶的最后一丝温度在空中能感受老树的心跳、江海的呼吸以及青山的鼻息,纵然落地也是碾成新泥润春红。也许是因为诗词的熏陶,对于秋天多了一份倾心,对于黄昏多了一点钟情,风不冷不热,恰好弥补皮肤缺失的温度;雨不枯不满,刚好洗去发间的尘埃——霜叶红枫染白露,每一片燃烧着的枫叶摇曳在冬日晨曦,晶莹璀璨,尽情地释放着生命的呐喊;土地放纵麦穗的堕落,麦浪翻滚之后的平息,守望的收获终将会到来,每一粒饱满的麦穗好像在星空下悄悄地讲着关于村庄的故事。像宇宙一样宏大,也像苍蝇一样细微去安静地倾听过去和现在,一匹时间之马吃的很饱,旅行才刚刚开始,草和干粮也都已经备齐……

诗明看到跳跃着了的方块字,已经不能满足我们疾马奔驰了,这毕竟还是有目的地的旅行;诗境感触的朦胧虚空,也许我们还是徜徉其中,不需留恋,怀着最初的诗性继续前行。路漫漫其修远兮,喧闹的人群总会有一个人寂寥的时候,沿途的美丽风景还是需要自己品悟,像尼采的超人哲学里所描述,承受了骆驼不能承受之重,威猛过狮子不能凶猛之勇,那还是需要迈向孩子的天真,这份沧海桑田后的回归式的天然真实才是最接近大地的,多少人像是一朵浮云在天空飘荡,多少人像是一只风筝在风中流浪,又有多少人早已早不到“回家”的方向?

简单得像诗词一样,纯粹得像诗词一样。以诗性疏心,看云卷云舒;以诗性砺心,烟雨任平生;以诗性清心,归去马蹄香。混乱的思绪和复杂的心境、压抑的情感和矛盾的心理、纠结的状态和彷徨的恐惧……为自己做一次心灵的减法,用诗的雨水温润早已干枯与绝望的心灵,停一停,静一静,澄明一些;听一听,想一想,行动起来。

诗说词话,不是堆砌的辞藻,不是系统的理论,不是枯燥的言说。借诗词的名义宣扬一种诗性心态的“存在”,既然现实多了点残酷,那就让诗意给我们些安慰和激励;既然生活多了点缺憾,那就让诗意为我们寻找别样的美丽;既然平常多了点复杂,那就让诗意替我们洗涤尘埃……

生活本来就是一首诗,需要自己解释和想象。歌德曾说过“我们头上顶着的不是天堂的屋顶吗?我们脚下踩着的不是坚实的大地吗?”而天地之间,容纳了我们的栖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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