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了，新的学年开始了，这将是我高中时代的最后一年，也是拼博奋斗的一年。走进那熟悉的校园，给人以焕然以新的感觉。女生院前的实验楼盖好了，顿时给整个校园增辉不少。走教务处老师的办公楼前，恰好碰见班主任老师，我赶忙问他上学期期终考试成绩，他说我总分成绩460多分，

“呀，怎么这么少？”我很吃惊。

“你考得很不错的，这次分数普遍低，你是第二名。”

“第一名是谁？”

“焦晓冬。”

“她的多少分？”

“480多分。”

“比我多二十多分呀，相差这么多。”我感到很痛心。“那么杨福梅呢？”

“她可能是第四名。”

“她多少分呀？”

“450多分吧。”

“看来我与第三名和第四名并不相差多少？”我自言自语道。

“关键是在保持，特别是到了三年级，每次考试能保持在前五名内，就很不错了。”班主任老师语重心长地对我说道。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老师说得对，关键是在保持。

上一年高考的重点院校和提前录取的通知书下来了。蒲秋霞的“南开梦”如愿以偿，她拿着通知书欢快地向我们告别，我真是羡慕她。

三年级的任课老师配得很棒，都是送走了几届毕业生的老教师，富有经验。上的第一节课都说了这么一句话：“人生能有几回博，此刻不博待何时？”

老同学张秀进入了复习班，还有范军。听说范敏考得也不理想，也进入复习班了，明年我们可以共同参加高考了。

我被任命为学习委员兼数学课代表，教数学的胡老师有五十多岁了，一头灰白的头发。每天，我把那一摞子厚厚的作业本送到他面前时，看到他那越来越弯的脊梁埋首于两座小山之间（因为他教两个班的数学），我都忍不住阵阵心酸。每天这么多的数学试题，数学作业都让我感到沉重不堪，而他却要批改两个一百多个学生的作业，他的负荷不更加沉重吗？每每熄灯的铃声响了很久，我不见他窗口的灯光亮着，鲁迅先生所说的“俯首甘为孺子牛”，不就是指的是象胡老师这样的老师吗？我若考不上大学，首先愧对的就是胡老师的一片心血和汗水。

十月七日是中秋节，学样放假一天半，我在家吃了妈妈包的饺子后，象平常那样来到了学校。走进校园，见一楼二楼黑乎乎的一片，低年级的同学都回家过中秋节了。而三楼的每一扇窗户都射出明亮的灯光。我走进我们班的教室，见每一个同学都俯案在灯下看书。教室里静悄悄的，只有翻动书页的哗哗声和钢笔写在纸上的沙沙声。同学们都是在用实际行动拼博啊！

一个月后，又进行了一次各科摸底考试。一天晚自习，我给胡老师送作业本时，胡老师问我：“苏青，你其它几门考得还可以吧。”老师的言外之意是说我的数学考得不好吗？

“胡老师，是不是我的数学考得不好？”

“这次考得不是很好，你的成绩忽高忽低，很不稳定。须努力呵！”胡老师语重心长地看着我。

也不知怎么搞的，这次数学考试，我有点发挥失常，数学试卷还未发下来，我的脑子就“轰”地朦了。卷子拿在手中，好一阵子才醒过神来，连平时作业中很一般的题也感到陌生了，这就是恐考症吗？我真是害怕，若在高考时发生这种情况怎么办？但愿在高考时，试题简单一些，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看来自己的心理调节能力还是很差的，以后要加强这方面的训练。

这次考试后，班里召开了一个学习经验交流会，班内成情前五名者以及各单科第一名者须上台向同学们介绍自己的学习经验。我提前拿出一个小笔记本，仔细地摘录着同学们的发言。

郭广智：理解＋总结＝记忆

杨福梅：对时间的正确利用，精力充沛时多学点，精力不佳时少学点。

万玉萍：对学过的课程要循环复习。

焦晓冬：提高听课效率。

严耀东：兴趣＋努力＝进步

晚上，班内又开了鼓劲会，实际上就是表决心会。

魏五洲：争取下次考试进入前十五名内

郭英华：争取下次考试进入前五名内，总分突破500分

李存森：希望高考榜上有名

刘胜利：能混上商品粮则已

杨志红：争取下次考试在前十名内，争取考上重点大学

各科老师对历届高考也做了总结：

胡老师（数学）：女生并不差于男生，望同学们都努力。

董老师（地理）：青出于蓝胜于蓝，功夫不负有心人。

　　　　　　　八七届：鲁玉春考上北大

　　　　　　　八六届：曹发亮考上北大

　　　　　　　八四届：阮风枝考上北师大

陈老师（政治）：1.找出失败的原因是走向成功的起点。引用王蒙的哲言：我们所要的是失败后的成功者，而不是成功后的失败者。

　　　　　　　2.一花独放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

　　　　　　　3.一鼓作气到高考

　　　　　　　4.有志者立常志，无志者常立志。

滦老师（历史）：超人的成绩来自于超人的代价。

罗老师（英语）：以本为本，加大阅读量。

杨老师（语文）：要有滴水穿石的精神，要有方向性和韧性。

最后任兴华校长总结了这几年来的高考情况：

1.       我校升学率年年第一。

2.       年年文科高分垄断全地区三分之二。

3.       连续三年来三.2班都打胜仗。前十三名中女生占八名，男生只占五名。

4.       望同学们抖擞精神，跃马扬鞭，奋力拼博。

鼓劲会的确又把我们的劲鼓起来，看到同学们一个个信心百倍的样子，我岂能落后？

二月十六是除夕之夜，电视晚会还没有看完，我就催着妈妈从姥姥家回来了。脑子里除了看书学习，再也看不进去其它的东西，从二月十七到七月七日，只有一百三十天的时间了，都说时间就是生命，我说时间就是高考的成绩。

正月初六就开学了。老师说这下半学期的时间由同学样自由支配，我就给自己订了一个切实可行的学习计划，以迎接一百三十天后的高考。

四个月的时间，在紧强和忙碌中，眨眼而过，高考来临了。从考场上走下来，昏昏然不知所以然。家长和老师都急切地问感觉怎么样？我也说不出，就仿佛刚从刑场上下来，大生大死了一回。几天后，答案下来，估分也是一般，只有四百六十多分，连专科分数线都未达到。心中焉焉的，如泄了气的皮球，整天无精打采，除了帮妈妈干些家务，再无所事事。期待着分数下来，希望能出现奇迹。

十几天后，我的分数下来了，四百六十四分，奇迹没有发生，连专科线也未挂上，可以走个较好的中专，我的心中是万分的沮丧，仿佛被判了死刑了囚犯。

妈妈没有责怪我，但心里也很难受，高血压病又犯了，我天天陪着妈妈上医院打点滴。妈妈的同事来看妈妈，拿了几瓶罐头，小妹想吃，我就给她开了两瓶，妈妈同事走后，妈妈就开始训斥我：“打开一瓶就行了，你又打开一瓶，你不知道现在罐头有多贵？三块钱一瓶！到时候我看望别人的时候，也得拿罐头的。”听了妈妈的话，我感到心中很不好受，小妹也委曲地哭了。这么多年来，我和妹妹们上学就靠爸爸妈妈微薄的工资。生活清贫自不必说，父母把希望都寄托在我们三个能考上大学上，而我头一年就考砸了，父母怎能不伤心呢？尤其是妈妈，望女成凤的迫切心情使她血压升高。这次没有考好，我感到最对不起的就是妈妈那份殷殷之心。

小妹中招只考了483分，却未挂上南阳粮校的录取分数线，只好再复习一年，争取明年考上县高中。

晚上，我正家看电视，未想到刘爱玲和杨福梅来了。我热情地招呼她们进来，当然我们谈得最多的话题仍是这次高考同学样的分数，从她俩口中我得知：我们班分数最高的是焦晓冬504分，再就是杨福梅490分（后得知她的档案转丢了，连通知都未下），牛亚东488分，郭英华487分，郭智484分，张一兵481分，严耀东475分，王亚超478分，谢峰475分，张红旺462分，高孟良459分，魏五洲457分，王红卫459分，万玉萍468分，万玉萍的成绩与我不相上下，听说她接到分数通知的那天大哭了一场，我又何偿不是如此，流在心里的泪更加苦涩。

说完分数后，我们又说起班干部不团结的事，她俩不说，我还真不知道，班内看似风平浪静，未想到暗地里却拉帮结派，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王亚超，高孟良，魏五洲。谢华竟拉成四派。在我看来，王比较圆滑，高比较专政，魏比较意气用事，谢最….杨还告诉我，那次谢挨打，就是魏纠集二中的学生干的。杨还说：魏与邹晓克打架，是为了争宠张金霞。对于她们所说的这一切我都一无所知，想起那一紧张的阶段，我哪还有心情操别人的心呢？她俩走后，我还久久地沉浸在一种恍惚之中。

两天后，晓冬和英华来了。晓冬家住西华，英华家住农牧场，她们是来看录取通知书下来了没有？她们考得好，脸上是掩不住的喜悦，而我站在她们中间却自惭形秽。英华给人一种恬静安祥的感觉，不以物喜，不以已悲。晓冬是那种为人处事既圆滑又周到的人，无论见谁，都笑脸相迎，无论跟谁，都能和睦相处。学习成绩好又肯帮助同学，很得大家的赞赏。她们问我的录取通知下来了没有？我说没有，她俩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这些天，我一直在打听范军的分数，后得知他考了499分，重点院校肯定没问题了，我为他而感到高兴。那天，在校园见到他，他问我是否再复习一年？看来他已知道我的分数了，他的眼神充满关切，似乎又在暗示，暗示我再复习一年，复习一年，我就能行吗？复习一年，我就能考上本科或重点吗？我对自己太没有把握。我低下头，不敢去正视他的眼光，漠然地答道：“不知道。”记得前几天，在校园碰到他，我问他给自己估多少分？他说最多也就四百七、八十分。我竟冒然说道：“专科能走吧？”他抬头看我一眼，那眼光….我此刻才能领会它的含义“你真是太小看我了！”我真后悔自己说出那样的话，不过他当时也未说什么。我知道我们之间的距离是越来越远了，他能上重点，而我只能走个中专了，这种无形的距离就是我们之间不可逾越的障碍。今天是八月二十四日了，他的通知可能已下来了，也许九月一日就开学了，可他并没有给我留下他的地址，我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悲凉。

下午，大妹从高中回来。一进门就说：“姐，王华来信了，她姐考上湖南大学外语系。”

“不就是王莉萍吗？”

“是的，她原来和珂姨一个班。”

“她在郑的重点高中上的吧。”

“哪里，她也是在一所普通高中，可她在班内从示下过前三名。”

“她在初中学习就挺好的，每次都是全年级第一名，我怎能与她相比？”

“姐，你再复习一年吧，只要加把劲，明年一定能考上本科。”妹妹说了一百圈子就是希望我再复习。这些天，我也被这个问题搅得睡不着觉。

“姐，你再复习一年吧！到我们学校和我一个班，我们互相督促，互相勉励，明年你一定能考上，否则，你去上中专，这一辈子就定形了。”妹妹一席话，让我陷入更深痛苦之中。即使复习，明年一定能考上吗？如果不复习，就失去了永远再考的机会。我原来是那么地自信，现在却是如此地自卑。通过这次考试，我觉得自已不再是那个对任何事都充满激情的小姑娘了，我开始用怀疑的目光重新审视自己。

八月三十一日，大专以上录取院校的通知书都下来了。我和张秀来到学校看我们的通知书下来否？刚进大门口，张秀碰见她们班的一个同学，趁她们说话的空儿，我独自来到张贴光荣榜的黑板前，我们班又下来了好几个通知：王亚超，河南财经学院，专科。张一兵，郑大中文系，本科。他们俩个考的不错，都发挥了自已应有的水平。怎么没有见杨福梅的名字，就是专科，也该下来了。突然，我看见黑板上写着范军的名字，石家庄铁道学院，专科，会计系。他是499分呵，只比晓冬少了一分，却走了一个专科，而晓冬却被北京财贸学院录取，真是太可惜了。此刻，他心中定是很不好受。张秀说，昨天还见他与史生各自拿着个玉米棒在街上边走，边吃，边说笑着。是呵，不笑，还能怎么着？哭吗？流在心里的泪最苦涩。

在家等待通知书的这些天，心中如一团乱麻，什么也干不进去，脑海中总是范军的身影，他再有几天就该开学了，他这一走，我们不知何时再能见面？我是没有勇气去找他的，站在他的面前，我感到自己是多么地缈小。我在心里为他默默地祝福，祝他以后的工作、生活、事业、工作顺心如意！

九月六日，张秀的录取通知书下来了，周口师专。看到她一脸无奈的表情，我知道她也很不高兴。

我仍在家耐心地等待通知书，若在的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我随意翻开贾平凹的散文集《爱的踪迹》。其中一首诗深深地吸引了我：

　　　　　　天.地

　　　一

有多少水

就有多少柔情

有多少云

就有多少心绪

　　水开腾为云

　　云降落为水

咱们永远不能相合

 

　　二

天黑了

日子多寂寞

月亮是我的眼

　　我看着你

　　你看着我

夜夜把相思的露珠淌着

 

　　三

爱使我们有了距离

距离使我们爱的永久

　　这首诗是为我写得吗？可我心中没有爱情。

九月十五日中午，大妹进门就喊道：“姐，你的通知书下来了，是省会计学校。”接到通知，我心中踏实了许多，尽管是个中专，还终是被录取了。听同学们说，郭智考了499分，也只是录取了一个天津民政学校，杨梅的通知书到现在还没有下来。我去学校拿通知时，见她睛红红的，肯定是刚才痛哭了一场。刘爱玲被财院录取，仍是那不屑一顾的表情。王红卫刚挂线，被开封警校录取。谢华没有挂线，看样子是准备再复习一年。

拿了录取通知书，我不知该不该去向老师道个别？老师们辛辛苦苦地教了我这么多年，我在临走时，应该对他们说一声谢谢。可是，我只是考上了一个中专，简直无颜站在他们的面前。此刻，我还犹豫着是否复习？这时，恰好见范老师走过来，听说范老师今年仍教三年级毕业班，看着他那因为劳累而微驼的背影，看着他那已经灰白的头发，我一阵阵心酸。见他迎面走来，我赶紧打招呼道：“范老师，今年还教三年级呵？该歇歇了。”

“没有办法，毕业班的老师缺，今年再干一年吧！”范老师那苍老的声音无奈地说道。

我忽儿想起了范军，就随口问道：“范老师，范军和范敏走了吗？”

“小军走了十多天了，也是很不如意呵。小敏的通知也是才下来，明天就去报到的。”听了范老师的话，我的心仿佛被掏空了似的，范军真的走了，悄无声息地走了。

“小青，听杨老师说，你被省会校录取了，会计专业不错，毕来好分配。你的身体不好，能考上这个学校就很不错了。杨老师说你还准备复习，我看还是走了的好。明年形势不知怎样变化？听说又要考试体育了，对你很不利。”范老师用慈爱的目光看着我，就仿佛看着自己的女儿一样，我禁不住一阵眼眶潮湿。就匆匆地告别了范老师，走出了学校的大门。一路上泪流不止，如果明真的驾试体育，对我真的不利，看来我是别无选择了。况且父母身体不好，我这一走，不也减轻了他们的一个负担了吗？尽管父母很尊重我的意见，唉！走吧，一走百了，心中纵有万千的感慨，也无法表达我此刻无奈的心情。

 

 

                                                1999年5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