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
在昆山县南二十里外，有一道日本人称之为死亡谷，而中国人则称之为鬼门关的地方。那里方圆几百里，山连山，万山从叠，山上奇峰怪石直插九霄，而山下则沟壑纵横，再加上山高林密，整天云雾缭绕。如果有人在山下高声一呼，周围的山壁上，就会出现久久不息的回音。如果是野狼在沟底下一声嚎叫，则满山遍野都是狼嚎的声音，好不吓人。据传，这里曾是反清复明的大本营，抗日时，又成了八路军和游击队打鬼子的好战场。开始时，日本人就是不信那个邪，一次又一次的去搜山扫荡，可是，不管派多少人去，却一次又一次的连个人影都没回来，最后，上峰不得不下命令说：“死亡谷的干活，以后的，任何人不得带兵去那里的有，否则死了死了的有！”说也奇怪，在这个大峡谷里，有时在阴雨天，人们常能清晰地听到冲锋号声、喊杀声，同时还参插着手榴弹的爆炸声，使这个大峡谷，更增添了一份神秘的色彩。没有特别情况，一般没有人敢来这里，这里儿乎成了无人敢出入的大峡谷……
一、记意中的老人
粉碎四人帮后的第一个春节刚过，当暖阳融化了最后一片雪，小草悄悄破土而出时，春，便欣然来到了人间，和春天一起苏醒的，当然还有那沉睡了十年多的那亿万颗冰冷的心……
深春时节，我奉命带着部份野战医务工作者，拉练向那久别的大峡谷走去。一路春风拂面，柳丝依依，战友们唱着：天蓝蓝，秋草香，是心中的天堂，谁把思念化一双翅膀，敞开你的胸膛，寻找传说的愿望，云霄外，飘散着动听的悠扬。天蓝蓝，秋草黄，伴云水的流长，谁把思念远远地眺望，暖暖的阳光，让我们纵情地幻想九天外，是那最耀眼的光芒，让我们变成美丽的骏马和你驰骋天涯，一起守护不老的神话和传说……我和战士们一路走一路唱，唱出了十年多的抑郁，唱出了心声，唱出了希望，唱出了春天的畅快。在欢歌笑语中，我们忘记了长途跋涉的疲劳，不知不觉我们就来到了这难忘的大峡谷。我情不自禁地高呼一声——大峡谷！你好吗？我回来啦…我回来看你来啦……
我擦干了眼泪和汗水，和战士们一起，欢天喜地的向大峡谷里跑去，这时的大峡谷，绿草青青，遍地野花争奇斗艳，更有远处的映山红，开遍了整个山岚。仰面望天空，天蓝蓝，白云片片，绿树成荫，泥土的气味和着花香沁入心脾。听林间的小鸟你唱我和，偶尔又传来远处：哦！哦…野鸡的欢叫声。此时此刻的我们，真是：花影不离身左右，鸟声只在耳畔。我们如醉如痴，浑然忘我……
向老林更深处漫行，找一片绿荫小憩，听那泉水叮咚，那虫鸣鸟叫，不着半点尘音，宛如大自然奏响的清纯之乐章。入耳则润心润肺，入心则如痴如醉，顿生“此曲只应天上有，不知何时落人间”之感。人，宛若来到了神仙的境界！
凭着记意，我带着队伍，穿山越岭，才艰难地找到了仙姑峰下的仙姑庵。所为仙姑峰，地处群山之中，群山就像众星捧月似的，把它捧在中央。山虽然不算最高，但是山上一块巨石，就像仙姑一样，高高的矗立在那拔地而起的山顶上。山下深处的仙姑庵，门户深遂，古树苍苍，鲜花斗艳，常年古钟声声，佛声朗朗，俨然是一处天上的仙境。
据说原来这里是抗清复明的兵营，后来男人都战死了，那些女人，就把兵营改成了仙姑庵，日夜念经超度他们的亡魂，一直沿续到38年，日本人打到这里后，妮姑们才不得不下山还俗去了，这里只剩一个看门护院的老人。想到这位老人，我脑海里就像放电影一样，一幕幕地展现在我的面前。老人，原是城东的一个小山村人，家里有老婆孩子，可是他是一位正直、有侠胆、爱打抱不平的人。他年轻时，邻村的一个地主老财，强奸了一个佃户家的姑娘，姑娘蒙冤上吊自杀了。他爹去找地主老财说理，地主老财不但不讲理，反而将姑娘她爹，打的皮开肉绽后，又送了大狱里，弄的这家人家，家破人亡。他老人家听说后，在一个风高云暗的夜里，他杀了地主老财，又放火烧了他的家，就丢下孤儿寡母，只身逃进了深山老林里。日本人打到这里后，他又成了八路军和游击队的向导，他一次又一次地将鬼子和汉奸引进峡谷来，被八路军和游击队杀的片甲不留。当时，可真把鬼子气坏了，下定决心，非要拿下死亡谷不可。于是，就组织鬼子和汉奸四五百人的队伍，由土源大佐亲自带队，浩浩荡荡的向死亡谷开去。当土源看到二百多汉奸队，毫无阻挡的进入谷口时，他在马上高举指挥刀喊：“前……”可是进字还没喊出口，就听轰的一声枪响，坐骑一惊，把他掀翻在地。可惜的是，老人的土枪，因射程太近，所以没能打着他，他爬起来高喊：“八格！抓活的干活！”指挥着鬼子兵就向谷里追去。没想到刚进峡谷不到二百米，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一股黄协军，大声喊道：“小鬼子，你们的死期到了！”说着就猛烈的向他们开枪。当时，可真把鬼子给打懵了，没想到这些黄协军竟敢向他们开枪，气的土源大喊：“八格！死了死了的干活！”说着就指挥鬼子兵向前冲；再说那帮汉奸队，他们正在小心翼翼搜索前进时，突然背后一群鬼子兵向他们猛烈地开了火。这下子可激怒了这帮汉奸卖国贼，嘴里骂道：“狗日的！龟孙子，老子整天为你们卖命，你们不但不奖赏，反而打老子来了，来！兄弟们给我狠狠地打！我们不能白白地被他们打死，打死一个够本，打死两个赚一个！当官的这一发话，这帮子早已受够了窝囊气的伪兵们，齐声喊道：“狗日的，跟他们拼啦！”随着喊杀声，鬼子和汉奸的轻重机枪、迫击炮一齐向对方开火。一阵血战，双方伤亡十之八九。他们那里知道，那帮黄协军和鬼子兵，都是游击队装扮的，特地引来狗咬狗的。双方血战方停，突然又听到喊杀声、冲锋号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响彻云霄。这时的土源好像方才醒悟，不过为时已经太晚。醒悟的土源，一看大势已去，于是，就不顾一切的、狼狈的带着几十个伤残鬼子和汉奸，慌乱的向谷外逃去。可是，他们转来转去又转到原来的地方。这时，只见满山遍野的八路军和游击队向他逼来。急难中，他突然想起老马识途的经典，于是，一个箭步飞上了马背，指挥刀往马屁股上狠狠一拍，那匹高大的东洋马，腾空而起，越过死伤的鬼子兵，向口外蹿去。看看已冲到了谷口，好不得意，于是他就放慢了脚步。这时一个骄健的人影飞向了马背，将他踢翻在地，老人则轻轻的坐在马背上，将马带到另一边去。更没想到，看来笨的就像猪似的土源，从那高高的马背上摔下来，却丝毫没伤着他，只见他就地一滚，抢过指挥刀就站了起来，当看到我们的几十条枪对着他时，他高高举起指挥刀，要向我们砍来，说是迟，那时快，老人的土枪又响了，只见土源双腿跪在地上，手拿指挥刀还张牙舞爪拒不投降，可是后来，他还是不得不绝望的朝天高喊：天皇万岁……剖腹自杀身子亡……
咳！一晃三十多年了，老人家，你还健在吗？我怀着无比思念的心情，急速带着队伍向仙姑庵走去。在离仙姑庵还有二百多米时，突然几声狗叫，这时只见有三四十只狼，从房前屋后张牙舞爪的向我们奔来，虎视眈眈地挡住我们的去路，不让我们前进一步。这时队员都一时怔住了，慌乱中，战士们端起枪就要打，我一看不对，忙说：“不准开枪，我看这群狼，不像是野狼，好像是一帮训练有素的狼群，等等，我问问再说，肯定另有原因。”于是，我高声喊道：“我是林友生，老爷子，你还好吗？我来看你啦……”停了好大一阵时间也没回音，于是，我又要再喊，就在这时，山门开了，只见一个年轻的女人，领着一条大黄狗出来了。我忙问：“姑娘，你是谁？请问奇山老人好吗？”“你是谁？老人已经死多年了，你们还来找他！”姑娘没好气地说。“我是当年和老人家一块杀鬼子小兵林友生，今天带着医疗队的战友们来这里拉练，顺便来看看老爷子的。”这时姑娘却答非所问地说：“你们不是红卫兵？”“不，我们是野战医务工作者，是保卫国家的人民解放军。”“哪，你们来这里干什么？”“我们来这里一方面是拉练到这里采药治病的，另一方面是顺便看看老爷子的。”“哪么，死人能治活吗？”“姑娘，你说笑了，死人怎能治活呢？不过，一般的病人，我们都能治好，你家有病人吗？”“不！不…不…不，没有，只是随便问问。”“请问姑娘，你是奇山大叔的什么人？我们的队伍能住进你们的院里吗？”“你们就不用多问了，这…这里，不，不方便，你…你们……”“好吧，既然不方便，我们就在这附近打窝棚住下吧”“那好，没事，千万别随便进我的院子，不然的话，出了事我可是不负责任的，好啦，没事我就回去了。”说完，就又朝大黄说：“大黄，叫它们回去。”这时大黄狗朝狼群汪汪叫了三声，只见群狼，就像接到命令似的，调头都跑回去了，这时紧张的人们才算舒了口气，悬在喉嗓眼的心才算落了地。人们无不称赞这个年轻美貌的神秘女子。
二、与狼共舞的女人
姑娘走后，我们原地坐下开了个小会，分析姑娘的态度和对话，大家一直认为，姑娘一定是老人的亲人，而且可以断定，姑娘和文化大革命有很大的抵触，而且屋里肯定有一个急需治疗的人。于是我们就决定，以治病救人为契机，再和姑娘勾通。
为了防止万一，我们三十几座帐篷，密密的扎在一起，警卫班的战士们弹上膛，分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高度警惕着狼群的侵袭……一切安排好后，多日行军才到目的地的我们，很快就进入到了梦香。直到听起床号声，我们才幸福而又愉快起床，来欣赏鸟语花香这迷人的大森林的早上……早饭后，由我、护士长方圆、姜医生等六人小组，慢慢的向尼姑庵试探着前进。前进还不到五十米，我们的六人小组就被群狼团团围住了，我们不得不住足，向姑娘说明来意。可是姑娘却扳着铁青的脸，冷冰冰地说：“我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人，走开，不然我就不客气了！”说完就喊：“大青，二黑，送客！”这时两只大灰狼，呲牙裂嘴的就要扑过来。我急忙把战友挡在身后说：“姑娘，我是当年跟老人一起杀鬼子的小八路林友生，不是红卫兵，我们是解放军，拉练采药的医生，你看，这是护士小王，他是李医生、姜医生，那两位，一个是护士长方圆、一个是通讯员小贺。姑娘，我可以看出，你或者是你的亲人，在文化大革命中一定受到伤害，而且屋里肯定还有急需治疗的病人。姑娘，你就放心的叫我们进屋去看看你的病人吧。如果你不放心，我和方护士长、李医生、姜医生进去看看，其它的人留在外面，你用狼群看着，如果发现我们是坏人，你可以立即叫狼群吃了我们，你看好吧？”姑娘终于被我们的诚恳感动了……得到姑娘的允许，我们六人才慢慢地走到姑娘的面前，直到这时我们才看清她是一个：有魅力，又有气质的女人。她虽然很低调，但却不缺乏光芒。她穿戴虽然很普通，但却叫人感受到她与众不同。她虽然是一个二十左右的弱女子，但她那高高的鼻子，和那双又深又大，而又冷漠的眼神，却令人望而生威。这时护士长，看到她那怀疑和忧郁的眼神，就笑容可掬地说：“妹子，你不要害怕，文化大革命已经结束了，那害人的四人帮和红卫兵都被打倒啦，你看，我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是毛主席的队伍，是治病救人的医务工作者，是专门治病救人的队伍，你家不是有病人吗？快领我们去看看，这就是我们的大队长林友生同志。”她看着我们迟疑了一阵后，脸色由冷漠变成黄，慢慢又变成凄凉和悲伤，接着颤抖的身躯扑向方护士长，紧紧抱着她绝命地喊：“大姐！唔…唔…救命啊……”那凄惨的撕心裂肺的哭嚎声，刺破了天空，振撼着大地，满山遍野都长时间了发出嚎啕的啼哭声。人们无不跟着落泪，就连那些狼群，也跟着噢噢地仰着脖子朝天嚎叫着，刚才还叫人望而生威的她，却一下子变成了弱不禁风的弱女子，扑倒护士长怀里竟哭绝了气……
我们好不容易将她连劝带叫，才把她弄醒，醒来的她就迫不及待地哭着嚎着，拖着护士长喊：“大姐，求你们救救他吧……”我们七手八脚地搀扶着她，来到了当年老爷子住的房间。咳！我进来一看，真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没想到当年老爷子躺过的坑上，却躺着一个虽然面色红润，但却丝毫没有反映的青年。当时的我，真是触景生情，想起慈祥的老爷子，不知何时早已仙去，顿时扯不住的眼泪夺眶而下，怕被别人看见，我马上抹去眼泪问道：“他怎么啦？病了多长时间了？”“他是叫红卫兵打的，如今已经九年了，你们看他的头……”我们一听，异口同声地惊问：“怎么！？九年啦！？”说着我们几乎同时去查看病人的头部。这才发现，从病人的头顶骨开始，经过颞骨直到枕骨，呈现出宽大约五公分、深约三公分、长约十几公分的半圆沟。李医生和姜医生，仔细地检查后说：“他的颅骨洼陷，严重的压迫了他的神经，才导致他的长年昏迷，建议马上开刀整治颅骨手术……”李医生还没说完，我马上说：“做全身检查，如果身体条件允许，我们马上准备做开颅手术。”经过全身的检查后，五脏六腑都很健康，虽然心脏跳动只五十几下，但却不影响他的治疗。于是，我就跟姑娘说：“要治好他，必需做开颅手术，否则他将是永远也站不起来的植物人，请你考虑。”姑娘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她听我这么一说，马上激动地把着我的手，哭笑着问：“真能治好吗？”我点点头说：“能！不过还需要你的配合。”“行，我听你的”说着扑到那人的身上，捶胸跌足地哭喊着：“听到了吗？叔叔，你有救啦，你…有…救啦……”得到姑娘的允许，我们商量了治疗方案后，马上就起身回去作准备工作。可是一出门，我们就被狼群，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当我们正在束手无策之时，姑娘出门发现后，喊了声：“闪开，快给客人让路。”话音落，只见群狼俯首帖耳的，快速地闪在两边，整齐而又友善的目送我们，我们大家真是佩服的五腑投地，无不称赞姑娘的能耐。直到这时，我才有时间来欣赏这离别了三十年多年的仙姑庵。抬头一看，那当年弹痕累累的古老的苍松翠柏，现如今长的郁郁葱葱，生机盎然，更加威风凛凛。那棵当年被敌机撞断了主干杈的老白果树，现如今在那断臂上，又长出了脸盆来粗的枝干来，显得比当年更加雄伟，更加壮观。再看满院子里的月季、牡丹，更是大放光彩，花香沁人肺腑，又叫人陶醉，又叫我触景生情地暗暗呼叫着：鲁林，你魂在哪里？战友们你又在哪里……
三、守望
手术很成功，在病人还没恢复知觉前，闲谈时，问起姑娘的身世，这时姑娘痛哭地说：在我还没出生时，就没了爸爸，三岁时，母亲又上吊，离开了人间，从此就丢下我这个举目无亲的，孤苦伶仃的孤儿无人照看，是他们母子收养了我。那时叔叔他正在大学读书，平时都是我和奶奶在家相依为命，只有寒暑假他回来时，我们才能团聚，叔叔见我聪明伶俐，就给我讲故事、教我读书识字、背唐诗、唱歌和跳舞。因为我聪明好学又好动，所以一般的唐诗和歌曲，我听一两遍后，就能跳着唱着背下来，常常惹得奶奶高兴地双手捧着我的小脸蛋，亲着我的额头说：“你呀，你真是个小精灵——奶奶的开心果。”这时我也高兴地说：“奶奶，只要你开心，我就天天跳给你看，唱给你听。”那时奶奶总是开心地紧紧搂着我掉眼泪……那时在我生活的世界里，除了奶奶、叔叔和我外，还有一位和蔼可亲的老爷爷，可是他老人家不常来，只有过年过节时，他领着那他的大乌狼，挑着兔子、野鸡、蘑菇、木耳和黄花菜等山货等来看我们，而且每次来，他都变着法儿给我带来小宠物，如小松鼠呀、小鸟、蝈蝈……等，饭后就带着奶奶给他蒸的饽饽回大山里去了。再后来，叔叔大学毕业，就留在学校里教书，每年寒暑假回来，都给我买好多好多东西，有各式各样的小玩具、小点心、花裙子、羊毛衫和小红皮鞋等等。总的一句话，我虽然是个孤儿，但在奶奶和叔叔的呵护下，我渡过了美好而又幸福的童年。五八年初，叔叔打成右派被赶回家后，他就一直在家种地、砍柴、教我读书识字，那时日子虽然苦了点，但是我们一家三口过的也很充实，也很快活。到我十五岁时，叔叔就教我学完了全部高中的课程，没想到全家人正准备我高考时，一天上午十点多钟，突然来了好多好多戴红卫兵袖章的人，他们高喊着：打倒地富反坏右！打倒右派份子林海涛！打倒反动的恶霸土匪婆！打倒一切反动派！伟大的无产阶级专政万岁！毛主席万岁！喊着喊着就冲进了我们的家。他们拳打脚踢，强要用绳子将奶奶和叔叔捆走，这时我一看就红了眼，立刻像一头狮子一样，猛冲了过去，狠狠地咬住揪奶奶头发的那个坏蛋的手，疼的那坏蛋大叫一声，松开手，一脚将我踢倒，一头撞在门框上，当时虽然我头上流着血，两眼直冒金星，但是我不顾一切的，摇摇晃晃的又冲向了他们，用头去撞，用手去抓他们。于是，又被那帮坏蛋打倒在地，后又用脚猛踢我的头。这时叔叔大吼一声：“住手！他还是个孩子，有本事半冲我来！”说着，他争脱了坏蛋们控制，来抢救我，没想到，背后一个坏蛋，用鸡蛋粗的木棍子，狠狠地向他的后脑砸去，我一看不好，大声地惊喊：“叔叔…叔……”就昏了过去……
蒙胧中，我听到噢噢地哭叫声，我用劲的将双眼睁开了一条缝，蒙蒙胧胧地看见小狗，一面噢噢的哭，一面咬着袖子拖我。瞬间我想起了一切，于是，我拚命睁开双眼，没命地喊：“叔叔！奶奶……”可是不管我怎么喊，就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于是，我咬着牙坐了起来，一看叔叔倒在血泊里，奶奶不见了，那帮坏蛋也没了，家里被翻腾的乱七八糟的，这时那座双马牌的老木钟，当！当……的响了五下，这时我才意识到，都下午五点了，不行！快一天了，叔叔！叔叔，你怎样了。我叫着喊着用尽了全身力气向他爬去。可是爬到他身傍一看，叔叔的头肿的好大好大，满脸血肉模糊，好不吓人，当时我害怕极了。我马上爬过去，用手摸摸他的鼻子，觉着丝丝还有口气。于是，我就想喊救命，可是又一想，我们住在大山的深处，离人很远，更何况，自我生下来，从来没出过大山，除了老爷子外，我还没见过任何一个外人，没想到，今天第一次见到外人，却残暴的把我们打成这样。这对我这个，从来没见过生人的人来说，对外面的世界更加恐惧，更加害怕，所以我没敢喊。于是，我马上弄来清水，把叔叔身上的血擦洗好后，就双手拄着棍子，咬着牙，一瘸一拐出去拔了些止血草回来，捣成汁，撬开叔叔的嘴，一点一点地喂下去。把剩下的药渣敷在伤口上后，就守在叔叔的身边，哭着，一遍又一遍的轮换叔叔头上和脸上的的湿毛巾，小黄狗始终眼泪汪汪的，守在我们身傍……
忙碌了几个钟头的我，，浑身酸软的，不知不觉的就昏昏迷迷地倒在叔叔的身傍……突然听到：当！当当当！的敲门声，我一听吓了一跳，抓起菜刀就躲藏在门后准备拚命，后来门又：当！当当当！的响了起来，我一听是老爷爷的敲门声。于是，我连哭带喊地问：“老爷爷，是你吗？”“秋菊，是爷爷，快开门。”我一听，哇哇的哭着喊：“老爷爷，快来救救叔叔吧。”说着就将门打开。老爷爷进屋点亮灯一看，叔叔伤的那个样子，忙问他怎么伤成这个样！于是，我就将前后的经过说了一遍。听后他忙问：“你奶奶哪？”我说：“我也不知道，我醒了后到处找奶奶，也没见她的踪影，我寻思着准是……”“好了，你甭说了，我都明白了，看来这里不能再住了，你快收拾收拾东西，我去找车，天亮前，得赶快离开这里。”说完，老爷爷就急急忙忙地找车去了……
在逃跑的路上，老爷子才告诉我，他是我的亲亲姥爷。他说：他和我叔叔的爹——林道昌，还有三阳鲁家的鲁老爷子，是磕头的三兄弟。“哎，姑娘，我打断你的话，你说的林道昌，是不是原昆山县保安团长的林道昌？”“正是他。”“这么说，这个病人就是烈士林道昌的儿子？”“是的。”这时的我，眼前展现出林道昌，在一次反扫荡中，他独臂举着大刀，像一头雄狮冲进了敌群，他连续砍死十几个鬼子后，壮烈的牺牲了的场面。这时的我，心像刀绞一样，没想到英雄的家人，却如此遭到不幸，为此我暗暗下定决心，第一、一定要千方百计，治好先烈的后代。第二、要搞清老夫人被害的真相。我擦了擦眼泪，稳了稳神后说：“姑娘，你接着说。”于是，姑娘又接着说：后来因姥爷，杀了地主老财后，逃进了深山，所以鲁老爷子，就偷偷的将我姥姥和妈妈，接到鲁家，后来又在深山老林里盖了一处小院，将她们藏了起来，并派一位老人替他们看家护院。38年日本鬼子打到这里时，蒋介石下令不准抵抗，并撤走了国民党的军队。这下可气坏了县长华一夫，于是，他就和当时任县保安团长的林道昌，一起组织民众同敌人作战，在鲁家军的配合下，鬼子兵丢下一百多具尸体和大量的枪枝弹药，狼狈地从海上逃跑了。三天后，鬼子在飞机坦克的掩护下，卷土重来，向城里发起了猛攻，双方僵持一个星期后，在粮尽弹绝的情况下，城终于被攻破了，奄奄一息的华县长，被鲁家弟兄从死人堆里救出。丢掉了一只胳膊的林道昌和他的几十个伤残弟兄，在鲁家军地掩护下，撤进深山老林，后成立了东海国民党抗日游击队，同八路军和鲁家军，一起杀鬼子。为此，国民党特务和日本特务到处追杀他和华县长，结果华县长被鲁老爷子交给八路军后，又转送到延安。再后来林道昌的老婆孩子，被鲁家接去后，安排到我们那里住，后来他们就成了我的奶奶和叔叔 。再后来，鲁老爷子，为了民族的利益，抱着炸药，潜入水底，炸毁了日本人装得满满的三船军火，和经营了三百多年的鲁家码头，献出了五十几岁的宝贵生命。再后来，在反扫荡中，老三——林道昌他也光荣的牺牲了，哥仨就剩下他这个没用的还活着。说着他哽咽的哭泣……听到这里，我又问：“鲁老爷子，他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他有那么大的势力？”听姥爷说：这鲁家老爷子，可不是个简单人物，他呀，当年是同盟会的会员，早在1906年徐镜心先生在烟台成立的东牟公学时，他就为该组织捐献过巨资，后又为同盟会山东分会和北方支部筹备过大量的经费和物资。1912年的8月21日，孙中山先生应袁世凯之邀，赴北京会谈途径烟台时，孙中山先生在当时的克利顿饭店，曾秘密的召见了他，并和孙中山先生曲膝长谈了一个晚上。革命成功后，因看不贯贪官污吏的所作所为，他痛心疾首地发过誓，永远再不介入党争中去。虽然他退出官场，在家为农，但是地方官员，都得看他的脸色行事，没有人敢得罪他的，为此我们才躲过一劫。后来我又问：姥爷，你怎么突然深夜来到我们家？他说：孩子，我万万没想到，我的老哥——鲁老爷子的一家，为革命献出了生命，献出了一切，结果四清和文化大革命又被弄的家破人亡。原想你们住在大山深处，文化大革命的风暴波激不到这里。可傍晌时，我突然眼皮子乱跳，心烦意乱，于是，我就领着乌狼到外面去走走，没想走到镇上听说，红卫兵抓到一个老太婆，打的血肉漠糊，押着往城里去了，我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子，说声不好，就撒腿往这里跑，果然不出我所料，你们真的就出事了。
我们一路颠簸，姥爷一路悲愤的断断续续地诉说，我一路哭哭啼啼，悲痛如绝。突然几声“噢…噢…”的狼叫，把我吓了一跳，可我的小黄狗却冲到前面汪汪地叫个不停。这时姥爷哭笑着说：“不要怕，它是乌狼。”于是，他高喊：“乌儿，过来。”不一会，果然乌狼就蹿来了，和小黄狗亲妮地蹿来蹦去……
到家后，姥爷用几百年传下来的跌打密方，给叔叔内服外擦，可是叔叔高烧始终不退。不得已，姥爷就用六十二度的老白酒，给他擦拭身子，慢慢的高烧退了，脸上的肿也消了，可是始终不说不动不睁眼，除了喘气外，就和死人一样，毫无知觉。从此以后，姥爷叫我每天喂他两碗羊奶后，再喂他蘑菇鸡汤、鲫鱼汤、泥鳅汤等东西。另外早晚再喂他两杯用灵芝、鸡腿（山中长的一种草，根就像鸡腿一样，长一个独梃，营养特别丰富）泡的酒。除此之外，姥爷就教我每天上午、下午给他按摩两个小时。二十天后，姥爷对我说：“看来你叔叔没有生命危险了，你在家好好侍候你叔叔，我去找找你奶奶，现在天也慢慢的热了，别忘了每天给他洗洗澡，多翻翻身，不然会长褥疮的，记住孩子，千万守护好和照顾好你叔叔，等我回来。”我满眼含泪地说：“姥爷，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叔叔的，你要保重，我们等你回来……”我满眼含泪地看着姥爷远去的身影，真是心里说不出的酸辣，可是谁会想到，这竟然是我们最后的永别……
一天两天…五天六天也不见姥爷回来的身影，我急的吃不下，睡不着，心惊肉跳，心烦意乱，天天恶梦不断。到了第七天的傍晚，小黄狗一面哀叫，一面向外拖我，我惊慌地跟着小黄狗出门就向西跑，跑出将近二百米时，突然看到乌狼混身是血，拖着两条断腿有气无力向家爬来。我一头扑过去，抱住乌狼哭着喊：“乌狼！你怎么啦？爷爷哪？他怎么啦！”没想到乌狼流着泪，断断续续地哀叫了几声后，就死在我的怀里，当时把我心疼地紧紧抱着乌狼嚎啕大哭，小黄狗也一面噢噢的哀叫，一面舔乌狼身上的血。我哭了多时后，才抱着乌狼回家，给它洗刷好后，穿上姥爷的衣裳，安葬了它。从此，我又失去了姥爷和乌狼。
失去了奶奶，又失去了姥爷和乌狼的我，我整天以泪水洗面，一心一意的守望叔叔，期望他早早地醒来——他是我的未来，他是我的一切。我除了每天和以前那样照顾他外，我又想用歌声来唤醒他。于是，我每天给他按摩的同时，就唱起他教给我四季歌和小燕子等歌曲给他听，可是他还是毫无反应。以前有姥爷帮忙，叔叔尿在坑上的次数少些，可是现在剩下了我自己，实在忙不过来，坑都尿塌了。当我正在徘徊时，突然发现屋梁上挂了几个长把葫芦。于是，我灵机一动，拿下一个来，把细端顶部割去，将里面的东西搞掉后。费了好事才将叔叔从坑上搬到我的床上，然后量好地方，将褥子、褥单和床，掏了个洞，把葫芦从床下串上去，再把他那个放在葫芦里，好处他不会动，从此以后再没尿在床上，每个星期只接他一次大便就可以了。这一下可真减轻了很大的负担，腾出更多的时间给他按摩、翻身、洗澡、说话、唱歌……
没想到不满两岁的小黄，竟然当了妈妈，它一窝下了八只小狼崽子，个个都和乌狼一模一样，真是可爱极了。三个多月来没有乐趣的我，这下可乐坏了，我高兴的做了一锅面条，加上鸡肉、鸡蛋，给小黄狗满满给盛了一盆。好在门前有条小河，鱼虾不缺，我就天天摸些鱼虾给它做汤吃，由于奶水好，八个小狼崽子，个个都长的胖胖的，蹦蹦跳跳的可爱极了。可是好境不长，一天我正在做中午饭，突然听到小黄的撕叫声，我急忙出门一看，两只大灰狼和小黄，正撕咬在一起，小黄正处在下风。我一看不好，拿起猎叉就冲过去。人说狗仗人势一点都不假，这时小黄狗一看我冲了过来，本来处于劣势而又受了伤的它，一下子来了精神，奋起直扑恶狼，在我们共同的努力下，一只大灰狼被我一叉子叉在腰上，而另一只也被小黄咬伤，结果它们夹着尾巴狼狈地逃走了。这里过去是乌狼的地盘，现在乌狼死了，野狼就频频入侵。自由放养的鸡、鸭、鹅和羊，今天丢，明天丢，天天弄的我忙来忙去，真是忙的我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直直累了一年多，我又长了一岁，我知道姥爷和奶奶再也回不来了。可喜的是：我的小黄也长成了高大又粗壮的大黄了，我的八个狼崽，也长大了，野狼被赶跑了。从此，我忘掉了一切，拿出更大的精力来护理叔叔。到夏天，我就天天背着叔叔到河里洗澡、洗完后，就将他背在沙滩上晒太阳，我一面给他推拿，一面纵情地放开喉咙唱山歌给他听。随着我年龄越来越大，我的生活就更加丰富了，你看我养的这些鸡、鸭、鹅和那群羊，还有为我保驾护航的这庞大的狼群。再看看我种的满地绿油油的苞米、地瓜、大豆、高粱和谷子，还有那丰收在望的小麦。就这样，生活和照顾叔叔，就不是我的负担了，反而变成了我的乐趣，我想总有一天叔叔会和以前一样，健康而又快乐的伴我歌唱，伴我一生，就这样我守望着叔叔，天天盼，月月盼，直盼了九年多，可是叔叔他……说着说着，她就哽咽的说不下去了……
“叔叔 ！叔叔 ！快来人哪！叔叔他有知觉啦！”半夜里，我们被姑娘的叫声惊醒，急忙跑过去一看，姑娘正抱着病人哭着说：“叔叔，我知道你听见了，我是秋菊呀，你睁开眼看看我……”我们急忙把姑娘扶在一边，这才发现病人两眼正在流泪。于是，李大夫急忙给病人做了全身检查，检查后证明，手术已达到了预期的效果，如果再配合针灸，我相信病人，就能很快睁开眼睛和开口说话了。于是，每天除了按摩和药物治疗外，又增加了穴位针灸。果不出所料，第六天上午在按摩时，姑娘又发现病人的手指动了。当时把姑娘激动地摇着他的胳膊说：“叔叔！你醒了，我是秋菊，秋菊在叫你呢，你听见了吧？”这时只见病人又淌出了眼泪。姑娘一看，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一头扑到病人的身上，哭着喊着：“叔叔，你快快睁开眼看看我和救你的解放军吧，叔叔，我求求……”“秋菊，秋菊……”这微微的秋菊声，有似惊天动地，把所有的人都惊动了，特别是秋菊，激动地喊：“叔叔，你的秋菊在这呢，你九年没叫我，没看看我啦，快睁开眼看看我吧。”病人终于睁开了他的一双无神的眼精，疑惑地看着周围的人。秋菊一把拉住病人的手，大把鼻子小把泪地哭着说：“叔叔，你终于睁开眼啦，你看，我就是你当年的秋菊，可是你一睡就是九年，我都长成大人了，你还能认出我吗？你看，这些人，都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解放军医生，是他们救了你。”病人激动地说：“谢谢……”说着就要坐起来。我一看忙上前按住他说：“不要动，你刚做完手术，身体还没恢复，不用谢，我们是毛主席的军队，是人民的军队，救死扶伤是我们的天职，你既然醒了，就好好休养吧，我们就不打扰啦。”病人一天天的好转起来了。于是，我们就正式开始了采药和制药的计划。好在这里有的是房子，山上又有各种采不完的药材，特别是这里有的是，上千年的灵芝和葛根。于是，我们就请示上级在这大山里成立了个中成药制品基地。
天渐渐的热了，病人虽然各方面恢复的都不错，但是走路还是有困难。姑娘和往年一样，每天背着他到小河去洗澡、晒太阳、针灸和按摩。特别是她那天真无邪的，百灵鸟般的歌声和笑声，响遍了大山广野，响彻了云霄，叫每个医务工作者，无不感到人间的真情，人间的真爱。看着他们的欢笑，我突然想起了奇山老人。于是，第二天我就到昆山县的民政局和公安局，以老战友的身份，去找老英雄贺奇山的下落。可惜的是，两局的上下，没有人知道老人的真实情况。他们只知道，当年有一位老人，带着一只大灰狼，到文攻武卫指挥部，指名道姓的要替林道昌的夫人——郑如意讨个说法，红卫兵头头就说老人是林道昌的同党，就要将老人抓起来，一同关入狱房，于是，双方就发生了恶斗。大青狼一看主人遭到围攻，救主心切，就不顾一切的冲向红卫兵，又咬又搂的，当场咬伤了二十多人，虽然将红卫兵赶跑了，但是老人已被打的奄奄一息。而它也被打的遍体鳞伤，可是，它不顾自己的伤痛，拖着两条断腿，几次拖主人不起，就围着主人转了一圈又一圈，然后爬在地上，噢噢地嚎哭，哭的人好不心酸。哭嚎了多时，也没人向前救他们。于是，它又拖着断腿，向围观的人群爬去，在人面前，它头贴地的流着眼泪，噢噢的叫嚎啕不停。直到这时人们才董得狼的用意，于是，大家就向老人跑去。可是，当人们跑过去抢救老人时，一看老人早已断了气。于是，人们悲愤地含着眼泪，用手摸平了老人那死不瞑目的双眼，又有几个年轻人找来门板，就将这个不知姓名，不知来历的老人，抬到乱葬岗去埋了。后来人们发现，那只大青狼，不吃不喝，天天守着坟墓嚎叫.,人们被它的义举感动了，于是，有的送吃的给它，它不吃，送水给它，它不喝。它整整嚎叫了三天三夜，就不知去向了。人们深深被它的义举感动，后来人们都称它为义狼。当时这一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人们意论纷纷。林家夫人得知后，也活活的闯死在狱中。后来，那些被狼咬伤的红卫兵，也都得了狂犬病.，结果他们，又到处咬人，咬来咬去，死了好几十人。尤其是那个红卫兵头头，得了狂犬病后，疯狂的咬死了他的父母、老婆孩子一家五口后，又咬伤了他的好多同伙，最后暴死在臭水沟里。当时的老百姓，无不拍手称快，都说活该，这就是天意，这就是报应！这是老天爷，安排天狗下凡，来惩罚这帮打砸抢的畜生们！我听后说：“哪来的天狗，那是老人在灵芝夼采千年灵芝时，从死狼腚掏出的狼崽。”“这是怎么会事？”人们疑疑惑地问。“哎，听说，十二年前的一天，老人上山采灵芝时，听到野狼的撕咬声，他原认为，可能是为争夺地盘而打架，也没在意，可是等会没有动静了，跑过去一看，一只大肚子母狼，躺在地上直逗气，而哪两只恶狼还不把休，于是，老人拿着猎叉就把恶狼赶跑了。后来看到母狼有气无力地流着眼泪，抬头向后腚看去。老人顺着它的目光一看，一只小狼崽，露出半个头夹在那里。老人一看说声：“不好！再不出来，小狼就会憋死。”于是，就扔掉猎叉，把小狼从它娘的腚里扒了出来后，就送到母狼眼前，母狼瞪着一双感激的眼神，流着泪，甜了甜小狼几下，又噢噢的叫了几声，腿一蹬就断了气。于是，老人流着泪安葬了老狼，就抱着小狼回来了。从此小狼和老人就同吃一锅饭，同睡一张床，两个形影子不离，情同父子。而这位老人，不是别人，他就是我的老战友、抗日英雄——贺奇山老人。当我做了简单扼要的汇报后，他们方才得知，原来当年大战红卫兵的老人，竟是人人尊敬、人人崇拜的——贺大侠。于是，当天他们就陪同我一起来到老人的坟前。一见那长满了荒草的土丘，我的心真如刀绞，想不到英雄一世，我的战友，我的老前辈，没有死在敌人枪弹之下，却冤死在这乱世之中，止不住的眼泪就像流水一样地淌了下来。我双腿跪在地上，对苍天大喊：“老天！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哭拜后，我提议，将老人的遗体，迁回他生活和战斗的地方。两局领导，经过磋商后，表示支持并答应要全力配合迁移工作。第二天，县领导就派人带着砖、水泥等物资，跟我一起向大山里开来。当我们的车队到，离住地还有五百多米时，就被大青和二黑领的狼群挡住了去路，我急忙下车喊：“大青二黑是我，快快让开，我领着客人来了。这时只见大青和二黑闪在两边，我领着车队缓缓的来到了我们的住地——仙姑庵。
秋菊一听说，姥爷的遗骨起回了，顿时嚎哭着问：“在哪里！？在哪里！？……”当我将红布包裹递给她时，她伸出了颤动的双手，一把接到怀里，双腿跪在地上，竟哭绝了气。我急忙叫李大夫和护士长，将她搀回家后，就带人在仙姑庵东一片向阳之地，给老爷子和林老太各做了一座坟墓。然后又在老爷子的旁边，又给乌狼做了一座坟墓。真是人多，力量大，到下午四点，三座坟墓就做成了。下葬时，秋菊披麻戴孝地，背出了全身孝服的林海涛，双双地跪在坟前。秋菊悲痛地为三座坟抓土，人们又忍痛将坟墓添好土后，我宣读了贺奇山和林道昌生前的英雄事绩后，又讲述了鸟狼的护主的义举。最后我宣布，为英雄们呜枪，全体官兵为英雄三鞠躬，默哀三分钟。后来我又和战士们一起，为他们立了碑，撰写了碑文，记述他们的英雄事绩，以供后人展望。
转眼已到了78年，这一年，真是好事不断，这时我们的中成药制品，受到了中央和部队首长的表扬，为此，我也立了一等功，单位被受抒集体二等功；从此我们这里也有了通信信箱。后来，秋菊高考被录取了，虽然她高兴地又哭又笑，但是为了照顾叔叔和她的狼群，她毅然放弃了上大学的梦。到了78年12月27日这天，天大的喜事再次传来，林海涛平反了！接到通知的他，像疯了一样，一跳老高地呼喊着：“妈妈！我解放啦！我解放啦！”接着他又扑向秋菊，眼泪淌水似地哭喊道：“秋菊，我解放啦！我…解放……”紧紧抱着秋菊泣不成声。秋菊抱着他，哭着安慰他说：“叔叔 ，不哭，咱不哭，走，我们去告诉奶奶和姥爷，叫他们也高兴高兴。”说完两人相互搀扶，双双来到老人的坟前跪下，林海涛哭着说：“妈妈、大伯，二十多年啦，孩儿终于从获新生了，谢谢二老在天的保佑，请安息吧。”哭拜后，他们二人高兴的拿着通知书，又来向我报喜，当天晚上，我在食堂里为他们举行了庆祝大会，战友们和他们一起欢呼，一起歌唱，感动的他们二人，含着眼泪，一次又一次地鞠躬道谢。
四、秋菊——我的妹妹妈
新年刚过，79年月1月3日的早上，我就派车送林海涛去火车站，临走时战友们排着队，就和送战友一样，一一和他握手、敬礼道别。临上车前，他又和秋菊紧紧拥抱在一起。车，慢慢地起动了，秋菊满眼泪水地跟着车后面跑着喊：“我等你！到了早早给我来信报平安！”“我听到啦，你回去吧，我春节会回来看你的，你保重，风很大，好好保养身体，秋菊，我爱你！我爱你……”这声声的我爱你，就像声声的巨雷，劈开了她的心扇。把聚集了多年，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一下子喷发出千万个爱…爱…爱……瞬间她被爱的洪浪淹没，她淘醉了，她从来没想到，人生有这么幸福，有这样的愉快。等到她从爱河里清醒过来的时候，车已远离她而去，可是她还是眼泪盈眶地向前跑着喊：“我也爱你！我等你！我爱你……”车，虽然跑的不见踪影了，但是她还在不停喊：我爱你……
来信了，成篇幅的诗情爱语，叫秋菊淘醉，她看了一遍又一遍，看的她心跳，看的她脸红，感激的她泪水，打湿了信纸，滋润了她的心扇……
来钱了，他说：这一万块钱，是我回乡二十多年补助的一部分。我恋你的真，恋你的情，寄给你，是为了报答你的恩，回馈你的不了情……
从腊月二十三，盼到腊月二十八，秋菊日夜苦思梦想的人——林海涛，既没收到他的来信，也没见到他的踪影。她的嘴裂了又裂，舌头长满了疮，她不吃不喝，日夜浸泡在泪水里。过了春节，她就病倒了，我派护士日夜地监护和安慰她，给她们打点滴，给她打能量。她终于熬过了这一关，又慢慢的又站了起来，可是，她失去了往日的笑容，再也听不到她那充满了激情的歌声了。时间过的也真快，转眼过了十五，又过了二月二，又过了三月三。这天她终于又接到了林海涛的来信，当她兴高采烈的，用颤抖的手打开信一看，只见上面写的：亲爱的秋菊；您好！我原打算春节回去看你，可是后来听说，我的同学、我的同事、我的初恋——莉莉，自从我被打成右派回乡后，她就到处找我，她到过我们的家乡，可是我们住在大山里，她没找到。她又在报纸上，登了好多寻人启事，还是没找到，她绝望了，于是，就脱离了红尘，到了尼姑庵修行去了。我听后，心如刀绞，就不顾一切的到处找她，我日夜兼行几千公里，找了大大小小的十几个尼姑庵，也没找到。就在我一筹莫展之时，在火车上，我从一个游客那里打听到：在凉山脚下，也有一个仙姑庵，那里有个白毛仙姑，长像和莉莉几乎一模一样。于是，我就不顾一切的向凉山奔去。果不出所料，在那里，我终于找到了我的那个她——莉莉。秋菊，你还记得我给你讲的白毛女吗？我真没想到，当年一头青丝的莉莉，如今却变成了一头的白发！当年长在那张瓜子脸上的，一双美丽明亮大而有神的双眼，如今却变得昏暗无光。她！她…她……一个现代白毛女，就呈现在我的面前！我不顾一切地奔上前去狂喊：“莉莉！莉莉……”“你…你…你……”“我是你的海涛呀！”“海涛！海涛…海……”她喊着我的名子，当时就昏了过去。我急忙扑过去，紧紧地抱住了她。我一面流着泪，一面用手扶摸着她那一头白发，心疼地喊她，吻她，眼泪就像流水似的淌在她的脸上。她终于醒了，她睁开了那迷迷茫茫的眼睛问我：“海哥，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莉莉，看着我，这是真的，不是在做梦。”“海哥！我找你找的好苦呀……”说着，我们二人又抱在一起，哭在一起。
秋菊，因为我四处颠簸的去找她，所以没能给你写信，春节更没能回家看你，我知道，肯定叫你心里挂记和上火了，在这里我给你赔不是了。找到她后，我本来想领着她一起回家来看你，可是，当我找到她时，学校早已经开学了。所以我不得不带着她，急急忙忙的赶回学校，这才有机会写信给你，向我敬爱的知己——你，倾吐衷肠。
秋菊：她和你一样，也是一个孤儿，不过，她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从懂事起，她就想要个家。可是，她除了遭人白眼和歧视外，谁又能给她个家呢。为此她就发奋图强，终于考上了大学。在学校里，她力压群雄，她，不但成为全校的高材生，而且还是我们学校，名副其实的校花。平时，我们只是同学关系，没有太多的接触。毕业后，我们同时留校任教，才开始谈恋爱，她才向我道出了她那一颗孤独的心，期望着我能给她一个温暖的家。可是遗憾的是：57年底，我被打成右派后，58年初又被打发回家，从此我们就失去了联系。为此她就放弃了工作，四处找我不着，就投进了空门，想以此来了结她孤独的人生。
秋菊：我被她的真、她的情、她的挚爱深深感动。她为我已经付出了二十多个春秋，现在她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了，我不能叫她再孤苦伶仃的苦守着孤灯，渡过下半人生。我要给她一个完整的家，一个温暖的家！
秋菊：十年来，你对我的付出太多太多了，在这十年里，我虽然丧失各种表达的能力，但是，我没有完全丧失意识，十年来，你一日三餐，喂我吃喝，给我喂药。花季少女的你，天天为我擦屎接尿、按摩洗澡。冬天冷了，你又天真无邪的，用你的体温，来温暖着我，夏天热了，你又背着我到小河里洗澡，在沙滩上，你为我按摩和唱歌。秋菊：这十年来，你不遗不弃的付出，不遗不弃的爱，不是一般爱，而是一个伟大母亲的爱，是大爱。如果没有你这母亲般的爱和付出，我早已命赴黄泉，所以说，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这十年里，在梦幻里，有时感觉你是我的妹妹，又有时却又变成了我的妈妈。我在梦幻里，反来复去地喊你——妹妹妈，妈妹妹。不但在梦里如此，而且醒来时也是如此，纵然我当你的面，不好意思这样叫你，但是你在我的心里，你就是我的妹妹妈，除此之外，我不知该怎么称呼你。
秋菊：你是我今生今世，最崇拜的人，最敬爱的人，之前，我曾发过誓，今生今世非你没娶！今生今世，就是做牛做马，也要来报答你！可是我万万没想到，原认为早已另组家庭的她，却如此这般的执著，为了我，投入空门二十多年，变得如此凄惨而又可怜。秋菊，我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她已四十多岁了，我不管她，我对不起天地良心。可是我要管她，又放不下我曾发过的誓：今生今世非你不娶，做牛做马也要来报答你。秋菊，当时真的叫我好为难，可是再三思考后，我决定放弃你，原因很简单：其一、因为你还年轻，你才二十多岁，前途无限。其二、想娶你，只是我单方面的心愿，没有征求你的意见。其三、她已四十多了，又顶着一头白发，我不给她个家，她的下半生，我实在不敢想下去…… 其四、你的大恩大德，叫我没齿难忘——你永远是我的好妹妹妈。不管我娶你还是不娶你，你永远都是我的最爱，我会千方百计的报答你，拿你和妈妈一样的孝敬你，一样的尊敬你。
秋菊——我的妹妹妈，你的聪明才智，你的为人，你的德行，都是至高无上的。现在的你，就像一颗耀眼的明珠，被埋在土里，一旦被开发出来，你将会光芒四射，会造福于社会，造福于人民的。78年，你为了我和你的狼群，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而现在，我已走上了工作岗位，再也不拖累你了，至於狼群，我想过，你可跟林院长联系，交给军队，做军犬训练基地。这样你可以再考大学，走上社会，发挥你的光和热，为国家和人民做出更大的贡献。这是我的见解，也是我的希望，我和人民都在等你，期望你早早走上社会……
林海涛跪拜
1979年3月10日
秋菊看完这封热情而又通达的信，不但没有难过，反而高兴地说：“叔叔，你好可爱呀，我祝福你们，祝你们白头到老。”说着，她找出纸笔，含着幸福的眼泪，高高兴兴的给她的叔叔——林海涛写了封热情洋溢的回信。
五、一颗耀眼的明珠
她接受了叔叔的建议，找到了我，我联系到某边防部队，将她的狼群，全部捐赠给他们的军犬训练基地。当年她又参加了高考，她以优异的成绩被北师大录取。83年毕业后，她婉言谢绝了校方的劝留，回到了生她养她的故乡——昆山县，当了一名高中毕业班的数学老师，在她的教导下，连续几年来，她的学生升学率，都高达百分之九十以上，是全省升学率最高的学校。85年她被调到县里干副县长，主抓教育和卫生工作，后她又被任命为县长。在工作中，这个北师大的高才生，始终以为人师表来要求自己。在选拔和使用干部上更是如此，在选拔人才时，她一贯坚持德才兼备，以德优先的选拔方式。在她的理念里，师、范是做人的规则，也是社会的公理。她认为，学高者为师，德高者为范。在她的理念里，学历高不等于你的学问高，而是在工作中，那怕你是博士学位，在工作中却做不出成效来，这不叫学问，最多也就是个书呆子。反过来，你虽然没有大学文凭，但是在工作中，你却能带领广大群众干出惊天动地的事业来，这才是真正的学问，才是天才，才可为人师表，令人人学而敬之。在她的理念中，德是什么？德即是：忠于祖国，忠于人民，忠于职守，孝敬父母，孝敬天下人。只有忠孝两全的人，才是德高望重的人，才是人人效仿的典范。
再加上她规定的纪律中，有一条强硬的规定：凡是公职人员，不论你职位高低，凡是有：贪污受贿、吸毒、嫖娼、赌博、打架斗殴和在工作日的中午喝酒者，一律撤职查办，永远不得再录用。由于业绩突出，曾先后获得全国三八红旗手和五一劳动奖章。现在，这颗金碧辉煌、光芒四射的明珠，又以市长的身份，带领她的领导班子，为改革开放和人民的事业，奋力拼搏……
六、神秘的韩国客商
一天，她接待了一位长着鹰勾鼻子，深眼睛的客人，他用一口流利中国话问秋菊：“你是本地人吗？”“对，我就是昆山人，请问您有什么事要我帮忙？”秋菊笑容可掬起身问。客人礼貌地说：“谢谢，其实我也没有什么要劳驾您的，只是想问问，你们这里有个三阳村是吧？请问我能不能到那里去参观考查一下？”秋菊一听笑了笑问：“您是中国人？”“不…不……我是受一个朋友委托，叫我到三阳村去看看，在那里有没有投资的可能……”“那可是个好地方，山清水秀，交通便利，你的朋友是这里人？他怎么没来？”秋菊还没等那人说完，急忙打断了他的话问。“对，我的朋友的确就是这里人，不过有种种原因，他没能来成。”请问：“你个人去，还是你们全团的人都去？”“我自己一个人去。”“那好吧，今天看来是来不及了，明天我还要接见一个重要代表团，看来我就没时间陪你前往啦，请你原谅。不过，你放心，明天我会派专人陪你前往的。”秋菊刚说完，那人感激的点头哈腰地说声：“谢谢，不用了，还是我自己去吧。”转身偷偷地抹着眼泪走了。第二天，那客人谢绝了陪同人员的陪送，独自一人，打的走了……
林海涛教授和他的夫人崔莉莉教授和往年一样，年年寒暑假和春节，都要带他们的小公主——崔林敬菊，寻梦来仙姑庵，因为，这里有他们的知己和今生今世也永远忘不了的，更还不起的不了情，当然，最感动的还是崔莉莉教授，每每想起当年的她，几乎成了爱海里的亡魂的时候，是秋菊十年来，不遗余力的，不遗不弃的，用一个少女的金子般的心、用一种伟大的母爱，拯救她的丈夫林海涛，才从死海里，捞出频临死亡的她，又毫不犹豫、勇敢的将爱让给了她。这对一个二十多年来，在庙里吃斋念佛，灵魂频临死亡的崔莉莉来说，秋菊在她的心里，早就被神化了，她认为她就救苦救难的菩萨，她就是观世音转世，她就是仙女！她就是神！她就是活菩萨。所以，她请来艺术大师，照着秋菊的像片，用青铜铸了二尊和观世音菩萨一样大的铜像，并铸上了：“活佛——秋菊”四个大字，一个供在家里，另一个供在仙姑庵内。在家的时候，她要丈夫和女儿每天在秋菊和菩萨像前，上两炉香，这是他们的第一功课。此外，每天晚饭后，她就虔诚地跪在铜像前祈求，菩萨和秋菊保护她一家平安，并祈求菩萨保护秋菊一生平安，工作顺利，官衔年年上升，前途无量。年年寒暑假和春节，又来到庵里，上香念经祈求。她的这种做法，虽然秋菊心里实在接受不了，但是也拿她没有办法，怎么说她也不听，说大了，她就神经系系的，好像有点精神变态似的，所以没办法，只好求救与我。我虽然找过林海涛夫妻多次，但是始终也改变不了她的做法，后来我就说：“在家里你们偷偷供奉还可以，人少，影响小，可是在庵内，人多嘴杂，对秋菊的前程恐怕不利，因为她是共产党的干部，绝对不准讲迷信和个人崇拜，否则会断送前程的，所以，为了秋菊的前程，我劝你们将秋菊的铜像收回，把感激的心情装在心里，装进灵魂里。”还不错，他们一听，怕影响到秋菊的前程，立刻将秋菊的铜像请进了她柜子里，只在早晚请出来接受他们的香火和祈祷后，再请进柜子里，这十几年来，年年如此，从没间断过。 92年，我虽然已经离休了，但是我离不开这里的山山水水，更离不开这里的一切，所以，我就谢绝了干休所的优越生活，和老伴一起在这里养花种草，养鸡、养鸭，将我的后半人生，溶入这山美、水美、人美、心灵更美的友情的世界里。林海涛夫妇和往年一样，年年都带着他们的爱女——崔林敬菊来渡假。秋菊也和往年一样，白天她没时间和我们一起聚会，只好晚上下班后，带她丈夫和儿子来相会，深夜后，大家又不得不，难离难舍的分开，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因为她是一市之长，所以，大家虽然心里恋恋不舍，但是此时此刻，也只能流着眼泪，相互拥抱、相互理解和相互祝福。相聚时间虽短，但是感情却越来越浓，越来越激烈，友情更加远远流长……
一天早饭后，崔莉莉突然提出，要瞻仰和参拜秋菊和丈夫童年成长的故居，当时我被她的提议怔住了，一时不知应该如何答复，因为要走路，需要转大半个圈子，得走五六十里地，才能到达。如果爬山，则需要翻过五座山岭，少说也有三四十里地，不用说还个十一岁的崔林敬菊，就是他们二人又如何爬得？我稍稍考虑后说：“如果要去，等明天我安排辆车才行，今天晚了，看来是来不及了。”可是林海涛却说：“不，不用车，我们背上行军帐篷，带上餐具，以过夏令营方式，步步为营，其不更有意思，更有一番情趣……”“好！太好了，我同意爸爸的主张，过夏令营去。”还没等她爸说完，小公主敬菊，就迫不及待地跑到她爸眼前，扯着她爸的手又是笑又是跳地说。于是我们就分头准备，好在我们的行军帐篷和行军锅，都是现成的，不用太麻烦，第二天，我们带上了些油、盐，换上行军鞋就出发了。
离开仙姑庵，我们沿着大峡谷向东南方的老君山走去。七月的大山里，真是五彩缤纷，各种各色的奇花野草，争奇斗艳，蜂飞蝶舞，鸟语花香，叫人好不淘醉。一路上，我们的小公主，蹦蹦跳跳的与花为伴，与蝶为舞，真是：一路欢笑，一路歌，忘掉了疲劳，也赶走了盛夏的热浪。正当她几乎被大自然溶化之时，扑棱一声，突然从她的脚下，飞起了一只大母野鸡，顿时把她吓的大叫一声，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我急忙说：“别害怕，是只母野鸡，很可能是在那里下蛋，被你踩着了，快找找看，你眼前有没有它的窝。”说着我们齐向她那边跑去。我们还没跑到，就见她手拿一个野鸡蛋说：“快看呀，快看呀，野鸡蛋，野鸡蛋，还热呼呼的。”我忙说：“野鸡乖，野鸡乖，野鸡下蛋土里埋。快往下扒扒看看，可能下面还有更多的蛋呢。”说着我们已来到她的眼前。这时，只见她眉飞色舞的，用她那葱白似的小手，从土坑里一个个地拿，一个个地数，当拿到第十八个时，她突然看到那只野鸡回到我们不远处，焦急的跳来跳去，这时的她，不忍心地说：“对不起野鸡，我只是想看看你有多少孩子，吓着你了，请你原谅。”说着，又一个个的将蛋从新埋好，然后慢慢退着，看着那只野鸡回到窝后，才轻松地喘了口气问我：“爷爷，你怎么知道下面的土里还埋着蛋？”我说：“所有的动物都和人一样，都本能的用各自的方法，保护下一代，野鸡和鳄鱼一样，它们下蛋后，怕被人和其它动物吃掉，都用土埋起来，这是它们的本能。所以，当你发现第一个野鸡蛋时，我就念道：野鸡乖，野鸡乖，野鸡下蛋土里面埋。就是提醒你，土里还埋着好多的蛋。”“哦，原来是这样的，可惜我当时没反映过来，我真是笨极了。爷爷，你说，我今天的做法对吗？有没有伤害到它们？”“好孩子，你做得很对很对，没有伤害它们。大自然是人类的，也是各种动物和植物的，缺一不可，这就叫着生态平衡，我们不管是谁，都万万不能破坏这种平衡，不然，这个美丽的世界，就会走向灭亡的。”我们的小公主听后，如释重负，又蹦蹦跳跳地寻香追蝶去了……
十几里长的峡谷，我们走走蹭蹭的竟直走到中午，才来到老君山下。好在，这里沟塘里有的是鱼虾，遍地里有的是黄花菜，树上有的是木耳，满山遍野有是的蘑菇。于是，我们就下水摸鱼捞虾的、采蘑菇的、摘木耳的、拾柴的，不大一会工夫，一顿丰富的午餐的材料就备齐全了。我和老伴就忙碌着，炒了一碟蘑菇、一盘虾、烧了一碗黄花木耳汤、一盘红烧鲤鱼，摆在千年古树下，大家就席地而坐，耳听群蝉争呜，眼望百花斗艳，嘴里品尝着大自然赐给的山珍美味。此时此刻，人们心旷神怡，说说笑笑，不知不觉，一锅米饭和四个菜，都吃了个干干净净。这一顿饭，一吃，吃了一个多小时。我一看说：“大家既然吃饱了，也该走了，不然恐怕今晚就上不去老君山了。”于是，我们就收起行囊向老君山爬去……
老君山，是这里群山中的第二高峰，海拔772米，山上有一块巨石，高约三米左右，仔细看去，和一个老道一模一样，有鼻子有眼，更叫人惊奇的是，头上还扎着一个道士结，下颚一把胡须直垂膝盖，右手高高地举着一支拂尘。可惜的是，纵然是老天的鬼斧神工之做，但是，它终究还是一块顽石，所以，千万年来，他没能掸清这个混沌的世界……
为了早些达到目的地，我们在密林缝缭里，曲曲折折地攀藤而上。虽然个个都大汗淋漓，但是我们的小公主，却不知疲痨地大喊大叫，去追寻着树上的小松鼠，而小松鼠又好像有意逗她似的，跳来蹦去的，就是不离她左右，弄的我们也只好走走停停。直到太阳留下半天的彩霞，在我们的脚下要悄悄溜走时，我们才来到了老君身旁。这时只见他，神采奕奕的，身披万道霞光，笑逐颜开的，在欢迎我们的到来。望着半个世界没见老君的我，此时此刻，真是触景生情，想起当年一起战斗过的，生龙活虎似的战友，为祖国的明天，他们大部都战死在疆场，如今的我又寻梦来这里，虽然老君身披彩霞来迎接我们，但是此时此刻的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哎呀！战友们呀，战友，请告诉我，战死的，你们的亡魂漂泊在哪里！活着的，你们又在哪里？集成合了…立正……为什么，还不快快来向我靠弄。战友呀 ，战友！你们听到了吗？你们的排长——林友生在呼叫你们……
“爷爷，你怎么哭啦？”敬菊惊奇地望着我问。我忙擦了擦眼泪说：“好孩子，爷爷没哭，是一个小飞虫飞进眼里了，你看我擦擦就好了。”接着我又介绍说：“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太上老君……”还没等我说完，就见崔莉莉急忙拉着海涛和我老伴，跪下来就磕头，嘴里还不停的咕咕噜噜地念经文。而此时我们的小公主，则跳着笑着，摸摸老君的胡子，摸摸他的拂尘，最后她又爬到老君胳膊上，要和老君亲亲嘴。这时把她妈吓的，一把将她拖下来说；“神圣面前不得无礼！快给老君跪下谢罪！”这时我说：“天色不早了，快快起来，到宿营地去吧。”说着大家一步一回头的赞赏着，这巧夺天工之做，才恋恋不舍的向老君洞走去。
老君洞，在老君东约一百米的山坡上，这个原来只有南门，深约三十米，宽约十二三米的不规则的山洞，在抗日战争时期，我们将它修得平平正正，除了在北、东北和西北，修了三个暗道外，里面还修了多个陷井和暗堡，这里成了攻不破，炸不毁的堡垒。抗日时期，这里成了我们的大本营，也成我们杀鬼子的好战场。因为中午吃的比较多，晚餐都不想吃了，所以我就建议到老君井旁，品尝老君造的琼浆玉液去。
这老君井的水，真是甜如密，清凉爽口，喝下去，润心润肺，沁人肺腑，立觉精神百倍。正当大家兴味盎然之际，一轮明月，又直扑我们而来，此时此刻的我们，好象一下子钻进了月亮，顿觉身子漂漂然，如痴如醉，我们的小公主，竟然不知不觉的舞了起来。此时此刻的我，不知身在山上，还是在月上，真是：人、月、山熔为一体，相扶相依，不能分辩，这才是人、月、山韵的最完美时分。
七月的老君山，众瀑飞泻，此时的月亮，因水而灵动丰满。月上老君山，好似常娥来抚琴，月芒如指，流瀑似弦，轻拨慢挑，一曲蟾宫中的仙曲——高山流水，叫人如痴如醉。此时此刻，人们的心田里，宛若一池清水，宁静而又温馨，没有一点凡心蠢动，只有那轮千古明月，照耀人寰……
正正一夜，我们跟着随月亮，从东山头，转到南山头，又转到西山头，直到金鸡顶着一头红冠，身披万道的彩霞，要冲出大海之时，月亮才脸色惨淡的，叹息着，载着嫦娥和玉兔扫兴而去。这时的我们，才如梦方醒，急回头，望着山下，只见雾海茫茫。纵观众山，一夜里之间，都变成了无名小岛，真有一览群山小的感觉。说时迟，那时快，转眼间，太阳冲破了万顷碧波，冲出了大海，霞光染红了半边天，染红了大海，染红了大山大川，此时此刻的我，又好像一夜之间成了神仙，和老君一起，驾着祥云，轻飘飘地飞在九霄云外……
早餐后，这里却又回到了碧海、蓝天和青山的世界。为了赶路，我们不得不收拾好行囊，恋恋不舍的，一步一回头的，告别了老君，带着美丽的回忆，向山下走去。到了山下，我们的小公主，竟哭着喊道：“老君爷爷，再见，您多多保重，我会再来看您的；嫦娥姐姐和小玉兔，下次我还来和您们共舞的；太阳公公，希望您下次见面的时候，不要忽忽地离开我们，您可知道，我是多么想，永远躺在您的怀抱里，享受您给人间的温暖。”我看着她忽闪着一双挂满泪水的大眼睛，心痛地安慰她说：“好孩子，大自然的美是永恒的，只要人类不破坏它，这种幸福，是永远也享受不完的。”我们的小公主听后，脸上立刻显出灿烂的笑容说：“保护大自然，人人有责。”说着笑着跳着向远方奔去。
虽然是三伏天，但是大山里还不算很热，直到中午时分，我们才到了秋菊童年生长的地方。这时，只见一个老者，跪在秋菊妈妈的坟前嚎啕大哭，嘴里还直念道：“贺珍呀，贺珍，我…我对…不起你呀…你…你为什么不等我呀，贺珍，贺珍呀…贺珍……”“哎！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哭哭啼啼？又口口声地喊贺珍的名子？”我高声地问。这时，那人忽然转过身来，我一看，大鼻子！深眼睛！马上惊喊：“鲁林！你…你是鲁…鲁林！”正在这时，林海涛也高声喊道：“鲁林？鲁林！你果真是鲁林！”“对呀，我就是鲁林，你们又是谁？”“我是林友生。”“我是林海涛，鲁林！你这个不知耻辱的叛徒，你背叛了祖国，投靠了美国佬，害死了你的老婆，害死了你父亲！今天你又假慈悲，跑来哭哭啼啼，你用心何在？说！”“哎呀，老排长，海涛兄弟，你们冤枉死我了呀。”“鲁林，你不是早在五一年就在朝鲜战场上，投靠了美国鬼子吗？如今时隔四十多年，你怎么又出现在这里？今天又如何跑到这里哭的如此伤心？我问你，她是你的什么人？”我疑惑地问。“哎呀，老排长，往事真是一言难尽，自从我们分别后，我随部队转战大江南北，又解放了全中国。可是万万没想到的是，五零年，美国又发动了侵朝战争。五一年春，部队里挑选一批大鼻子、深眼睛、武功高强的战士紧急入朝。因为我妈是俄罗斯人，我有妈妈的遗传，再加上从小跟爸爸学了一身武艺，结果我被选中了。部队给了我七天探亲假。
因为妈妈早在九一八事变时，就被日本人杀害了，所以爸爸带着我回到了老家，交给爷爷奶奶看管。没想到，后来爷爷奶奶也死了，我也当了兵，孤独无靠的老父亲，就被鲁老爷子，派来给她们母女看家护院。想不到他却看中了人家那美丽而又贤惠的姑娘，就早早定下了这门亲事。为了安慰他那一颗孤独的心，所以腊月的二十八，我就和从来没见面的贺珍结了婚，婚后的第五天，也就是——阴历的正月初三，我离开了家乡，离开了父亲，离开了她，更没想到这竟是一场生离死别……”说着说着，他又捶胸跌足地嚎哭道：“贺珍这呀，贺珍，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呀……”。“浑蛋！我姐姐的名子是你叫的，你这对不起父母，对不起老婆孩子，对不起国家的败类，还不闭上你的臭嘴！滚得远远的！”这时，我急忙制止海涛，把行军壶递鲁林说：“喝口水，慢慢从头说来听听。”他喝了点水后，接着说：“我到了朝鲜后，就投入了艰苦的封闭式的训练，后来我们打虎队，大部时间都在敌后作战，就更无法跟家中联系。51年秋天，美帝国主义，发动了不可一世的，空前绝后的秋季攻势，那时，我是打虎队里教导员，我们的部队，大部时间都是在敌人的心脏里战斗，在一次偷袭美军司令部时，我们的队长王洋同志牺牲了，我也身负重伤被俘。在重利收买和百般劝投不成的情况下，美国鬼子把我枪毙了。在掩埋尸体时，一位韩国老人，发现我还有一口气时，就悄悄将我藏了起来，当晚，她又冒着生命的危险，将我偷偷地背回了家，并找来医生，在仅离我心脏一厘米之处，取出了那棵险些要命的子弹，后来又接上了我的那双断腿。从此，在她们母女的精心护理下，半年后，我能下床了，生活也能自理了。有一天我闲着无料，翻阅旧报纸时，突然发现报纸上有我的像片，因为我不识韩文，所以我奇怪地拿着报纸找文姬讲给我听，她看完后说：“报上说，一名中国的上尉军官鲁林，已叛离了他的国家，投诚到友军方面来了，现已安排到了自由世界的乐园——美国定居去了。”我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地说：“真能胡说八道！我明明被俘，劝降不成，把我枪毙了，却说我是叛国投敌，不行，我得找他们去！”说着我就向外冲。这时，她母女俩用劲抱着我说：“鲁林君，你要冷静，不要冲动，你如被发现了，会没有命的呀！”“不！士可杀，不可辱！我绝不能如此耻辱的活着！”我当时疯了似的，要挣脱她母女俩的束缚冲出去。可是，她母女，哭的就跟泪人似的，双双跪在地上，老人磕头如颠蒜似的说：“鲁林君，你看着我母女侍候你的份上，可怜可怜我们吧，你即使不管我这半老婆娘的死活，难道说，你能忍心看着，我那个不分昼夜侍候你，并深深爱上你，年才十七岁的女儿吗？难道说，你真的忍心让她也跟着你我上断头台吗？”这时，我看到跪在地上的母女俩，心一下子软了下来，泪流满面地搀起她母女，搂在一起，哭在一起。从此我变成了一个有国不能投，有家不能回的弃儿。
为了能早日回到祖国，我就想办法保护好自己，于是，我拼命地学习韩语。为了能早日和妻子团圆，我拼命的学韩国的礼节，穿韩国服装。为了祖国，为了妻子，我处处装的和韩国人一模一样。为了祖国，为了妻子，我一次又一次的逃跑过，可是一次又一次的都失败了。后来，我不得不和和蔼可亲，温柔体贴的文姬结了婚。虽然她给予了我无比的温柔和体贴，但是，我却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祖国，想念着我那从认识到结婚才仅仅五天的妻子——贺珍。有时梦见她披头散发地跑来找我，我就哭着喊她的名子，紧紧抱着不放，直到文姬被我抱的喘不上气，叫着我的名子推开我时，我才清醒过来。每当此时，文姬总是安慰我说：“盼盼爸，不要难过，等时机成熟时，我和盼盼一起和你回家看看姐姐去。”有时，我梦见她掉进了万丈深渊，我哭着喊着跟着她一起跳下去。这时文姬又从塌塌米下抱起我，搂在怀里拍着我的背，安慰说：“孩子爸，梦是反的，不怕，咱不哭，来，我搂着你，你睡吧。”就这样年复一年的，整整煎熬了我四十多年，才有机会回来，没想到，她却早日离我而去……”说着他又伤心地哭了起来。我不忍心地说：“鲁林，你说的可是真的？谁能证明你说的是真的？”“我说的句句是实话，绝不骗人，不信你们可以看看我身上的伤，再不信，你们可以到韩国去，问问我的家人和那些街坊邻居，还有当年给我治伤的医生，他们都可给我作证。”鲁林哭着说。我以一个军人的敏感，绝对相信他说的是真话，决不是编造出来的谎言，于是，我说：“鲁林，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还是想想将来吧，请问你今后有什么打算？”“老排长，我是一个中国人，虽然大家都中了美国人的圈套，说我是一个可耻的叛徒，但是，我绝对是一个对得起祖宗，对得起人民，对得起祖国的人，我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想在我的有生之年，带着我的老婆孩子，回到自己的祖国，回到自己的家乡来发展，为祖国和家乡做点好事，来弥补我的罪过，好向我的妻子和爸爸来谢不忠、不孝之罪。幸好今天又碰到老排长你和海涛兄弟，顺便还得请二位替我出主义，我到底应该怎么办？”我说：“应该怎么办，现在还不好说，等我领你去见一个人以后再说。”于是，我们一起来到三阳镇，打的来到了市政府招待所。
晚上，秋菊一家三口准时来了，秋菊笑逐颜开地问：“林院长，有什么事，通知一声就是了，还用你老亲自跑一趟。”“好，你们一家三口都到了，现在我请你们见一个人。”说着，他朝隔壁房间里喊：“来啦，你们过来吧。”这时海涛夫妇和敬秋，领着那个深眼睛，大鼻子的韩国人来到秋菊面前。秋菊一看急问：“哎，你们在什么地方和这位韩国客人走到了一起？”“秋菊，他不是一名韩国人，是中国人，以前曾是我的战友，参加抗美援朝后，就失去了联系，没想到，今天又在你的出生地又遇见了他，他就是当年相传的叛国投敌的鲁林，也就是你的爸爸。”“我爸爸！？他就是害死我妈妈和爷爷的那个叛国投敌的叛徒！你…你…你这叛徒！快快给我滚出去！滚出去！我不想见你！”秋菊气的眼都红了，一下子失去了她平日温柔稳重的状态，疯了似的又哭又叫，向外又打又推她的爸爸……
我和海涛夫妇，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他父女分开，我望着悲愤的秋菊说：“秋菊，刚见到他之时，我们也跟你一样，都恨之入骨，可是听到他的哭诉后，我以一个军人的敏感，相信他说的都是真的，绝不是他编造出来的谎言，只不过我们当时都中了美帝国主义的圈套，冤枉了他，也害死了你的妈妈和爷爷。现在看来，虽然我们不能断定他是不是个英雄，但是他起码也是一名地地道道的，一个有良心的中国人。所以，我希望你，不管是在礼节上，还是道义上，都要勇敢的去面对他，与他好好勾通。”秋菊就是秋菊，她有着大海的胸怀，气吞山河的肚囊，她听后，稍稍迟疑一会，然后擦干眼泪后，哭笑着说：“鲁先生，对不起，请原谅我的失态。其实呢，在我的脑海里面，从来没有爸爸的印象，只是小时候，蒙蒙胧胧地记得妈妈是吊死在草房里，再后来，爷爷又吊死在妈妈的坟头，其它一切什么都不记得，直到叔叔考上大学那年，临走到他爸爸坟前告别时，我天真地问：“奶奶，叔叔，我的爸爸在哪里？他也死了吗？”这时海涛叔叔突然火冒三丈地说：“住嘴！以后再不准提那个害死你妈妈和爷爷的坏蛋！否则，我就不理你了，听到了吗？”当时，小小年纪的我，吓的两眼泪汪汪地点点头，擦着眼泪哽咽着说：“嗯，记住了，叔叔。”这是自从妈妈死后，来到奶奶家，第一次受到的也是最后一次受到的斥责。当叔叔看到我哽咽着擦眼泪时，一把将我抱在怀里安慰着说：“好孩子，是叔叔不对，不该斥责你，来打叔叔出出气。”说着就拿我的小手打他的脸。然后就哄着我抓小蝈蝈，直到把我斗笑了他才罢休。
直到叔叔教完了我高中课程后，准备高考时，我才偷偷地问奶奶：“奶奶，我都好高考了，我爸爸姓什么？是干什么的？能告诉我吗？”奶奶没好气地说：“不准提那个坏蛋，我可以告诉你，你爷爷姓鲁，你的名子，就是你爷爷给的。因为在你出生的时期，咱们房前屋后，到处开满菊花，红的、白的、黄花的、紫的香透了半边天，所以你爷爷就给你取名字叫：秋菊。当时咱们两家人，欢欢乐乐直过到五三年，突然听说那个坏蛋叛国投敌了，你妈妈哭的死去活来，半夜里跑到草房里上吊自杀了，你爷爷悲愤地安葬了你妈妈后，留下了遗书，吊死在你妈妈的坟前。孩子，你看，这就是你爷爷当年留下的遗书。”我急忙打开遗书一看，只见上面写道：
嫂子，因为，我那对不起国家、对不起父老乡亲、对不起祖宗的可耻叛徒儿子，害死了我的儿媳妇，使祖宗蒙耻，叫我无法再活在人间，所以，决定去找我那孝顺的儿媳妇，省得她一路孤单，无人照看。可是，我又舍不得我那活泼可爱的小孙女，故临走前，特托你将她扶养长大成人。不过嫂子，请记住，她长大后，千万别告诉她爸是干什么的，也不可告诉她姓什么，叫什么，以免占污了她那幼小的心灵。只告诉她姓秋天的秋，名菊就行了，拜托了嫂嫂。
一九五三年十一月二十二日鲁峰跪拜。
只有十五岁的我，看着爷爷的遗书，如万把尖刀穿心，哭的死去活来，从那时起，我知道“耻辱”两字的真正含义，更知道父债子还的道理。于是，我就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做人，今生今世一定要努力的去做有利于国家，有利于人民的好事，以赎回我那可耻的爸爸所犯下的滔天罪恶，向党谢罪，向人民谢罪，向国家谢罪，以洗刷我们家族的耻辱。我考上了大学后，又以优异的成绩，向国家和人民交了一份合格的答卷。毕业后，为了向家乡的父老谢罪，我放弃了留校任教的优越条件，回到老家当了一名中学老师。后来我又走上了领导岗位，我才有了更好的向党和人民赎罪的机会。没想到，时隔四十多年的今天，叛党、叛国的叛徒爸爸，你竟然不知耻辱的站在我面前，叫我何以去面对众乡亲！去面对祖宗！对不起，我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秋菊转过身又说：“对不起林院长，请原谅，我无法接受你单凭感觉的解说。”说完，一家三口就走了……
我们送走了秋菊一家三口后，一转身看到鲁林双腿跪在地上，捶胸跌足地哭喊：“老天爷呀！请你告诉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如何要如此惩罚我！四十年前，叫我有家不能归，四十年后，又叫我有亲不能认，为什么！为…什么……”我和海涛拉起哭成泪人鲁林说：“好啦，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还是冷静下来，好好理顺理顺下步应怎么办。”“老排长，我心里已乱成一锅粥，实在不知如何是好，还得请老排长和海涛兄弟帮忙出主意才好。”我看他那无奈的样子说：“如果你真的是被冤枉的，你就想法去找你原来的战友和领导，只有他们能证明失去联系前的你。至于你失去联系后的情节，现在来看，很难取证，因为中韩至今还没建交，无人能为此去调查取证。所以，我建议你现在当务之急是先在国内，去寻找你的战友和领导，要他们证明你是不是他们的战友，至于你失去联系后的事，只有等待中韩建交后，你再要求有关单位到南韩去印证你的真伪，这是唯一的办法。所以说，你现在急不得，需要一步步的走才行……”我们安慰好鲁林后，就到了秋菊那里，没想到她正在家写辞职报告。我们百般劝她，她就是不听，她痛哭地说：“我从小就失去了父母，已是我最大的不幸，没想到，缠绕在我心头上几十年的那个，早已死亡了的，罪恶的叛徒爸爸的鬼影子，今天却出现在我的眼前。如今的我，前债未了，又成了欺骗了党、欺骗人民的不忠不孝的恶人，又如何能站在领导岗位上，向人民发号使令！为此，我必须马上辞去职务，才能求得党和人民的原谅，才能叫我心灵上有所安慰。否则，我将永远也对不起党和人民，更对不起列祖列宗，像我这样一个不忠不孝的人，又如何能活在世上。”我看着她那痛哭的样子，一时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这时海涛说：“秋菊，说你爸爸是叛徒，我记得那时也仅仅是大街小巷的传说和议论，我想来想去，当时上级有关部门，好象从来也没有表态是真是假。今天听他的哭诉，我想肯定当时另有曲直。所以我想，你现在不应急于写辞职报告，而是应该及时向有关部门反映情况，要求有关部门查清他的真实身份才是，你说呢？”秋菊听了海涛说的这一段话后，迟疑了一下后，痛哭地说：“当时的情景我虽然不了解，但是我妈妈的死和爷爷的死，都是事实，人民的议论，也绝不是空穴来风，你们单听他一面之词，岂能就轻信为真？”“那好吧，是真是假，我们暂且不去争论，能不能等调查后，你再做去留的考虑……”还没等我说完，秋菊就打断我的话说：“以前我不知有他的存在，四十多年来，我只知自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虽然那耻辱的阴影，一直压在我的心头上，但是我以子还父债的形式来拼命工作，来减轻我的负罪感。可是现在，一个叛徒，却活生生的出现在我眼前，你们说，叫我如何向党交代！向人民交代！向列祖列宗交代！为此，敬请你们：请不要再多说了，我意已决，今晚写好辞职报告后，明天我就带着他到公安局去，给我死去的妈妈和爷爷讨个说法，否则我对不起他们。”秋菊的决定我们都觉得有道理，于是，我们都表示支持她的做法。第二天，上班前，她就将那个“叛徒”，交给了公安局，并要求彻头彻尾的查清其真实身份，否则，决不能轻易放走。上班后，她又到了市委办公室，交上那份辞职报告后，含泪离开了她的办公室……
秋菊的辞职，引起了省市甚至中央领导的重视，从市公安局到公安厅、公安部，都介入调查，很快就从原来的师团有关人员查出了鲁林的原始资料，并安排了和他并肩作战的海外归侨豫威和他见面。没想到老战友一见面，一声：教导员！队付！就悲愤地紧紧搂抱在一起，相互顷诉说着各自的遭遇。哭了多时，豫威又说：“你和王洋队长牺牲后，我们悲愤极了，我带着全体队员，为你和队长报仇，奋勇地摧毁了敌人的一个又一个指挥堡垒，配合大部队，最终打垮了美帝国主义，发动的不可一世的秋季攻势。战争结束后，当我们正准备给你、王洋队长等战友添写战功和阵亡通知书时，战士们从战壕里却捡到了你的叛国宣传资料。当时我虽然死也不相信，但是一时也拿不出有力的证据来证实你不是叛徒。所以最后既不能说你是叛徒，也不说你是战死，只能把你的问题挂起来，这就是当时真实情况。直到现在，鲁林离队前的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再没有任何疑问。关于他离队后的问题，因为中韩还没有外交关系，暂时就无法到韩国取证，所以眼下只能进行到此，不得不搁置起来。
没想到，刚搁置没几天，92年的8月24日，中韩两国同时宣布了建交公告，我们便沉热打铁，申请组成了一个到韩国考察小组，有幸我以考察组长的名义，带员到了韩国的首都——汉城。在那里，我们走访了当年给鲁林治伤的医生，护士。也访问了街坊邻居和街、道的负责人，他们虽然都异口同声地称赞说，朴正中是个有礼貌、有道德规范的好商人，但是他们却不知道，他们熟悉的好人朴正中，却是一个的的道道的中国人——鲁林。因为当时怕鲁林遭到敌人的追杀，老人才给他取了个韩国名子，穿韩国衣服，教他说韩国话，所以才能生活到今天。为此也造就了他，成为一位现代企业界的名流。
社会面调查完后，我们才来到了鲁林的家——朴氏府邸，这是一座设有花园、假山和室外游泳池的三层高级别墅。进门后，在客厅迎接我们的是一位和蔼可亲的，看上去是一位只有七十多岁的老人和几个佣人在场，我们通过翻译说明来意后，老人惊喜的双手合掌说：“谢天谢地，等了四十多年的这一天，终于来临了，孩子有家啦！孩子终于可以回家了……”说着，老人激动的泪流满面地来到我的面前，紧紧握着我的双手说：“谢谢，谢谢你们来认亲，长官，你可知我们盼望这一天，已盼了四十多年了，今天总算圆了我这个九十岁老太婆的梦。”我们在坐的人，无不被老人的慈爱和大度感动，我激动地拥抱着老人慷慨地说：“阿妈妮，谢谢你，我代表全体成员和中国人民，谢谢你这位伟大的母亲。”说完，我们齐齐向这位伟大的母亲深深鞠了一躬，表示敬意。落坐后，老人流着眼泪从五一年秋开始，直说到现在，真是有悲也有喜，谈到悲处，叫人撕心裂肺，悲痛欲绝，泪如水流。谈到喜处，则又叫人欢欣鼓舞，手舞足蹈，泪花飞舞，老人整整给我们讲述三个多小时，才讲完了鲁林的生、死、荣、辱人生。
和老人刚谈完话，鲁林夫妇就带着三个儿子，三个媳妇，五个孙子，一个孙女，和女儿女婿及外甥女，一家十七口子，来到了客厅。鲁林一一介绍后，全家人围着我们问长问短，我作了一一解答后，他们的儿孙们激动的齐声喊道：“我爱中华！我爱中华！中华是我家，我们要回家！我们要回家！”海外赤子的声声呼唤，真是感人肺腑，我激动的眼泪盈眶地说：“祖国欢迎你们，我们一定要加紧的工作，争取你们早日回家。”相见虽然时间很短，但是此时此刻，在场所有人的心和血，好像都串连在一起，沸腾着，跳着。一股暖融融而又柔情的暗流，在人们的心田里，久久地湍流不息。
根据老人的讲述和街坊邻居的走访，以及街、道的资料显示，基本印证了鲁林所说的完全属实。为了早日实现他们一家人的愿望，我们回大使馆做了简单扼要回报后，就回国了。我们又马不停蹄的，向有关部门递交了有关鲁林的祥细材料……
秋菊辞职后，又回到了学校里教书，直到她爸爸的问题搞清楚后，才知道四十多年来，是谣言害死了妈妈和爷爷，是自己错怪了苦难的爸爸，尤其是几个月前，又是那样无情地对待可怜又可敬的爸爸，自认为忠孝道德的自已，竟是个不忠不孝，罪大恶极的人。她越想越觉得无地自容，真是悔不堪言……
九九重阳节这天，万里无云，在秋菊出生之地，房前屋后的菊花怒放了，真是房前屋后蜂飞蝶舞，香飘万里。五十多年的老宅，也修饰的焕然一新，大门上挂着一条巨大的条幅上写着：奶奶、爸爸、妈妈，欢迎你们回家。弟弟妹妹，秋菊欢迎你们的归来。上午八点，我带着老伴和去南韩的全体成员，就赶到了秋菊的家，林海涛夫妇也请假带着小公主来了。十点，五辆韩国现代越野车，徐徐在门前停下后，车门打开，只见鲁林夫妇，搀扶着那位九十岁的老人缓缓而来，后面依次的排列着儿孙们。这时的秋菊，三步并成两步跑向前，跪在老人面前说：“不孝子孙欢迎奶奶、爸爸、妈妈和全家人回家，女儿今天特来向爸爸请罪来啦！”说完连向老人连磕了三个响头。三位老人忙上前扶起秋菊，奶奶止不住的流着眼泪，双手理着秋菊的头发说：“好孩子，四十多年，苦了你了，不要哭，让奶奶好好看看你。”“奶奶，你也不哭，有话咱们进家里再说好吗？”说完，她放开奶奶，又和妈妈爸爸紧紧拥抱在一起，哭在一起。这时秋菊的丈夫——一中学教务副校长，罗文凯带着八岁儿子罗彬彬上前一鞠到底地说：“女婿罗文凯带着外甥罗彬彬，恭候各位老人和众位兄弟姊妹回家啦。”鲁林突然听到回家两字，激动地喊：“回家！回家！孩子们，我们终于回家来啦！我们…终于…回…家啦……”他孩子似的竟哭不成声……
后来他又得知，他死去的夫人，就是他师傅贺奇山的女儿时，于是，他迫不及待的，带着他的儿孙跟随着我们，去祭奠贺大侠，回来后，又带着他的儿孙，在埋葬他夫人的山坡上栽满了各色各样的菊花。
又一年的秋天，明净的天空，像一片蔚蓝的大海，萧瑟的秋风，又见菊花开。这时只见，在满山遍野的白菊花中，在山的上半部的当中，是用一色的黄菊花栽成三米大的：神侠奇山四个大字。而右侧也是用一色的黄菊花栽成三米大的：慈父鲁百川五个大字。而左侧也是用一色的黄菊花栽成三米大的：烈女贺珍四个大字。在他们下方的正中，又用黄菊花栽成三米大的，永垂不朽四个大字。虽然看上去，只是几个简单的方块字，但是字里行间，却表达出无限的哀思和刻骨铭心的爱。此时此刻，遍地花开的山坡上，更是蜂飞蝶舞，好像飞跃的五线符，在给人们演奏主席的蝶恋花：我失娇杨，君失柳……忽闻人间曾缚虎…泪飞…倾盆雨。
此后的鲁林，天天流着泪，背着喷雾器，给花细细的喷洒着温柔的雨露，以表达对他、她和它的尊敬和哀思。鲁林生来就喜欢菊花的个性，他认为，它是花中的隐君子，从不张扬，从不跟百花争奇斗艳，不管是在阳光明媚的春天，还是在炎热的夏天，它总是一身不显眼的绿装，静静地看着卖俏的众花，暗暗地蕴蓄着能量，在霜杀百花根时，它却在冷风寒霜中笑，摇曳出自己的优雅和情操。这就是他爱菊花的理由，因为菊花的秉性太像他了……
根据鲁林的意愿，秋菊向政府提请，在她们的故居处，投资一亿元，建立一个仁爱工业园。批准后，他爸爸开始了厂房、职工宿舍、职工食堂、居民楼、医务室、幼儿园、小学、中学和科研大楼等配套设施的建设工作。另一面他又自己投资修筑了一条，又宽又平坦的直通山外国道的柏油大道，并命名为幸福大道。在所有配套设施进行到一半时，鲁林邀请我和秋菊，为他的企业，在全国范围内，召收为国捐躯和致残等英烈年在十八周岁到五十周岁的子孙来厂做工。半年后，所有配套设施都完工了，工人也召来了。这时鲁林才宣布了三条分配方案：1、凡是夫妻同来者，都免费提供给两室一厅的住房。2、凡是带着父母者，都免费给一套三室一厅的住房。3、凡是随儿女而来的伤残军人，年满六十岁者，都可免费住进养老院。4、凡是来做工者的子女，都可免费上托儿所、幼儿园、小学、中学、大学和出国深造。条件是：大学毕业者和出国深造者，毕业后，必须回企业工作五年和十年，否则将分别交给企业十五万元和五十万元的教育经费。
看到鲁林的种种安排，秋菊这才知道她爸爸，绝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人，而是一个有超越时空的企业领军人物。闲谈中，秋菊又问起她爸爸的为人。我说：“我们虽然相处只有四五年的时间，但是我知道，他的为人和别人绝对不同，他是个稳妥而又有主见，从不张扬的人，不管做什么事，事前从不说他要干什么，而是不露声色的，等把事情干完后，任人去说长道短，从不计较。我记得四四年秋的一天，当敌人对仙姑庵狂轰乱炸时，他却悄悄地带着轻机枪，爬上那棵老百果树上，等敌机再一次回过头来轰炸时，敌机刚刚腑冲下来，说时迟，那时快，他的机枪突然哒哒…哒哒的响了，打的敌机慌了神，一头撞断了那棵百果树槎后，又一头撞在东山上爆炸了。而被震掉在树下的他，却像没事的似的摸了摸头说：“排长！你快看，我把飞机打掉啦！打掉啦。”喊着他又提着机枪，投入了激烈的战斗。这就是他为人的一贯作风，没想到四十多年的他，还是那个了不起的独树一帜的作风。”通过她爸爸的所作所为，秋菊知道，这就是一个人的成功的法宝。正如秋菊想的那些样，三年后的仁爱工业园，又盖起了集教学和科研为一体摩天大楼，有了自己的大学和科学研究机构，成为一家有名商企集团的出口创汇大户。
默默无闻的教了几年学后的秋菊，在换届选举中，又被选为市委书记，兼市人大主任。她的爸爸鲁林，也被选为市政协委员，当记者问起老人当选感言时，他激动的眼泪盈眶地说：“到现在为止，我才算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做中国人真好！”
2012年11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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