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幸福童年

一

春风吹遍中国每一个角落的时候，农村人开始适应城市生活，乡村变得平静，留守村庄的人难得遇见青壮年，孤寡老幼的欢笑声使田野村落更加宁静。鸡鸣打破拂晓的天空，本源习惯性走进果园，忙起看起来永远干不完的农活，桃树开花了，枣树、葡萄藤也打起了芽孢，五十多亩地只整理一条墒沟，太阳便不知不觉挂到头顶。

“佳佳，快去喊爷爷吃饭！”奶奶在厨房里喊，“知道了，奶奶！”本佳把笔放在作业本上站起来转身跑了出去。沿着中间小路向前右拐便能看到爷爷，本佳经常听爷爷奶奶在饭桌上谈新品种葡萄，大多数早上时间他都会在那里。

“爷爷，吃饭啦！”

“噢！”本源答应一声，看了看墒沟马上到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爷爷，我上学快要迟到啦！”本源立刻放下手中的铁锹，走出葡萄树地，本佳跑上前拉住爷爷粗糙的大手。回到屋里，老伴已经把饭菜盛放好在桌上，本源拿起毛巾脸盆到一边洗漱，本佳与奶奶坐上桌吃饭。

“现在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没干什么活一个早上就过去了。”

“快点洗吧，佳佳还要上学，园里的活都忙一寒天了，还有什么活要你操心的。”

“今年结葡萄，看看新品种产量怎么样，天气这么干也没下雨的意思，整理一下墒沟浇灌，防止影响收成。”

“一辈子就知道忙葡萄，儿子媳妇来电话说要让佳佳到城里上学，你看怎么办？”

“去就去吧，城里教书条件好，佳佳去了你也能腾出时间给我做个帮手。”

“哎！没孩子在身边，你就不感觉闷得慌。”

“又来啦，日子过得好好的叹什么气，儿子出去十多年不是闯出点名堂吗，你担心这担心那，就不往好处想。”

“你整天干活就不知道想孩子多么难受，城里学校又能怎么样，佳佳要是有出息在哪都能念成书。”

“死脑筋，条件好才能读好书，看看镇上哪家孩子上了名牌大学，儿子当年学习那么好那么用功，洗脚还捧着书本，也不就考个普通大学，城里的孩子上名牌就是平常事，那不就是条件好的原因。”

“你有理，天天在葡萄地里也不知道哪里想出来的歪理。”

“国家有政策，你没看这些年不用交军粮啦，说不定哪天三两五钱也不用收，种地也能吃个清闲饭。”

“你想吧，国家还能给你送葡萄新品种，再花钱让你种得啦。”

“不用说，看形势真会有那一天，我还想孙子上学也不用交学费呢，这不都是靠政策走的。”

“老不正经！”老伴噗嗤一声，笑了。

本佳天天听爷爷奶奶拌嘴，有时吵得很凶，最后都是奶奶笑着过来的。村里的孩子上学很多由爸爸妈妈接送，自己只有爷爷接送，偶尔奶奶送一次，那是爷爷外出了。

爸爸妈妈的形象，本佳陌生，逢年过节回来，表面上对自己很亲热，可是本佳觉得还是爷爷奶奶亲。听说爸爸在外面办厂，工作很忙，妈妈在另外的厂里上班，工作也很忙，他们忙什么，本佳不知道，懵懂的记忆里不明白为什么人家孩子的爸爸妈妈那么好。

离开爷爷奶奶，本佳心里舍不得，第一次流下伤心的眼泪，爸爸说：“男人的眼泪不能这么轻易的流。”妈妈在一旁笑了。

二

城里有爸爸妈妈的家，本佳理解仿佛也是自己的家，只有在星期天才回到这个家里，要么爸爸开车接自己，要么妈妈开车接自己，没有看到他们一起接过。这里的学校，本佳很迷惑也很拘束，看着同学们玩得开心热闹，他却提不起兴致，老师的眼神告诉他，他们并不欢迎自己，嘴里的话是表情的配音，没有电影里逼真。

一个学期过去，班里的同学基本都认识了，自己似乎与他们不一样，融洽这个词汇用不上，看上去要好的小朋友都知道他家里非常有钱，镇上班里的同学从来没有这种表现。老师对他的照顾，本佳能从他们眼神里看到什么，心里本能产生对这个环境的厌恶。期末考试，本佳在试卷上的表现生疏，班主任老师口头上表扬了他，但是他知道自己的成绩还没在班上排到中等，若是全校十几个班级一起算下来，名次从后面容易找到，他不敢接受这个现实，班主任却在讲台前说：“本佳同学学习刻苦努力，刚来我们学校就有如此好的表现。”这严重伤害了本佳的自尊心，镇上的老师可以这么说，因为他是班里第一名，全年级也是第一，那有成就感，是荣耀，这里，自己什么都算不上，感觉老师像是对自己羞辱。

暑假，本佳终于回到了爷爷奶奶身边，感觉真正回到了家，爷爷抱起他兴奋的说：“乖乖，这么短时间我的孙子又长高了，再过两年爷爷就抱不动喽！”奶奶把他拉到面前，摸摸他的头他的脸，嘴里唠叨不停：“这么久有没有想奶奶呀？”眼睛看得本佳咯咯发笑，“奶奶，在学校我好想回家，食堂里的饭菜没有奶奶做的好吃。”

“怪不得长得这么瘦，奶奶一定要给你补回来！”

“奶奶做的什么都好吃！”

奶奶厨房里的手艺堪称一绝，她能把果园里各种水果合理调配出几百道美味菜肴，本佳最喜欢的还是奶奶早上做的粥，香蕉苹果小米粥、仙桃莲子羹、葡萄糯米羹、琵琶葡萄香米羹，他记不住那么多名字，每当奶奶问他在学校学习情况，每天的饭菜便成为组词造句的最佳选择。本源的手艺在果木上，几十年的嫁接水平让全县从事果木致富的里手向他取经，他能让一棵果树上结出八种不同的水果，最拿手的是葡萄，每隔几年创造一个新品种。他理解果木，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寒暖倍至关心，孩子有什么理想他鼎力支持。

水果销售不景气的那些年，本源丝毫没有放弃对果木的培养，产量品质口感以及病虫害防治，他不赞同使用农药，果木如同人一样，是药三分毒，健康靠环境与自身保养，外加因素都会影响健康。嫁接是最好的健康手段，仿佛人在锻炼，活力依赖运动，健康成长是最有效的运动方式。老伴那时最烦心的是一年比一年多的产量，卖不出去又舍不得扔，水果进入厨房对饭菜进行了翻天覆地的改革，葡萄炖排骨的效果相当显著，仙桃鸡翅的口感比饭店里做法更能吸引食欲，山楂肉片的美味令人想入非非，香梨回锅肉有一种不同寻常的味道，石榴红枣仙桃汤另有风情，她换着花样做，本源本质父子吃的感觉比山珍海味还美。本质说：“妈妈，我在考试的时候都在想今天回家又能吃到你发明的菜是什么味道，是不是能把蔬菜与水果协调起来？”启发她的灵感，青菜桃肉的红红绿绿，香橙萝卜的白橙黄，一系列色香味俱全的新菜炫目登场。

生意逐年升温，本源却忘不掉老伴的厨房手艺，因此培育出不同季节生产的桃树，其他果木反季节生产一直没有进展。大棚技术的革新，本源从中找到了希望，成本高使他放弃其他果木培育，葡萄仍是挚爱。本质的理想不在父亲的手艺上，本源不怪他，成全儿子的追求，直至他在外创业成功。

很普通的农村家庭，本质继承了父母的质朴勤劳，思想中承继他们的创新精神，给事业带来不停息的辉煌。很多行业合作伙伴问本质：“你在生意上怎么有那么多创新思路？”

本质说：“小时候从妈妈烧的饭菜中吃出来的。”

三

本佳不像爸爸，严格的说他不考虑奶奶烧的饭菜为什么有那么多花样，他只知道好吃。奶奶看着他吃的津津有味，笑容停留在脸上仿佛整理岁月刻去的青春，幸福表达的简简单单。

果园里的活忙不完，一年四季，本源除了吃饭睡觉与外出，其他时间全部泡在园里。感觉孙子做作业时间长了，本源就把他带到园里，给他讲解果木种植的知识，本佳觉得爷爷讲的东西非常简单，象葡萄嫁接，剪取新枝，削楔形平尖然后削开嫁接嫁接老枝干，髓部对接，用塑料薄膜缠好受损部位，再除去周围芽孢，嫁接工作即告完成，每天检查老枝干周围生长情况，不能生出新芽，让根部养分集中供给嫁接上的新枝，直到伤口愈合，嫁接便成功了。每一种果木嫁接的方式不同，木纹相仿的果木嫁接成功率高，不同木纹的果木需要经过几代嫁接才能耦合，这个问题复杂，本源知道讲给孙子听也没有意义。学习需要兴趣，孙子对哪个行业感兴趣，他暂时不能确定，给他讲解普通知识有利于拓展学习思路，本源有这想法。

到果园里批发葡萄的小商贩络绎不绝，本源只能在早上为孙子辅导功课，其他时间基本是应酬生意。本佳除了学习就是与奶奶讨论下一顿吃什么，奶奶喜欢听他的建议，生意上的事从来不过问。

一个暑假在幸福平静中度过，开学前几天，妈妈来接本佳去他们的家，意识中这里才是家，爸爸妈妈的家太无聊。依依不舍的离开家，学校里的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令本佳浑身不舒服，课堂上老师讲起了自然科学知识，嫁接方法从爷爷那里听来的简单的不能再简单，偏偏老师讲得那么复杂，本佳实在听不下去，当老师讲的与自己知道的知识不相符时，本佳忍不住站起来说：“你信口雌黄！”全班同学莫名其妙的看着他，老师面红耳赤，大人与孩子的争吵在一所国家重点小学里发生令人诧异。

从此，本佳成为学校知名人士，老师们谈起来就皱眉，碍于本质对学校的贡献，校长劝老师们耐心教育孩子，默认并不能平息风波。本佳与同学玩耍缺少了对老师的顾忌，上课铃声不能打断教室里的喧闹声，班主任语文老师走进教室，本佳看到了，也想起了他对自己的羞辱，拎起桌下的小凳子乘着喧闹声向老师砸去，全班同学惊呆了，也安静了。老师左腿像是受了伤，走到讲台上说：“这堂课自习，本佳同学，你跟我到办公室去。”

班主任态度和蔼的问：“你平时表现不错，为什么近期闹事？能把自己今天的行为解释一下吗？”

本佳说：“老师，我不是故意的。”孩子的那点心思怎么能逃过成年人的眼睛。班主任叹了口气说：“不管你是不是故意，那种行为对任何人都不应该，我们没有能力教育好你，回去让你的父母来学校一趟吧。”本佳想解释，又觉得没什么解释。

本质夫妇听说孩子在学校闹事，急匆匆赶到学校，了解事情始末，心里感觉羞愧，不停的向校长和本佳的班主任道歉。校长说：“表达歉意的应该是我们，作为重点学校没有能力教育好一个孩子，我们非常惭愧，希望你们能找更好的学校来教育他。”本质明白事情没有挽回的余地，客气的向学校道别。

回到家，本质没有责怪儿子，静静的看着他，本佳在爸爸妈妈面前显得局促不安。妈妈说：“佳佳，不要有心里负担，我们这些年对你没有尽到做父母的责任，请你原谅。你能不能把自己在学校闹事的真实想法对我们说出来？”

本佳说：“我想回家！”

本质看着儿子，感觉很陌生，语重心长的说：“佳佳，这里就是你的家，全市最好的学校在你面前，你这样错过将来不要怨我们？”妈妈说：“多少孩子努力学习也争取不到你的机会。”

本佳说：“我想家，我想学校里的老师和同学。”

本质夫妇面面相觑，说了句：“人各有志！”

四

本佳如愿以偿的回到了家，奶奶高兴，爷爷皱眉。镇上学校是他的天堂，亲密无间的同学，亲切备至的老师，还有那熟悉可爱的校园环境，动听的校园喧闹声。

学习上，本佳找到了以往的感觉，课程不再生疏，脑袋里不再有空白，行为也不再有拘束。老师们起初怀疑这个孩子，长时间相处发现，孩子还是那个好孩子，学习刻苦努力认真，成绩仍然那么优异，这使得他们怀疑道听途说的事情真伪。

不管传言怎样，接下来的几年，本佳突出的表现把他带进少年时代，老师们消除了任何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