珉立在窗前，耳听呼啸的北风，眼望纷飞的雪影，思绪把他带回了三年前的江南，江南冬天的雨中。

      那时，他是北方某企业派往江南某公司的职员。他很高兴有这样一个机会摆脱久已厌倦又欲逃无计的家庭去解脱一些时日。

     刚到南方的第一个冬天，他苦于常常不期而遇的连绵冬雨，出门常带一把伞。这天等车时，又下起了雨，一个衣着单薄的女郞匆匆赶来立在了站牌旁的树下，也在焦急地等车。周围的人就象这天气一样冷漠地看着她。珉犹豫一下，把伞罩在了她头上。女郞笑了笑接受了这份好心。车晚点了，他们谈了几句南国冬天的雨，北方寒季的雪。当女郞上车后，那高雅的谈吐，修长的体态，白晳的面孔，齐颈的短发仍在他眼前晃动，使他不觉想起陈思王笔下的洛神。

    一个周末，珉为排遣郁闷的心情，踱进了一个叫“听雨轩”的酒家，不想老板正是那个女郞，他这才知道她叫陈婷。饭后，陈婷把珉邀到旁边的茶錧小憩。耳听窗外潺潺的雨声，口品沁人心脾的雨前茶，想到自己的事业、家庭、理想、爱情，珉不禁有些伤感。时店内客少，俩人便聊了一会儿，珉又知道陈婷已31岁，大学毕业后，因工作不理想便练起了地摊，后来发展到今天这个局面，且一直单身。珉也知道她的内心如同莫高窟一样，既丰富又寂寞。

     珉成了听雨轩的常客。

    又是一个冬天，陈婷新处的男友骗了她一笔钱后逃之夭夭了。这个人珉一直厌恶着，他久已觉出他不会可靠，只是碍于他和陈婷间微妙的关系，才没有说什么。珉很后悔，陈婷也后悔。于是，在一个有雨的黄昏，他在听雨轩用过晚餐，没有回去。

     时光荏苒，春去夏来，江南的夏天只是闷热，人们就在慵懒中把日子打发掉了，继尔迎来了秋冬的季节。人也正是在这样的四季更替中走向了成熟和死亡。

陈婷找到珉，说自己可能怀孕了。珉陪他去了医院，这个感觉被证实了。次日陈婷又去找珉，当珉抱起她时，陈婷问：“我轻了吗？”珉才明白陈婷苍白的脸是带着憔悴的。

     一天，陈婷要从珉的住处回去的时候，又下起了雨。珉要送她，她拒绝了。尽管细雨如织，华灯初上，街道两边的叫卖声却此起彼伏，既不耽误主人的生意，也不影响客人的购买。雨，此时显得既无聊又无力。

     珉转身要回去了，是谁家淘气的孩子把收音机调到最大，又没找到电台，他顺着这刺耳的声音望去，分明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那里。众人围了上去，地上躺的竟然是他心爱的人。雨水把鲜红的血絪蕴开来，衬得陈婷洁白的脸色如同远方可望不可及的云。

     珉无法在这个城市继续呆下去了，便回到了塞外的家。他感觉他心中的洛神已化作了一只美丽的天鹅，飞向了遥远的西方……。

     雪还在下。

　 妻在身后温柔地叫他吃饭了，他转过身子抱过了两岁的儿子。儿子胖胖的小手抚了一下珉的脸，“爸爸的脸下雨了”。

    北国冬天没有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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