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
那是她等待了两个多月的信。
她迫不及待的把信拆开。
是A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她考上了大学,高三那年流的所有的泪与汗都仿佛是不值一提的,要知道高三那年是她最彷徨的一年,她曾无数次的在梦里挣扎:一边是落榜的通知,一边是父亲那期待的眼神……
总而言之,以前所丢失的信心像是都捡回来了,她觉得呼吸都顺畅了许多。她像撒娇一样拧了一下自己的脸蛋,想着走在大学校园里的情景,那才是我想要的生活,她想着。
去大学报到的那天父亲没有陪她一起去,因为没买到火车票,而汽车票又太贵了,父亲不想花那冤枉钱。
她像是刚开始展翅的雏鸟,依恋着湛蓝的天空,吮吸了充满自由的空气,仿佛以前都没有活过似的。那种兴奋不亚于春上村树笔下的卡夫卡刚离家出走的样子。
她们是四个人一间寝室,另外三个来自安徽的不同地方,也都是一群可爱的姑娘。要说她们的相识还真的不得不提那段搞笑的自我介绍,“俺叫娟儿,俺来自界首市,俺也住这个寝室,很高兴认识你们,哈——哈——哈哈哈”。三个室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同时像看外星人一样的看看眼前这个黑不溜秋,穿着朴素的农村丫头,想笑,但眼神却固定在了她那乱哄哄的头发上那个显眼的唐老鸭发卡,因为它实在是太幼稚了。
从那以后她知道了,要说普通话,做普通人。而那个发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收了起来。
家里给的生活费总是不够用,也许爸妈没有想到这边的饭菜要比家里的贵,即使她每天吃两顿馒头也还是不够。于是她在食堂里某了一个差事——收碗工,工作主要是在中午和下午,特别是中午,各个食堂都爆满,虽然没有人山人海的壮况,但也是摩肩擦踵了。而她也像收拾战场一样,看到哪个桌子的人走了,她就冲上去,把桌子收拾干净,好让下一拨人坐。等到中午一点半的时候,食堂里就很少有学生来吃饭了,这便是工作人员的吃饭时间。食堂里有规定,中午她是可以留在那里吃饭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可以任意吃那些打剩下来的菜。这些“道理”她是后来才知道的。
记得第一次在那里吃饭时她看到了那盘豆角炒肉,就舀了一勺,之后觉得四下无人注意又添了两根肉丝,她太喜欢吃那道菜了。证当她心满意足的准备吃饭时,听到后面打菜的阿姨咳嗽了一声,她怯怯的转过头,正好遇到她那双含着刀子、爬满冰霜的眼神。从那以后她知道了,即使那些馋人的菜再怎么引诱她她也不能“将计就计”。她需要这份工作。
周末的时候她也没闲着,她去发传单,做超市方便面促销员,唯独“迎宾小姐”她是做不了的,不是身高的原因,也不是身材的原因,而是她的黑与她那长满痘痘的“不争气”的脸,碰一次壁她便不敢再去了。但她心想:莫言长的好看吗?钱学森长的好看吗?人家还不都是让别人崇敬的人?她还不屑做那呆头呆脑的花瓶呢!这样想着她心里便舒服多了。她好像又找回了之前在那个娘娘腔经理面前丢失的自信,迈着大步去了教室。她没有把学习落下,因为她还是学生,那才是她的本业。
其实A大学并不是什么好大学,也是普通的二本院校,人们口中的“二流大学”。周围的同学更是多种流派,有“高雅派”,主力军是那些父母很有钱的人,在家里冠名为公主或少爷,用钱堆出了一系列的高雅兴趣:弹钢琴,练芭蕾,打网球……还有“软骨派”,就是那些家里有些钱,但是不及高雅派的多,整天缠绕在“高雅派”旁边,吸收点高雅气息或是附和些八卦消息;还有“穷愤派”,这个队伍里的人都是没钱的主,于是很激愤,对很多事情都看不惯,他们一聚在一起,必然是黑压压或是此起彼伏的抱怨声。偶尔听一段也会觉得他们很有正义感,但是听多了便觉得没意思了,有时还会让人讨厌。她想着,她不属于任何一派,她要自立门户,至于名称吗,那是后人给的,都是后话了。
虽然人长得黑,脸也像是被炮轰炸过一样凸凹不平,但是她还是有了一件想炫耀的事,那便是阿超,她的初恋男友。
阿超是她的高中同学,以前坐在她后面的那个小胖子,两年不见,他已经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不仅瘦了,还奇迹般的长高了两厘米——这仅是她目测的。他通过其他同学得到了她的联系方式,还上下五千年的跟她聊了起来,他告诉她说,其实每次模拟考试过后她有没有哭过他都是知道的,她那黑色的粗眼镜框是藏不住她红肿的眼睛的。更有趣的是每次她没考好都会做同一个动作:低下头抠手指。她有些惊愕,因为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过自己竟有这个习惯。
我那件白运动服后面的圆圈是不是你画上去的?她假装愤愤的问。
圆圈?大姐,那是我很用心画的心形!
她背过身,扑哧一下笑了,用手遮了遮她羞红的脸。
于是她便有了男朋友,不管别人相不相信,她真的有了男朋友。如果真的不小心气爆了那些恨嫁的姐妹她也没办法。
半年来她都沉浸在幸福之中,阿超还到她学校看过她两回,但每次过后他们就都要勒紧裤腰带一段时间,因为所有的花费都从他们的生活费里扣。
平时他们就电话联系,为了不影响感情的正常发展,他们每天一个电话,只是没钱的时候就少说一会儿。无数次睡觉前她都在心里描绘一个她与阿超的幸福蓝图,那里有广袤的草原,有骏马,有小溪,他们坐在草地上,她依偎在他的怀里……她承认,琼瑶剧看多了,嘲笑自己一番后便美美的入眠了。
但是经济基础才能支撑起上层建筑呀,她的幸福蓝图终究只停留在了脑海,永远只是自己的一个秘密。阿超说:我们分手吧,我给不了许诺给你的幸福。
她尽量掩饰住了自己的抓狂。
理由?
你就别问了,不是不爱你。
难道你离开我就是爱我吗?难道我只能被动的接受你下的决定吗?
阿超没说话,他用沉默应付了她所有的眼泪与愤怒,这像是他们的恋情的片尾曲。
她明白,是钱!是他们的家境!没钱的人没资格谈恋爱。但是她永远不会原谅他,他那该死的软弱。
身边的朋友看到她打电话的次数少了,也都心照不宣,毕竟这是大学,分手,牵手,再正常不过了。
过了一段时间她的心也平静下来了,转一想,不都说大学生恋爱成功的几率大约是百分之十吗,最终成功的更少,自己的这段恋情也只不过是那些失败的例子中的一个小插曲而已,仅此而已!
现在,她仍然在食堂里兼职,仍然去市里打工,仍然傻不拉几的笑,只是心里装的东西越来越多,越来越有自己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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