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5.START

沙浊在葬礼过后便离开了，他看到我们会想起更多悲伤的事吧。
在我们忙于处理阿蓝后事的焦头烂额中，大雪不分青红皂白地狠狠砸向了这座城，当我们一行人返回酒吧时，台阶已被涂上了厚厚的一层白色颜料。
我们在雪地上踩下一个又一个脚印，打开门，拿出了门后的扫帚和铁锹，开始一阶一阶自上而下地清理积雪。
一连串的动作中，是我们面无表情的脸和可怕的沉默。
现在，我只想称呼我们为“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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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会不可抑制地想起刚出殡仪馆的时候，大个子和我站在冰冷的建筑后面，听着汽车鸣出的哀恸的声音。
大个子的黑色领带被冬风扬起，扑打在他自己的脸上。
“林寂……”大个子吸了一下鼻子，三天没怎么休息又东奔西跑在外面挨冻眼泪不停，他大概是感冒了吧，“可不可以请你……总之……”
我好像预感到了什么。
“现在阿蓝不在了，你看HP那个样子现在什么也干不了，我平常就守门跑堂，也不懂什么经营，无月之夜现在群龙无首，乱成一团，林寂……你正好放假，能不能……能不能管理经营一下无月之夜，这个酒吧是阿蓝的心血，我们不能让它就这么……”
“霍翔。”我轻轻地点头，“你放心吧。”
“林寂……”霍翔激动起来，整个人在寒风中晃了几晃，“其实阿蓝早就想让你接手了，我也和Frank他们商量过了，他们都同意你当老板娘，不会耽误你学习就好。”
我继续点头，好像听到天空中有飞鸟羽翼荡过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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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站在吧台后面，看着在灯光下有着异样光芒的酒柜时，我才发现我对开酒吧真的是一无所知。
我甚至连摇酒壶都没有用过，我刚刚知道冰桶和冰酒杯是放在酒柜最底层的。
一直以来我在酒吧喝的都是最普通的啤酒，充其量也就喝过一点利口酒，我从不知道酒吧的老板要有这么好的记忆力。
烈酒在第二层，干邑白兰地，Whiskies，俄得克酒……
咖啡在第四层，开胃酒和葡萄酒在中间层……
每晚核对存酒卡，音响插头经常接触不良要及时更换……
当我看到抽屉里的螺丝刀开瓶器时，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下来了。
就是这个东西，插入了阿蓝的身体，使那个小眼睛的大男生，弄丢了笑容。
我紧紧地抓着那把开瓶器，把它藏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我看到这个东西就已经这么难受了，所以，绝对不能让HP看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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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始努力适应当老板娘的生活，记那些难记的酒名，直到我可以娴熟地拿出顾客想要的酒，记住顾客的姓名，麻利地收拾吧台，以及微笑着看阿蓝挂在墙上的照片。
我在无月之夜住了下来，干脆把小墨也抱到了酒吧，让大家一起照顾它，相信它现在已经依恋我们胜于想念它的旧主。
派出所已经打来电话，告诉我们凶手被抓住了。
不久，凶手的家人哭着向我们赔罪。
生活开始趋于平静。
有时候张春会带很多人来喝酒，一大群人往里间一坐，乱哄哄地一片，我们经常忙不过来。
我也开始习惯了时不时传来的一声嚎叫，那大多是大个子上卫生间时看到了正悠闲地舔报纸的小墨。
我适应了这样充实的日子。
只是我一直无法适应那紧闭的房门。
HP似乎对我管理无月之夜没有感到一丝惊讶，事实上，我已经想不起他也是一个有表情的人了。
那天我看到里屋桌上有一杯酒，端起来刚想喝，就听到身后冷冷的声音：
“别动那个！那是Tequila，是烈酒，不适合你喝。”
我放下杯子，看着他一点表情都没有的脸。
他没再说话，径直走进了他的屋子。
在冬日里寒冷的屋子里，冷冷的声音和冷冷的表情，几架暖气怎能抵御。
我忽然很想一个人，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想念过，于是我掏出手机，拨下了那个不太熟的号码。
耳蜗里充斥着巴黎特有的香气，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蔓延开来：
“一会儿再说不行么，我在街上，拎着很多东西呢……”
“妈。”
“啪”的一声，那些装满裙子和化妆品的购物袋一齐掉落。
我接着说，“我想你了。”
然后我听到那个女人像小孩子一样哇哇大哭了起来。
今夜，无月之夜浸染了巴黎的凉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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