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NEIGHBOR

左冬泽的家很乱，敲开他家的门，就像是踏进了一座被打上了封条的古宅，衣服扔得遍地都是，连个落脚点都没有，我从来都没有见过比我还不会照顾自己的人。
“有点乱，嘿嘿。”左冬泽不好意思地挠头。“不用换鞋了，直接进来吧。”
我拉上门，跟着他走进里屋。
他的被子也不叠，就那样堆在床上，和那只大狗一样。
他的床上，匍匐着一直很大的狗，浑身雪白，我叫不出它的品种，它闭着眼睛，应该是在睡觉。
左冬泽把他的狗弄醒，让它看看我。这让我很不满，他知不知道无论是谁，被赶走美梦的感觉都像是被抽离灵魂。
他说，它叫小墨。
有这样无瑕的毛皮裹在身上的狗，竟然叫小墨。
我试图去抱它，它也不躲，温顺地拱入我的怀里，伸出舌头舔我的手，似乎在说：好久不见。
纵使素未谋面。
我抱着小墨和左冬泽一起坐在他的电脑前，看《终结者》，看萨拉从不相信到接受，从依靠到勇敢地独自面对。我们听周传雄的《黄昏》，跟着电脑一起唱：“从你眼中流出的泪伤心欲绝/混乱中有种热泪烧伤的错觉……”
每当这时，我就会看着左冬泽一脸深情地冲着电脑上的歌词哼唱，转头发现小墨也在用它栗色的眼睛这样看我。
我渐渐习惯了去左冬泽的家，习惯了小墨趴在我的腿上，习惯了慢慢尘封那个地方。
我开始期待周日的到来，期待早些放学，然后我窜入左冬泽的房间，小墨窜进我的怀里。
我们为一首著名的钢琴曲配词，虽说著名，可我们都不知道那个曲子的名字。
是左冬泽想出第一句歌词的，他跟着曲子唱：你游过我的江……
我立刻接到：江却不懂浪……
我们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接下去，知直到那句：
你，游过我的江/江却不懂浪/浪也不听江/弄出一身伤/不知该怎样/怎样去远方，
烟，为你上了妆/妆丢下脸庞/笑烟太荒唐/奋力去反抗/停不下惆怅/又一地泪光……
然后我们卡住，不知道该怎样往下接，曲子进入高潮，我们却谁都无力面对那个高潮……
第二段的开头是我起的，左冬泽问我怎么整出那么阴暗的歌词，我瞪大了眼睛，这……就阴暗了么。
我抚摸着小墨柔软而洁白的毛发，开始沉默。
沉默了一会儿，我对左冬泽说：“要是小墨是我的狗就好了，你这里这么乱，太委屈它了。”
他笑，抬手拂去挡在眼前的刘海：“为了不让你夺走我的爱犬，我准备来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扫除，林寂同学，你要不要报名参加一下？”
……
我把拖布放进拖布桶里挤干，然后推着拖布杆在左家的地板上滑翔；我洗好抹布，把它们一块一块搭在暖气上；我给小墨洗了个澡，把湿漉漉的它裹在左冬泽的白衬衫里。
然后我坐在窗台上，看窗外夕阳西下。
其实我们自以为自己在屋子里向外张望，殊不知屋里屋外一道墙是隔不开空气的。外面的世界，也有你的踪影。
透过玻璃窗子，我依然可以看到浅色的天上缀着的深色的日。
还有那孤零零地伫立在楼下的无月之夜。
从推开左冬泽家的门的那一刻开始，一直到现在，我都没再去过无月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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