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ALONE

头发突然被水打湿，突袭过来的凉意令我忍不住颤抖，我抬起头向上看，发现头顶有一个亮点，缓缓扩散，光圈一层层铺展，光线越来越强，我被它笼罩着，渐渐感到暖和起来。
我迷恋着这束光，闭上眼站在光下，像一个待哺的婴儿，贪婪地享受着这难得的暖意，不经意间低下头，看见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点消失……
我醒了。

光线是从窗帘的缝隙中射进来的，我刚睁开眼，就有被刺得眯起眼睛。胡乱地抓到床头柜上的闹钟，才发现已经八点了。
已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梦，我诧异于自己对身体的消失感觉不到丝毫的恐惧。
自刘女士离开的那个晚上，我便像与这个梦定下了契约，每晚准时见面，准时踏上长满苔藓的水泥台阶，水滴准时打湿我的发梢。甚至于某一天我突然做了别的梦，会怀疑自己是否入睡。
大约是四年前，刘女士站在高大的试衣镜前，花了有半个多小时的时间试穿她从商场买来的各种精致的连衣裙，烫成大波浪的头发温柔地搭在她的肩上，对着镜子把自己的嘴撅成O型，不紧不慢地涂着玫瑰色的口红。
我不屑地瞥了她一眼，“用不用这么臭美啊，还真以为自己是二八少女呢，要美到别处涂去。”
刘女士没有转身，依旧对着镜子忙碌着，“放心吧，我马上就到别处涂去。”
她打扮完，把一张卡和两把钥匙放在茶几上，“我会按时往卡上打钱，不够就联系我。这把方头钥匙是外面的单元门的，圆头是开自家防盗门的，有什么事找对门的于奶奶，听懂了吗？”
我什么都没说，只是目不转睛地瞅着她，“吱——哑”一声，防盗门打开，她拎着我叫不出名字的名贵手提包出了门，去了可以让她自由涂口红的地方，我一句再见都没有说，一声妈都没有叫，尽管我知道她是因为工作的原因才会离开我可是我还是赌气似的一声不吭。
门大力地关上，我看着一百平米的房子，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客厅里有昨天刚买来的长方体玻璃鱼缸，它正等着我用鱼和水把它填满。
厨房里有从超市抱回来的几大袋速冻水饺，我只喜欢吃香菜馅的。
衣柜里有一年四季所需的所有衣物，只是我把裙子全部压在了箱底，因为我不知道，裙子这种东西，莫名其妙的梯形，是什么季节该穿的衣物。
这个傻女人，一句法语都不会，就头也不回地去了巴黎。
不，她还知道一个词，liberté。
她知道我也喜欢。
我的房子离火车站不近，但是因为楼层较高，还是可以听到火车的鸣笛声。我不知道这是不是载着她的火车的咆哮，我只知道，我彻底自由了。
我拿起剪刀，连镜子都没照就冲着自己的头发一阵乱剪，我看见自己的发丝在眼前乱飘，然后粘在睡衣上，有几缕头发直接掉到地板上，我的手一直没有停，这些在空中翻滚的头发像是我黑色的羽毛，与我就此别过，从此以后，林寂自由的生活不会再有你们的影子。

赞(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