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一晃，赔娃儿和懒哥儿已经四十多岁了，梦瑶、梦缘和雨辰也长大了。唯一没变的是荒山。梦缘不明白荒山怎么老是这个样子，小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现在还是。

夜幕来临的时候，荒山的轮廓总映在破旧的窗帘上。月光下，山顶像火一般燃着微微的光。

赔娃儿坐在老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环儿还在做针线。针线活总是做不完。

“老了，我们可都老了。这有什么办法，过了大半辈子，什么味也没过出来。这辈子，也没这个本事去城里享受一回，见见外面也算是值了。这两娃长大了，我们就老了。”赔娃儿看着环儿做针线，发现环儿竟然有白发了忍不住叹息道。

环儿觉得赔娃儿的话很好笑，就忍不住笑出声。“不老才怪，你想当神仙啊。在这荒山里当一辈子神仙，我可宁愿不当神仙。”

赔娃儿听完环儿的话，也笑了起来。“你见过哪个神仙住这样的地儿？神仙会腾云驾雾，早去享受去了。这地儿连人都看不上，神仙更看不上了。”

“怎么不是，谁知道这地儿是怎么回事，连草都不长。可惜了这么多山，这山上种上个别的什么，也会好看些，还有前几年养的牛，比人还苦些，人好歹能饱肚子，牛吃什么呢。”环儿说完就深深叹了一口气。

“牛什么都可以吃，不嫌苦。你没看它们贼奸的眼呐，还不是老望庄稼地瞅？梦瑶和雨辰都大了，娃一大就不好管。你今天看见梦瑶没？这娃又是个不省心的料，和雪儿就一模子刻出来的。”一说到梦瑶，赔娃儿就头疼起来。

环儿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听着自己的男人说。

“我们祖祖辈辈哪个女娃读过高中来着，怎么到我们这儿就全变了。先是雪儿，现在梦瑶又开始了。我看不读书倒好些，一读书就成麻烦了。”

环儿知道这话是说雪儿的，但没说话。

“现在，真是越来越难过日子了。”赔娃儿低声说了一句，生怕有别人听见似的。

环儿心里一震，手里的活也停下来。“别这么说，日子还是能过的，梦缘还小着呢，梦瑶的学费多些，不过她是女娃，懂得节省，日子还是能过的。再怎么着，日子还是得过的。”

赔娃儿像是没听见似的，只顾发呆。环儿也就不说了，又开始做针线。

雨水从墙根渗进屋里，地上湿漉漉的，墙根已经长满了青毛。屋里散发着霉味，霉味也就随着空气四处流动。

梦瑶和梦缘待在房间里看书。只是梦瑶的心思不在书上。

“梦缘啊，你说，有土有水的，这山上怎么就长不出树呢，就算是长些草也好。”梦瑶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向梦缘说到。

梦缘只顾看书，听到姐姐说话，便把书合上。“姐，山上没种子。”

梦瑶像从梦里醒来似的，低声说道：“种子？也是，什么都有，就是没种子。这荒山里不会有种子，就算是种子，也是霉了的，长不出苗来。”梦瑶就像对自己说的，可梦缘听了，就觉得姐姐说的没道理。他笑着对梦瑶说：“姐，别说这样的话，爹听了会骂你的。爹不喜欢听这种话。”

“爹什么话都不爱听。我说的，爹都不爱听。”梦瑶激动地说。

“姐，爹没这样说，是你太消极了，又很敏感。”梦瑶听着梦缘的话，竟觉得生疏。“敏感”这个词，梦缘是怎么想到的？这样一想，梦瑶就笑起来。

“梦缘，真有你的，再看书，你就成学者了。你姐姐我啊，这辈子就得跟你混了。只希望你别忘了你姐就成。”

“姐，怎么这样说，你不是欺负我吗，你可是公认的好学生，每次都受表扬，我可羡慕着呢。爹还说我不争气。”梦缘看到姐姐笑，也跟着笑起来。

“梦缘，你是男娃，不能跟我比，你又不是不知道，女娃读书是没前途的，尤其是在这里。”梦缘一听，就知道姐姐说的是姑姑。

梦缘觉得姐姐说得话不对，但又不知道错在哪里，只得不说话。

梦瑶也没等梦缘回答，就走出房。

 

                      18

雨辰已经是个挺拔的小伙子了，他聪明伶俐，又长得眉清目秀。爹走得早，到他十几岁的时候，家里什么事，他都能做主了。懒哥儿很愿意让雨辰上学，因为自己的男人就因为上学很有出息，若是自己的男人还活着，早搬到城里住去了。

懒哥儿把希望寄托在雨辰身上，她也相信雨辰是个上进的娃，不会辜负她的希望。

梦瑶比雨辰小一岁，又比雨辰晚上学一年，当雨辰读高中的时候，梦瑶才读初中。他们还不认识，梦瑶也只是听说而已。梦缘和雨辰走得近，梦瑶也多少听说过雨辰。梦缘总是说雨辰很厉害，梦瑶却只是笑笑，她想：梦缘还小，遇到什么人都说厉害，以后见了大世面，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厉害。她也没说破，只是觉得弟弟可爱。

雨辰听说梦瑶，也是从梦缘口里听到的。他们走这么近，开始是因为梦缘让雨辰给自己补习，后来熟了，也就成兄弟了。在梦缘的心里，雨辰算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什么都会，什么都知道。有些梦缘从未听说过的东西，雨辰也知道。梦缘总是喜欢听雨辰讲那些他从未听说过的东西。

懒哥儿也喜欢梦缘，梦缘常来也可以陪雨辰，毕竟雨辰没个兄弟姐妹，也太孤单了。

赔娃儿也很愿意让梦缘去懒哥儿家，雨辰是村里人人皆知的优秀学生，还有不少人说他和梦瑶是天生一对，是童男童女下凡。梦瑶听到这种话，只是一个劲笑，觉得每个人都可爱。雨辰听到这些话后，总忍不住问梦缘关于梦瑶的事。

“梦缘，梦瑶是你的姐姐，她是不是很优秀呢。”雨辰笑着问梦缘。

梦缘听到后也笑起来，他和雨辰还从来没谈过这个话题。“雨辰哥，我姐姐漂亮极了，又很聪明，和你一样，都是超优秀学生。我爹老是说我比不上我姐。”

雨辰笑了笑便拿起一本放在写字台上的英语书，看了一眼梦缘说到：“看来你姐很厉害了，真应该认识一下。梦缘，什么时候引荐一下，让我一睹你姐姐的芳容。”

梦缘听到雨辰说话文绉绉的，什么“芳容”，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呢。他笑着回答说：“怎么不行，你真应该跟我姐姐切磋切磋。”

雨辰笑起来，露出白白的整齐的牙齿。

“雨辰哥，你在学校的时候，是不是有很多女孩子追你呀，你又有才华，又长得帅。”梦缘接过雨辰递过来的英语书，一脸羡慕地望着雨辰。

“哪有这么夸张，可没有那么多，只有那么几个而已。你也不错啊，估计到到我这么大的时候，你就被女生追得没处躲了。”

梦缘憨笑了一下，又一脸严肃道：“我要让我姐姐近水楼台先得月，要不然你就被抢走了。除了你，我还没发现谁能配得上我姐。”

雨辰听后，先是一愣，接着笑起来。“梦缘，真有你的。你姐姐只怕还看不上我呢。”

梦缘笑着道了谢就走出屋，雨辰也把他送到门口。“欢迎下次再来，下次来的时候顺便把你姐姐也骗来吧，好切磋切磋。”雨辰说的时候，心里竟然特别欢喜。

梦瑶走后，雨辰也没心思看书，他一直想着梦瑶，想着一个还没见过的姑娘。

“她肯定是个美丽的姑娘。也许我会喜欢上她。”他自言自语。

懒哥儿开门走进来，看见雨辰正在思考，就准备转身走，雨辰笑着迎上来，拉着妈的胳膊，说道：“妈，你认识梦瑶吗？就是梦缘的姐姐。”

懒哥儿被突然地亲热吓到了，回过神后，笑着说道：“怎么，你见过她？”

雨辰倒不好意思起来。“不认识，只是听梦缘提起过。梦缘说她是个很漂亮的姑娘，人又聪明。”

懒哥儿笑了笑，好像明白了什么，故意装成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说到：“她小的时候，我见过她，那个时候还是个可爱的小女娃，现在估计都跟你差不多大了，我只记得她比你小一岁。”

“哦，那就算了。”雨辰失落地低下头。

懒哥儿看到雨辰这个样子，心里也一阵欢喜。“雨辰，你打算什么时候找个对象，你要嫌麻烦，妈找人帮你看看，有合适的，你就去见见，说不定就有你喜欢的。”

雨辰还在想梦瑶，听到妈这样说心里顿时一凉。“妈。说什么呢，你还担心你儿子娶不到姑娘。”说完，他还鼓着嘴。懒哥看到雨辰这样，心里也算是明白了。

“那我就不帮你了，还想把梦瑶说给你呢，看来，我是多余的了。”懒哥儿故意装出要离开的样子。

雨辰一听说梦瑶，便拉着妈的手，说道：“刚才都是骗我的吧。那梦瑶很好吗？”

“好，怎么不好，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姑娘了，性子很倔，要强了些。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定亲。”

雨辰才懒得理会后面一句，先溜出屋去了。

懒哥儿看着雨辰的背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