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不到30岁,却有一颗50岁人的心。不久前,他活得有些泼烦了,无事总爱在街上闲逛,认识了卜卦的慧通,一个40多岁的居士。慧通是有真学问的,文革前是学哲学的大学生,文革后出家,因不能专心侍佛又还俗。卜术大兴之时为彻底证伪这门“科学”而起研究之心,专攻了《易经》、《四柱》、《八卦》、《阴阳五行》、《奇门遁甲》、《邵子神数》、以及国外的占星术,甚至中医、生理、心理学等。据说在研究时是入而不迷,局外观阵,故没被书本牵着走,从而得了真谛。
这慧通眨着镜片后的慧眼对清风说,“先生现在是生活平静,衣食不愁,而心中凭添苦恼,时时不安,是吧?”清风末语。慧通又说,“未有所失,常觉有失,时有所寻,不知寻何,对吧?”清风点头,“先生既然知晓,能否为我开启迷津?”慧通笑了:“此法门还需自己推敲。”清风不语,慧通道:“做我关门弟子如何?”清风仍不语,适有两位妇女前来卜卦,慧通问了占卜意向、生辰八字、事起之时、事灭之时、所在方位,又让她们各说了三个字,便瞑目片刻,将其事面经过一一说出,几如亲见,甚至又说出了二人卜卦的心里所想,二人大惊,领要旨而去。
清风亦大骇,亦求一卦,亦与前同,于是长揖到地,求为弟子。慧通笑了,我是看你有根基的。清风祖上几世曾做过军师,预测之书倒有几本,他也粗读一些,只是不见分晓。如今经明人点化,正如茅塞顿开,不上二年已有灵明在身。一日,清风不禁问慧通:“师父如此淡于名利,几绝尘欲,在市井中又有何求呢?”慧通道:“无所求。”“那为什么不寻一僻静之处?”慧通问:“做何?”答曰:“静养。”“此亦静养。”“此静养难成正果,亦闹。”“我不觉闹,亦不知何为正果。”清风不觉面露赧色,不久出徒。
清风无事时不免拿自己和父母妻儿、亲朋好友、上级同事来消遣,探测起他们的心中所想、前途归宿来。这一算非同小可,倒惹得清风寝食不安、兴尽悲来:父母是偏心的,还怨恨清风没出息,妻子有时还惦念着从前的恋人,对同单位的某某也颇有好感,心里对他并不像表面那样,儿子学习总不用心,只想糊弄过父母和老师,背地里还和同学干些与学生不相宜之事,朋友也都心表不一,有的只想利用他帮些忙,对他并不“感冒”,有的嫌他心小气大,还有的觉得他并不够朋友,而真心对他的又被他伤了心,能和他成莫逆之交的又被他看不起,上级嫌他不会来事,又恃才傲上,同事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关健时刻无人帮他出力,而多是结成利益联盟。清风不敢往下算了。未几他又忍不住推测了一下各人的前途,呵,妻子马上要提为副科长了,儿子的考学倒是无望,自己厌烦的上司还要稳如泰山地干三、五年,样样不如自己的小马很快就要提拨了,朋友王大还在算计他的三根木料,侯三虽然发了财,借他的钱还是想着法子不还,他心爱的花猫正是被邻居毒死的,原因是邻居的老婆怕猫,而花猫总是自做多情地往那蹓,尽管那是一只善良的母猫。不想了,于是靠拼命做事来冲淡这些。
一日,他去拜访恩师。恩师已备好香茗静待他的到来,“清风呵,你也读过《红楼梦》,不记得‘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吗。你洞明世事的学问是有了,练达人情的文章还没有学会呀。‘过去未来,莫谓智贤能打破;前因后果,须知冤孽必相逢。’你何必害得自己衣带渐宽,形容憔悴呢。我送给你的‘难得糊涂’你还没有领悟吗,唉,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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