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村走上致富路
芜村的面积超过一个乡,富抵半个县。怎么说,芜村有山有水、有林有田,两千人口又朝夕与禽兽为伴,物产极其丰富。但芜村的人奉行的是以农为主、以林为辅、以猎为补的政策,林木不到万不得已不伐,禽兽不到年节不捕,这是以前的芜村。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芜村人不愿种田想靠天吃饭了呢?不知道。只知道村长老黑的大小子狗剩去了一趟沿海城市,回来便说菌子如何如何值钱,香椿如何如何好卖。并拿出明晃晃的手表、计算器、仿真手饰给大伙看,于是村里人像听到圣旨一样纷纷进了林子。狗剩一下午便收了两千多斤菌子,村里的几棵香椿树被摘得像秋风扫过一般。七十多岁的郑老太太当时便气倒了,骂完狗剩骂村民,“来年不吃香椿了,想吃蛋把鸡也杀了。”
狗剩二趟回来可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一洋味十足、说话发嗲的女子据说是秘书。可秘书有陪吃陪喝还陪睡的吗?狗剩的媳妇便继郑老太太后也被气倒了,这小子算干什么的,也配上了秘书,还跟个小老婆似的。
狗剩这次不收菌子了,他要批发野味。以高价收购野鸡、野兔什么的。一时间芜村的山林里枪声大作,惹得不明底细的人以为不是搜捕逃犯,便是在拍电影。
不到三日,狗剩收了三、四千只兔、麂、雉、獾……。他一个手机召来了一个大肚子老板。老板也是带有女秘书的,只是那个女秘书和老板的关系更是让人看不明白。不管芜村人怎么看不惯,人家的钞票还是颇惹人喜欢的。
芜村人真的发了,这地还种得什么意思,深山老林里的东西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老祖宗真是个笨,放着能换钱的东西偏去土里刨食。
郑老太太不行了,她大骂村里的不肖子孙,“老天爷的东西不能白拿,这样做是要遭天遣的……。”“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些东西留着有什么用”,狗剩对他老子说道。村长看了看儿子给买的两瓶茅台,一件皮衣便不再言语了。
郑老太太下葬那天,狗剩家正在为新楼打地基。
芜村人“潇洒”了不到三年,又得种地去了,山林里已无甚可打。当然,狗剩的钱赚足了,他不用下地干活。而村里人已摸不惯锄头,端不动空虚的饭碗,但即使是年节也打不到什么野物了。村民们便怨狗剩,狗剩把眼一瞪,“我让你们把它们全打光的?”
年一过,狗剩又离了村,不到一个月便回来了。这次带回来一个外国人,这个老外长得倒像中国人。他们在林子里转了转,又商量了一阵儿。狗剩便鼓动大伙伐木头,价钱是大大的,可没人敢动。狗剩便说没问题,出事他兜着。于是大家便说还是狗剩有办法,又让村人赚了一大笔。有人说,狗剩还上报纸了呢,说是芜村搞活开放的带头人。
芜村真是富了,有一多半人盖上了砖瓦房,也有人买起了摩托车。芜村也比以前静多了,很少听到鸟兽的叫声。
芜村的狼不吃人
谁说芜村没了鸟兽,芜村的猪不是被狼吃过吗。当初打猎时,芜村人很少打狼,肉不好吃、皮不值钱、成群结队、容易伤人。
但芜村的狼捕不到别的野兽是真的,常常饿得对月长嗥,大白天进村偷猪扯羊。芜村的百姓便叮嘱儿童,不许擅自出门。叮嘱归叮嘱,孩童毕竟是孩童,也有跑出去撞上狼的,撞上了就要被狼叨走。然而怪了,有人发现叨走的孩子并没被吃掉。更怪的还有,一农妇晚归,途遇两狼,跟行甚远,终于扑倒在地。但嗅来嗅去,两狼竟长叹一声摇尾而去。村妇归家便讲了这个奇遇,众人将信将疑,村妇便让大家看肩上的狼爪印,众人便大骇,这比狼吃人更可怕。
消息传到了村外。
这日两位戴眼镜的专家领了一班人来到芜村,他们是省一科研所的,专门研究狼。他们在山林里找到一只饿死的狼,这东西,什么时候发了善心,竟饿死也不吃人了,怪事怪事。
谜底一年后揭开了,这怪事真比狼吃人更可怕。据专家说,芜村的山林是原始山林,所产的兔、狐、狸、鼠都是吃无污染的植物长大的,喝的水也是纯净水,他们本身便也是纯净的,而狼已祖祖辈辈吃惯了这些东西。人呢,人肉早已被化工污染的东西浸透了肌体血脉,吃喝穿用无不直接或间接与现代工业发生千丝万缕的联系。更重要的是,芜村的人懒了,种地不用农家肥,全买化肥,倒垃圾就在村内,池塘里的鱼也中毒,村里白色污染更严重,村外林木被伐过多影响了自然环境。一句话,人肉已通不过检疫了,狼已吃不下了。
一位老专家还讲了个故事:巴西一个沥青厂的工人,由于在该厂工作了近四十年,中毒太深。一天被一响尾蛇咬了一口,他没死,蛇死了。郑老太太的孙子信这事,说十几年前他就从报纸上看到过这则消息。
芜村人感到灾难临头了。
芜村竟毁于蚂蚁
芜村真的灾难临头了,芜村竟没能走入21世纪。一个秋天,狗剩被他的女秘书缠不过,只好回村与老婆办离婚手续。
他硬着头皮进了村,哪还有芜村。一片断瓦残垣,他家的楼斜塌在原来的位置上。这怎么没人?只两三年的工夫竟这样了?
“哈哈,奇怪吧!”狗剩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小学时的同学,同村的胡三。“你不知道吧?”胡三说道,“咱们村没了,是让蚂蚁给毁的,没了鸟,地里的虫子就多了,虫子养肥了蚂蚁。大伙又往庄稼上喷药,想药虫子。药是我去买的,为了吃回扣,我买的是偏宜药,偏宜药是假的,没药死虫子,反把蚂蚁赶进了村子。它们慢慢地噬空了墙根家具,于是大家又让我去买蚁药。这次我不敢再拿回扣,谁知我又上当了,买的药还是假的。蚂蚁没药死,越来越多。大伙都怨我,我就跑了。在外边听人说,是什么南美洲就发生过人蚁大战,蚂蚁厉害呢,多了能毁了一个城市,何况小小的芜村。我就放心不下,想回来看看,这不,碰上你了。”狗剩听得目瞪口呆。半晌儿,他看了看自家的残楼,果然布满了正在移动的小黑点。“好你个胡三,都他妈怨你,你这是犯了大罪!”“哼哼,怨我,我只不过贪污了点农药钱,你呢……”“哎哟 !”“哎哟 !”两个不觉都各提起一只腿来叫了起来。
已经晚了,成千上万只蚂蚁已把他们围上了,又爬满了全身,两人没跑几步便挣扎着倒下了,惨叫声在没有鸟兽喧闹、没有人烟的芜村里显得极为响亮、恐怖。
芜村的最后两个人,也是最早最大的破坏者,终于被蚂蚁吞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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