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郭丽把刘文带回阳城后，没急着去做生意。她带着刘文参观了阳城的几个大型工厂、几处学校，然后逛遍了阳城所有的大型超市，最后拿了录音机，去花园和湖边闲坐。郭丽听着音乐，若无其事地给刘文讲阳城的历史，讲阳城从一片废墟发展成一个繁荣小城的过程。郭丽说：“事都是人做出来的，主要看你怎样在这个世界上立足，谁也不能脱离他所处得环境去独立，包括我。这里曾是一片废墟，在阳城人的共同努力下变成了一座城市。有什么样的出发点，就有什么样的终点站。”刘文不说话，轻轻地叹一口气。

    “你在想什么？”一段长时间的沉默后，郭丽平静地问。“世界很大我很小。”刘文回答。“还有什么？”“这个世界上有我没我都一样。”“还有吗？”“花园里的一草一木，湖里的一滴水都比我干净，比我幸福。”“为什么？”“它们有自己的空间，可以相互依偎。”“还有吗？你还想什么？”“还想为什么我不是你生的，而是我妈妈生的。”泪水从刘文脸上流下来。郭丽笑了一下：“你还会哭？我可是从来没见你流过泪。”“哭是我的特长，只是没在你面前哭过罢了。”“我知道你一个人在外面受了不少苦。”“我受得不是苦，那是折磨。”“人要在这个世界上生存，都得付出自己的劳动。太平盛世，你会受什么折磨？”刘文苦笑一下：“姐，你用你的思路去想我很正常，可我不是正常人。一个正常的女孩子会出来闯江湖吗？”“我并没看出你有什么心理生理缺陷。”“你也没看出我是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人。”“你没名字，刘文是谁？”“刘文是这个世界上从没出生过的人。我的名字是父亲和干爹的姓，加上代表女孩子的妹。”刘文把身份证递给郭丽：“这上面才是我的名字，而在我心里，叫这个名字的人早已死去。刘文只是她的一个躯壳。”郭丽接过刘文的身份证：刘张妹，女，彝族--- ---

    刘文对郭丽详细诉说了自己的坎坷经历。郭丽震惊了，她怎么也想不到，这样离奇的故事会发生在刘文身上。郭丽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她一直盯着花园里的一棵树听刘文诉说。刘文说完后，郭丽按着她原来的计划从小包里拿出纸和笔：“一个人的经历不能说明什么，要看一个人面对现实的心态。你我相处这几年，在经济上可以说互不相欠，虽然在小事上我帮过你几次，但你给我打工时一直尽心尽力，也相互弥补了。你这次住院花了我两千块钱，你要给我打个借条。山东有个俗语：亲兄弟，明算账。你不会介意吧？”刘文接过纸和笔，给郭丽写了个两千元的欠条。郭丽把欠条收好，又把纸和笔递给刘文：“我想借给你五千块钱，让你去学驾驶证，考出证后给我做司机，你再给我打个借条。”刘文愣愣地看着郭丽，郭丽接着说：“你这水平学驾驶证还是可以的。你放心，只要你以后还清我的帐，你可以去任何地方给任何人开车，也可以自己干。我不会让你一辈子给我打工。”

    刘文想抱住郭丽放声大哭，但她忍住了。她把泪水咽下去：“姐，只要你相信我这双手还能用，我就敢接你的钱。我学出证再在山东干两年就回老家。我家也不像以前那样穷了，正准备修水电站、修公路。等我们那里通了车，我就能用自己的能力，照顾妈妈，帮助弟弟了。”郭丽含着泪笑了：“这才是我心里的刘文，我总算没看错人。”

    刘文和郭丽拉着手走出公园。

    刘文说：“姐，我知道以后的生活中还会有挫折和磨难，但我更知道了这世上是有真情存在的。我还会灰心，但我不再回头！”（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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