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勾起人无数缅怀的，青春。

  我们刚经历完一个夏天。像一道光簇拥着另一道光，我很庆幸在年华最盛，最为炽热的阳光里，我相遇了你的相遇，我们的青春互相见证了彼此最为美好的季节，然后共同老去，双双湮灭。

  青春呵，是有多少莫名的情愫纷沓涌来，凝聚成那些模糊或清晰的记忆碎片的核心，在心里，载浮载沉。

  提起笔，只觉得心中有块垒。

  我想把你付诸笔墨，最终只能欲言又止。套用三毛写爱情：青春不可说，不可说，越说越错。

  大概是，唯有经历是青春唯一的载体。那发生在我们最为透明的少年时代，被张扬得无边无际的青春。青春。年少。轻狂。

  骄傲得如同，一日看尽长安花。

  只可惜我们是太过轻狂了，终究要被现实狠狠地泼一盆冷水。

  当我们在九尺城墙的校园内，或并肩长谈，或嬉戏打闹，或静坐凝思，青春就笼罩在我们周围，只可惜若干年以后，当我们回望向如今的他们时，脑海里才会浮现出“青春”的字样。

  只可惜，青春无暇。我们无暇。

  只可惜。是啊，一切都只是只可惜罢了。

  青春就像是一场东风吹过，我们沉浸在东风里，却感觉不到东风的存在。青春走了，余下一丝惘然，几分追忆，如梦如幻，如题。

                            2012年6月8日 晴

  高考散场。一切尚在余温里。

  不用看也知道，现在校门外挤满了焦急等待的家长。教学楼外还显得一片平静，但教学楼内原本井然的秩序已经荡然无存，在那一声寓意解放的哨响划破了苍穹。要是在电影场景里，这桥段应该配有鸽子扑扇翅膀的声音，但我只听见了从各个教室传出的呐喊和尖叫，伴随着书本从四楼五楼往下扔的声音。风锐利地翻动着书页，听起来真像一群鸽子凌空扑翅呢。

  我忙着跑上跑下，把该带走的，或能带走的通通塞到车后备厢里。这是一个晴朗无风的下午。空气适度的带点潮湿，太阳也没有出来冒脸，天空蓝得寡淡，粘着釉质色彩的白云，像是易碎的瓷器。人们脸上挂着笑意，包括平日里看起来最为严肃的老师。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显得轻松愉快，我们不用去思考未来，我们将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去挥霍。回家是当前最着急紧迫的内容，它充斥着我们的大脑，让我们产生这样一个错觉：悲惨的生活终于结束了，美好的生活才刚刚开始呢。

  是这样吗？

  一切看起来就是这样。

  在这样一个完美的夏日，树叶抖动着旺盛的绿，在高高的头顶上交错成长长的顶棚，沿着泊油路纵深向视线尽头。连蝉鸣都消失不见了，旅行箱车轮的轱辘声铺成旋律，洒向大片的天空。

  许多人离去。三三两两的告别。

  今天中午暖洋洋的光线，刺得人睁不开眼。尽管阳光晒人，我还是坚持要自己从家里步行到学校。我慢慢地走，阳光洒在眼皮上，闭上眼睛是一片暖洋洋的火红。草坪一半浸在阳光下，一半浸在教学楼倒下的阴影了，像极了我此时的心情。楼道入口在阳光下静静伫立，门户向我张开。我环顾四周，只觉得这样的美好很快就将消失不见，脚步放慢，更慢，再慢。这种步态或许只会让人觉得懒散。整个校园伏栖在阳光下，像蜷曲着睡午觉的猫。

远远地传来蝉鸣。

 

             2012年6月6日  夜

“一个战士若不是战死沙场，便是要回到故乡。”

此时此刻，我们像是整军待发的战士。从小到大，有太多人告诉我们生死系于这一线。

战士的归宿，荣耀，或战死。

我十分喜欢这句辽阔如原，野旷如碑又不失儿女情怀的风格。当我现在站在教学楼的楼顶，感受高处吹来的夏风，和三两个人望着在微弱的路灯下略显寂寞的球场和黑漆漆的操场时，满脑子全都是这句话。

这镌刻着的墓志铭。

我想，想出“虽千万人吾往矣”这样的句子，孟子必定是在高处凭栏，极目远眺，顿时豪气干云。就像这时，我们可以兴致勃勃地畅谈自己的未来和理想，一切可能的阻隔，只是远处的山山水水。那些高不可及的理想，对于现在的我们而言，好似手可摘星辰。我们为了某个目标而奋不顾身。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向这个时刻逼近，而现在琴弦到了绷得最紧的时刻。

“让这一刻赶快结束吧！”

我望着前方，觉得有些恍惚。

在这之前，高考似乎一直离我们很遥远，我们无不盼望着它早些到来，现在它来了，应该有万般情绪涌上心头，我只是觉得难以置信。

让这一刻赶快结束吧。

我们一直在机械地复习，哪怕是现在，我也只能利用晚自习一个下课的时间，到楼顶上来吹吹风，换换风景，休息休息脑袋。周遭的景物沉寂在浓郁的夜色当中，篮球场旁路灯散发出的光微弱地扎向操场的领域，那里隐约传来了有人活动的声音。当眼睛渐渐适应黑暗，可以看到围绕操场的那圈橡胶跑道，和跑道中间修剪过的草坪。我想起来在小时候，那里杂草丛生的样子，每到夏天，我们在高过我们膝盖的蒿艾中踢足球。我宁愿它是以前的样子，而不是经过修剪后，整齐划一的样子。而现在，在无边的夜色中，在周围巨大建筑的包围下，它看上去仅仅是一片空地。

它是一片平整的荒芜。荒芜得不省人事，荒芜得苏醒着它的野性，它不以方圆形容，它伏据在脚下没有边际。你极目四望，只见天的茫茫面对地的茫茫面对的仍是天的茫茫。天和地在宇宙的边际交汇，天上若有云，必定被染成红霞，或被烧成火焰，因为在宇宙中心，在地的中心，升腾起一股接连天地的熊熊巨火，气息古老而苍茫。火光照耀着我们的脸忽明忽暗，我们围在火焰的周围，手牵着手，跳着鼓点分明的舞蹈，嘴里唱着祭司的歌谣：

“平芜呀，

燃天呀，

纵舞！”

 

这些可是青春的字样吗?

 

                   2012年4月18日

看着墙上倒计时剩50天的牌子，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

复习永远也复习不完，这是后来才知道的。我们能做的，就是复习到最后一刻，求个心安理得。

每天做完课间操，都要途经这块牌子，从最初的100，到如今的50，时间就在一笔一划中从指间流淌过去，要死。再没有人尽力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高三学生拼命利用午休时间做复习题。

高一的新生拼命的利用午休的时间打篮球。

巴望着，巴望着，让这样的日子赶快结束吧!

 

                 2013年2月22日

长长的一段回忆，感觉此去经年。其实离高考结束也才不过半年的光景，只是生活一下子改变了模样。

明明我可以清楚地记得篮球场上那些挥汗的身影，林荫道被他们用青春无敌的笑声覆盖过去；甚至我可以清楚地记得，上课时老师们一个个细微的动作，努力放大音量时脸上肌肉折起的皱纹；记得同学们用来互相揶揄的笑话，记得那温柔拥抱教室的笑声……可为什么在一切苦难都结束的那一天里，我却遗忘了许多的细节，记不得有什么开心的情绪。这样烦琐的日子已经持续了很久，现在它结束了，难道不是应该开心的吗？

难道不是应该开心的吗?

不是应该，开心的吗。

 

那天车轮离去的轱辘声还萦绕在脑际，釉质的天空像一个珐琅盖子，树叶绿得可以滴下油漆，人们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模糊了。

原来，一切只是一个精致的假象。那天下午，无风，无阳，无蝉鸣。随着时间推移，更多的情愫才会浮出水面，那隐藏在快乐背后的留恋。

六年来我们无时无刻不盼着这一天，原来当这一天真正来临时，心里还是会有一丝怀念和不舍。

那在篮球场上奔跑的我们。

那在1000米测试中喘气向前的我们。

那穿着丑陋校服做广播体操的我们。

那趴在课桌上埋头苦读的我们。

 

青春，果真就流于指隙间。而令人心痛的是，我们都还没能和他们好好地道别。

 

十几二十年后，当我们改了容颜，换了装束，在曾经走过的林荫道上再次回望向他们时。你是否还会记得。

那是我们曾经的样子

你是否还会记得，那些曾经激励我们的话语。

像少年啦飞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