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后来，赔娃儿听说懒哥儿生娃了，还是个男娃。自从赔娃儿成亲的那天起，他再也没见过懒哥儿。

赔娃儿的媳妇也很好看，脾气也好。在懒哥儿生娃不久，她也怀孕了，赔娃儿算是有了安慰。

没过多久，孩子出世了，是个女娃。赔娃儿挺疼爱这个孩子 ，可是他的爹妈老是骂他的媳妇不争气，还想把孩子送人。在他的媳妇苦苦哀求下，孩子才得以留下。

生活的终结就是趋于平淡。懒哥儿和她的男人她的娃成了赔娃儿眼里的风景，看不到却感受得到。

一次意外，懒哥儿成了寡妇，她的娃成了孤儿。赔娃儿只得暗暗为她流泪。他的媳妇他的娃都在，这就够了。懒哥儿的男人死后，赔娃儿更不敢去看懒哥儿，他怕别人说他和懒哥儿不清白。

懒哥儿是个坚强的女人，从吃苦开始，也只得以吃苦终结。娃是她活下去的唯一的勇气。

赔娃儿的媳妇也算是个好女人，什么都听自己男人的，偏偏赔娃儿又是个软弱的人，赔娃儿的爹娘便是家里的中心。赔娃儿的妹妹还小，如今已经读书了。赔娃儿当初没实现的愿望只能寄托在妹妹身上，他并不嫌弃妹妹是女娃。

到他的妹妹两岁的时候，便接回家来。他的妹妹受着赔娃儿的疼爱，自是娇气许多，很有骨气。

赔娃儿妹妹的名字是外婆起的，叫雪儿，是因为出生在下雪天的缘故。雪儿长得和雪一样白，在人们的眼里，她就是一美人胚子。

他的妹妹虽小，但乖巧懂事。她的爹很不愿让雪儿读书，说是女孩上学尽是给别人上的，还不如早点干活，反倒给家里做贡献。赔娃儿对爹的决定很是不满，但他也不敢造次。

妹妹就和当初的赔娃儿一样，但多了一份坚持，她敢对爹说出自己的想法，并且争取。她的爹终究是不同意。

“哥，你去跟爹说，我要上学。”雪儿对哥哥的感情比对爹还深。她的妈是女人，根本不能做主。她想，毕竟哥哥是男人，爹是可能听哥哥的话的。

“雪儿，这个哥哥也没办法，爹的话我也得听。你知道的，爹的话没人能违抗……”赔娃儿望着妹妹，满脸的失落。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妹妹打断。

“哥，你总是这样，为什么你总是这样。爹的话是你的圣旨吗？这么多年，你还没看清吗，你不敢争取你想要的，爹说什么你就做什么，什么时候你才能做你想做的？哥，我就想上学，不管怎样我都要上学。”说完，雪儿跑开了。只有赔娃儿愣着站在原地。

晚上，赔娃儿走进爹的房间，爹正坐在一张藤椅上低着头看杂志。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看了赔娃儿一眼，又低下头去。“赔娃儿，那牛是长大了，你觉得留着好还是买了好？这事我和你妈商量过了，想听听你的看法，年轻人的思想开放些，脑子灵光。”说着，他又抬起头来，望着赔娃儿，赔娃儿一碰到爹的眼睛便低下头。

“爹，牛太多，不好管，最好卖一些，留下几头母的，有两头就快要出犊了。”赔娃儿一只低着头，他觉得脖子酸痛，可还是低着。

赔娃儿的爹点着头，说：“也是，得卖一些，留一些。牛圈太小了，夏天又快到了，牛也受不了。赔娃儿，你去把一些老了的牛牵出来，买牛的估计也快来了。”

赔娃儿听着爹的话，却想着妹妹上学的事。他没挪开脚。

“赔娃儿，还有什么事？”赔娃儿的爹看到赔娃儿还站在这儿，便把手里的报纸随手扔在一张破旧的写字台上。

赔娃儿满满抬起头，却不敢看爹的脸。“爹，妹妹还小，应该让她上学……”他爹的脸一下子沉下来：“赔娃儿，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当初都没让你上学，你妹妹是女娃儿，终归要白送给别人，上学干嘛？

爹的话就像一个雷劈在赔娃儿身上，他没说话。想起妹妹哭泣的样子，赔娃儿还是骨气勇气回答道：“爹，但上学还是有好处的，多识几个字好些，至少不会被骗，我没读书，是因为我那时候家里太难，现在家里也不是很难，妹妹的学费是没问题的，再说妹妹这么小就开始干活，别人不也笑话咱家吗？” 

他的爹冷下来的脸有恢复平静，好一会儿才说：“我先和你妈商量商量再说。”

赔娃儿走出房，笑了。他知道爹是同意了。

8

雪儿上学的事算是有了着落。赔娃儿突然觉得自己变得高大起来。他回到自己的房间，看到媳妇正在做针线，便凑上去，笑着说：“环儿，你知道我做了一件什么事吗？我说服我爹让妹妹上学了。我小的时候，也很想上学，可是家里条件不好，一直不敢提出来，如今想想都是遗憾呢。妹妹去读书，倒是让我安慰不少。我们的宝儿也要上学，可不能再向我们这样在农村窝一辈子。”

环儿停下手中的活，听着男人的话。虽然赔娃儿性格懦弱，但细心周到，比起专权的男人，环儿还也觉得自己命好。就是赔娃儿的爹娘看不起女娃，嫌弃她生了女娃，如今，她肚子里又有了一个，爹娘也不为难她了，还把她当宝疼着。就怕，到最后又生出女娃来。

“赔娃儿，你就是性子弱些。你也得有些主见才行，不能什么都听爹的话。”嫁出去的女娃喊爹要甜，要不然婆家会丢脸，说没教育好娃。环儿喊赔娃儿的爹真是甜腻，生怕惹到他了。

“环儿，都是这样，你看哪个男娃不把爹妈放在眼里，都这样，我怎敢造次？”赔娃儿笑着像道歉似的往床上坐，环儿就坐在床上。

“谁说没有，那个隔壁村的狗娃儿不就敢对他的爹吼吗？声音可大咧，我都见过好几次。”环儿故意用眼瞟了一眼赔娃儿，竟然发现赔娃儿的脸红了，她就偷偷笑起来。

赔娃儿的脸红得像猴屁股，他却说：“怎好说他？你可知道别人怎么看他的，几乎人人骂他，有说他不孝的，还有说他着魔的，什么说法都有，如果我这样，你还肯嫁给我，嫁给像他这样的疯子？连村里的小孩都骂他来着。”为了补充一下，他又说道：“我亲眼看到过好几次，狗追着他跑。狗娃儿在追狗娃儿呢。”

说得环儿也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