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似洪流般吞噬了梦境,我不是大势所向者,带着自己的倔强傲慢走向自己的归程。是对,是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穷尽了自己的一生去追求,我想要的生活,你相反的方向,就是我的远方。
逃离,那一年我十七岁,高考失利,明媚的七月是我的地狱,我像极了潮湿阴暗的苔藓无处躲藏,你的目光犀利似强光,灼伤着我缩卷着的身体,你向我吼到:考不上大学,你还能做什么!我十几年的供养都白费了,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我没有同你争吵,藤条如雨般打在我的身上,我没有哭,看着你的眼睛,里面是团团怒火,要我把烧尽了。那晚,你扔给我一句话:有本事就自己养活自己!
半夜醒来,简单的处理了伤口,换上长裤长衫,收拾行李,在桌子上留下一张纸条,写了两个字:走了。
带着写满字的笔记本,和攒了两年的三千块钱,坐上了南去的火车,开始了新的生活。在火车上,我拿出笔和纸,写下了快乐的字,我走了,终于走了,我微笑的时候,嘴角还留着血,我用手抹去,腥甜的味道。
醒来时,火车停在一个有晴朗天气的城市---苏州。我到餐馆吃饭,在洗手间里看了身上的伤口,泛着血迹,用水洗了脸,梳了头,右嘴角还是肿的。
苏州的乌镇,在之前来过这里写生,我沿途问了路,走了许久。我还记得当时住过的地方,是位当地人的家里,主人是个和善的奶奶,还好那位奶奶还在。晚上的乌镇一片祥和,我坐在正堂,奶奶看到我嘴角的伤,没有问我。只是默默的走到里屋拿出了药膏,我脱掉上衣,奶奶看到后,用颤巍巍的手去抚摸,那些伤还在发烫。
孩子,你是离家出去吧?奶奶用盐水给我擦着伤口
我没有家,以后这个诚镇就是我的家。
傻孩子,你能确定自己可以过得很好?奶奶望着我
嗯,我可以养活自己。我依旧倔强的口吻
奶奶不会问你发生了什么,我要等你自己告诉我。你明天打算干什么?
我先去找工作,希望奶奶您能在多收留我几天,家务我什么都能做。我摇着奶奶的手,恳求。
呵呵,这个可以,你想住多久就行,但是你要知道你真正该去做什么。我一个人生活了几十年,有你陪着我还是很好的,但是我不想因为你的冲动而走错了路,明白吗?孩子 奶奶温和的说,我狠狠的点点头。
第二天,我出去找到之前认识的一家画廊,那个老板曾经想留下我在他的画舫做事,那时我没有答应。去时,老板不在,只有一个男学徒,他给我倒了一杯水,说老板很快就会回来,我静静的坐着,很快,老板回来了,两年不见,老板还是依旧漂亮,老板见到我第一句话说:丫头,我知道你一定会再来找我,当年我就看到你身上有种不同的气质和倔强,你终究还是来了。我笑了笑,说明了来意,老板很欣然的答应了,每个月有1500块钱的收入,试用期两个月,期满后会再涨工资,工作无非是协助老板工作,有时候跟随老板去参见名家的画展,去见一下志同道合的朋友,也会偶尔指导我的绘画。
我很安静的决定在这个地方生存下来,把奶奶当做唯一的亲人侍奉着,这里的幽静是我最好的归宿,我想好要这样活下去。
在画舫工作,我总是微笑不多言语,老板也是个安静的女人,我欣赏着她孤傲的生活,她却说我的眼神里的那份倔强很像年轻的自己,我看到老板大醉的样子,我扶着她坐在车里,开车的是那个男学徒,他叫贺一凡,老板靠着我的肩膀,在我耳边告诉我,女人要是爱艺术,那就最好不要结婚生子,要将完美的自己奉献出来。我在镜子里看到贺一凡的眼神,一样的眼神。
有一天,我同贺一凡出去买染料,回来时,下了雨,我们在一家屋檐下避雨,我们之间从开始就没有相互了解过彼此的身世,那天他对我说,其实你该是个温婉的女子,该从江南雨巷里走出来,去做一个贤妻良母。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之后,他便开始有意的与我接近,我也不讨厌他,我们也许是一样的,来到这个地方就是重生,撇开过去的一切,活在现在里,我们不谈过去,也不谈将来,沉浸在艺术里,我们用画笔去描绘,描绘的不是生活,我们没有生活,只有赤裸裸的灵魂。他会很用心的照顾我,我会很温柔的对待他,当有一天我们彼此发现了,却害怕的问是不是爱了,我们都是因为爱存在了这个世界,又是因为爱被这个世界虐待了,又从爱里逃出来,没想到逃来逃去还是逃回了原地。老板也看出了端倪,开始严厉的呵斥我,告诉我,如果爱,就不会再创作出纯洁的东西,连灵魂也肮脏了,我知道老板曾经也受到爱的折磨。
渐渐的,我们有意的去逃避了,那时候,我们的画舫已经远近驰名,社会是利益的,我们的生活可以摆脱了世俗,但是那只是灵魂,而躯壳永远是摆脱不了的,很多慕名而来的企业家来买我们的画,老板一看是一些衣冠楚楚的世俗败类,便不想搭讪,但是有权有势的人总是我们这些小百姓惹不起的,在一次宴席上,老板的强硬遭到了威胁,说如果不愿意出售,我们的画廊是保不住的,老板的名声遭到了诋毁,那个企业家说:别以为自己年轻时的那些事别人都不知道。老板听了这句话之后,便像受到了晴天霹雳,桌子下面的手开始无助的哆嗦,我试图给予安慰,我抓住了她的手,手是冰凉的。企业家丑陋的嘴脸继续说着:别以为过去了就真的认为自己没有做过,少给自己立贞洁牌坊。我看到老板的脸色苍白,我站起来大声对他说,把我们老板送回去,我留下给你谈。企业家笑了笑,站起来走到我的身边,凑近了我,嗅着我脖子里的气息,说,小姑娘,你还真有胆量。好,我答应你。老板,用尽全身力气抓住我说,不要,不要留下来。贺一凡想抡起拳头,可早被身边的壮汉拉住了,我看到他们被拉了出去,只剩下我和那个企业家。企业家转身对我说,小姑娘,跟我走吧。
我坐上车,来到一栋别墅。下了车,我手心里满是汗。我故作镇静的坐在客厅,看着他拿来红酒,倒了两杯,一杯递给我,说,先陪我喝两杯。他抽着烟,问,你跟着你老板多久了。我回答说,三年了。他笑笑说,知道我跟你老板什么关系吗?我没有说话。他又说,我告诉你,我们是曾经的上司和下属的关系。你老板年轻时候,很漂亮。说到这里,他露出恶心的笑。我打断说,你不用和我说这样,我们直接谈买卖。他站起来走向我,一点点的靠近,我闻到他身上的烟味混着香水的味道,腹中开始翻滚,他按住我的胳膊,说,我们马上谈。我挣扎着,骂道,不要脸的东西!他大笑,说,是你自找的,没想到你还是个嫩草。他放开了我,说,丫头,这本来是我和你老板的事,你没必要参合进来。你老板之前是我的情人,但是她太有心计,和我好之后,野心也变大了,她想要我的全部家产,和别人勾结,把我的公司搞垮了,我从一个大老板变成一穷二白的乞丐,害的我妻离子散,还好我坚强,我又从零开始慢慢爬上来,你知道那些年我有多苦吗!没想到,这些年那个女人也没有得到好下场,那个男人还是甩了她,哼哼,没想到她现在倒做起了清高的艺术家。这笔账,我一定要算!我听后,便全明白了,老板眼中的那股孤傲,原来只是伪装后的坚强。
那晚,我才发现原来我们三个都是世界上最可怜的人。他没有动我,也答应不再去找老板麻烦。因为我答应了他一件事,那就是说服老板把贺一凡交给他,他是他的儿子,老板为他生的孩子。当所有的真相都变的赤裸裸的时候,什么都不重要了。
回来后,老板失去了原先的颜色,她知道我知道了她所有的事。我把条件给她说了,她流着泪说自己造了孽。说也害了我,我没有解释,我知道这是说不清楚的。
晚上,我在画舫打理东西,贺一凡走进来,我停下手中的活,他第一次拉着我的手,红着眼睛说对不起。我微笑说没有关系。他拥抱了我,看着我的眼睛说,我最爱的就是你的眼神,里面是我的灵魂。要我做他的妻子,说不会嫌弃我,要照顾我一辈子,我苦笑,推开了他。他看着我,流着眼泪,我没有哭,冷冷的说,不可能。我没有说出那个秘密,我知道这是一个母亲的责任。
终于,所有的谜底都解开了,那天贺一凡哭着和老板争吵着,他是不会同意的,这里三个人牺牲了谁都是个悲剧,最后,决定丢下一切逃跑。老板说,她自己留下,让我们两个远走高飞,永远不要回来,自己将所有的财产都转移到贺一凡的账户上。也许,我又要踏上逃亡的路程了,我们的命就是不停奔跑。其实,我们是有个更好的选择,那就是贺一凡答应回到他爸爸身边,他爸爸不会残忍的对待自己的亲身儿子,但我知道这里没有一个是顺从者,所以,我们只会朝着反的方向,寻找最后的归程。老板的归程也找到了,那就是回头面对所有的现实。
后来,我得知我离开的第二天母亲便自杀了,尸体是在一个星期之后被人发现的,母亲走的时候也将自己肮脏的躯体还给了这个世界。奶奶也死了,带着她最后的慈悲死去。
谁都不知道自己会有一个怎样的结束,所以只有拼命奔跑才能永远不用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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