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堕落

杨曦揉着眼睛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六点五十了。

七点钟的早读肯定又要迟到了。

穿衣，两分钟；洗漱，两分钟；穿鞋，一分钟。“哐当。”“妈的，又没带钥匙！”杨曦抱怨着，径直奔向教室……

还好能踩着点儿进教室，今天似乎有些倒霉，开学两个月以来，小老头从没在早读课上来过，今天许是抽抽了，竟坐在讲台上，像是在打盹儿。杨曦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眼花。又看了看表，迟到了一分钟。

杨曦有些庆幸，还好自己的座位在后边，于是想悄悄地从后门溜进去。“出去陪我聊会儿再进来！”小老头的声音幽幽地响起，杨曦抬头与回过头的四十九双眼睛对视了一下，硬着头皮退出了教室。

小老头打着哈欠从前门走出来，招招手，杨曦无奈的走过去。心想：早认错，不吃亏。

“汪老师，对不起，我迟到了！”

“你就是杨曦？你心里还记着我这个班主任？你可是害得我起了一个大早床啊！迟到不止一次两次了吧？开学两个月，迟了有一月半吧？还有十几天的早读课是压根儿没来，是吧？”

杨曦无语了，这小老头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肯定是班长刘筱筱的杰作了。

“对不起，以后不会了。”这种时候，认错到底，不会错。

“要不是因为你姑姑，我才懒得管你呢。先进去吧，记住自己说的话，下次别再让我逮到。”

“唔，记住了。”

“姑姑，姑姑，又是姑姑。”杨曦嘟哝着走进教室，又一次迎接了全班的注目礼。

“曦曦，小老头没有难为你吧？”同桌梁静小心翼翼的问着。

“没有，只是警告了我，我预感下次再让他逮到，他肯定得捅我姑姑哪儿去。”

“我就说让你早起个几分钟吧，你就是不信，来这儿不是一样的睡吗。我先睡会儿啊，老师来了叫我啊。”

“等会儿，小静，今天有带什么小说啊？昨天那本武侠真不错，我看到凌晨3点才看完，喏，还给你。”

“今天没带啊，我妈帮我收拾的包。好好学习吧，都没见你听过小老头的课，下周可中期考了啊。不及格看他怎么整治你。”

“听课无聊死了，别把我说得这么坏行不行？小老头的课听不听无所谓。”

“知道你数学好，可是光靠你的那点基础是不行的，高中的课跟初中可不一样，我虽然对考大学没什么兴趣，那兴趣是我妈的，你可不能跟着我学坏，你可是我们B中的希望，得考上个好大学。我决定，从明天起，不给你提供小说了。”

“小静，你怎么跟我姑姑似的，做人可不带你这样儿的。”

“这事儿咱中期考试后再议，我睡觉，你听课，就这样。”

“唉……你……”

杨曦的姑姑杨玉梅是B中的音乐老师，年近五十，在学校的老师中资格算老，去年顺利的升了教导主任。杨曦从九岁开始就一直呆在姑姑家，姑姑的家离学校有近一个小时车程，姑姑在学校有套教师公寓，可是姑姑每天都要坐车回家，杨曦就一个人住那套公寓，那是杨曦从未有过的自由。

上课了，第一节课就是小老头的课。杨曦听得是心不在焉，胡乱的在笔记本上抄了一通，总觉得小老头的声音跟只蚊子似的，嗡嗡嗡的，烦得要死。心里想的是刚刚梁静那句“得考上个好大学”，大学？这真的很重要吗？杨曦突然对这个词感到很期待，进而又感到些恐惧，可想到自己的父母，她是绝望的。

是的，她的心在期待中衍生出恐惧，在恐惧中开出绝望的花，绝望的花点缀了她情感的荒芜。

她知道她的父母是爱她的，可是这种爱，让她喘不过气儿。她觉得父母对她有爱，却没有理解，父母只在乎她吃饱穿暖，而从不关心她心里的冷热。而且，杨曦因为自己的哥哥对父亲是有怨言的，用她的话说：“我有些恨自己的父亲”。

在父母的面前，杨曦一直都是乖乖女形象，学习好，听话，能干……她自己都觉得这样活着有些腻了。她想学坏，这是她内心最深处的想法。“这就是青春期叛逆吗？”她自嘲道。

杨曦丝毫没把小老头的话放在心上，日子过得很是平静。

 

“杨曦，班主任让你去办公室一趟！”刘筱筱投来一个很鄙视的眼神。

“真不知道汪海那小老头找我干啥？中期考不就是英语没及格么？难道他不知道英语我从来没及格过吗？”杨曦自言自语地走去办公室。

杨曦垂着脑袋走到汪海的办公桌前。

一张答卷飘到跟前，接下来，狂风大作。

汪海没抬头看杨曦，就拿着一只沧桑的阅卷笔戳着那张可怜兮兮的答卷，“你看看，才多少分？”

“九分。”杨曦答得云淡风轻。

“你看看你，运气差也不至于这样吧，大题一个没做也就算了，20道选择题只蒙对了一题，10道填空题也就对了1道，你真是厉害啊你，你脑子长着是干啥呢，猪脑子也不会是你这样。”

杨曦不紧不慢，“对，弄成这样运气实在是太差了，猪脑子也不会这样。”

“你还真不知道死活啊你。”汪海索性将笔一摔，红墨水溅在了试卷上，晕开一大片。然后拿起别在耳后的一根烟，却怎么也找不到打火机，索性把烟一丢，“气死我了。”

看着生气的小老头，杨曦很高兴，心里乐得跟打鼓似的，high得不得了。

然后甜甜的、故作委屈地说：“汪老师，您是不是搞错了，那不是我的卷子。”

“啊？”汪海一惊，抬头细细看她，“你不是杨依？刘筱筱怎么叫人的，这是？”

“我是杨曦，老师您看人得看仔细了。”

“你是杨主任的侄女，杨曦？”

“是。”

汪海有些手足无措，骂错了人，心里多少有些歉疚，一时找不到什么话说。

“老师，没事儿我先走了。”

杨曦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我给您叫杨依去。”

汪海的脸一阵白，彻底没话说了。

杨曦回到教室，又一次迎接了一群人的注目礼。走到杨依身边。

“杨依，小老头叫你去，你小心点儿，火气正大呢。”

真是悲哀，杨曦同情地看着离去的杨依。

然后，吊儿郎当地走到刘筱筱面前，“拜托下次别叫错人了。杨曦是杨曦，杨依是杨依；莫把杨曦认杨依，莫把杨依作杨曦。我是杨曦，记住了。”说完还郑重其事地拍了拍刘筱筱的肩膀。转身走了。

刘筱筱脸都气绿了，“杨曦，我讨厌你这种样子。”

杨曦笑笑，转过头说：“谢谢你这么在乎我！”

全班哄笑，刘筱筱觉得自己的面子丢尽了。

杨曦是不在乎的，可刘筱筱是记住了。每次的违纪记录里都有她杨曦的名字。可是奇怪的是，无论她怎样，小老头再也没找过她了。

 

这样的节奏就是杨曦的高一生活，慢慢悠悠的。杨曦以为这样的放纵能让自己的心得到放逐,可以不再那么压抑，可是她错了，这样的堕落让她掉进了无底深渊，不可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