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知森林。
最近刚下过一场雨,原本光秃秃的泥地现在变得更加泥泞,而且还被各种各样的动物踩得坑坑洼洼的。
萧祥深一脚浅一脚地缓慢移动。巨大的银剑支撑着他的身体。呼出的气体在湿冷的空气中迅速消散。
他找了一棵枝叶茂密的大树。不过,在安顿下来之前,先检查了一下这棵树。还好,没有什么危险的东西隐藏在枝叶间。刚才就有一只钢爪猴从路旁一颗看似安全的树上跳下来,不偏不倚的在他的手臂上划出五道血痕。现在这道伤口是全身伤得最严重的地方。
手中的巨剑被他插进了土中。随着一声闷响,他重重的靠在了树干上,喘着粗气。
他正在参加异能者测试。他所在的异能学校被分为三个学院。每一个学院的学生都具有相同的本领,即杀戮、吞噬和易形。杀戮,顾名思义,是带有血腥味的。但又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见谁杀谁,而是取决于他们体内的嗜血红细胞。只有红细胞到了一定阶段,他们才会发动攻击,他们拥有红色的瞳孔和纹路;吞噬者,简单来说,他们能将别人的基因暂时覆盖在自己的基因上,是自己在短时间内变成另一个人的样子但不具备那个人的本领。他们拥有绿色的瞳孔和纹路;易形者,被普遍认为是怪物,与吞噬者相似却又不相同,他们能随心所欲地改变自己的相貌和身体的任意部位,甚至是变成镇兽——自然界里因为某种原因而带有纹路的动物,而完全不用在意是否有其他异能者的基因。
被他嚼烂了的紫草汁液顺着伤口渗了进去,疼痛加剧。他突然有了短暂的、精神上的松懈。全身瘫软在树干上,尽管身下已沾满脏物,但他不在乎——这片森林据说是异能者世界里最神秘而且诡异的森林之一。
他把右臂的袖子撩起来。红色的纹路显露了出来。半个小时前,纹路还是鲜红的、流动非常顺畅的,但随着一大群一人多高的人面蜘蛛的攻击,他的身上就多了数道伤痕。幸亏这只是测试。他深知野生人面蜘蛛的毒液的厉害,能让一个强壮的异能者在几秒钟之内毙命。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的。由于天气的潮湿,衣服和身体贴在了一起,只要动作过于猛烈,伤口就会被拉扯。
别的不说,比如他属于异能者中比较迅猛的杀戮者这一点,在杀戮者群体里弱一点也就算了,但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他甚至觉得比吞噬者和易形这两个异能体系还要逊色很多。打个比方吧。嗜血红细胞的聚集算是杀戮者课程里最基本的一项了,但自己却很难办到,或者说办到了,但时间就是短得可怜,不出几分钟就回到了最初始值(纹路变为浅红色)。好像这套从出生就有的纹路不属于他自己。是别人硬给他加上去的。还有那把银白色的巨剑。“中看不中用”这句话最适合它了,总是不能与自己融为一体。有时,他甚至希望自己是其他两个体系的,在某些时候还能改变自己的形态。
淡淡的雾气不知从何处飘了出来,夹杂着泥土和青草特有的气味。
萧祥前面的草丛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但他精神上还没紧张起来,只是懒洋洋地把头转向那出草丛,胸口缓慢地起伏着。他认为那只是另一个测试中的异能者摸到了他的位置。
草丛猛地被拨开了,一匹锯齿狼从里面跃了出来,鼻子明显是在抽动。像在空气中嗅着什么。
萧祥的背部立马像是有一根瞬间被释压的弹簧一样,他挺直了身子,心脏砰砰直跳:肯定是刚才嗅到了血腥味儿,真不应该在这种看似安全的地方休息的,最危险的地方不一定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慢慢地站了起来——这类动物对突然的动作是很敏感的,所以格外小心。不过,雾气给他提供了一点小小的掩护。
他拔出剑。估计是因为惯性,所以动作大了点。锯齿狼马上“唰——”地一下把脑袋对着了萧祥,从微张的嘴中可以看到闪着寒光的牙齿。他突然觉得眼下的状况弄得他很不爽:受伤的身体、一把不称手的剑、还有一匹虎视眈眈的狼。如果不是它在眼前的话,他想马上坐下来休息。于是,在对手还在徘徊的空儿,他决定先下手为强,把对方做掉,以免再出现对自己不利的情况。
就在他举剑准备往下砍的当儿,不远处又传来一阵狼嚎,他一咬牙,手起刀落。但他没有砍中,剑的大部分陷进了泥中,而五匹狼从原先的地方跃了进来,而且看上去更加凶狠,嘴边还滴着绿色的唾液和其他颜色的液体,似乎刚刚袭击了一个异能者。
六匹狼似乎本来就是一个团队的,很有默契地围着他散了开来,形成了一个包围圈把他围在中间。今天真是霉到家了。他想,刚才背后还有棵大树,现在什么也没了。
一阵长啸,像刀子一样割着他的神经。萧祥痛苦地捂住了耳朵。早就听说了先知森林的生物不简单,但真没想到特殊到了这种地步。一匹狼趁着他捂住耳朵的机会,一跃而起,还好萧祥反应快,一猫腰躲过了,只差几厘米就可以伤到他。好家伙,和我玩儿声东击西?!
这一下不要紧,他蓦地感到心跳加快。瞳孔放大了,全身的纹路颜色加深。他握紧剑柄,单凭一只手拔剑拔了出来。刀光一闪,鲜血四溅,一匹狼成了他的刀下鬼。他知道机会来了,嗜血红细胞在短时间内提升到了一个新的等级。
但他那小小的成就像肥皂泡一样被一声巨大抖动给戳灭了。他还愣在原地,就看见一道闪光闪过,血就溅了他一身。
锯齿狼们还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但已经毙命,那颗被萧祥当作靠背的树已经轰然倒下,树叶还在朦胧的雾气中缓缓飘落。这就是刚才的巨响和抖动原因所在。并且,粗大的树干断裂处光滑,一看就知道是被利器划过所致。
他看呆了。一声闷响,一股力量突然将他拉倒在地,,武器也脱手而去,掉在不远处的地上,红细胞也一下子回到最初水平。一只粗壮的手臂和一把奇形怪状的匕首就抵在他喉间,一滴滴鲜血滴在他颈间——那是刚被杀死的狼的血。一双血红色的瞳孔紧接着出现在他眼前。对方似乎微微吃了一惊,然后撕开了他的衣袖。
“杀戮者”对方咕哝了一声就放开了他,语气中充斥着讥讽与不屑。
他干咳着站了起来,身上沾满了狼血,脚边还有一颗狼头,断裂处还在淌血。他稍稍反胃了一下。这就是杀戮者,迅速但是残忍。他苦笑了一下:自己能做到这样么?
他捡起了剑,那位素不相识,救了他一命又让他有些恼火的同伴已自顾自的在狼尸前摆弄着什么了。
雾变大了,几米外的东西只能依稀看到一个轮廓了,他很尴尬地拿着一把剑傻傻地站在一群狼的尸体中间,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喂!”他很唐突地问,“你是谁?”
对方还在叮叮当当地干着自己的事,没有回答他。那是瓶子特有的撞击声,好像在从狼的身上搞什么东西。但萧祥实在想不出一具尸体上会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他有些神经质地举起了剑,慢慢走过去。沾着血的脚底粘粘的,他尽量不发出声音。
对方在收集狼血。萧祥又问了一遍他的姓名,但什么答案都没得到,好想身边根本就没有人,萧祥不禁对他的镇静有种恼火的钦佩。突然间,瓶子的声音没了,萧祥随后猛然间退后了一大步。杀戮者事先没有任何征兆地站了起来,手里还举着瓶子,里面装满了红色的液体,他迅速地看了看四周。然后动作麻利地塞上塞子,挂在腰间。萧祥注意到他的腰间大大小小地至少挂着六七只瓶子,里面都装满了颜色不一的液体。萧祥觉得那肯定是血液,紫色的那一瓶是巨型人面蜘蛛的。
周围的雾气比刚才浓了几倍,连脚边的植物都很难认清了。杀戮者肩上的斗篷垂下来将他的身体盖住,这样便只能听得到声音看不到瓶子了。他独自一个人敞开脚步走了出去完全没有顾虑到萧祥。萧祥一急,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可怜的小女生,默默地跟着自己一个像要去干某一件大事的男友走。
一处空地,杀戮者停了下来,但没有回头,只是手指指了指他,又重重地往地上指了指:他让萧祥呆在原地。
旁边的草丛传来声音,他举起剑,但什么也没有。以为只是风吹草丛的猜想被紧接着的嚎叫推翻了。
一只血手从前方猛然抓了过来,然后,他就被稀里糊涂地拽着走了。甚至没来得及害怕一下,耳边尽是沉重的喘息声和身后一阵阵疯狂的声音。即使靠的很近,在大雾中他也看不清杀戮者伤得到底怎么样,现在能做的就是跟着他拼命地跑。也许是身后那群东西视力范围和他们一样有限,在呈“之”字形路线跑了一会儿之后,他们来到了另一处平坦的空地,那里有一块足以掩护他们的石头。
萧祥搀着杀戮者靠在石头上,剑随手丢在一边。他把对方的衣服撕开,其实也不用撕,某种锋利的东西已经把他的衣服割得平破破烂烂的的;他的胃痉挛起来,瓶子里各种各样颜色的血由于瓶子的破裂流了出来,和他自身的血混合在一起,有些部位一大块肉已经被咬掉了;另一些则被抓、咬得血肉模糊。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如此凶残的场面。现在杀戮者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嘴唇发白,身上的血液纹路明显变暗并且速度减慢。脸上的冷汗已经让他的头发贴在脸上了。他左顾右盼,很想做点什么,但周围全是光秃秃的泥地,连一根杂草也没有,更不用说什么紫草了。
他狠狠地骂了一句,随即,一个大家伙从旁边一跃而进。
一匹锯齿狼。萧祥举剑的做作进行到一半就僵住了。眼前的锯齿狼有说不出的诡异:黑色的眼睛(本来是绿的)、绿色的毛发(本来是黑的),还有……头和脖子处有一道明显的伤口。随着头部的扭动,还发出“咔咔”的声音。就这样,他看着紧接着的五匹跃进来却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如果说什么时候是最好的挥剑时候的话,就是现在。剑尖正好通过狼嘴刺入体内,但萧祥已经站在原地傻掉了。直到杀戮者发出令人心悸的惨叫声他才回过神来,但已经晚了,一道又一道又大又深的伤口在杀戮者身体上出现。锯齿狼们把如匕首一样锋利的牙齿和充满细菌的唾液深深扎入杀戮者体内。
他举起剑,像疯了一样地冲过去刺、砍,但狼群好像对他的攻击一点儿也不在意,伤口在迅速愈合。
杀戮者的声音早已经消失,只留下阵阵撕咬的声音。狼们紧接着把目光投向萧祥,他可以看到锯齿狼的牙齿间还挂着一丝丝血肉,但贪婪的目光却一点儿也没有消退。
他死死地抓住剑柄,很清楚自己一旦稍有疏忽,下场和杀戮者是一样的。他盯住狼,一步步往后退……后面就是一片杂草地……只要狂奔……可是,他有这个胜算吗……
又是一阵嚎叫,但这次不论多么痛苦他也不能退缩了。嚎叫之后就是攻击。见证了一次死亡让他震惊,但又坚强了他的意志。
手起刀落,狼头再次被砍下。他突然感觉剑此时此刻是如粗顺手,仿佛已达到人剑合一。他没有好好上过一节杀戮者应该上好的课,所以,没有多少经验,现在能做的就是全身紧张。每一匹动作敏捷的狼都被他准确无误地砍中。
剑被他倾斜着插进了土中,他双手撑着膝盖拼命喘着粗气,汗如雨下。一匹尚未断气的狼腾空向他扑了过来。气血涌动,一股他从来没有感受到过的怒气从心底升起,一时间狂风大作,在他昏过去的一瞬间,一大团杂物从他头顶飞过去,狼被卷入其中。与此同时,又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外面以惊人的速度飞跃进来……眼前一黑,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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