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楚天阔

“但是我还是要在下午两点之前下楼。”佟遥看着镜子前睡眼惺忪的自己。本想利用这个下午好好补一觉的，可是魏岚让她今天下午照常，“什么意思，不会让我放假也要像上课一样吧！”

刚走出小区就看到了那个颀长的身影，站在松树旁，像一颗经络分明的白杨。

“佟小姐，话说我护送你上课也很久了，今天该你陪我了吧。”

“陪……你？”佟遥一惊，不管怎么说魏岚都是黑道上的人，护送她上学一个月应该不是没事闲的，不过自己无才无貌还是个小三无，他又能怎样？于是便一口答应了。

“怎么陪你？”

“走啊。”

“去哪儿？”

“白杨广场。”

佟遥不再说话，像往常一样和魏岚并排走着，只是走的路线不同，绕了好几条街才到，佟遥却没感觉有多远。

可能是因为天气炎热的缘故，广场上的人不多，两三个一队的并排走着，或是几个人安静地躺在凉亭下。卖烤翅的人推着手推车有气无力的叫卖，和骑独轮车的小孩兴奋的喊声巧妙地融合，考完试的下午，一切都安详的顺理成章。普通的云成了锦云，北方的天成了楚天。

“佟遥。”

“……”

“好像想下一场雨啊！”

“我也是。”

魏岚有些惊讶，还以为她会说自己神经病，毕竟刚下完雨不久，谁知却不谋而合，转头看女孩的脸竟带着一丝笑意，第一次看她时还是什么表情都没有的，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会给她的生活带来这么大的影响。

“走吧。”魏岚站起身。

“才呆这么一会儿就走，去哪儿啊？”

“火车站。”

“什么？”佟遥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以为你有车啊，我们是走着去的！”

“我知道啊……”魏岚坏坏地笑着，“本大爷送你上学的路加起来是今天要走的路的几十倍好不好？就让你走这么点路都不行？”魏岚一副要掐架的表情。

“哦，走吧。”佟遥无奈地想：小痞子样还是暴露出来了，本性难移啊本性难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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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常会在火车站看那写脚边放着行李坐在那等车的人，他们的表情都是行色匆匆的，他们的皮肤可以一下子接触两个城市的灰尘。”魏岚自顾自地说。

佟遥突然想起妈妈上火车前自己也是坐在这儿，脚边放着妈妈的两个箱子，一直到听见火车的鸣笛声才吧嗒吧嗒地落下眼泪。

纵使现在并不是要远走，可火车站总是一个令人感伤的地方。

“给我两块钱。”魏岚平静地伸出手。

佟遥把钱递给他，看着他迅速消失在人海里。

男生回来时，手里多了两张站台票，他对佟遥说：“走，我们去送送他们。”

出了候车室才发现已经是黄昏了，佟遥和魏岚看着车下那些泪眼婆娑的送站人，心里涌起一阵阵波澜。

年纪大的老奶奶说：“别担心，我有你弟弟照顾。”

中年妇女说：“我等你回来。”

小男孩单纯的声音响起：“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火车开动时，车下所有的人都跟着火车跑了起来，所有人也都知道这是徒劳的。

然后，大家的脚步渐渐慢下来，最后站住，目送着远去的火车。

佟遥看着身边的少年，看他张开双臂，踮起脚尖，抬起头向着夕阳望去。

佟遥突然就被这幅画面感动了。谁看到眼前的少年，都不会把他与“小混混”这三个字联系到一起，夕阳把他的脸映得红彤彤的，细长的脖颈边闪着紫光，张开的双臂像两只翅膀。

脚下的两条铁轨，蜿蜒着伸向看不见的远方，金属在夕阳的照射下显得柔和起来。佟遥看着魏岚，魏岚低下头看着铁轨，铁轨指向远方。

佟遥突然有些难过，她怕自己和魏岚就像两条铁轨，永远平行，可这样也好，至少能与他一起去远方。

也许她更担心的，是三无的自己并不是与他平行的那个人。又或者，是他会像铁轨一样，离开她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佟遥想着想着就红了脸，魏岚转过来笑她，“想什么猥琐事儿呢？脸都红了。”

“想你真不是一个合格的小混混。”

“为什么？”

“真正的小混混不是该拉我去网吧酒吧什么的吗？你却让我陪你去广场和火车站，你是我所见过的最文艺的混混。”

“呵呵，你不懂啊，丫头。”

“哎！”佟遥想了想又问魏岚，“电影里的黑道头子身上都有纹身的，你有没有啊？”

“哈哈！”少年大声地笑了出来，“有啊，在我背上呢，我脱给你看啊！”

“喂……”佟遥拦住佯装撩T-恤的少年，后悔自己多了嘴。

魏岚笑了起来，又突然眼珠一转，转回原来坏笑的样子，掏出手机给张春打电话。

“佟遥你不说我都忘了，我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混混。”“喂，张春，‘无月之夜’单间，叫兄弟们一起见岚嫂。”

“你……你干什么？”佟遥真被他弄晕了。

“走吧，兄弟们等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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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嫂，以后谁欺负你了就喊我的名字。”叫阿令的男生向佟遥举杯。

“切，有咱岚哥哪用得着喊你的名字。”张春边开啤酒边打嗝。

佟遥晕晕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多了，看着围在桌边的魏岚的兄弟，看他们推杯换盏，最后全都抱起整个瓶子往嘴里灌，佟遥却一点生疏的感觉都没有，相反还觉得他们一异常亲切。

这些醉醺醺的身上挂满纹身的男孩子，大家称他们为小混混，可佟遥觉得，相比于班里给女生递情诗的男生，这些所谓的“小混混”要干净得多。

“岚嫂，让岚哥给你唱首歌吧。”

魏岚？会唱歌？佟遥觉得一切都像是在做梦。

魏岚此时也已有几分醉意，他抢过驻唱歌手王岩的吉他就开始边弹边唱：

也不知究竟在黑暗中沉睡了多久/也不知有多难才能睁开双眼/我从远方赶来/恰巧你们也在/痴迷留恋人间/我为她而狂野……

痴迷留恋人间，我为她而狂野。

魏岚，你本该是学校里令无数少女为之倾倒的花季少年，却宁愿与兄弟们在酒吧狂野。

老板娘林寂对佟遥说：“以前，魏岚可是校草啊，不仅长得帅，成绩还名列前茅，家里有钱，打架也全校第一啊！”

佟遥笑着说：“说他长得帅我勉强同意，打架狠我也承认，他成绩名列前茅还退什么学？”

“真的，不信你问沙中的人。他是和他老爸赌气才上了这条路。”

佟遥一惊，灯红酒绿闪过，突然就冒出了一个想法，不，一个决定。

这是佟遥长这么大最大胆的一个决定。

已醉得不成样的佟遥对林寂说：“帮我。”

“什么？”林寂有些诧异。

“我要让魏岚回去上课。”

——我要让魏岚回去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