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市委小会议室。
市委扩大会议正在召开。
市委周书记：“同志们,报告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国务院和省委对棚户区改造有了十分明确的批示,并给了地方许多有益于开展这方面工作的政策,我们可以向棚户区的人民还债了！(一阵热烈的掌声),下面请市委副书记,市长传达国家建设部和省委关于我市棚户区改造的具体意见。”
天空阴沉沉的,看不见星月。
姜丰老两口在院子里搭个板铺,仰望天空,煽着扇子。
姜丰：“一点风也没有,老天真是热死人不偿命啊！我说去钓鱼,你死活不让,那塑料帐篷一支，你睡你的，我钓我的,两全其美的事。”
姜妻:“你倒美了,我这老腿有风湿还不疼死我呀！唉哟，在家还这么疼呢！这死天气。别说了,孩子听见又得俺喊俩回屋,结婚好几个月了,媳妇一点动静也没有,是不方便,没怀上啊。”
姜丰：“是啊,条件不允许,一铺炕上挤，难为孩子。别说，雨雷那小子还算有心计,到西街强子那去找宿,关键时候还有脑筋！”
姜妻:“老三不傻就是脾气犟,在外面没有不说好的！”
姜丰:“是啊，人家年年是先进啊,你想谁选傻子当先进?”
姜妻:“啊！下雨了！”
姜丰:“毛毛雨,没事,小声！”
姜妻:“这不都得不到浇湿啊?”
姜丰:“没事,我有办法。”
姜丰说着，起来找来块塑料布,盖在了毛巾被上。
姜丰:“没事了!”
姜妻:“老不死的,还真有办法!唉哟,这老腿，疼死我了！
姜丰:小声点,克服克服吧,要抱孙子那么容易啊?
“轰隆隆”,一个响雷。
厢房的门开了,雨霆拄着拐杖出来了：爹,我早说你们到我那屋去睡,你们偏不,妈的腿受不了啊！
正房门开了,跑出了翠铃和雨风,翠铃：大哥你快回去睡,这天气你的腿够难受了,再说你那小炕哪能睡下三个人啊?爹妈,进屋去睡吧,说着把两位老人扶起来,卷起行李抱进屋去,接着,又一声炸雷,风起雨至。
雨越下越大,一些油毡房陈年失修,露雨了。
风声,雨声,嘈杂声,塑料布的哗啦声响成一片。
许多人爬上屋顶防雨。
李云峰抱着一大捆塑料布跑了出来,给防雨的邻居各家去送,他把一块块塑料扔上房顶,房顶的人喊：“谢谢你,李书记,真是及时雨啊!”
李云峰：“快弄吧,别客气了,雨这么大,再加上我是及时雨,受得了吗？”
房上传来哈哈的笑声。
李云峰抱着塑料又向别出跑去。
李云峰的老伴也跑了出来，撵上李云峰∶“给我一半,我给西街送去！”
李云峰:“送这些干什么？”
李妻:“废话,快点！”
李云峰:“那天去市里收购这些旧塑料,你说三道四的,现在派上用场了吧！”
李妻:“快给我,我错了还不行,谁知道你是干这个用。”
李云峰:“没有远虑,比有近忧”
说着把塑料分给了老伴一半。
轰隆隆,又一个震天动地的响雷,雨水如注,满街是水,奔流声声.……
雨雷,在土坯房里望着窗外：“强子这小子真有两下子,这么大的雨,这破房子还他妈滴水不漏,难怪大家都说这小子‘大小伙子姑娘心’,这房就看出来他还真有点本事.这么时候了,还不回来,修伞的就不缺伞,大雨也隔不住他呀！”
雨雷皱着眉,转过身,目光透向靠墙的一个破书架,上面有十几本破书,他顺手拿过来一本《电子技术解疑》,随便的翻着,突然掉在地上一张信纸,他哈腰捡起来一看,自然地笑了。
雨雷：“这强子还真有魅力呢!”他小声读了起来：
强子:
你说的什么呀,我是干部,你是下岗工人,你不佩与我一起生活。还说什么一个教师和一个卖冰糖葫芦的在一起,学生看了不好。这话是你说的吗?我简直不相信!想当初我初中毕业前是你帮我补习了许多课程,我才考上师范学校,万万想不到学品兼优的你仅二分之差没有进分数线落榜了。我不能不承认考试无常啊，当时孤儿院领导要你再复习一年，你说：你大了,不能再让国家负担了,毅然去做工了。学校与孤儿院许多人都佩服你，也为你惋惜，都说你你是个要强的人。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你的这股劲头,你不能拒绝我,要知道我毕业时原来是分配到市中心的,我为什么要到龙湾小学来,就是为了和你在一起。你不同意,我就终身不嫁,除非你说出你不喜欢我！我哭了,我伤心,强子你不要太狠心……
把心交给你的于小薇
天亮了,黑云裂开了一道缝儿。街巷里响着哗哗的流水声。
一些人家还从下窖的屋里往外扬水。
强子挑副水梢给这些屋里进水,不能生火的人逐门挨户的送馒头。
居民：“强子,你买来就不错了,得给你钱!”
强子：“用不着,几个钱呀,不值得,不值得！”
强子又一家一家的送,点头,摆手,离去……
天晴了,火烧云烧红了半边天。出租车司机搀扶着春子爹，春子妈拉着淌眼抹泪的春子,那干部模样的人拎着个大红包袱上了出租车。
强子光着膀子,伏在地桌上写写画画,雨雷喝得醉醉的,一头扎在炕上哭了起来。
强子站起身来捅了捅雨雷：“怎么了,怎么了,单位是英雄,回家是狗熊,干嘛那样伤心,说啊,话也不能说？”
雨雷：“女人她妈全是骗子。走了！走了！！谁有钱谁有权就跟谁走,还和我说对那个处长一百个不同意呢,呜,呜……”
强子：“这不早就定下来的事吗,我找春子谈了两次,她哭得象个泪人,说不去她爹就得气死,她是个孝顺女儿,是万般无奈呀,不要恨,人家也难啊,雨雷你是矿上有名的模范,多少姑娘追你呀,还怕当光棍儿不成,起来别哭了,你帮我看看这玩艺,我琢磨有一年了,现在还想申请个专利呢,说着拉起了雨雷,拿着桌上的图纸让他看。”
雨雷抹着泪站了起来：“看什么呀？”把头伸过去:“看不懂是什么。”
强子：“看不懂不怕,我讲给你听这是设计的一个铜纽扣,这纽扣可不是缝在兜外,而是缝在兜里。”
雨雷：“说什么笑话,哄我是不是？缝在兜里那叫哪国的钮扣？”
强子：“不是,不是,告诉你这是我设计的防盗纽扣,只要别人的手一伸进兜里,它就会鸣叫起来,小偷就别想偷到人家的兜里的钱财了！”
雨雷：“啊,神了你,不是幻想吧？”
强子：“幻想什么,你把手伸到我这个兜里。”
强子拉着雨雷的手伸到自己挂在墙上的衬衫上兜里。
"吱______吱_________"吓得雨雷忙把手抽回来。
强子说“怎么样,可以吧,我现在想怎么能把声音改成音乐就更好了,小偷偷不去,这边还高兴地响起音乐,行窃的人可就气死了！”
雨雷听了脸上露出了笑容：“强子,真有你的！”
夜深了,龙湾社区万家灯火逐渐熄灭了。人们进入梦乡的时候,一辆出租车停在了春子家的门前,车上下来了春子爹和春子妈,出租车司机扶着春子爹往屋里送,春子爹说不用了,你回去吧,
司机：“那不行,我是收了那个领导钱的多给十元钱,答应给你送进屋的”
春子爹呵呵的笑道：“咱女方婿想得多周到,春子真是掉到蜜罐里了！”
市委下发了《关于全市棚户区改造的文件》市委周书记为领导小组组长,刘市长为领导小组副组长兼棚户区改造指挥部总指挥.任命城建局长李清臣为市棚户区改造副总指挥兼市棚户区改造办公室主任.文件本着中央和省委棚户区改造的部署,决定开展煤海市棚改工作.
市指挥部召开第一次棚户区改造的新闻发布会。
.会场外彩旗飘舞、氢气球牵着巨幅标语，给人一种极其欢快的气氛。参加会议的有各个棚户区社区领导和各个新闻单位的记者。李云峰代表龙湾社区兴高采烈的来参加会议,与大家有说有笑地步入会场。
会场布置得十分庄严,市委,市政府,各委办局的领导同志都在前面就座。
会议主持人：各位棚户区的代表,各新闻单位的记者,今天我市在这里隆重召开"棚户区改造新闻发布会,我市市委市政府的领导以及各委办局的领导同志都来参加了这次会议。这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令人欢欣鼓舞的会议。下面我们请新闻发言人市城建局长李清臣作新闻发布。
新闻发布人李清臣面带笑容走上讲坛，下面立刻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李云峰在台下看着儿子，脸上带着自豪和微笑。
李清臣：各位领导,棚户区的代表,我现在宣布我市棚户区改造工作,在国务院,省,市委的关怀下,现在就要正式启动了!(热烈掌声)我市的棚改工作任务繁重,困难很大,但是有国家,省委的支持我们有决心把这项工作做好(掌声)。同志们,我市棚户区将近230万平方米,55大片,近8万户居民,是我是居民总数的三分之一而且都是城市边缘地区，自来水、下水、煤气的基础建设都不完整。这些老房子大多50年以上,有的有上百年的历史，还有相当一部分是油毡纸的土坯房,这些三年内都要从我们家乡的土地上清除！(掌声) 这需要惊人数目的建设资金，哪里来这么些钱,我们给老百姓一个定心丸,这些钱已经基本上有了出处：那就是通过贷款、财政补贴、减免税费、无偿划拨土地、建设企业让利、其它企业资扶等多种方式来解决。我们有决心,国家省委给政策,还有棚户区人民的支持,我们就一定能把这项工作做好!
同志们：我们有决心三年内完成这项工作。现在已经是金秋十月了,这三个月我们做基础工作,明年我们计划完成60万平,总投资13个亿,要在一年内拆迁一年内竣工一年内年进户(掌声)。
市委,市政府领导对这项工作十分重视,市委关于如何进行这项工作下发了文件,市委周书记任领导小组组长,市政府刘市长任副组长并兼任总指挥。
龙湾棚户区。
鞭炮声声，大秧歌扭到了深夜。
李云峰在使劲的吹着琐呐，强子打着大鼓,继而脱下衬衫,光着膀子抡着鼓槌,老年人的眼里噙满了泪水,姜丰老伴也在队伍里扭着,姜丰拽过老伴悄声说：你也不会,下来吧！
姜丰老伴大声回斥到：下来什么,高兴啊,愿意怎么扭就怎么扭！
桂芳的老妈也也在扭着,李云峰老伴：亲家母,你怎么也回来了？
桂芳妈:：我回来来高兴啊,这儿是家呀！
说着拉着李云峰的老伴一起扭了起来……
晚上，姜丰的家。
姜丰翻箱倒柜地找着什么。
老伴：半夜了,你还闹腾什么,还让大家休息不?
姜丰：都不能躺下啊,把雨雷也打个电话喊回来,今天我要给大家开个会。
老伴:什么,你今晚也没喝酒啊,怎么说醉话,咱家也开会?一辈子还没听说过。
姜丰:对,开会,三四辈子没听说这儿要盖楼房呢,现在不也要盖了吗,快,电话喊雨雷？
老伴:唉,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姜丰继续翻腾。
姜丰:找到了,找到了！
强子与于小薇并肩走在电铁旁边的林荫小路上,好长时间,默默不语。
于小薇：你说话呀,你是木头啊？
强子:不都说了吗,还让我说什么?
于小薇：我等你半个多月,就是等你这一句'我们不合适呀'?你跟我,你吃亏了,不合适了是不?
强子：你、你，你曲解了我的意思,我是说你是国家干部,我是下岗工人,不般配呀,你想想要是学校里都知道于老师的男朋友是个卖冰糖葫芦的,满街喊着修理雨伞的,你那时候是什么感觉?
于小薇：就会说这一句话是不,你说多少遍了,我解释多少遍了？我真佩服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并且不是说一次两次了,卖冰糖葫芦怎么的,修理雨伞的怎么的?社会不是需要吗?社会需要的行业,就是光荣的,什么感觉,你说什么感觉.这样吧,明天你就到我们学校操场的大门外,坐摊修理雨伞,我和几个老师去看你,说这是我的男朋友,让你看看我是什么感觉！
强子:得,得,那是做什么！
于小薇：看来我不怕,怕的是你,告诉你,我还是那句话,强子从今天开始我就等你,除非你有了女朋友,即使你有了我只是不在找你,我也不会嫁人！
于小薇说着委屈的哭了起来转身就跑……
强子：小薇！小薇！回来,回来,我说错了还不行吗？
说着追了上去……
姜丰家。
姜丰：全家人都全了。
姜丰老伴：不能说都全了，差一个人呢！
姜丰：是，是，雨云不在,他在河南,眼下也不能叫她回来。唉，也不是坏事，人家聋哑学校毕业在那边找的工作,找的对象,不缺吃不缺喝的,日子过得也不错。就是不能总见面,想得慌啊！先不说她了.我今天我把你们都找来,想说一件重要的事。你们看,这是你太爷一辈子攒的家底钱：80块现大洋，临死的时候给你爷爷说：'龙湾这地方说风水好,可是再好,我们连间房子也置不起,这是我攒了一辈子的钱留买房的,不够啊,给你继续积攒吧！你爷爷劳苦了一辈子,你们看积攒了这么两个金戒指临死的时候交给我说:这大洋是你爷爷攒的,这戒指是爹攒的，都梦想买个房,差远了,交给你继续积攒吧。轮到我这辈上又继续积攒,告诉你们我和你妈积攒了三万元钱,按数量是不够买房的。梦啊，这是几辈人做了一百多年的梦啊!为了房子,你们哭过,苦过,你们哪里知道,爹妈的心啊?哪天不在疼得流血!今天政府要花钱给咱们棚户区改造了,百年的梦想就要实现了,我今天为什么和你们说这些话,就是我们不要忘记共产党的大恩大德呀......."
说着姜丰满脸是泪,他转过身去一下子跪在了那悬挂在墙上的老照片,深沉地说：爷爷啊,爹啊,你们的愿望实现了,这是共产党给咱的房啊,到时候我会把你们的照片挂在新房里！
儿女们去扶爹：爹,起来吧,起来吧,我们知道你的心意,我们会记住党和国家的恩情,永世不忘！
这个象城似乡的居民区,参差不齐,错落不一,高矮各异的棚户,用袅袅的炊烟又迎来了一个黎明。谁家贪睡的公鸡才伸长脖子一声又一声的的啼鸣,李云峰和几个老年人挥舞扫把在清扫大街小巷,边扫边喊:各家院落收拾干净点,一半天上面领导要来征求意见,别弄个乱七八糟的。
强子家。强子临出门,推了一下床上熟睡的雨雷。
强子：雨雷,我可要走了。今天我炖的鸡肉,别回家吃了,起来就在这儿吃一口吧,在锅台上呢。
雨雷嗯了一声,翻过身去,又呼嚕似雷的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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