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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苍天(八十六 于无声处听惊雷)

时间:2012/4/28 作者: 梅嘉慧 热度: 71240
  张金雄催马前往慕仙酒楼赴约。向晚的冬风劲急,满街旗幌翻飞,沙石残屑乱洒,扑得人睁不开眼;却扫不开天际沉甸甸的彤云。街头人影稀疏,店家十有六七打烊了。慕仙酒楼也空荡荡的,坐客零星。连堂倌也抱着暖壶,偎着火炉,斜靠在椅子上,半闭着眼,似睡非睡。
  
  张金雄一身便服,挎一柄长剑,跨进门来,才把堂倌惊醒。他甩下一大锭银子,要了一桌上等酒菜,又“蹬蹬”大步上楼去,拣了一间雅座落座。
  
  因为跑得急了,他一坐下,便觉浑身燥热,就撑开向南的窗子。窗外,灰蒙蒙的霭气充斥天地间。迷失了远远近近的街衢楼阁,点点灯火渐次多了,寒颤颤的在冷风里瑟缩着。给冷风一扑,顿觉寒气刺骨,他掩实了窗子。
  
  这时,堂倌已引林烈上楼了。借着晕黄的灯光,张金雄发现林烈俊朗的眉目间尚有风尘之色,抱拳见礼,道:“啸宇,你冗务缠身,不得闲暇,难得如此赏脸啊。”林烈还礼,道:“此话差矣,兴达兄入赘楚王府一登龙门便脱胎换骨,我这沉沦下僚之辈高攀不起啊。”张金雄摇头苦笑,道:“我这一肚子苦水说不出,你何必又拿我取笑。”说着,让林烈对面落座。
  
  酒菜随即铺了一桌,张金雄把盏斟酒,一面感叹世事如白云苍狗变幻莫测。这话触动了林烈的心事,他若有所思的点头。他从刑部大牢脱身之后,断然决定怀揣行山掌门大印重上栖霞观寄存印信以防不测。一日来回,人困马乏,傍晚归来,见了张金雄的帖子,知他不敢轻易拜会太子党人,一旦下帖,必有要事,故不敢延误,飞马赶来。
  
  林烈直截了当的说:“兴达兄在楚王跟前应酬,绝无喝酒散闷的闲情,不知有何见教?”张金雄搁下酒杯,长叹一声,道:“韩窈大军压境,皇上讨好孛里玉律要重修议和了,北伐又是一场空谈。”
  
  林烈忙问详情,张金雄粗知大概,据实相告。林烈捏紧拳头压在案头,长出了一口气,道:“果然有今天。”张金雄讶然,面对天翻地覆的政局动荡林烈表现得波澜不惊;他反倒有点沉不住气,探问道:“你我该当如何?”
  
  林烈一口饮干杯中酒,抬头望着张金雄,笑道:“黄允清遇刺,楚王如剪虎翼,对亲王党而言,北伐没有好处。兴达兄不提也罢。”
  
  逐鹿塞北,各取其利楚王今已无利可图,他张金雄除了跟林烈分道扬镳,还能合契同心吗?他不想急着表白自己北伐的决心,而是就黄允清遇刺一事说下去。他说:“实不相瞒,皇上委任我追查行刺黄允清的真凶。啸宇,恐怕你有麻烦。”
  
  林烈一拳擂在桌面,道:“不错,我与黄贼不共戴天。若叫我出手,不将他食肉寝皮,也得将他碎死万段!好,你们借此足以大做文章,再张罗出一场公案将我绳之以法。兴达兄,你接了案子,不是请我吃酒,而是兴师问罪来了。”
  
  “言重了,言重了,”张金雄摆手道,“黄贼遇刺,他的仇家都有嫌疑。唯独你例外,你固然复仇心切,但绝不会在这个时候下手。而今北伐在即,你岂能在这节骨眼上激怒亲王党,毁了同声讨胡虏戮力平塞北的大好局面。”
  
  林烈举酒,敬张金雄,道:“兴达兄真知我也,小弟敬你一杯。”张金雄举酒,却微皱了眉头,道:“不过,据说刺客倒是林元帅的人。”“谁?”林烈一惊。“郎廷生,黄品文一口咬定是他。”张金雄窥察林烈的神色。林烈冷笑一声:“见鬼!”张金雄进一步试探道:“刺客原已毁容,根本不能验明正身。若真是郎廷生,怕是不肯牵连了他妹子,可他哪里知道案发前一个月他妹子就没了。”林烈心头一震,手中的酒杯微颤,他不避张金雄窥探的目光,道:“准是黄贼下的毒手。”张金雄微微一笑,道:“咱喝酒,不管他人的事。”一仰头,一饮而尽。林烈也一饮而尽,心头却百般不是滋味。
  
  凭直觉,他相信是郎廷生干的。脑海中自然而然又飘出那一副至今还令他心有戚戚然的行乞图。
  
  除夕夜,大雪封冻了莱阳城,家家户户深闭门,千家灯火,一扇扇窗子映着灯影,温馨暖亮。而郎廷生兄妹却被高墙深院挡在雪茫茫黑漆漆冷飕飕的连狗都不敢叫唤一声的街头。兄妹二人彳亍着摸索着,饥寒交迫,再也讨不到一粒饭。小妹饿到在地,郎廷生为了妹妹铤而走险,翻墙觅食,不料被人发觉,一阵乱棍从天而降……等他醒来,身子已半埋在雪地里,暴风骤雪在无边的暗夜里肆虐着,任他呼天抢地,喊破喉咙,也不见小妹的踪迹……
  
  张金雄察觉到林烈神色微妙的变化,暗想他或许是知情者。便继续投石问路,道:“可笑黄品文就抓着黄允清神志不清的一句话,想把贤弟拉下水。”林烈蔑然一笑,道:“你倒不如叫他指控谢信明,或者行山弟子,就是韩羽琪也行;郎廷生是什么货色,也配我使?你疑我,只管明说。”张金雄被林烈说破,有几分尴尬,笑道:“黄品文这杂种鬼话连篇,难道我也跟着装疯卖傻不成。贤弟放心,为取鹿云关,我始终跟你一条心。黄贼的案子我揽下了,谁也别想找你的茬,你一门心思图北伐就成了。”林烈拱手致谢,又呷一口酒,调侃似地说:“你擅作主张,楚王可不答应。”
  
  张金雄心头一震,他长叹一声,道:“啸宇,你还是不信任我。如果我对楚王俯首帖耳唯命是从,今天就不会到这儿来。我投奔楚王,是图他倚重我,不是我摇尾乞怜。我张金雄不是靠攀附豪门溜须拍马出人头地,我凭的是真本事!”
  
  林烈不认可他的标榜,却相信他的诚意,道:“我没看错人,兴达兄足以共商大计。”
  
  张金雄端着酒杯,却不喝酒,两眼只溜溜的在林烈脸庞上转,道:“共商大计——而今韩窈大军压境,皇上还敢放胆北上吗?咱还有胜算吗?”
  
  形势并不明朗,林烈无从作答,却有一种悲慨不平之气横亘胸间,尤其是皇上的狐疑猜忌,以致举棋不定错失良机,令他扼腕叹息。他一拳砸在案头,道:“林烈在朝的使命惟有北伐,无论形势何等艰难,北伐势在必行!”
  
  张金雄淡淡一笑,道:“贤弟真英雄,挫败强虏不在话下!只是若无皇上鼎力相助,一切都无济于事。”说罢,他意味深长的看着林烈,慢慢啜干杯中残酒。
  
  林烈把盏,替他斟酒,酒气氤氲罩着张金雄的脸,他的神色有几分玄虚。林烈微笑道:“小弟愚鲁,还望仁兄不吝赐教。”
  
  “你本是我朝劲敌,而今却为皇上出生入死定国安邦;你抗言北伐戮力攘外一无所求,岂是人之常情。既非常情,便有异志。皇上本自多疑,焉能信用贤弟。”张金雄轻敲着桌面道。他见林烈微微点头,便往下说:“你若平定塞北,功勋足与田元帅并驾齐驱。如此赫赫奇勋,须先讨厚赏。”林烈会意,不知他会说出拜请进爵还是封王。张金雄似乎看穿了林烈的心思,摇摇头,道:“公侯王爵皆不尊贵,而今惟有萧湘公主驸马最尊贵。啸宇,拜表奏请皇上下嫁萧湘公主吧。”林烈笑道:“仁兄何出此言?”“别以为儿女姻亲小事一桩,这关乎政局。”张金雄正色地说,“韩窈陈兵边关耀武扬威咄咄逼人,十有八九是逼促议和,皇上向来心高气傲,岂甘乖乖就范,仅此一点,你我请兵北伐便有希望。只要贤弟入赘帝王家,北伐便不成问题。”林烈漫不经心地挑起盘中菜,显然他瞧不上张金雄耍攀龙附凤换取政治资本的伎俩。张金雄郑重的说:“边塞惊变,人心惶惶,臣子们必然纷纷倒向罢战求和,割地本已蒙羞,和亲更是奇耻,皇上咽不下这口恶气!国难当头,贤弟求亲,便是向韩窈示威,向皇上效忠,庇护公主免遭胡虏凌辱;何况贤弟人物风流,名动京华,雄才高举,天下瞩目。皇上喜获佳婿力挽狂澜救爱女于水火之中,焉有不允之理。你若为驸马,无形中已结怨于韩窈,构恶于先朝遗臣,足以去君王猜疑;君王赐以爱女,自以为皇恩浩荡,你必有所报,那时你便是皇上的左膀右臂。贤弟赢得皇上信任,又抱得佳人归,何乐而不为呢?”
  
  林烈掐着酒杯思忖着,良久方道:“仁兄此言不无道理,然而博得皇上信任,可没这么简单——何况林烈一个痴人,不懂得攀龙附凤。”
  
  张金雄揣摩着林烈的心思,他料定对方这话是不屑借着罗裙带攀高枝的托辞,他得重申利害,道:“韩窈兵强马壮雄霸一方,为图议和交好皇上,尚且打和亲结盟这张牌,只是他自恃一代枭雄堪配公主,不曾料到皇上却当他是面目狰狞心狠手辣的老蛮子。啸宇,你就不能权变一下。”
  
  林烈苦笑道:“我这辈子委曲求全的事太多了,可这事不成——我的心随我的莺儿飘远了,收不回来了……”他的声色语气凄迷酸楚,令张金雄打了一个寒噤,这种着了魔的痴狂,与他的小弟如出一辙,不由得心生悲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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