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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苍天(八十一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时间:2012/4/26 作者: 梅嘉慧 热度: 68233
  午后,苍白的日色收敛了,寒风渐紧,彤云从四面聚拢而来,天寒欲雪的光景分外暗淡。
  
  资政阁内,皇上正与田元帅商讨军国大事。上午,他单独召见了楚王,楚王收编黄允清人马北上参战的方略,他从心底瞧不起。他明知楚王不济事,却向他问策,仅是掩人耳目,塞亲王党人之口。皇上论战,惟有田元帅是知音,他照例委托田元帅主持大局。田元帅的方略与林烈所见略同,皇上听罢,点头认可。
  
  这时,胡满来禀,黄允清次子黄魁在殿外求见。皇上立即沉下脸:“他倒自动送上门来。黄允清进京五天的路走了八天还不到,朕正要拿他是问!”
  
  田元帅告退,步出资政阁外,猎猎冷风砭人而来,风云匝地,昏沉沉乌压压已是向晚时分。
  
  黄魁随即被宣召。皇上当面斥责他父亲以偶感风寒为由延误进京之期,是何用心。黄魁诚惶诚恐,连声告罪,望乞宽宥,指天地告神明证忠诚,哀恳虔敬令人动容。
  
  皇上摆摆手,道:“你为何事而来,直说吧。”事关重大,黄魁请摒退左右。随驾的内务府官员、太监告退,只剩下胡满立在皇上身后。黄魁这才从怀中摸出一封牛皮裹就麻线封严的信笺,递呈皇上。
  
  封面上赫然题着几个笔力遒劲的字:拜呈大齐都指挥使林将军啸宇麾下。“都指挥使林啸宇”这几个字如滚滚沉雷在皇上脑际轰鸣,这是林烈在前朝的官衔,这信大有来头。他目光犀利地盯在黄魁脸上,满脸乌云,道:“这从何而来?”黄魁道:“这是孛里玉律送呈林将军的密信,信使已绑至殿外,皇上可亲自审讯。”
  
  皇上一面传信使一面挑开信封。展开一瞧,却是满纸拳曲森列的异族文字符号,无法解读。信使推至面前,物证就在眼前,他只得供认替孛里玉律与林烈之间多次传书。
  
  皇上气白了脸,喝令押下信使,送交大理衙门。打发了黄魁。随即传国师觐见,解说外藩文书。
  
  国师应召疾走而来,皇上把信笺交在他手里,命他一字不漏照文书念来。
  
  国师遵命,念道:塞北参赞、绥靖特使孛里玉律惶恐再拜,大齐都指挥使林将军啸宇麾下:鱼雁传书,互诉衷肠,将军委屈,令人扼腕。古之所谓豪杰志士者,不拘小节,放眼天下,择明主而仕,奋其志于九天之上。少年心事当拿云,何意幽寒坐呜呃。
  
  将军落魄如此,非才智勇武不足,乃优柔寡断之失耳。筹划紫霄观大计,将军神机妙算,某殚思竭智,奇计既出,足以定天下。将军何故猝然生变,几陷死地。将军既效忠于萧鉴,又何须瞒天过海,自割其指,施苦肉计,为区区谢信明,招人猜疑。为存留林元帅旧部,将军于紫霄观、彩云矶之举,可谓义感动天。然如此首鼠两端,将军自取其败耳。
  
  萧氏为人,刻薄寡恩。何亮璋元帅功盖先朝,子嗣尽绝,弱女飘零。萧鉴道貌岸然,以大德天子自居,实乃阴险狠毒睚眦必报之小人,萧鉴与何元帅因口角之争,便怀恨在心,非剪除元帅羽翼不足以泄私愤。其借刀杀人,置汝父于死地,非何元帅以爱子李代桃僵,林元帅岂能保全。将军言及此,义愤见于辞色。一旦紫霄观之谋东窗事发,且将军何以堪。
  
  彩云矶惨变,萧鉴非特不诛除元凶,反予以加官进爵。将军伸冤无门雪恨无路,奇耻加身大辱临门,虽匹夫亦冲冠挺戈奋起雪恨。况大将军一世之雄哉!将军谋诸在下,借兵塞外,兴师倒戈,一洗中原膏血,驱除逆贼,另立明主以匡天下。大计已定。且莫徘徊观望,惟望将军及早定夺。某惶恐再拜。
  
  皇上脸上煞白,眼前金星乱撞,额角青筋暴起,嘴唇直打哆嗦,两腿绵软,仿佛人在云中飘。胡满见状,一把搀住,国师在一旁,急来扶持。皇上推开二人,自己扶头瘫坐在龙椅上,骤然的惊变,几乎把他轰倒了。他搏击政坛三十年,横戈跃马三十年。他慧眼识英雄,举多少豪杰志士于瓮牖绳枢之间,他锐目剔佞臣,驱除奸邪罢黜庸碌,以一代明君自许。而他委以重任,托付以家国安危的大将军,竟然里通外藩,反戈一击,他竟然糊里糊涂地栽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之手!无明业火炙烤着灼痛着他每一根神经。
  
  惊喘甫定,皇上不顾国师劝阻,立即传旨,查封驿馆缉拿孛里玉律,包围宁远府搜捕林烈!
  
  圣旨到达宁远府的时候,府内西厢内春光溶溶,林烈与两位哥哥兴味盎然,畅谈北伐,他掌一盏油灯,灯光随着指尖在一张地形图上游走,仿佛边塞千里沙场齐奔来眼底,山川险要军事重地布防格局一目了然。兴致高昂时,大有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豪气。
  
  圣旨到,一切都戛然而止。府外金戈铁马,人声鼎沸,明火连成长龙,在无边的暗夜,劲急的北风,迷乱的雪花里张牙舞爪。
  
  祸从天降,兄弟三人一时全怔住了。羽琪率先跳起,大骂昏君欲撕扯圣旨再闯皇宫,论个是非曲直。林贤愤愤不平,他拿定主意,即刻赶往昌明府,请元帅澄清事实。
  
  晴天霹雳,震惊、愤怒、悲苦、迷惘……一霎时,各种紊乱的情绪卷成滔天狂澜把林烈抛上云天又按沉深渊,他几乎失控了。羽琪义愤填膺一跃而起欲行非常之举,惊醒了他。他一把抱住羽琪,也镇住了自己。出道之初血气方刚多少回冲冠一怒碰得头破血流;铁马金戈塞北江南,勾心斗角前朝今朝,大难当头安之若素早已历练成看家本领。
  
  瞬间的惶惑之后,林烈沉静了,心平如镜。道:“二位哥哥莫急,信函非小弟手迹,仅凭他一面之辞,谁能信服!”
  
  然后,他询问信函来处。传旨太监孔雪丰据实相告,林烈脸色微变,道:“孛里玉律假黄魁之手行反间计,而黄魁一介纨绔子弟,吃不得苦经不起吓,鼠目寸光耳软心活,留他活口,必泄其事,孛里玉律岂不杀人灭口!”林贤惊道:“黄魁若遭毒手,案子就棘手了。”说着,又追问黄魁去向,孔雪丰告知回了驿馆。羽琪断然道:“我去捉了他来,明日一并送往刑部,”林贤摆手,道:“不行,别人还当咱们挟恨报复。”林烈道:“二哥去正好,只是别捉了他。”又凑近羽琪耳语一番,羽琪点头而去。
  
  羽琪林烈去后,林贤抚慰了一番被惊醒的一家老小,连夜赶往昌明府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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