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小冉再回到母校，已是六年以后的事了。

六年对于小冉来说，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她依然在上学，依然留着短短的男孩头，依然为期末考试惊慌，依然在看到心仪的人后兴奋地睡不着觉。而对于唐宋，六年他改变了太多，娶妻生子，为买房还贷款，甚至还留了胡须。

当然，这一切都是在母校任教的蓝蓝告诉小冉的。六年后的母校，熟悉的香樟树下，那间曾经的小平房，早已不见了唐宋的身影。

2

初三的时候，小冉怎么也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喜欢上语文课。那个小个子的老师，甚至还有点秃头，怎么也不能和自己心中的才子搭上半点关系。

小冉个子很小，学习也还不错，从小到大都是坐第一排。唐宋是小冉的语文老师，一进教室，他总是很厌恶似的把沾满粉笔灰的讲台挪掉，直接把课本放在坐在中间第一排的小冉课桌上。唐宋年龄不大，很能和学生们交流，课上得很有激情。而激情往往伴随着“雨花”飘飞，小冉低着头，痛心地看着自己的书上“繁星”点点。她知道自己的头上身上都不能幸免，怎奈此种烦恼，让一向尊师的小冉怎么也不知道如何发泄。

而这一切，同桌蓝蓝都看在眼里。她坏笑着说，唐老师真不是个好园丁，不然怎么会天天只给你一个人洒水。小冉气结，白了她一眼。满腹委屈不知向谁哭诉。

真没办法啊，小冉心想，但是我可以很清楚地听到老师讲课内容，而且也不会犯困睡觉。那样环绕在自己耳膜的声音，怎么可能让人睡着觉呢。她这样只好安慰自己。

小冉一天天适应下来，她不再老低着头，而是在颈脖酸痛的时候尝试着抬头看看老师以示认真，然后再被雨丝打下来。

“叶小冉！”

“到！”

小冉低着头，一面回答一面心想：真无聊，就在你面前还点个什么劲。

良久没有声音，小冉不禁害怕，莫非自己腹语传到唐宋耳朵里去了？

“在哪里？”唐宋环顾四周，没见到答到的小冉。

“哈哈，在你旁边！”同学们哄笑起来。

小冉一边嘀咕着不会连我在哪里都不知道吧一边抬起头来，唐宋疑惑地低头。

这一抬头一低头，不过两秒的时间。小冉见到了唐宋从没有过的眼神，疑惑的，还有点愧疚的，明亮的，还有点智慧的。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恰似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小冉奇怪自己脑海里怎么冒出这句诗来。

她重新低下头去，同学的哄笑声中，她感觉自己像是一只发烧的小猫，蜷缩着，躲藏着。

4

小冉从此就喜欢上了语文课，语文成绩自然跟着一起进步。

唐宋似乎终于记住了小冉，点名的时候会将她的名字轻轻带过，路上见到的时候也会给小冉一个点头或是微笑。

从那时起，小冉小小的心里，溢满了幸福。

似乎小小的课堂，唐宋上课时和她短短的距离，已经成就了专属于小冉的独家秘密。

那以后周末回家的路上，小冉无法言喻的心事似乎终于可以有了倾吐的空间，她会固执地唱着歌儿，固执地擦下几滴眼泪。忙碌的初三，似乎只有回家的这一段路，才能释放她心中满腔的落寞。

5

临近毕业，那时候流行买笔记本让老师写留言，小冉从不多的生活费里抽出一点钱买了一个漂亮的笔记本。蓝蓝看到后一把抢过去，哟，粉红色啊，一看就是用来写情书的。说罢还颇有深意的看了小冉一眼，小冉的脸刷一下红了。也许是害羞吧，小冉再没有把那本粉红色的硬皮笔记本拿出来。

直到中考前二十分钟，唐宋在考场完陪考。小冉看他身边没有熟悉人，鼓起勇气走过去，低着头挪揄到：“老师，您能给我留个言吗？”

唐宋笑笑，接过来就刷刷写着，然后交给她，催促她赶快进考场。

小冉接过来看也没看，就飞奔着进了考场。

奔跑的时候，她觉得心里有种东西，终于落了地。尽管伴随着落地的声音，还有一丝疼痛，但她没有来得及体会。

6

六年后，小冉低头走在母校熟悉的林荫道上，她似乎听到了当年的那一声“叶小冉！”，她不禁迅速抬头，而看到的，只有湛蓝的天空。

她怀着说不清的心理循着记忆来到唐宋的办公室。隔壁的大妈见到了，说：“同学是来找唐老师的吧，他们一家人带着孩子去旅游了。”

“哦，我知道了，谢谢阿姨。”

小冉终于默默地走开，十月的天气，高大的香樟偶尔飘下一片黄叶。小冉抬头，香樟也长高了，那么，我也该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