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那些悲伤的夜晚
纵然是最爱,却是伤得最深。
1从会场出来后,倪小筑只是往前走。天已经黑透,她又冷又饿,疲惫不堪,像一只没有人认养的小狗,直到司机把车开到她面前挡住去路。
“少爷问你在哪?”司机走下车,手里举着电话递给她,让她听。
她别过脸去,不愿意接电话。司机只好自己接听,对着电话说:“好。”
合上电话,垂着眼低声对她说:“还是回去吧。”他拉开车门,她静静地站住,与那辆车对峙,片刻过后,她自嘲地笑了,知道她没有办法逃走,她就是楚成浩要的猎物,他怎么可能轻易地放她走呢?
她深吸一口气上车,司机帮她关上门,并不再与他说话。那么暗的夜,一丝星光也没有,她只是感觉命运已经是一辆失控的车,闯了进来,她无处躲避,只能哑然失语。走进大厅的时候看到楚成浩竟然在,躺在一张长藤椅上翻着报纸,并没有抬头看她。倒是用人惊呼起来:“小姐,你流血了!”
倪小筑低头看自己,原来脚不知道什么时候破了,裸着脚踩到木地板上一踩一个血印。这才觉得疼从脚底丝丝地冒起来。用人赶紧过来扶她坐到沙发上,抬起她的脚看,伤口有些深。
她语气的关切让倪小筑有些感激,轻轻地说:“不碍事,麻烦你打盆水……”
话还没有说完,楚成浩已经扔了报纸大步走过来,他就像一片阴影罩了过来,她的心已缩成一团,身体不由得向后退去,他抓住她手臂一把横陈地把她扛在肩上,她被他的肩膀硌住胸口很不舒服,却没有挣扎,知道,对他来说,她越是痛苦挣扎他越是满足。她就一副任由他处置的样子,他把她直接扛到二楼卧室,经过门口的时候头撞在了门框上,她闷闷地咬紧下唇,没让自己喊出声来。他一把扔了她到床上,摁住她的双手俯下身凑到她面前,他热热的呼吸喷到她脸上,她别过脸去。他压低嗓门厌恶地说:“不要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如果你不愿意在这,滚!”
倪小筑努力让自己睁开眼与他对视,声音发抖地说:“我们谈谈……”
“谈什么?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他粗暴地打断她,眼里带着薄怒,讥诮。
“不要把罪责全部推到我父亲身上,合同,那些合同肯定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签署的,你可以办到,只要你找到相关的人员证明他并无主观上的疏忽,他……他会少坐几年牢……”她注视着他的眼睛,他的瞳孔很黑,深邃而冷漠,她在他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好像被禁锢其中,瘦弱而卑微。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暧昧的姿势却是一点的情愫都没有。
“别忘记现在凌丰集团也是被告!”他一字一句地说,“不过也许我可以考虑你说的。”
他的唇骤然落到她的唇上,她下意识地别过面孔躲避。
“又要扫我的兴吗?”他沉着脸说。
倪小筑艰难地面对他,微微颤抖地闭上眼睛。但出乎意料的是,片刻后,他起身离开。她的身体松懈了下来,才发现因为紧张已经湿透了后背,手指僵硬酥麻,所有紧绷的神经得到了缓解。她缓缓坐起来,抱住自己的膝盖,头埋下去,只是感觉到卓绝的痛苦。
“小姐……”她抬起头才发现用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面前,有些迟疑地唤着她。
“小姐,你的脚得擦些药。”来这里三天,她才仔细打量她,三十多岁的年纪,鹅蛋脸,一丝不苟的表情,穿黑白相间的用人裙,花边的领子上扎细黑带子的领结。
她朝她微微笑了一下,在这样的环境陌生人的关心也是一种安慰。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阿苏。”
“谢谢你,阿苏,你把药留下我自己擦就好。”
阿苏也不再多说,把药箱放在桌子上,就出去了。倪小筑用酒精清洗脚底的时候才发现有玻璃碎渣嵌在肉里,疼得她发颤。用镊子翻开鲜红的肉,再轻轻拨出来,只是几分钟,她已经汗湿,给脚底擦过药以后她又给身上的淤青擦了些药膏,希望早点好,已经三天没有回家,她惦记着苏黎。
第26节:第三章 那些悲伤的夜晚(2)
那天晚上她睡得也不安稳,总觉得房间里有人影走动,睁开眼却只是空空荡荡,纱幔被风轻轻拂动,有些魅影幢幢的感觉。想想生活真是天翻地覆,不过前些日子她还是人人艳羡的富家小姐,现在却已经沦为别人的情妇。
第二天她决定回家看看母亲,在衣柜里找了能把自己包裹的长衣长裤,颈项上的淤青用一条丝巾遮掩住了。脸色苍白憔悴,她给自己扑了些粉,让自己看上去气色好些。昨天晚上没有吃晚饭,她有些饿,第一次坐到餐厅吃饭还是有些不自在。
鎏金的碗盘,小巧精致,阿苏端上来的早餐,有红枣核桃芝士夹,鱼翅冬菇蓉、水晶春卷……不过是一顿早餐也准备得周全。水晶春卷倒是很好吃,晶莹剔透,酥脆爽口,吃了好几个,人也有了些力气。
脚底的伤让她走路有些微跛,好在需要走路的也并不太多。原本想要自己搭车回家,但司机一见她出门就跟了上来:“小姐,我送你。”
她苦涩地笑,看上去他们对她倒是礼貌,却只是把她当做囚犯一样。她知道这也是楚成浩的吩咐,不想为难了他,只说:“你送我回家一趟。”
只是离家越近,她的心情越是复杂,她做下这种忤逆不道的事,若是被人揭发,定然会让父母亲蒙羞大怒,他们怎么处罚她,她愿意承受,只是担心他们不肯认她,或者气坏了身体。她万般地不愿意看到。
快到别墅外的时候,见到有个女人在附近徘徊,穿黑色乔其纱的裙子,一顶宽沿边的小礼帽遮住一部分面孔。倪小筑下车后吩咐司机先回去。司机有些迟疑:“小姐,我还是等你。”
“我今天不回‘那边’住。”她有些恼怒。“那……少爷……”司机怏怏地说。“他的应酬很多,不会记得我。”她瞪他一眼,不再与他多说。只是心里凉凉,对楚成浩暗恨丛生。走近的时候,女人犹豫地朝她走过来。“你是小筑?”她怯怯问。倪小筑才看清楚对方的脸,标准瓜子脸,烫着小发卷,化着精致的眼妆,丰厚小巧的唇涂得又浓又满,很风韵的女人。“你是?”倪小筑并不记得认识她,但她叫出她的名字,显然是认得。
“我听宏志提过你……我是韩沁雪,你爸的……朋友。”她提到父亲的名字,却只有“宏志”两个字称呼。倪小筑心里一沉,心里略微猜到大概。
“我只是担心……看守所不让探视,我对他的情况一无所知,只是看报纸写得骇人……小筑,我没有冒犯你母亲的意思,只是想来打听一下。”她小心翼翼地看着倪小筑。
倪小筑的心就踉跄地摔了一下,知道父亲竟然出卖凌丰她已经难以接受,现在却发现父亲还在外面另有女人,他平时对她谆谆教诲,慈爱有加,善良正直让她引以为傲,却不知道光环的背后是这样不堪的一面,她对父亲,竟然一点也不了解。失望,无数的失望让她觉得对整个世界都没有办法信任。
而她,还有什么立场来指责这个不道德的女人?她自己本身也已经不道德,甚至更加龌龊。看她对父亲也付出感情,而她纯粹就是为了交易而出卖自己。
倪小筑轻轻地对她说:“你不要来打扰我的母亲,她现在已经因为父亲的事遭到重创。你还有点良知就把你们的秘密死守住!”
韩沁雪愣了一下,原本以为倪小筑会大为光火,打她骂她羞辱她一番,却不料只是这清淡的语气,倒是有些适应不了。
第27节:第三章 那些悲伤的夜晚(3)
“父亲……在他做这些事的时候他已经想到后果,不管怎样,他都应该承担。”倪小筑说完这句,不再看她,直接离开。
一直以来她所抱的侥幸心理完全破灭,她总是觉得在父亲的案子上凌丰集团有意推卸责任,虽然凌丰集团也是被告,但集团法人代表楚青海已死,他不会受到刑事制裁,而凌丰集团把责任完全嫁祸给倪宏志,他们只用承担民事赔偿,重要的是,也会挽回凌丰集团最后一点声誉。现在看来,也许楚成浩说的是对的,父亲真的和建材商勾结,用不实的报告从集团套现。
接受这样的事实对她来说,很艰难。
2推开门,是刘嫂来开门。家里冷冷清清,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沉重。“其他人呢?”倪小筑解下披肩递给刘嫂,问。“太太把他们辞退,当然有给丰厚佣金,太太是怕落人口舌,只留下我。”刘嫂眼眶已红,声音微微颤抖。倪小筑转身抱住刘嫂:“没关系,以后我再把他们请回来,他们亦是我的家人。”管家、园丁、司机……他们在倪家工作至少十年,对倪小筑来说也有深厚感情,现在苏黎把他们辞退也是万般无奈。“太太呢?”“在花园,和赵太太聊天。”刘嫂感慨说,“赵太太每天过来陪太太,赵医生也常来给太太看病……他们夫妻真是好人。”
倪小筑往花园走去,人情冷暖只有在落难时才能真正体会,以前人缘众多不过是因为想要巴结,现在来的却是真正值得信任的人。她在走廊看到母亲和赵太太坐在花园藤椅上,她精神状态稍好一些,穿着灰色的对襟旗袍略施了粉黛,旁边一方原木的茶几上摆着薄瓷茶壶和几方苏式糕点。
倪小筑走到花园与赵太太打过招呼,为她们斟满茶杯,然后静静坐在母亲的身边。
“金律师打过电话,你父亲的案子下个星期一审开庭。”苏黎低声说。倪小筑心里怔怔地,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紧紧握住母亲的手,眼睛发酸。
“不要太多担心,吉人自有天相。”赵太太轻声安慰道。
苏黎叹口气:“也不知道会判上多久……小筑,大约我们是得搬出去了……”只是说着已经哽咽,捂住脸嘤嘤地哭了起来。倪小筑抱住母亲,像哄孩子一样轻拍她的背。母亲一生依靠父亲,现在失去支柱,生活完全崩坍。
赵太太也眼眶湿润,陪着哭了起来。倪小筑也知倪宏志一定逃不过法律的制裁,只是不知道法院会判多少年。想到父亲荣耀半生却在事业巅峰犯下大错,毁掉了自己的人生也连累母亲要开始颠簸地生活,她又怎么面对父亲呢?
这栋别墅,她在7岁那年搬来。从童年住到现在有太多美好的回忆,常常和父亲坐在花园里堆砌积木,阳光如碎汞一样,她抬起头来时会冲着父亲咯咯地笑,他们搭好房子,他会把她举过头顶,让她有飞一般的感觉,或者用满是胡楂的嘴唇亲她的脸,她总是一边笑一边喊,爸爸,爸爸……但现在这些美好都已经像是前世的记忆,很渺茫。
赵太太在倪家用过午饭告辞。下午金律师过来和她们谈了案子的进展,金律师说倪宏志涉嫌的是玩忽职守、受贿和贿赂罪,这个案子牵涉面很广,情况也很复杂……建材商提供了很多不利的证据,而凌丰集团虽然也是被告,但也有证据显示这是倪宏志个人行为。
“只能看法院如何量刑了。”金律师缓缓地说。
第28节:第三章 那些悲伤的夜晚(4)
苏黎听到律师也是无奈的语气,倍感绝望。倪小筑送金律师出门,到门口时迟疑地问:“如果定罪会有多少年?”
“至少十年以上,也有相同案列,主要责任人被判无期。”金律师重重叹口气。
“如果能证明宏志也只是受人蒙蔽,并无主观上失职呢?”“法院在量刑上会酌情考虑,也许会少判几年。”金律师回答,又说:“现在能够证明倪宏志是受蒙蔽吗?”“也许凌丰集团可以找到人员证明。”“他们现在自身难保,会全盘推卸给倪宏志,你知道此案的关键人物楚青海已死,并不能证明他生前与倪宏志达成共识,现在倪宏志是最重要责任人。”金律师并不用托辞安慰倪小筑,案件很快开庭,他只是想让她们有心理准备。
“父亲怎么这么糊涂?”倪小筑重重叹息一声。金律师轻轻拍她的肩膀:“照顾好你的母亲。”这个时候就听到刘嫂在房间里惊呼:“太太!太太!”倪小筑反身奔回去,只见苏黎已软软昏倒在地,整个人不省人事。好在金律师也折回,他抱起苏黎往外奔,倪小筑慌乱地对刘嫂说:“你先准备一下太太的用品,晚点可能需要。”金律师把苏黎放到自己的车后座,倪小筑坐上去,扶住母亲用拇指掐她的人中,她嘴唇发抖,手指发抖,颤颤地喊:“妈!妈!”
金律师在路上已经给医院打过电话,下车时一干医生护士已经等候,把她直接推进急救室,只听到急促的脚步声,推车的咕噜声,走廊那么长,倪小筑看着全无意识的母亲,感到茫然无措。
医生把她拦在急救室门外,她只能蹲在门口,浑身颤抖。金律师扶住她站起来,摇晃她看住她的眼睛:“不会有事!不会有事的!”
倪小筑只是呆呆看住,然后猛然扑倒在他怀里,终于失声痛哭,她好像耗尽所有力气,只能紧紧拽住他胸前的衣襟才有依托,刚才来医院的路上她真的被吓住了,生怕母亲就这样睡去不再醒来。苏黎一直有眩晕症,常觉头昏,这一阵更是旧病复发得卧床休息,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一下晕厥过去。
金律师任由她抱住,感觉到她的无助和恐慌。好半天终于让她稍微平静下来,扶她坐在走廊长椅等待。
医生终于出来,解开口罩长呼一口气:“病人情况已经稳定,是受到刺激所以血压升高压迫神经造成昏厥,她晚点会醒。”
倪小筑一颗心终于放下。苏黎还没有醒转过来,苍白如纸的脸上罩着氧气罩,手背上打着点滴,液体在透明的塑管里一滴一滴地落下,倪小筑俯身坐到床边握住母亲的手,才发觉不知何时母亲白皙饱满的手已经变得松弛干瘪,青筋暴露纵横在手背,那么苍老荒凉。
她的眼泪淌在母亲的手上,心里的痛楚不知该如何处置。只是捧住母亲的手无声无息地落泪。
凌晨的时候,苏黎醒转过来,倪小筑倒了一碗粥喂她。粥是刘嫂送来的,她收拾了一些衣物送过来,倪小筑让她回去休息,她在医院陪护就好。母亲喝过粥熟睡过去,倪小筑才感觉到疲惫不堪,掬起冷水泼向面孔,镜中的她双眼浮肿,面色灰暗。她想起什么似的打开手机,看到有三个未接电话,一个陌生的手机号,夜里11点多打来,她没有注意到。看看现在时间已是凌晨5点,对方应该是睡了,想着天亮再回电话,手机却偏巧响了起来。
第29节:第三章 那些悲伤的夜晚(5)
刚刚接通,“喂”一声,已经知道是谁。阴冷的感觉,除了楚成浩还能有谁。“你已经放弃倪宏志了?”他冷冷地说。“我只是回家一趟。”“我并没有允许。”“你无权限制我的自由!”倪小筑紧紧握住手机,压住心里的怒火。“游戏还没有结束,我还没有玩够!”楚成浩张狂地笑了起来。“楚成浩!你听清楚,庭审后,我们关系结束!不过你答应会帮我证明父亲无主观失职!你如果不守承诺,我……”倪小筑厉声说。“你怎样?”楚成浩粗暴打断。“我会杀了你!”倪小筑愤怒说完,扣断电话。她一句话也不想和他多说,只是把来电显示上他的号码删掉,觉得留在手机上的号码也是病菌,会弄脏她的手。
随后的几天,楚成浩并没有找她,她也没有回过滨河路的房子。苏黎在医院住了几天情况稍好要求出院,倪小筑只能拜托赵医生每天过来给母亲检查。
庭审前一天,她想要找到楚成浩,得到他亲口确认会在庭审上拿出证据帮倪宏志减轻一些罪状。楚成浩没有在滨河路,她除了凌丰大厦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他。她只能让管家帮忙打个电话,接通电话的时候楚成浩告诉管家,他在兰桂坊,如果她要找他,去那。
倪小筑想起她和他在兰桂坊碰面的那次,她以为他喝了她的酒,那时候她与他平等,现在的她,自尊早已经变得又薄又脆。
到兰桂坊的时候,Waiter引她到包房找他。他和一帮人在一起,男人隔着坐开,每人身边围坐妖娆女子,有三两穿得极为暴露的女孩在包房中间跳舞,昏沉的光线中一派糜烂情色。楚成浩见到她,拍拍坐在腿上的女人,让她走开。倪小筑手紧紧蜷起来,忍住胸口阵阵恶心。
“过来。”他说。
她迟疑着走过去,他身边女人识趣地让开,她坐到他身边。他拍拍他的腿,示意她坐到他腿上。她已经受够他的欺侮,霍然站起来朝外走。
“你忘记你为什么来找我?”楚成浩冷冷说。倪小筑怆然地转身,与他对视,只是几秒钟她已知自己不是他的对手,顺从地走到他面前,垂下眼坐到他腿上。
“你答应会帮他。”她低声哀求。
他的手缠绕过来,放在她的腰上,轻佻浪荡地说:“那今天你得让我开心。”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倪小筑感觉到血液哗哗冲向头顶,心里早已经把楚成浩痛扁一顿。面上,却迎合地笑了:“陪你喝酒。”她没有等到他喝,自己先拿过他面前的杯子仰头喝下去,有人拍掌叫好。
她拿过一整瓶酒,对着楚成浩水汪汪飞过一个眼神:“我先干为敬!”她仰头把瓶口对准自己,汩汩地吞咽,辛辣的酒水就着她横飞的眼泪,感觉到那么多疼,也许现在疼是需要更多的疼才能覆盖住。
楚成浩扬手一把拍掉她的酒瓶,厉声道:“我不想碰一个醉醺醺的女人!”
她踉跄地笑了,是呢,她卖了身,再卖笑,也不过如此。等到庭审后,她永生永世也不会再见他。
3但倪小筑没有想到,楚成浩会把事情做到决绝。她早知道他是魔鬼,早知道他的应允有可能统统不认。却不知道他比她想的,还要可怕许多。
她一直抱有幻想,一直寄希望他能够抬手放过倪宏志。可她错了,对一个内心充满仇恨的男人来说,是没有半点的怜悯的。
第30节:第三章 那些悲伤的夜晚(6)
在开庭的时候才见到倪宏志。他们已经三个月没有见面,倪宏志仿佛一下老了十多岁,头发花白眼神黯然,穿一件衬衣罩黄色马甲,看到他手上的手铐时,倪小筑的鼻翼酸楚得厉害。
她原本不想母亲去旁听,怕她承受不了这样的刺激。但她坚持。
因为民愤极深,所以法院公开审理,座无虚席,也来了大批媒体记者采访,见到倪宏志只是一阵胡乱拍摄,也捕捉到苏黎和倪小筑,对他们狂拍的时候,倪小筑只是紧紧抓住母亲的手。
倪宏志的目光扫了过来,看到她和苏黎,并没有任何的表情。他的目光停到她们身后,倪小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到韩沁雪,她坐在最后一排,对倪小筑微微点了点头。她只是飞快地转过身去,生怕母亲看到。
她没有看到楚成浩,代理律师出庭。只是没有想到,刚一开审,凌丰集团的律师就扔出一个重磅炸弹来,他不仅向法官呈递了倪宏志和建材商另外私下签署回扣协议,还有一份倪宏志收受贿赂的详细名单,更让倪小筑绝望的是,楚成浩竟然派人调查到倪宏志包养情人,并用所收贿赂在各个城市买房,他的情人数不下十人!
倪小筑的胸口几乎要炸开来,事实原来比想象的还要狰狞,一层一层剥到最后时,早已经泪流满面。绝望就像套在倪小筑颈项上的绳索,拉成了死扣。她没想过楚成浩会这样阴险,他早已经拿到协议,也早已经打定主意要让倪宏志不得翻身,却还是把她拖了进来,这算什么?他动用私刑诛连倪宏志的家人吗?
她不过是他报复的工具,她怎么会那么天真地相信,他会放过倪宏志呢?在他的心里,倪宏志就是杀死他父亲的凶手,就是害得凌丰集团要垮掉的罪人!
倪小筑悔恨不已,感觉到自己已经灰飞烟灭,心里除了恨,铺天盖地的恨,却是更加担心苏黎,听到倪宏志情人的名字,听到那些藏娇的地址,她竟然只是一动不动,表情茫然,没有一滴眼泪,她没有听到最后就缓缓起身离开。倪小筑只是怨恨地看了一眼父亲,他只是垂着眼,颓然不已。
刚一走出法院,一窝蜂的记者围了上来。
“倪太太,你对你先生行贿受贿一点也不知情吗?”
“对他在每个城市包养一个情人,你有什么看法?”
“民事赔偿的部分,你们有什么打算?”
……
倪小筑竭力把母亲挡在身后,闪光灯噼里啪啦地在她们面前晃动,她举步维艰。幸好莫浅浅和几个同学挤了进来,一路护送把记者拦住。
倪小筑看到路边停着楚成浩的恩佐,低声对莫浅浅说:“先送我妈上车。”没有等到莫浅浅的回答她已经快步向恩佐车奔去,但恩佐车已经迅速驶开,她甚至都能看到他残忍的微笑。
回到别墅,照顾母亲睡下。她神色恍惚呆滞,任倪小筑怎么安抚,只是一言不发。倪小筑哭着抱住母亲:“我只有你了,妈。”苏黎的眼角终于缓缓淌出眼泪,抬起手在倪小筑的头上细细摩挲:“他怎么可以这样愚弄我?”
她知道母亲已经伤透心,她也是今天才知道父亲的很多事,那好像是在说着另外一个人,他满口都是仁义道德,以严谨家教教育她,她总觉得他是世上最好的父亲,但楚成浩让她看到了另一完全陌生的倪宏志,他扶植自己的党羽在集团内部对对手打击报复,对集团瞒上欺下,他利用职权行贿受贿,与建材商勾结偷工减料,敛取大量不义之财,并且私生活荒诞淫乱,这是倪宏志吗?还是她的父亲吗?他怎么可以掩饰得如此完美?
第31节:第三章 那些悲伤的夜晚(7)
“还有我。”倪小筑紧紧搂住母亲,知道从今以后这个家就真的破败。“小筑……我累了,你先出去。”“有事叫我。”她给母亲捻捻被角,担忧地望着她。“小筑。”转身的时候,母亲拉住她的手,唤她。她俯下身,静静望着母亲。“我真宁愿永远活在你父亲给我的假象里,一辈子被欺骗也好过知道真相……以前我总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嫁给他我从来没有后悔,但现在我才知道,我错了……一个梦竟然做了二十多年才醒……小筑,你倘若嫁人一定要选个善良的人,就算他贫穷。”她缓缓地说完,摆手:“出去吧。”
“妈,没有他,我也会让你过得幸福。”她吻吻母亲的额头,难过不已。下楼去,莫浅浅还在,见到她,疾步走过来一把紧紧抱住她。“会过去的。”她轻声安慰。“我还好,只是担心母亲。”倪小筑黯然地说。那天晚上,莫浅浅留在倪家陪伴倪小筑,两个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好半天莫浅浅说:“小筑,学院里有交换生,McGill,我替你申请了。”
有眼泪从倪小筑眼角滑落,她用指尖迅速地擦掉,轻声地说:“谢谢。”
也许离开这里,对她,对母亲来说都是最好。她们可以到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安安静静地与母亲生活。也许有一天母亲会原谅父亲,他们还可以相濡以沫地走下去,像以前那样。
夜色那么沉,不知道背后隐藏着什么。倪小筑只能在黑暗里,前行,一点一点,摸索。夜里,她梦到父亲和母亲,他们一家乘坐飞机去威尼斯,母亲倚在父亲的肩上睡着,他们身上搭着一条飞机上的毯子,她没有睡,心情愉快地翻一本书籍。空中小姐走到她身边,微笑着说:“飞机即将降落,请把遮光板拉起。”
她转过身去拉遮光板,却怎么用力也拉不上去。空中小姐已经离开,她再试试,而这个时候遮光板骤然被打开,竟成了一个漏风的大洞,飓风灌了进来,吹得她睁不开眼,她惊惧地喊正在熟睡的父母,他们却依然熟睡。
飞机开始颠簸剧烈晃动,行李架上不断地掉东西出来,乘客已经在机舱里乱成一团!都怪她,都怪她!而她只能无助地尖叫起来!然后冷汗潺潺地坐起来。
“小筑!”莫浅浅抓住她的胳膊摇晃,她木然地望着她,然后紧紧抱住。莫浅浅轻拍她的背:“只是噩梦,别怕,别怕。”
她翻身下床,赤着脚踝拉开门跑出去,她有些莫名的心慌,穿过长长的走廊,她轻轻地打开母亲的房间。看到她安然地熟睡,她放下心来,轻轻地合上门不去惊醒她。
她被刚才的噩梦吓到了,再回床上躺下,却怎么也无法入睡。
4也许是累的缘故,苏黎第二天睡了很久,她和刘嫂也没有去叫她。因为学校有事,莫浅浅在倪家用过早饭就回学校了。
临走的时候,她抱抱倪小筑,欷?#91;地说:“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最近是瘦了许多。”
“我会的。”她竭力地给她一个笑容。
“交换生的事交给我办,我一定会帮你拿到这个名额。”
倪小筑感激地点头。
莫浅浅离开后,她去书房小坐了一下。那里都是倪宏志的气息,以前父亲在这里工作时,她就抱一本书坐在地板上静静地看,并不打扰。这是他们温暖的片段,但也许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时光被重复了。
第32节:第三章 那些悲伤的夜晚(8)
书桌上摆着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他们笑得很相似。满眼都是幸福。只是幸福原来会长脚,已经悄然地走开。她抽出一本书来,倚着书柜蜷起腿坐在地板上,窗外的阳光静静地流淌,已是初冬了,天渐渐料峭起来。
刘嫂过来敲门:“小姐,赵医生来了。但太太还未醒。”
“我去叫醒她,准备一些早点端到房间来,请赵医生稍等。”她起身,把书放下,走到母亲的房间。
“妈。”她推开门,走到她身边轻唤了一声。
母亲没有醒来。
她突然感觉惊恐,低下身再喊:“妈。”
母亲没有应声。
她只觉身体被骤然拉开一道口子,整个人茫茫然顺着这个口不断下坠。她颤巍巍地轻碰母亲的手,倏然地缩了回来。是凉,冰凉,透彻的凉。她的声音好像被人捏住,嗓音是从身体深处发出来的:“妈!妈!”
刘嫂正端着早点进来,看到情形吓得魂飞魄散,手中托盘“咚”一声落到地上,碎了一地的残渣。
“赵医生!”她扭头凄厉地对刘嫂说。刘嫂跌跌撞撞奔出去,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凄厉地撞开来:“赵医生……太太!太太!”
倪小筑只是抱住母亲,不住地颤抖,喃喃地喊:“妈,你醒醒,你醒来!”
赵医生已从楼下奔过来,抬手摸摸苏黎鼻息,心跳,早已经没有生命的迹象,去世已有一些时间,他拿出手机给医院打过电话,倪小筑只是紧紧扑在母亲的胸前,一声又一声地喊:“妈。”
刘嫂哭得泣不成声,过来扶住她:“小姐,节哀!”
昨天夜里她们还有谈过,她怎么可能丢下她呢?她的世界已经混乱不堪,现在却统统碎成齑粉。她整个人都已经分不清是醒着睡着,只是混沌,只是昏沉,只是哀哀地哭不出声来,突然而来的变故让她几乎没有意识,只是抱住母亲,不愿撒手。
好像这样一松开,就永世不得相见。这样一撒手,就是生死别离。她也不知道这样坐了多久,有很多人跟她说话,她已经听不清楚,看不明白。
仿佛是莫浅浅拼命地摇晃着她,她木然地抬起头。
“她死了!她已经死了!”莫浅浅残忍地说。
“不!”她终于自最初的迟钝中惊醒,然后是撕心裂肺的疼痛,如一柄快刀咚咚咚地切着肉身。
“倪小筑!你要坚强!”莫浅浅已经失声痛哭起来。
她的眼泪,一颗一颗扑簌落下,是终于明白,母亲真的离开她。这样丢弃了她。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最近的人已经不在,从此以后就是孤苦无依,就是漂泊不堪。命运是如此的残忍,把她推来搡去玩弄于掌心,给她一个幸福的生活又在瞬间收了回去。
她也不要活了!心里只是这个念头在杀来杀去。随了母亲去,她的痛苦也随之结束。她已经无法承受痛苦,那么深沉无边,暗涌丛生,她溺水了。
无法自救,也不想求救。
葬礼在一个星期后,好在有赵医生夫妇,莫浅浅还有金律师帮忙,倪小筑不用一个人撑着。她已经毫无信念,常常抱着母亲的相片静静呆坐。倪宏志被允许可以参加葬礼,他跪在冰凉的墓前,对着妻子的照片,号啕大哭。
倪小筑呆呆望着父亲,如果知道会有今天,他还会那样做吗?母亲一生只爱过他一人,当做生活的全部,现在他却亲手葬送她的生活,痛苦使得她吞下整瓶安眠药自杀,毅然地连女儿也不顾,不过是短短的时间,她的生活就从天堂跌到了地狱,她就从那个人人羡慕的富家女孩沦落到囚犯的女儿,而她最深爱的母亲也放弃了她。是怎样的绝望,怎样深的疼痛才会作出这样的选择呢?
第33节:第三章 那些悲伤的夜晚(9)
她没有和父亲说一个字,是怨的,是恨的,是气的,她不想要去原谅他,她永远也做不到心平气和地面对他,在她心里,是连父亲也一起没有了。她已经没有亲人了。他喃喃地想要和她说什么,她只是别过脸去。
她让他们都先回去,想一个人陪陪母亲。刘嫂不肯,莫浅浅也不肯,都要留下来陪她。
“我没事,只是想再坐会儿,你们走吧。”她虚弱地说。她们只得离开,说在家里等她。
她额角抵着清凉的碑,静静地落泪。
最后一次擦过母亲的照片后,她轻声地说:“妈,我就来。”
她已经不想要活,这个世上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痛苦早已经把她逼到绝境,也许死掉就不会再感觉到疼痛。
她缓缓离开,开着她的车驶向郊外。她已经在抽屉里写下遗书,父亲的判决书还没有下来,她已经不想知道结果,只是对刘嫂说,把所有资产全部交给金律师处理,拨一部分给刘嫂养老,剩余的作为民事赔偿。
已是肃杀的天气,倪小筑打开车顶,仍由风吹得她浑身僵硬。再冷也抵不住心里的凉,抽丝剥茧的只是绝望。
她把车开到海边,潮湿微腥的空气里,忧伤在肆意地流淌。她下车,脱掉鞋子,海水冰凉刺骨,一波一波地翻滚而来,成为雪白浪花,然后再退下去。而她,也许就是这潮汐下的残垣断壁,是被冲上的落岸之鱼,静静等待死亡。
她缓缓朝深海走去,水没过膝盖,没过腰身,渐渐吞没她。她随着一个海浪跌落了下去。有水汩汩地灌进嘴巴,她被冲进更深里去,也许她早已经跌落无边的深渊,从地震那日起。
她的意识渐渐丧失,窒息感裹住了她。她的脑海在最后的时刻闪现的是10岁那年,是的,她曾经把奶油蹭到一个女孩的裙摆上,她推倒了她还不算,又把她骗到游泳池推了下去。她也是这样沉沉下坠,冰凉的水那么虚无地托不起她,她沉到最底。
好像是一台雪花点点的旧电视,哧哧的声音过后“砰”一下断掉。
一片空白。
5倪小筑感觉自己正奔跑在一片青草地,鸟语花香,枝繁叶茂,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这里就是天堂吧,她想。有一只蝴蝶轻轻地落在她的掌心,真美,黑底的翅膀上是黄紫红三色的花纹,她轻轻举起手来,它翩跹着飞走。
她把手圈在嘴边,大声地喊:“妈,妈!”有人应着她,她四处张望,看到母亲在白云之上。她朝地上轻轻一跃,身体轻飘地就飞了起来,越飞越高,向着母亲而去,她欣喜不已。
只是瞬间,美丽的景象变成纯黑色,什么也看不清。
又好像被重新打开,一些光亮透了过来。
“小筑!”她听到呼声,慢慢睁开眼睛,看到白昼光亮,一些模糊的视觉。她缓缓聚住目光,看清四周围着一圈的人,莫浅浅,刘嫂,医生、护士……她转动视线,看到雪白的墙壁,左手上有点滴针头。倏然明白,她被救了。
她没有死。
那些悲伤的因子又开始在血管里突突地涌动。她的心里有一声绵长叹息。
“小姐……”刘嫂见到她醒转过来,哽咽着哭出声来。
“不许你再这样!”莫浅浅紧紧握住她的手,眼睛里是晶莹泪光。她别过脸去,暗暗垂泪。
是有人救了她,她去的海边很荒僻,空无一人天色又暗,谁能知道发生什么?但她竟然被人发现救起,还送到医院。
第34节:第三章 那些悲伤的夜晚(10)
当晚值班的护士说,是个男人抱来,他们只顾救人也没有注意看清面容,只是找家属的时候却发现男人已经离开。
当真是个好人,救人也不留下姓名。护士看着她,有些迟疑地说:“你这样年轻,不要轻易地放弃自己。”
她怆然地微笑一下,护士和她年纪相仿,只是眼神之间都是青葱愉快的姿态,声音轻轻脆脆,对谁都是清澈笑容。她见过护士男友接她下班,穿一件卡其色外套,很清秀的男子,见到女友,把她两手握住插在自己荷包里温暖,这样细腻的温柔羡煞旁人。她曾经也像她一样,单纯明亮,但那已是过往,现在的她在别人看来,是晦暗阴郁的女子吧。
身体渐渐康复,刘嫂接她回家住。只是精神上的重建还需要时日。莫浅浅担心她,跟进跟出,生怕她再做了傻事出来。她知道她的用心。只能安抚地保证,再也不会。她已经死过一次,现在醒转,决定还是好好地活下去。也许这是母亲给她的旨意,所以母亲在云端见她时,并没有伸手来拉住。
隔了几天,倪宏志的判决书下来。数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19年,剥夺政治权利5年,并处没收财产2000万人民币。为平民愤,所以案件判得很重,金律师说已问过倪宏志,他不愿意上诉。
倪小筑看着判决书上白纸黑字,只是轻声说:“按照他的意愿吧。”
母亲的死,是让父亲翻然醒悟,但已经太迟,所有的不幸都已经造成。他也对自己灰心,这样的罪责他甘愿承受。
“现在可以探,视……倪小姐,他情绪不好……”金律师委婉地提出,他知道让她去探视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但他见到倪宏志颓废消极的样子,还是不忍。他和倪家是世交,见证过倪宏志的辉煌,也闻及他渐渐嚣张一时,飞扬跋扈的变化,只是没有料到他竟然铤而走险触犯法律,最终害得家破人亡,自己也锒铛入狱。
“把别墅卖掉……”她没有回答金律师,知道自己还没有办法去面对父亲。
“其实不用,你父亲名下产业股票投资还有现金古董很多,变卖一些就可以凑齐2000万。只是……有一些房产已经更换户主名字……”
“就给她们吧。”她知道金律师说的那些户主都是父亲的情人,已经走到现在她也不想追究下去。
意外已经够多,再多的意外也不过如此。她现在和律师讨论如何安置父亲的女人,竟然能够心平气和,波澜不惊,是哀莫大于心死吧。
她决心还是搬到公寓去住,别墅有太多回忆,怕自己会触景生情。在金律师的建议下她还是没有执意地卖掉别墅,就放在那里,也许有一天父亲回来还可以有个去处。她对他始终无法彻底地恨下去,这也许就是血浓于水吧。
她给刘嫂一笔钱让她做点小生意,她也有丈夫和孩子,一家人在一起总是好的。刘嫂执意隔些日子就来打扫,如果小姐需要她就回来。
倪小筑早把刘嫂当做亲人,答应她有空会去探望。一切都尘埃落定。她只是想平静地生活。
韩沁雪又来找过她一次,她这一次素衣淡妆,神色也不再怯怯惶恐。父亲的众多情人,她应该算是常情,听金律师说她有找过他,希望把房产卖掉替他赔偿一部分,金律师转告倪小筑的安排,她不会追究下去,各自平淡生活。
韩沁雪来是表达谢意,也说会常去探望倪宏志。
第35节:第三章 那些悲伤的夜晚(11)
“对于你母亲的事,我很难过……其实在他心里,最爱还是你们母女……”韩沁雪黯然地说。
纵然是最爱,却是伤得最深。她别过脸去。她回到公寓,已有好些日子没有回来,钟点工有按时过来打扫,并不显得乱。茶几上还有钟点工的字迹,倪小姐,保重身体。只是简单的字,让她心口发暖。还是有很多人默默关心她。回到学校上课,老师同学待她并无异常,大家只是平和与她相处,这让她忐忑的心慢慢平和,也知道这是莫浅浅的安排吧,好在现在,她还有她这个至交好友。莫浅浅费尽周折,帮她拿到McGill交换生名额,这所加拿大大学有最著名的建筑系,是很多建筑系学生向往的殿堂。“不用觉得不妥,你的成绩也是学院有目共睹,这是实至名归。”莫浅浅安慰她。
“你一定拜托你父亲找了很多关系。”她其实是知道的,这个名额竞争众多,她也不是最优秀出众,是莫浅浅费心帮她拿到名额,只是希望她换个环境重新开始。
“我真舍不得与你分开。”莫浅浅抱住她。她们在一起十多年,亲如姐妹,从来没有分开,高中毕业倪宏志原本要送倪小筑出国留学,但她坚持留下,一部分也是不愿意和好友分开。
倪小筑也在电视里看过关于凌丰集团的报道,他们的危机随着倪宏志案件的结束,也化险为夷,虽然损失伤筋动骨,但面对公众信任危机,楚成浩也竭力挽回,他对龙潭小区居民重新安置新房,赔偿大笔资金,又修建多所希望小学,积极参加公益活动……
他是个有手段的人,她一早就知道。不管是怎样冷血阴险,但他还是挽救了濒临倒塌的凌丰集团,媒体说这是一个奇迹。她见到楚成浩意气风发接受媒体采访,他说,凌丰集团会重塑以前的辉煌,并且会以更加健康积极的姿态。他的眼神笃定自信,亲切地与孤儿握手拥抱,但没有人知道,楚成浩究竟对她做过什么,是怎样欺骗和伤害。他是她心里永远的阴影,是挥之不去的噩梦。
赞(0)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