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晚上,寝室的电话都忙到凌晨两三点钟,女孩们的喜怒往往随着男朋友的举止言行而变迁着。她们高兴的时候,会抱着电话开怀大笑,毫不顾忌的大声叫着“老公”,生气的时候就“乒乓”的摔电话,闹分手,只有梅琮佳是安静的,她默默的注视室友们脸上的悲欢,心里是十分怀念和魏祥在一起的时光的。
“你们相信有天长地久的爱情吗?”齐小美问大家。
女孩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各自放下手中的活儿。
“说心里话,我相信爱情这东西,是一种美妙的心动的感觉,但是要说天长地久,见鬼去吧!”
“我觉得也是,现在的男的,有几个有责任心的啊!罗应雷你们知道吗?是我高中同学,在高中的时候他就有女朋友,他女朋友很厉害的,考哈尔滨工业大学考了我们全省第五名呢,那姑娘对他特别好,都带他回家见父母了,你看看他现在,和那个音乐系的女生……昨天我还看到他们在操场后面抱着啃呢!别说有多恶心了!”
“是吗?真他妈是个陈世美!我最看不起这种臭男人了!”
“哎呀,我说姐姐们,你们就别说了,我怎么办啊?钱肖在那边会不会也有外遇啊!我郁闷死了!不行,我得打电话审审他!”
“对对,你们快分手吧,再找个眼皮底下的男的!”
“不给你们讲了!我们家钱肖最好了,才不会捻花惹草呢!”
“嘿嘿,是男人就没有不偷腥的!”
“那你们家张智呢?”
“我比你们都有心机,他走到哪我就跟到哪!想甩也甩不掉,我们报三个志愿都是一模一样的!”
“梅琮佳,你男朋友呢?怎么没听你提起啊?”
“我还没有男朋友!”
“唬谁呢?你一个这么乖的女孩,会没有男朋友?”
“真的没有,我还没有遇到合适的呢!”
“想要什么样的?包在我身上了!”
“房菁菁,你整个一个王熙凤!”
“过奖!过奖!”
梅琮佳的班主任是个七十岁的老先生,姓胡,据说是整个文学院资格最老的教授了,在全国文艺界也是有些威望的,在很多省级刊物上都有他的学术专栏。但是,生活中他是个不拘言笑的人,在课下很少听到他讲话,只有在课堂上才会滔滔不绝,旁征博引。
但梅琮佳还是比较喜欢童彤那样的老师,和蔼的,可亲的。现在,梅琮佳感觉每周只在课堂上见胡先生一次,而且他上完课就匆匆的离开,不会给同学们多说一句话。
但是,梅琮佳还是鼓起勇气,走到胡先生的面前,“胡老师,能请教您个问题吗?”她很恭敬的说,她甚至不敢认真端详他厚厚的眼镜片后面那双严肃的眼睛。
胡先生打量着面前的女孩,“哦,现在?我没有时间啊!你看,能不能改天?”
他居然拒绝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他们,梅琮佳仿佛一下子回到了某个时刻,万分厌恶的站在这个世界的中心,受到她所不希望的眼光的触摸,善意的,同情的,恶意的,嘲讽的,不经意的,无聊的……
那天晚上,梅琮佳怎么也睡不着了,听着室友们的鼾声,她害怕极了!时间就那样一秒一秒的流淌着,滴答,滴答,滴答……乏味而无聊,她想或许就是这个样子,她将永远被笼罩在时钟行走的阴影之下。
她并不是生性多疑或者自以为是,只是过于自负,太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了!她讨厌成为焦点,讨厌所有人,包括师长,同学,亲友,甚至陌生人对她所表现出的关注。这应该不是与生俱来的,是长时间抑郁而成的“病”,正所谓她说自己为“心囚”,大概就是她“病”的根源,所有人的爱在她病入膏肓的时候拯救过她,但治标而不治本,她似乎从来都没有痊愈过,一旦触及她的敏感地带,她很容易旧病复发!
许茗芝一连几天都恶心,呕吐,开始以为自己吃坏了胃,吃了几片胃药仍然没有起色,她想到刚开始怀上梅琮佳的时候,也是这么呕吐的,她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又怀孕了,但是,和周大安结婚都快十年了,也没有……
周大安一直都在忙生意上的事,许茗芝不好用些扑风捉影的事来让丈夫分心,于是,她一个人去医院做了检查。
大夫看着许茗芝,沉默了很久。
“医生,我得病了吗?您为什么不说话?”
“你多大年龄?”
“四十二,怎么了?”
“你有孩子吗?”
“有!”
“哦,那就好!”
“你丈夫呢?我想和他谈谈!”
“我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我丈夫他……他出差了,医生,不管我得了什么不治之症,请你都要告诉我,我能承受的了!”
“你不要胡思乱想,你怀孕了!”
“真的!”许茗芝喜出望外。
“但是,我建议你不要这个孩子!”
“为什么?”
“经过检查你得了乳腺癌,但,只是初期,所以还没有任何症状,只需一个手术,我们保证您可以痊愈,您应该知道,这个时候要孩子……”
许茗芝一阵头晕,上天给她开了怎样一个玩笑!
“让我考虑考虑吧!”
“我希望你能和你先生商量一下,手术越早越好!”
夜晚残留的清冷月光照在不很寂静的街道,已有人行色匆匆,梅琮佳徒步向海边走,她突然想看海上壮美的日出。她走在路上,有点茫然了,原来每天她睡着的时候,有很多事在发生着,她感到有一点沮丧,觉得自己突然毫无缘故的被这个城市抛弃了。
面对大海,她无比的崇敬它宽阔的胸襟,更觉得自己无比的渺小。这是她第一次独自面对着海,她是爱极了这海的,她希望这海的某一个岛屿上,有她的幸福!
从此,梅琮佳向大海诉说心事,就像小时侯孤独的像老青河诉说心事一样。
“梅琮佳,你的电话!”房菁菁把电话递给她。
“琮佳,是我!”是那熟悉的声音。
“宇璇!天啊,我想死你了,你在德国吗?那电话费多贵啊!”
“我不管,人家就是想你了,我都快闷死了,没有朋友,德语我又说不上一两句,天,你不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你呢?上海好玩吗?”
“好,我挺好的!”
“你不知道我现在我恨死我爸爸妈妈了,……”
林宇璇又哭又笑的,和梅琮佳聊了半个多小时。最后,林宇璇说,“琮佳,你也上网吧,我们以后就在BBS上,聊天好吗?要不然我要郁闷死的!”
“那好,每个周末,我都去网吧!”
梅琮佳觉得,有林宇璇这样的朋友,是幸运的!宇璇是个十分单纯的女孩子,在她的字典里好像没有“虚伪”两个字,她实实在在的,天真烂漫的。而她们的友谊并不华美,淡淡的,挚真,至纯。
关于友谊,文人有很多种说法:诗人周涛讲——两棵在夏天喧哗着聊了很久的树,彼此看见对方的黄叶飘落于秋风,它们沉默了片刻,互相道别说,“明年夏天见!”楚楚则说——真想为你好好活着,但我疲惫已极。在我生命终结前,你没有抵达。只因为最后看你一眼,我才飘落在这里。
梅琮佳觉得这两种都不是属于她的友谊,她还是觉得毕淑敏最真挚,——友谊和花香一样,还是淡一点的比较好,越淡的香气越使人依恋,也越能持久。
她和林宇璇之间,就仿佛是在清晨,两个人站在依依的风里,迎着晨光,踏着朝露;在傍晚,披着晚霞,踩着黄昏,从一个无言的起点,指向一个无言的结局,很难用其他词语表述它的高远和罕珍,只能用“高山流水”四个字,化做她和宇璇心中强烈而飘渺的共同期待。
梅琮佳在日记本上写到:
天涯海角,浮萍相聚,叹知音难遇。
山前高歌,水畔细语,互剖我愁绪。
昨夜悲风,今宵苦雨,聚散难预期。
彼此相知,情深不渝,永结金兰契。
梅琮佳真诚的期待着在大学时代,有一个林宇璇一样的女孩,走进她的生活。
许茗芝一路哭回家,开门看到丈夫和女儿都在,使劲抹静眼泪,“哦,都回来了呀!”
“你眼睛怎么肿起来了?是不是生病了?”周大安急忙过来问。
“没有”
“你哭过?怎么了?”
“没,我去医院了,医生说,说我怀孕了,我高兴死了!”说着她的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下来。
“天啊,老天爷对我周大安太好了,茗芝,我做梦都想要一个属于我们俩的孩子,”周大安高兴的把许茗芝抱起来,回头问女儿,“若晨,想要个妹妹,还是弟弟啊?”
小女孩眨巴着眼睛,想了一会,“我想要个哥哥,哥哥可以保护我!”
他们夫妇看着孩子认真的模样面面相觑,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到丈夫高兴的样子,许茗芝决定了,她真正的赌一回,要定了这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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