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1 的餐好了。” 店员那平淡的声音突兀地打断了他的思绪。林宇应了一声，声音有些沉闷，接过装满食物的塑料袋，转身毅然走进雨幕之中。电动车在积水中疾驰而过，溅起层层水花，打湿了他的裤腿，可他却浑然不觉，脑海中依旧不断回荡着刚才看到的杂志画面。曾经，在遥远的过去，他也怀揣着这样绚烂的梦想，渴望站在聚光灯下，用自己的身体淋漓尽致地诠释每一个灵动的音符，每一段深沉的情感。然而如今，现实的生活却将他紧紧束缚，留给他的只有无数个在风雨中奔波的日夜，以及那仿佛永远也送不完的外卖订单。
手机在这时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林宇腾出一只手，艰难地摸出手机，屏幕上 “妈妈” 两个字跳动着，他的心猛地揪紧，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他赶紧把车停在路边，车身因匆忙的动作晃了几下，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才缓缓接起电话。“小宇，” 母亲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无奈，“医生说你爸的手术费还需要凑三万，你看……” 林宇静静地盯着地面上不断汇聚的水洼，听着母亲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地诉说着父亲的病情，喉咙像是被一团棉花死死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许久，他才用力咽下口水，强装镇定，用尽量平稳的声音说道：“妈，您别着急，我会想办法的。”
挂掉电话，林宇就那样静静地坐在车上，发了好一会儿呆。雨水顺着头盔的边缘不断流下来，模糊了他的视线，眼前的世界变得一片朦胧。他想起父亲出事那天，自己正在送外卖的途中，接到电话时，手里的餐还未来得及送出去。他心急如焚，一路狂飙赶到医院，看到父亲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那一刻，他才真正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这个摇摇欲坠的家唯一的支柱了。梦想？他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苦笑着摇摇头，伸手用力抹掉脸上混合着雨水和泪水的液体，重新发动了电动车，在风雨中继续前行。
转过一个街角，林宇远远看到前方红绿灯路口围了一群人。他下意识地放慢车速，好奇地探头张望，只见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蹲在地上，模样十分狼狈。女孩的旁边散落着几本乐谱和一个已经摔变形的琴盒，她的头发被雨水浇得湿透，一缕缕地贴在脸上，显得格外楚楚可怜。“没事吧？” 林宇停下车，快步走到女孩身边，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把备用的雨伞，轻轻递给女孩。女孩抬起头，眼中还噙着泪水，却努力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轻声说道：“谢谢，刚才不小心摔了一跤。”
林宇弯下腰，帮女孩捡起地上散落的东西，就在这时，他突然瞥见琴盒里露出一角的芭蕾舞鞋。他的手指瞬间顿住，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女孩的脚上，只见那里还穿着一双沾满泥水的舞鞋。“你是学跳舞的？” 他脱口而出，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心里暗自嘀咕，自己不过是一个送外卖的，干嘛要管别人的闲事。可没想到女孩却用力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说道：“嗯，我在市歌舞团实习，今天本来要去排练的。” 她低头看了看手中已经有些褶皱的乐谱，轻轻叹了口气，满脸失落，“现在看来，肯定要迟到了。”
林宇犹豫了一下，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红绿灯，还有二十秒才变绿灯。“要不我送你吧，” 他听见自己说道，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有些惊讶，“反正我顺路。” 话刚说完，他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心里清楚得很，女孩要去的市歌舞团在城东，而他接下来要送的订单却在城西，完全是两个截然相反的方向。可不知为何，当他看到女孩眼中那深深的失落时，内心深处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让他无法转身离开。
女孩惊讶地看着他，似乎怎么也没想到，一个陌生的外卖员会突然提出这样的邀请。“这…… 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她有些迟疑，声音中带着一丝不确定。林宇果断地摇摇头，把雨伞轻轻塞进女孩手里，转身走到电动车旁，小心翼翼地把车上的外卖箱重新整理了一下，腾出后座的空间，故作轻松地说道：“没事，反正雨天订单多，晚一点也没关系。” 他说得看似轻松，可心里却在暗暗计算着，这一单要是超时了，又要扣多少钱，那可是自己辛苦奔波许久才能挣来的。
一路上，女孩安静地坐在后座上，撑着伞，轻声给林宇指路。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伞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林宇的衣服已经彻底湿透，紧紧地贴在身上，难受极了，可他却感觉背上的重量似乎不再那么沉重，反而有一种奇异的温暖在心底蔓延开来。女孩告诉他，她叫苏晴，从小就对跳舞痴迷，最大的梦想就是有朝一日能在舞台上完美演绎《天鹅湖》。“你呢？” 苏晴突然问道，“你喜欢现在的工作吗？”
林宇沉默了一会儿，电动车在积水的路面上缓缓行驶，溅起的水花不断打在他的裤腿上，凉凉的。“谈不上喜欢，” 他终于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不过…… 总得活下去。” 苏晴似乎听出了他语气中的苦涩与无奈，轻轻叹了口气，感慨道：“其实我也很羡慕你，至少你可以自由地穿梭在这个城市里，看到不同的风景。而我，每天都在重复同样的动作，有时候真的觉得很累。”
林宇忍不住笑了，笑声中带着几分自嘲：“羡慕我？你可是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啊。” 苏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前方那被雨幕笼罩的世界，眼神中透着一丝迷茫。车子在市歌舞团门口缓缓停下，林宇看着苏晴下车，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一张纸巾，递过去说道：“擦擦吧，别感冒了。” 苏晴接过纸巾，目光落在他胸前的工牌上，感激地说道：“林宇，谢谢你，今天真的很感谢你。” 说着，她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到林宇手中，“这是我的电话，以后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可以找我。”
林宇接过名片，看着苏晴走进歌舞团的大门，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走廊尽头，才缓缓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名片。上面印着 “苏晴 市歌舞团舞蹈演员”，还有一个电话号码。他犹豫了一下，把名片小心翼翼地塞进裤兜，转身骑上电动车，再次冲进那茫茫雨幕之中。此时，他才猛地想起自己还有一单外卖没送，赶紧慌乱地掏出手机查看，发现订单已经超时二十分钟了。他暗暗叫苦，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顾客不要给差评，那可是关乎自己收入的大事。
那天晚上，林宇回到出租屋时，已经快十一点了。狭小昏暗的房间里，只有一盏昏黄的台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墙角结着些许蛛网，在灯光的映照下若隐若现，床板时不时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仿佛在诉说着这屋子的破旧。他脱下雨衣，随手扔在椅子上，那雨衣上的水滴不断滴落在地上，形成一小滩水渍。他从冰箱里拿出一块冷馒头，坐在床边，啃了两口，突然想起苏晴说过的话。“至少你可以自由地穿梭在这个城市里，看到不同的风景。” 他苦笑着摇摇头，所谓的 “风景”，在他看来，不过是无数个拥堵不堪的路口，和那似乎永远也走不完的楼梯罢了。
第二天，林宇照常早起送外卖。阳光明媚，金色的阳光洒满大地，似乎要将昨天的阴霾一扫而空。他骑着车在大街小巷中熟练地穿梭，脑子里却时不时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苏晴穿着舞鞋的样子，还有便利店那本舞蹈杂志的封面。路过一家健身房时，他不经意间往里瞥了一眼，只见一个穿着黑色运动服的男人正在认真指导学员跳舞。那男人的动作流畅自然，优美至极，每一个转身，每一个抬手，都像是在讲述一个动人的故事。林宇不知不觉停下了车，静静地站在玻璃墙外，看得入了神，眼神中满是羡慕与向往。
“看够了吗？” 突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林宇吓了一跳，猛地转身一看，正是刚才在健身房里跳舞的男人。他大约三十岁左右，身材修长挺拔，五官立体深邃，眼神中带着一丝不羁与洒脱。“我…… 我只是路过。” 林宇有些尴尬地说道，说完便低头准备骑车离开。男人却上前一步，拦住了他：“别误会，我不是赶你走。只是看你看得这么认真，以为你对舞蹈感兴趣。”
林宇一愣，抬起头看着男人，张了张嘴，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男人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伸出手说道：“我叫陈墨，是这家健身房的舞蹈老师。” 林宇犹豫了一下，伸手握住陈墨的手，说道：“我叫林宇，送外卖的。” 陈墨微微挑眉，好奇地问道：“送外卖的？那你刚才看我跳舞的时候，在想什么？” 林宇低下头，盯着自己那双沾满灰尘的运动鞋，轻声说道：“没什么，就是觉得…… 跳舞真好。”
陈墨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说道：“要不要试试？” 林宇以为自己听错了，疑惑地问道：“什么？” 陈墨指了指健身房，再次说道：“要不要进来试试跳舞？就当是放松一下。” 林宇连忙连连摇头：“不行，我还要送外卖，而且…… 我从来没学过跳舞。” 陈墨却不依不饶，继续说道：“就跳十分钟，十分钟后你要是觉得没意思，随时可以走。” 他拍了拍林宇的肩膀，笑着说道，“反正现在也没什么订单，对吧？”
林宇下意识地看了看手机，确实，现在是上午十点多，正是订单的空窗期。他犹豫了一下，内心在做着激烈的挣扎，最终还是跟着陈墨走进了健身房。更衣室里，陈墨扔给他一件宽松的 T 恤和运动裤，说道：“先换上，别紧张，就当是玩。” 林宇换上衣服，站在镜子前，看着镜中陌生的自己。曾经，在学校的舞蹈社团时，他也有过这样的衣服，那时每天放学后，他都会和同学们一起在舞蹈室里尽情练习，充满了青春的活力。可是后来，父亲生病，家庭的重担突然压下来，他不得不辍学打工，那些曾经珍贵的衣服早就不知道被扔到了哪个角落。
“好了吗？” 陈墨在门外喊道。林宇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紧张的心情，推开门，走进舞蹈室。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倾洒进来，把整个房间照得亮堂堂的，地板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汗味，那是舞者们挥洒汗水的痕迹。墙上的镜子里，他看到自己的身影，有些僵硬，有些局促，与这充满艺术气息的环境格格不入。陈墨站在中央，播放了一首轻柔舒缓的音乐，说道：“先跟着我做几个简单的动作，放松身体。”
林宇跟着陈墨的节奏，慢慢伸展四肢。一开始，他的动作笨拙极了，总是跟不上节拍，手脚也像是不听使唤似的，总是出错。可是渐渐地，他感觉身体里有一股沉睡已久的力量在缓缓苏醒，那些被岁月尘封的记忆，那些曾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感觉，一点点涌上心头。他想起第一次穿上舞鞋时，内心那难以抑制的兴奋与激动；想起在舞台上第一次表演时，紧张得手心出汗，心脏狂跳的感觉；想起父亲在台下为他鼓掌时，那满脸的骄傲与欣慰。泪水突然模糊了他的视线，他赶紧低下头，试图掩饰自己的情绪，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脆弱。
“不错啊，” 陈墨突然说道，“你很有天赋，以前学过吧？” 林宇慌忙摇头，结结巴巴地说道：“没有，就是…… 随便跳跳。” 陈墨笑了笑，没有拆穿他，说道：“不管有没有学过，你刚才的感觉很好，身体的协调性和节奏感都不错。” 他走到林宇面前，伸手轻轻调整他的姿势，认真地说道：“记住，跳舞的时候，要把自己当成一个容器，让音乐流进来，再从身体里自然地流淌出来。”
十分钟很快就过去了，音乐缓缓停下，林宇却还有些意犹未尽。他感觉全身微微发热，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心里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畅快与满足。“怎么样？” 陈墨问道，“还想走吗？” 林宇笑了笑，摇摇头，说道：“其实…… 还挺有意思的。” 陈墨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那就好，以后有空就来，我免费教你。” 林宇愣了一下，疑惑地问道：“为什么？” 陈墨耸耸肩，说道：“因为我觉得你有潜力，而且……” 他看着林宇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我从你的眼神里，看到了对舞蹈的渴望。”
林宇的心猛地一跳，像是被什么击中了，赶紧移开视线，说道：“谢谢，不过我可能没时间，工作太忙了。” 陈墨点点头，理解地说道：“我理解，不过随时欢迎你再来。”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林宇，说道：“这是我的电话，想通了就给我打电话。” 林宇接过名片，犹豫了一下，还是放进了口袋里，内心有些纠结，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有勇气再次走进这个充满梦想的地方。
从健身房出来，林宇感觉整个人都轻快了许多，仿佛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被暂时移开了。他骑上电动车，继续送外卖，却发现自己的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看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变得不一样了。路过便利店时，他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走进店里，毫不犹豫地买下了那本舞蹈杂志。回到车上，他小心翼翼地翻开杂志，看着里面的文字和图片，手指轻轻划过舞者的裙摆，仿佛能穿越时空，感受到她们在舞台上的心跳与激情。
接下来的几天，林宇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往日的正轨。他每天忙着送外卖，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中穿梭，闲暇之余还要去医院照顾住院的父亲。偶尔在空闲的时候，他会拿出那本舞蹈杂志看一看，每当想起陈墨说的话，他的心里就会泛起一丝涟漪，但很快又被生活的压力无情地压下去。直到那天，他接到了一个特殊的订单。
订单的地址是市歌舞团，收货人叫苏晴。林宇看着手机上的地址，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像是有一只小鹿在乱撞。他想起那天在雨中的相遇，想起苏晴递给他的名片，还有她眼中那熠熠生辉的光芒。鬼使神差地，他掏出自己的名片夹，找出苏晴的名片，犹豫了一下，手指微微颤抖着，还是拨通了她的电话。
“喂？” 苏晴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带着一丝疑惑。“我是林宇，” 林宇赶紧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紧张，“你的外卖到了，我现在在歌舞团门口。”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传来苏晴清脆的笑声：“好的，我马上下来。”
几分钟后，苏晴出现在门口。她穿着一件黑色的练功服，头发高高地盘起，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独特的艺术气息。“谢谢你，” 她接过外卖，微笑着说道，“没想到会是你送过来。” 林宇笑了笑，说道：“是啊，真巧。” 两人站在门口，一时有些沉默，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微妙的氛围。苏晴突然想起什么，说道：“对了，你那天给我的纸巾，我还没谢谢你呢。” 林宇摆摆手，说道：“小事一桩，不用放在心上。”
苏晴看着他，眼神中闪过一丝好奇：“你…… 最近怎么样？” 林宇一愣，没想到她会关心自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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