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急促的马蹄声撕破寂静,卓玛掀开牦牛毛门帘,看见浑身覆雪的信使从马上栽落。"卓玛姑娘。"信使递出一封用火漆封印的信,"阿旺首领的马帮在雀儿山遭遇雪崩,他……他被困在雪线之上。"
信纸在寒风中簌簌作响,卓玛只觉耳边嗡鸣。记忆突然闪回十二岁那年的雪崩,阿旺用冻僵的手为她拢紧衣领的模样清晰如昨。她攥紧信笺,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带我去。"
当卓玛赶到雀儿山脚下时,暮色已将雪山染成血色。救援的村民正在整理绳索,阿旺的副手次仁红着眼眶拦住她:"山上风雪太大,连老猎人都不敢贸然上去。"卓玛却径直走向堆放登山工具的帐篷,翻出父亲留下的冰镐,腰间系上三串金刚结。
"我知道一条老路。"她的声音像冻结的溪流,"阿旺小时候带我走过,那里有避风的冰洞。"次仁还要劝阻,却被她眼中的决绝震慑。卓玛将五色经幡系在冰镐顶端,朝着陡峭的雪坡迈出第一步。
寒风如刀割面,每走一步都要与肆虐的风雪搏斗。卓玛的藏靴早已湿透,睫毛上结满冰霜。她想起阿旺教她的登山口诀,在心里默默念诵:"脚步要稳,心要静,雪山会记得每一个虔诚的灵魂。"冰镐凿进冰层的声音混着风雪,在空旷的山野回荡。
终于,在转过最后一个冰崖时,卓玛看见那抹熟悉的藏红。阿旺半埋在雪堆里,身旁还护着昏迷的马帮兄弟。他的藏袍结满冰碴,脸上却带着释然的笑——他早就看见风雪中那抹倔强的身影,如同十二年前那个雪崩的夜晚。
"傻瓜……"阿旺艰难地抬手,想为她拂去脸上的雪,却在半空无力垂下。卓玛扑过去抱住他冰冷的身体,眼泪砸在他结霜的脸颊上。她迅速解下藏袍裹住两人,又摸出怀里的青稞酒壶,用体温焐热酒水喂进阿旺口中。
夜色彻底笼罩雪山时,卓玛将阿旺和伤员转移到冰洞。洞壁上挂着经年累月的冰柱,在火把映照下泛着幽蓝的光。阿旺虚弱地用手语比划:"你不该来,太危险。"卓玛却咬住他冻得发紫的嘴唇,所有的埋怨与牵挂都化作滚烫的吻。
冰洞外,暴风雪愈发猛烈。卓玛守在火堆旁,用体温温暖阿旺冻僵的双脚。阿旺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结霜的长发,突然摸到藏在发间的铜铃——那是她临走时悄悄从他马鬃上取下的。两人相视而笑,无需言语,心意早已在风雪中交融。
黎明前,次仁带着救援队找到了冰洞。阿旺被抬上担架时,死死攥着卓玛的手不肯松开。"跟我走。"他用嘶哑的声音说,"这次……我不会再让你离开。"卓玛望着他眼中从未有过的坚定,终于点了点头。
回到岗日村,卓玛将母亲接到阿旺的营地。马帮的帐篷连成一片,炊烟在草原上升起袅袅白雾。阿旺亲自为卓玛的母亲熬制藏药,空闲时就带着她去牧场看牦牛。老阿妈望着两人依偎的身影,浑浊的眼中泛起泪光:"我的卓玛,终于等到她的雪山了。"
婚礼那日,整个马帮都沸腾了。卓玛换上崭新的藏袍,珊瑚与绿松石在发间摇曳生姿。阿旺骑着最俊的白马前来迎亲,腰间的藏刀系着她留下的羊毛披肩。两人在经幡簇拥下绕着煨桑炉三圈,桑烟裹着祝福升向蓝天。
当夜,月光洒在新婚的帐篷里。阿旺为卓玛戴上祖传的天珠项链,用藏语在她耳边低语:"你是我的雪山,我的河流,我的全部。"卓玛将脸埋进他怀里,听着熟悉的心跳声,突然觉得那些年的等待与跋涉,都不过是为了此刻的圆满。
次日清晨,卓玛跟着阿旺巡视牧场。远处的雪山在阳光下闪耀,经幡在风中猎猎作响。阿旺指着连绵的山脉,用手语比划出一个大大的圈:"以后这里都是我们的家。"卓玛笑着点头,突然抓起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这里,才是你永远的牧场。"
风掠过草原,卷起两人的笑声。牧场上的牦牛悠闲踱步,格桑花在雪水滋润下悄然绽放。卓玛望着身旁的阿旺,终于明白母亲说过的话:真正的爱情,就像雪山与经幡,历经风雪却愈发坚韧,在岁月流转中,成为彼此生命中最永恒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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