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意人道难把鹊桥搭
“妈妈我回来了，妈妈我回来了。”刘继贤一只手拢着出汗的鬓角，一只手敲打着自家的板门楼呼喊着。
不一会儿门开了，从里面闪出一个小女孩来。她欢快地像只小鸟，头上扎着两只小辫，蓝色衣装包裹着她那纤长均称的身体，亭亭玉立，使人联想起一朵飘逸的勿忘我花来。一个山区的小姑娘，不免常年风吹日晒，可脸盘仍然是白白净净，眉眼清亮亮的，一笑起来，唇瓣儿像恬静的弯月，说起话来像黄莺儿打啼。
“二姐回来了，我说今天做梦吃肉馅饺子呢。”
“是吗？小馋猫。”小姑娘瞧了半天才把门打开，然后转过身去向院内喊：“妈妈，二姐回来了，还带来一位大哥呢。”
小姑娘又回过头来点头示意说：“快进院吧，这位是谁家的大哥呀？好帅呀！”
“小丫头片子没大没小。”刘继贤拍了一下小妹妹的头说：“爸妈在家吗？”
“在家，快进屋吧，爸妈早就盼你回来了。”
“是吗，不是你在耍嘴皮子吧。”
“妈，二姐说她不想你。”
“你呀，恶人先告状。”
妹妹耍着娇说；“谁叫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呢。”
刘继贤瞪了妹妹一眼，便抢先走进大门槛，向走出房门迎接她们的妈妈奔去。刘继贤双手拢住妈妈的腰笑着：“妈，想我吗？”
“不想。”
“妈。”
赵明远随着小妹走进刘家大院，他四下瞧着：整个院落大约一亩半地，这在山区来说这院落还不算太大。有三间面南坐北的土坯房，木质的窗棂上开着，黑漆的木制板门。院东侧有两间敞棚，敞棚内拴着一头毛驴，一台小胶车停放在它的南端；西南侧有一处猪圈，圈内大概饲养着两口猪；院内还散撒着十几只鸡。
“贤儿快放开，人家客人还晾着呢。”
“是呀！”刘继贤放开母亲。
“小伙子，快进屋，你们是怎么回来的？累了吧？琴儿快帮你二姐、大哥拿拿东西。”
“是。”来开门的小姑娘接过赵明远的提兜闪在一边看着。
“伯母您好，我们是做车过来的。”赵明远收回眼神这才注意端详站在他面前的女主人来。
她大高个，鹅卵型脸，长眉毛大眼睛，高鼻梁薄嘴唇，白净净的牙齿。脸露慈善，一笑眼角显露出许多鱼尾纹纹来，更叫人难忘的是那对浅浅的酒窝。不觉叫人联想到她年轻时肯定是一位品貌出众的美丽佳人。
“妈，我们坐车到了东山，然后就急着赶回来看你了。”
“是吗？还是我闺女会讲话，太阳这么热，简直要烤死人，这十多里山路也够你们受的，快，叫客人到屋里凉快凉快。”
“妈，爸他好多了吧，能下地了吗？”刘继贤拢着妈妈的右臂问着。
“你爸他好多了，能下地溜达了。好，进屋吧。”
明远瞧着刘继贤母女相见的情景，心里又感动又心酸。感动的是，这位母亲善良热情，她不但长的端庄秀雅，还透着一股女性中丈夫的威严，尤其是那双黑亮的眼睛，闪烁着坚定的意志和丰富的阅历，饱满的情感和活跃而生动的思想。从她那眼角鱼尾纹里不时闪动的笑意，看得出在这落后极穷的山区长大的刘继贤读书求学，是得于这位母亲的激励和鼓舞；心酸的是，自己的母亲现在不知在哪里，他从小就没了父亲，母亲为啥又不顾自己的死活抛下他另嫁他人呢？他没有享受一天母爱和一天父爱。要不是有奶奶、叔叔、婶婶的溺爱，他的生活中不知会落得怎样心酸的遭遇呢。每当他想起这些就苦，就痛，就恨，但又有些无可奈何。当他第一眼见到这位母亲时，就有了好感。好像是上辈子就认识了，他顺从地走进堂屋。
“爸，您好多了吧，这是我的同学明远哥。”刘继贤指着赵明远对父亲说。
“伯父，您坐着别动，您好多了吧？”赵明远拦住正要下地的男主人，他就是集贤的父亲刘福。
“小伙子快坐下歇歇，琴儿快去给你这位大哥沏碗茶水喝。”刘继贤的父亲把拐杖放在一旁，吩咐着小女儿。
“是。”
“老爸，您们爷俩先说着话。”刘继贤尾随小妹身后出去了。
厨房内热气蒸腾，锅碗瓢盆唱着交响曲。刘继贤和母亲正在忙着做饭菜，准备招待她的同学和未来的女婿。她母亲一边忙着洗碗一边听着女儿叙说学校里的事情。
“妈，我和明远哥相爱了，我答应他我们毕业后就结婚，他是一个高才生，他是那么的优秀。这些我在信里都说过。”
人们都说女儿有什么话儿都会向母亲说，何况是婚姻这等大事。解放已经十多年了，自由恋爱不管是在城里还是在乡下，都已经在大力提倡了，刘继贤受过高等教育，思想当然开放许多，她甜蜜地向母亲倾诉着自己的看法。
“你说他叫什么名字？他是哪的家？他父亲叫什么名字？”原来刘继贤的母亲就是韩紫云，她听女儿说这小伙子叫明远。心里就是一惊，心里再次疑惑会不会是我的儿子真的到了！她清楚的记得当明远一迈进刘家大门时，她以为死去的前夫又来看她了。前些年她不管是在白天还是在夜间梦里，前夫常常会慢慢地向他走来，又慢慢地走去。今天明远进院那一刻她又以为前夫来看她了。当女儿扑在他的怀里，摇着她的臂膀，娇滴滴喊着妈妈时，她才清醒过来，心说这小子只不过是和曼哥长的相像而已。
她听女儿这么一说，又心生疑惑难道我的儿子远儿是他，女儿又柔情的叫着明远哥，他还要和女儿结婚，这太可怕拉，不行，不能叫他们兄妹结婚，我得问清楚。想到这，她把七上八下惊惧的心静了静，焦急的又重复问了女儿一句：“你说这孩子叫什么名字？他是哪的家？他父亲叫啥？”
“妈，您是咋得了？他叫赵明远。他是大青山北麓赵家湾的人，他父亲已经去世了听说他叔叔叫赵安平。”
韩紫云啊的一声，险些栽倒，手中的碗掉在地上，摔的粉碎。刘继贤赶忙扶助她：“妈，您怎么了？那不舒服？”缓了一会儿，韩紫云用凝重的语气问女儿：“怎么会是这样呀？你们没做出太出格的事吧？”
“妈，我们没有，咋得了？”
“没有就好…，他，他是你异父同母的哥哥呀。”
刘继贤听后像是五雷灌顶，呆了半晌才说：“不…不会吧，妈，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妈，这是不可能的！”
“是，这种玩笑是随便开的吗。”
母女的对话，惊动了在屋里同刘福聊天的赵明远，他三步并做两步来到厨房，扶助韩紫云问：“伯母哪块不舒服了？”
刘继贤放开母亲，双手掩面哭着跑出去了。
“明远快，快把她拦回来，我…我没什么。”韩紫云扶着墙对明远说。
“妈，二姐她怎么了？”从外面跑进屋的琴儿，扶住面色苍白的韩紫云问：“妈妈您怎么了？二姐她？”母亲干咳一下，抬起头望着追出去的赵明远，然后又抱着小女儿痛哭起来。
大黑山和四外的群山并不相连，是一座人乳状的山峰，它那一高一矮的乳峰，原是大自然的博大心怀一时高兴所做，那裸露着的黑褐色岩石，酷似躺卧着的泥美人敞开衣襟的胸怀。不知在什么时候一个过路的说书先生给这大黑山送了一个雅号叫它褐乳山，黑山村从那时起便改做褐乳山庄了。
刘继贤站在那矮一点的乳峰上，被山风一吹头脑清醒了许多，那赶快去死的念头，也一下子淡了下来。她昂首望着北方，心潮起伏，自己心爱的男人转瞬间成了自己的哥哥，世俗和伦理道德不允许他们结合在一起。想起她和明远发下的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于君绝的誓言。如今可如何是好，叫她远离明远哥，自己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思。她越想越悲伤，心说不如一了百了。她呼喊着：“明远哥，我们来世再做夫妻吧！明远哥——”她刚想向悬崖下跳去，只听耳畔响起：“继贤妹等等我，我来了。”
正在她犹豫中，明远抢前一步拉住刘继贤的衣角，随手把她拦在怀里说：“继贤妹，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难道你想扔下我不管了吗？”
“哥——。”刘继贤双手拢住赵明远的腰身，悲切地哭着。很长时间她才喃喃地说：“哥，我们是异父同母的兄妹呀！我们怎么办呀？”
“不会吧，不可能吧，听我奶奶说我母亲在我三岁时就已经改嫁到关里去了。”
“是母亲亲口对我说的，母亲叫韩紫云，外婆家就住在大青山南麓的山前村，外祖父叫韩山。”
赵明远听刘继贤这么一说，心一下子凉了半截，他痴痴地说：“母亲叫韩紫云，外祖父叫韩山，家住山前村。”他和刘继贤结婚的美梦一下子破灭了，他身子像拴上了特别沉重的铅块，压得他浑身无力一下子瘫坐在岩石上。刘继贤也随着坐下，两人呆呆地望着起伏的群山和那群山间浮起的烟尘，很久谁也没说一句话。唉，天公并不作美，为啥又这样捉弄人，人说有情人终成眷属，看起来他们只有来世了。
“二姐—快下来—”半山腰有人在呼喊。明远听到这呼喊才缓过神来，随之脑子也清醒了许多，他忍住悲伤对刘继贤说：“贤妹，还好我们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离谱的事，那天老天提醒挽救了我们，我们要谢谢老天可怜我们。如果我们越过雷池半步，丧失了人伦道德，我们真的要去跳崖了。老天叫我们活着就是让我们将来为人类多做好事不做坏事，我们要珍惜呀！大丈夫生在天地间能伸能屈，你我一定要活下去，等到来世我们在做夫妻也不迟，今儿就做一对好兄妹吧。贤妹我们还有好多事要做，走吧，山下还有好多亲人等着我们呢。”
“哥，我走不动了，你背着我吧。”
赵明远蹲下身说：“好，上来吧。”
赵明远背起刘继贤，慢慢地一步一步向山下走去。他们刚刚转过两个山弯，明远他们猛听的一声厉吼：“这是那家的小子，还不快把我二姐放下。”
“哥，快放下我。虎，三只虎。”刘继贤低声在赵明远耳畔说。
“虎在哪？在哪？”赵明远吓了一跳，等刘继贤站好后，他才直起腰用手抹了一下脸上的汗珠。定睛一看，山半坡站着三个五大三粗的年青人，长相基本相似。黄白镜子长方形的脸膛，嘿嘿的眉毛下，瞪睁着一双双大眼，眉宇间透漏出愤怒，他们双手叉腰，只等着他们一步一步走下山来。
“小子，你凭什么欺负我二姐？”没等赵明远回答什么，就见一个小子跑上前猛的跳起一拳击在赵明远的鼻子上。赵明远只觉得天旋地转，一个趔趄，摔倒在山坡上，快慢地向山下滚去。这时刘继贤不顾一切扑向明远，两人紧紧地合在一起，可是她不但没有拉住明远，反而加速了滚动。
幸好站在最下面的那个年青人，猫下腰全力将他们拦住，多亏年青人的身后有一棵小树又助了他一力，要不然三个人都免不了有一场死亡的灾难。
“大虎，你昏了头了，要不是三虎将我们拦住，两条人命，你去死吧！”刘继贤拿出手帕给明远擦着脸上的血迹，然后转过身指着她大弟弟的鼻子说：“你混，二百五！”
“二姐他是什么人？叫你这样？”站在一边一直没有吭声的二虎问。
“二虎，他是咱们异父同母的兄弟，是我的同学叫赵明远。看看你们不问青红皂白，就像山下吃草的驴子那样蠢笨，你们太叫我失望了，头脑，一点教养都没有，还不给大哥赔礼道歉。”
“我们错了。”三虎从小就听二姐的话，看两个哥哥那股子牛劲，只好违心的说。
“明远哥，你不要生气，他们都是粗人，没有多少文化，不懂事。他们是我的兄弟，大弟叫刘继业，二弟叫刘继山，三弟叫刘继善。”刘继贤小心翼翼的为明远擦着伤，一边对明远说：“哥，咱们起来，回去见妈妈吧。”
“不了，继贤妹，我今天不想见她了，我想回家乡去。那儿有奶奶，有叔叔婶婶，有弟弟妹妹，她们都盼望着我早点回去。再见了，弟弟妹妹，等以后有机会我一定来看望你们。”赵明远有气无力地站起踉跄着向山下向东山方向走去。
刘继贤知道明远现在的心情，可她又不想就这样叫他走，因为他还没吃午饭呢，她跑过去拉住明远的胳膊哀求着说：“远哥，还是跟我们回去吧，去见见妈妈，她老人家这些年也是在忧郁中过来的，千错万错是那个时代的错。”
“贤妹，你别说了，我现在不想见她了。”
刘继贤一看再劝也是无益，便对三个弟弟说：“你们先回去告诉妈，就说我去送明远哥到东山车站坐车，如果没坐上车，我们在回去。”
“那就叫大哥二哥先回去，我和二姐去送远哥。”刘继业、刘继山听老三这样说就瞪了他一眼，愤愤地向山下走去。
太阳慢慢地落下山，远山近村，好像笼罩在一片烟雾中。夜，慢慢地到来，天上的星星也都睁开眼睛，窥视着变化万千的天地人间。刘继贤送走明远，含着泪水一声不响地向家乡走去，三虎刘继善默默地跟在后面，刘继贤两只脚就像铅块一样沉重。
‘为啥？怎么办？’老是在她那混浆浆的脑海里出现。不知什么时候她们才回到褐乳山庄自家门前。只见她妈妈向一座泥像立在门前，手里拄着一根木棍，两只眼直勾勾地望着远方。她老人家一下子衰老了许多，一向爱说笑的她，今日变得沉默寡言，一看只有她俩回来，她的心像是被人掐了一下，痛的她眼前冒金花，她的精神快要崩溃了。要不是集贤扶住，她险些摔倒。
“妈妈，咱们回去吧，远哥说他以后来看您。”刘继贤劝着母亲。
她和三虎扶着母亲慢慢地向自家院里走去。
（十一）人生路上有坎坷
师校坐落在紫城的东北角，校园很大，南面有操场，教室北面有一座土丘，同学们都叫它北山，山上长满了枸杞子，山丘下长着许多白杨树，同学们晚饭后常常仨一群俩一伙结伴，漫步在林间小道上或坐在土山上的荆棘丛中，谈论着学业及人间岁月沧桑。
那是一个夏末初秋的夜晚，赵明远吃过晚饭，向往常一样来到教室里。教室漆黑一片，他打开灯一看室内并没有一个同学，心说他们还没有来呢。他坐在自己的坐位上认真地看起书来。不知过了多久，也没人来上自习，赵明远觉得不对劲，同学们都上哪去了？干什么去了？正在他百思不得其解得当儿。只听教室门吱的一声开了，一个银铃般的女高音贯进他的耳膜：“哥，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苦读用功，还不出去放松放松。”
明远一看是刘集贤，便说：“也是。”
“走吧，咱们到北山上遛弯去。”赵明远被突然闯进教室的刘继贤拉起，向教室门外跑去。
夜静悄悄的，就连那些爱唱歌的秋蝉也隐伏在草丛中不动了。那墨色的天鹅绒般的夜幕在天地间铺衬着，那不眨眼的颗颗星星用警醒的眼光，穿透黑暗，窥视着宇宙间的奥秘。地上的灯火闪烁着，要是没有地力的吸引，恐怕不会是地上人间而是天上天堂了。这天地奇观，只有那些诗情画意，缠绵在恋爱中的人儿和文人骚客才会去品味。可此情此景中的赵明远和刘继贤，只是并肩坐在土山上，想着学校今天所发生的事情，他们无心观赏那深不可测的夜空，就像他们难以预测世界的明天与未来一样。他们更叹息自己的命运……
学校的大礼堂里，坐满了人，同学们的心情都非常的抑郁，没有一个表露出欢笑和若无其事的样子。
“同学们，现在苏联人卡我们的脖子，国家受内外债困扰。我们需要自力更生，艰苦奋斗，为度过难关。根据中央和内蒙古教育厅文件精神，要解散一部分学校。……我们学校也在被解散行列中……”胡校长后来还说了一些关于同学们回家乡如何干好的话，这些他们都没有听进去。胡校长站在麦克风前那低沉的语音和同学们那抑郁的眼光久久在他们脑海里浮现……
“集贤妹，你回去打算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篮，我从小就想当一名教师，站在讲台上，那种伟大庄严、光明磊落的感觉真叫人羡慕，如今就像肥皂泡一样，连水和它一起被泼掉了。真可惜呀，再有一年我们就可以走上工作岗位了，你说咱们咋那么命苦呀！”
“集贤妹，你也不用太气馁了，回去后上下村问问，或许有人用你去教学，现在乡村师资困难，国家教育落后，师资正是青荒不接之际，没准有我们的用武之地呢。还有男大当聘，女大当嫁，妹妹你也不小了，有合适的找一个。那次我从你家回来，是在张逸民家住的。对了，就是你那个跟屁虫。等我到他家时，太阳已经落山了，有许多人家都点上灯了。当我敲开他家的门时，出来开门的正是他，他一见我大吃一惊，以为我找错门了，他不好意思的问我：‘明远你，你……’没等他在往下说，我就直戳了当地说：‘逸民，我是来借宿的能赏光行个方便吗？’
‘行…我请还请不到呢。妈，我的好朋友来了，快给我们准备点好吃的。’我被他客气地请进了家。在他母亲给我们准备饭菜的时候，我把我们之间的事，统统地对他说了，他听候十分惊诧与好奇。我看出他那内心深处是多么的高兴。他曾经追求过你，这同学们都知道，你也清楚，要不是我的加入，这被同学们议为跟屁虫的他，早就是你的男朋友了。他向我道白他始终是爱你的，他过去也曾对我说过，只要咱们没结婚，他就有权利追求你。我认为逸民品德淳朴，又有才华，小伙子长得也俊，我希望你考虑考虑他。”
两人沉默了半天，刘继贤才开口说：“哥，谢谢你对我的关怀，你的意见我会考虑的，你这次回乡，你打算干什么呢？”
“我呀你忘了，我是有名的赛郎中呀，如果回家没有什么工作可干，我就一边劳动，一边钻研医学，为乡亲们排忧解难。上次你去我家不是让你看了我那半截柜藏书了吗？那里面大部分是中医学书，这些都是我太爷爷留下的，他老人家曾是大青山一带有名的医生，远近是出了名的。还有一些周易、四大名著，还有一些古典文学之类的书籍。记得你当时还说：‘你不应该学文，早就应该学医。’我还取笑说：‘我将来会改行学医的，我要学扁鹊、华佗那样济世救人呢。’”
“哥，学中医很好，你可别学说书，你说《隋唐演绎》虽然说的好，那是行走江湖艺人们干的。”
“看吧，天下事只有天下人做，只能顺其自然，就像咱们兄妹俩，是老天注定安排的……”
“哥，你不要说了吗，再说我就要哭了，夜已经很深了，咱们回去吧。”
两人站起明远走在前面。
“哥，我要你再背我一次。”
“好，哥背你。”
明远慢慢地背着刘继贤下了土山，他好像背的不是人，而是一座山，可他还是心甘情愿的背着。刘继贤觉得明远浑身都在出汗，她低声对明远说：“哥，我不叫你背了，我要下去，谢谢你了。”
明远听得出刘继贤那发自内心深处潜在着的无可奈何的痛苦，做哥哥的这时候能说什么呢，只能用行动讨妹妹的欢心才是上策。
“继贤妹，叫哥哥在背你一段路吧。”……
一大早张逸民就徘徊在女生宿舍门前，晨雾把整个城市淹没了，太阳虽然出来了，可是它的光还没能马上驱散早晨的雾霾，透过那蒙蒙隆隆的烟雾，只能看出它像一块铜盘，高高地悬挂在不太远的天际中。
秋天就要来了，天气在多样地变化。一会功夫儿，西边天空上又布满乌云，看样子过不了多久老天就要下雨了。
女生宿舍门终于开了，刘继贤端着一盆洗脸水向门外泼着，刚想回屋关门，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唤她“刘继贤”。她看了看四周，才发现叫她的人。说：“是你呀，‘跟屁虫’快进来吧。”
张逸民不但不生她的气，反而高兴地说：“你们都起来了吗？”
“人家都走了，就落我老哥一个了，进来吧。”刘继贤督促着张逸民：“你没看人家刚洗完头吗，人家还没梳理呢，怪冷的。”
“还没吃饭吧？我从家里给你带来一盒饭一盒菜。”张逸民走进女生宿舍没话找话说。
“啊，这么多，快去叫我哥一块来吃。”
“你哥是谁呀？”
“跟屁虫，明知故问。”
“啊，我明白了，原来是赛郎中，就是假装给人家号脉的那个。对不起他已经走了，他刚把行李放我家走的。”
“他吃饭了吗？他为啥没有再见我一面就走了跟屁虫，你看天都阴起来了，你为啥就叫他走了呢？他得走几十里山路呢？”刘继贤着急的样子使张逸民很是尴尬和为难，停了一会他才说：“好了，大小姐，他在我家吃饭了，他说不见你怕你伤心，阴天我已经把伞给他拿上了，你放心吧。”张逸民打开饭盒菜盒，拿到刘继贤面前的桌子上说：“别生气了，大小姐，快吃吧。”
刘继贤扑哧一声笑了说：“你呀，真会讨人欢心，谢谢你的早餐。”
张逸民心里说真是刁蛮的小丫头，但是表面上还是表现的很高兴。
刘继贤放下木梳，坐在凳子上品尝着张逸民给她特意送来得酱牛肉和红烧鲤鱼。张逸民坐在床边看看空空如野的床铺，心里泛起许多凄楚和无限的悲哀，一个个熟悉的声音听不到了，一个个笑脸看不见了。鼻子一酸，差点流出泪来。还好，他面前刘继贤那可爱的吃像，才把他从沮丧的海洋里漂浮起来。他用肘臂托住嘴巴，甜蜜的瞧着面前的天使般的她，微笑着。
……
（第一集 完）待续
“妈妈我回来了，妈妈我回来了。”刘继贤一只手拢着出汗的鬓角，一只手敲打着自家的板门楼呼喊着。
不一会儿门开了，从里面闪出一个小女孩来。她欢快地像只小鸟，头上扎着两只小辫，蓝色衣装包裹着她那纤长均称的身体，亭亭玉立，使人联想起一朵飘逸的勿忘我花来。一个山区的小姑娘，不免常年风吹日晒，可脸盘仍然是白白净净，眉眼清亮亮的，一笑起来，唇瓣儿像恬静的弯月，说起话来像黄莺儿打啼。
“二姐回来了，我说今天做梦吃肉馅饺子呢。”
“是吗？小馋猫。”小姑娘瞧了半天才把门打开，然后转过身去向院内喊：“妈妈，二姐回来了，还带来一位大哥呢。”
小姑娘又回过头来点头示意说：“快进院吧，这位是谁家的大哥呀？好帅呀！”
“小丫头片子没大没小。”刘继贤拍了一下小妹妹的头说：“爸妈在家吗？”
“在家，快进屋吧，爸妈早就盼你回来了。”
“是吗，不是你在耍嘴皮子吧。”
“妈，二姐说她不想你。”
“你呀，恶人先告状。”
妹妹耍着娇说；“谁叫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呢。”
刘继贤瞪了妹妹一眼，便抢先走进大门槛，向走出房门迎接她们的妈妈奔去。刘继贤双手拢住妈妈的腰笑着：“妈，想我吗？”
“不想。”
“妈。”
赵明远随着小妹走进刘家大院，他四下瞧着：整个院落大约一亩半地，这在山区来说这院落还不算太大。有三间面南坐北的土坯房，木质的窗棂上开着，黑漆的木制板门。院东侧有两间敞棚，敞棚内拴着一头毛驴，一台小胶车停放在它的南端；西南侧有一处猪圈，圈内大概饲养着两口猪；院内还散撒着十几只鸡。
“贤儿快放开，人家客人还晾着呢。”
“是呀！”刘继贤放开母亲。
“小伙子，快进屋，你们是怎么回来的？累了吧？琴儿快帮你二姐、大哥拿拿东西。”
“是。”来开门的小姑娘接过赵明远的提兜闪在一边看着。
“伯母您好，我们是做车过来的。”赵明远收回眼神这才注意端详站在他面前的女主人来。
她大高个，鹅卵型脸，长眉毛大眼睛，高鼻梁薄嘴唇，白净净的牙齿。脸露慈善，一笑眼角显露出许多鱼尾纹纹来，更叫人难忘的是那对浅浅的酒窝。不觉叫人联想到她年轻时肯定是一位品貌出众的美丽佳人。
“妈，我们坐车到了东山，然后就急着赶回来看你了。”
“是吗？还是我闺女会讲话，太阳这么热，简直要烤死人，这十多里山路也够你们受的，快，叫客人到屋里凉快凉快。”
“妈，爸他好多了吧，能下地了吗？”刘继贤拢着妈妈的右臂问着。
“你爸他好多了，能下地溜达了。好，进屋吧。”
明远瞧着刘继贤母女相见的情景，心里又感动又心酸。感动的是，这位母亲善良热情，她不但长的端庄秀雅，还透着一股女性中丈夫的威严，尤其是那双黑亮的眼睛，闪烁着坚定的意志和丰富的阅历，饱满的情感和活跃而生动的思想。从她那眼角鱼尾纹里不时闪动的笑意，看得出在这落后极穷的山区长大的刘继贤读书求学，是得于这位母亲的激励和鼓舞；心酸的是，自己的母亲现在不知在哪里，他从小就没了父亲，母亲为啥又不顾自己的死活抛下他另嫁他人呢？他没有享受一天母爱和一天父爱。要不是有奶奶、叔叔、婶婶的溺爱，他的生活中不知会落得怎样心酸的遭遇呢。每当他想起这些就苦，就痛，就恨，但又有些无可奈何。当他第一眼见到这位母亲时，就有了好感。好像是上辈子就认识了，他顺从地走进堂屋。
“爸，您好多了吧，这是我的同学明远哥。”刘继贤指着赵明远对父亲说。
“伯父，您坐着别动，您好多了吧？”赵明远拦住正要下地的男主人，他就是集贤的父亲刘福。
“小伙子快坐下歇歇，琴儿快去给你这位大哥沏碗茶水喝。”刘继贤的父亲把拐杖放在一旁，吩咐着小女儿。
“是。”
“老爸，您们爷俩先说着话。”刘继贤尾随小妹身后出去了。
厨房内热气蒸腾，锅碗瓢盆唱着交响曲。刘继贤和母亲正在忙着做饭菜，准备招待她的同学和未来的女婿。她母亲一边忙着洗碗一边听着女儿叙说学校里的事情。
“妈，我和明远哥相爱了，我答应他我们毕业后就结婚，他是一个高才生，他是那么的优秀。这些我在信里都说过。”
人们都说女儿有什么话儿都会向母亲说，何况是婚姻这等大事。解放已经十多年了，自由恋爱不管是在城里还是在乡下，都已经在大力提倡了，刘继贤受过高等教育，思想当然开放许多，她甜蜜地向母亲倾诉着自己的看法。
“你说他叫什么名字？他是哪的家？他父亲叫什么名字？”原来刘继贤的母亲就是韩紫云，她听女儿说这小伙子叫明远。心里就是一惊，心里再次疑惑会不会是我的儿子真的到了！她清楚的记得当明远一迈进刘家大门时，她以为死去的前夫又来看她了。前些年她不管是在白天还是在夜间梦里，前夫常常会慢慢地向他走来，又慢慢地走去。今天明远进院那一刻她又以为前夫来看她了。当女儿扑在他的怀里，摇着她的臂膀，娇滴滴喊着妈妈时，她才清醒过来，心说这小子只不过是和曼哥长的相像而已。
她听女儿这么一说，又心生疑惑难道我的儿子远儿是他，女儿又柔情的叫着明远哥，他还要和女儿结婚，这太可怕拉，不行，不能叫他们兄妹结婚，我得问清楚。想到这，她把七上八下惊惧的心静了静，焦急的又重复问了女儿一句：“你说这孩子叫什么名字？他是哪的家？他父亲叫啥？”
“妈，您是咋得了？他叫赵明远。他是大青山北麓赵家湾的人，他父亲已经去世了听说他叔叔叫赵安平。”
韩紫云啊的一声，险些栽倒，手中的碗掉在地上，摔的粉碎。刘继贤赶忙扶助她：“妈，您怎么了？那不舒服？”缓了一会儿，韩紫云用凝重的语气问女儿：“怎么会是这样呀？你们没做出太出格的事吧？”
“妈，我们没有，咋得了？”
“没有就好…，他，他是你异父同母的哥哥呀。”
刘继贤听后像是五雷灌顶，呆了半晌才说：“不…不会吧，妈，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妈，这是不可能的！”
“是，这种玩笑是随便开的吗。”
母女的对话，惊动了在屋里同刘福聊天的赵明远，他三步并做两步来到厨房，扶助韩紫云问：“伯母哪块不舒服了？”
刘继贤放开母亲，双手掩面哭着跑出去了。
“明远快，快把她拦回来，我…我没什么。”韩紫云扶着墙对明远说。
“妈，二姐她怎么了？”从外面跑进屋的琴儿，扶住面色苍白的韩紫云问：“妈妈您怎么了？二姐她？”母亲干咳一下，抬起头望着追出去的赵明远，然后又抱着小女儿痛哭起来。
大黑山和四外的群山并不相连，是一座人乳状的山峰，它那一高一矮的乳峰，原是大自然的博大心怀一时高兴所做，那裸露着的黑褐色岩石，酷似躺卧着的泥美人敞开衣襟的胸怀。不知在什么时候一个过路的说书先生给这大黑山送了一个雅号叫它褐乳山，黑山村从那时起便改做褐乳山庄了。
刘继贤站在那矮一点的乳峰上，被山风一吹头脑清醒了许多，那赶快去死的念头，也一下子淡了下来。她昂首望着北方，心潮起伏，自己心爱的男人转瞬间成了自己的哥哥，世俗和伦理道德不允许他们结合在一起。想起她和明远发下的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于君绝的誓言。如今可如何是好，叫她远离明远哥，自己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思。她越想越悲伤，心说不如一了百了。她呼喊着：“明远哥，我们来世再做夫妻吧！明远哥——”她刚想向悬崖下跳去，只听耳畔响起：“继贤妹等等我，我来了。”
正在她犹豫中，明远抢前一步拉住刘继贤的衣角，随手把她拦在怀里说：“继贤妹，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难道你想扔下我不管了吗？”
“哥——。”刘继贤双手拢住赵明远的腰身，悲切地哭着。很长时间她才喃喃地说：“哥，我们是异父同母的兄妹呀！我们怎么办呀？”
“不会吧，不可能吧，听我奶奶说我母亲在我三岁时就已经改嫁到关里去了。”
“是母亲亲口对我说的，母亲叫韩紫云，外婆家就住在大青山南麓的山前村，外祖父叫韩山。”
赵明远听刘继贤这么一说，心一下子凉了半截，他痴痴地说：“母亲叫韩紫云，外祖父叫韩山，家住山前村。”他和刘继贤结婚的美梦一下子破灭了，他身子像拴上了特别沉重的铅块，压得他浑身无力一下子瘫坐在岩石上。刘继贤也随着坐下，两人呆呆地望着起伏的群山和那群山间浮起的烟尘，很久谁也没说一句话。唉，天公并不作美，为啥又这样捉弄人，人说有情人终成眷属，看起来他们只有来世了。
“二姐—快下来—”半山腰有人在呼喊。明远听到这呼喊才缓过神来，随之脑子也清醒了许多，他忍住悲伤对刘继贤说：“贤妹，还好我们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离谱的事，那天老天提醒挽救了我们，我们要谢谢老天可怜我们。如果我们越过雷池半步，丧失了人伦道德，我们真的要去跳崖了。老天叫我们活着就是让我们将来为人类多做好事不做坏事，我们要珍惜呀！大丈夫生在天地间能伸能屈，你我一定要活下去，等到来世我们在做夫妻也不迟，今儿就做一对好兄妹吧。贤妹我们还有好多事要做，走吧，山下还有好多亲人等着我们呢。”
“哥，我走不动了，你背着我吧。”
赵明远蹲下身说：“好，上来吧。”
赵明远背起刘继贤，慢慢地一步一步向山下走去。他们刚刚转过两个山弯，明远他们猛听的一声厉吼：“这是那家的小子，还不快把我二姐放下。”
“哥，快放下我。虎，三只虎。”刘继贤低声在赵明远耳畔说。
“虎在哪？在哪？”赵明远吓了一跳，等刘继贤站好后，他才直起腰用手抹了一下脸上的汗珠。定睛一看，山半坡站着三个五大三粗的年青人，长相基本相似。黄白镜子长方形的脸膛，嘿嘿的眉毛下，瞪睁着一双双大眼，眉宇间透漏出愤怒，他们双手叉腰，只等着他们一步一步走下山来。
“小子，你凭什么欺负我二姐？”没等赵明远回答什么，就见一个小子跑上前猛的跳起一拳击在赵明远的鼻子上。赵明远只觉得天旋地转，一个趔趄，摔倒在山坡上，快慢地向山下滚去。这时刘继贤不顾一切扑向明远，两人紧紧地合在一起，可是她不但没有拉住明远，反而加速了滚动。
幸好站在最下面的那个年青人，猫下腰全力将他们拦住，多亏年青人的身后有一棵小树又助了他一力，要不然三个人都免不了有一场死亡的灾难。
“大虎，你昏了头了，要不是三虎将我们拦住，两条人命，你去死吧！”刘继贤拿出手帕给明远擦着脸上的血迹，然后转过身指着她大弟弟的鼻子说：“你混，二百五！”
“二姐他是什么人？叫你这样？”站在一边一直没有吭声的二虎问。
“二虎，他是咱们异父同母的兄弟，是我的同学叫赵明远。看看你们不问青红皂白，就像山下吃草的驴子那样蠢笨，你们太叫我失望了，头脑，一点教养都没有，还不给大哥赔礼道歉。”
“我们错了。”三虎从小就听二姐的话，看两个哥哥那股子牛劲，只好违心的说。
“明远哥，你不要生气，他们都是粗人，没有多少文化，不懂事。他们是我的兄弟，大弟叫刘继业，二弟叫刘继山，三弟叫刘继善。”刘继贤小心翼翼的为明远擦着伤，一边对明远说：“哥，咱们起来，回去见妈妈吧。”
“不了，继贤妹，我今天不想见她了，我想回家乡去。那儿有奶奶，有叔叔婶婶，有弟弟妹妹，她们都盼望着我早点回去。再见了，弟弟妹妹，等以后有机会我一定来看望你们。”赵明远有气无力地站起踉跄着向山下向东山方向走去。
刘继贤知道明远现在的心情，可她又不想就这样叫他走，因为他还没吃午饭呢，她跑过去拉住明远的胳膊哀求着说：“远哥，还是跟我们回去吧，去见见妈妈，她老人家这些年也是在忧郁中过来的，千错万错是那个时代的错。”
“贤妹，你别说了，我现在不想见她了。”
刘继贤一看再劝也是无益，便对三个弟弟说：“你们先回去告诉妈，就说我去送明远哥到东山车站坐车，如果没坐上车，我们在回去。”
“那就叫大哥二哥先回去，我和二姐去送远哥。”刘继业、刘继山听老三这样说就瞪了他一眼，愤愤地向山下走去。
太阳慢慢地落下山，远山近村，好像笼罩在一片烟雾中。夜，慢慢地到来，天上的星星也都睁开眼睛，窥视着变化万千的天地人间。刘继贤送走明远，含着泪水一声不响地向家乡走去，三虎刘继善默默地跟在后面，刘继贤两只脚就像铅块一样沉重。
‘为啥？怎么办？’老是在她那混浆浆的脑海里出现。不知什么时候她们才回到褐乳山庄自家门前。只见她妈妈向一座泥像立在门前，手里拄着一根木棍，两只眼直勾勾地望着远方。她老人家一下子衰老了许多，一向爱说笑的她，今日变得沉默寡言，一看只有她俩回来，她的心像是被人掐了一下，痛的她眼前冒金花，她的精神快要崩溃了。要不是集贤扶住，她险些摔倒。
“妈妈，咱们回去吧，远哥说他以后来看您。”刘继贤劝着母亲。
她和三虎扶着母亲慢慢地向自家院里走去。
（十一）人生路上有坎坷
师校坐落在紫城的东北角，校园很大，南面有操场，教室北面有一座土丘，同学们都叫它北山，山上长满了枸杞子，山丘下长着许多白杨树，同学们晚饭后常常仨一群俩一伙结伴，漫步在林间小道上或坐在土山上的荆棘丛中，谈论着学业及人间岁月沧桑。
那是一个夏末初秋的夜晚，赵明远吃过晚饭，向往常一样来到教室里。教室漆黑一片，他打开灯一看室内并没有一个同学，心说他们还没有来呢。他坐在自己的坐位上认真地看起书来。不知过了多久，也没人来上自习，赵明远觉得不对劲，同学们都上哪去了？干什么去了？正在他百思不得其解得当儿。只听教室门吱的一声开了，一个银铃般的女高音贯进他的耳膜：“哥，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苦读用功，还不出去放松放松。”
明远一看是刘集贤，便说：“也是。”
“走吧，咱们到北山上遛弯去。”赵明远被突然闯进教室的刘继贤拉起，向教室门外跑去。
夜静悄悄的，就连那些爱唱歌的秋蝉也隐伏在草丛中不动了。那墨色的天鹅绒般的夜幕在天地间铺衬着，那不眨眼的颗颗星星用警醒的眼光，穿透黑暗，窥视着宇宙间的奥秘。地上的灯火闪烁着，要是没有地力的吸引，恐怕不会是地上人间而是天上天堂了。这天地奇观，只有那些诗情画意，缠绵在恋爱中的人儿和文人骚客才会去品味。可此情此景中的赵明远和刘继贤，只是并肩坐在土山上，想着学校今天所发生的事情，他们无心观赏那深不可测的夜空，就像他们难以预测世界的明天与未来一样。他们更叹息自己的命运……
学校的大礼堂里，坐满了人，同学们的心情都非常的抑郁，没有一个表露出欢笑和若无其事的样子。
“同学们，现在苏联人卡我们的脖子，国家受内外债困扰。我们需要自力更生，艰苦奋斗，为度过难关。根据中央和内蒙古教育厅文件精神，要解散一部分学校。……我们学校也在被解散行列中……”胡校长后来还说了一些关于同学们回家乡如何干好的话，这些他们都没有听进去。胡校长站在麦克风前那低沉的语音和同学们那抑郁的眼光久久在他们脑海里浮现……
“集贤妹，你回去打算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篮，我从小就想当一名教师，站在讲台上，那种伟大庄严、光明磊落的感觉真叫人羡慕，如今就像肥皂泡一样，连水和它一起被泼掉了。真可惜呀，再有一年我们就可以走上工作岗位了，你说咱们咋那么命苦呀！”
“集贤妹，你也不用太气馁了，回去后上下村问问，或许有人用你去教学，现在乡村师资困难，国家教育落后，师资正是青荒不接之际，没准有我们的用武之地呢。还有男大当聘，女大当嫁，妹妹你也不小了，有合适的找一个。那次我从你家回来，是在张逸民家住的。对了，就是你那个跟屁虫。等我到他家时，太阳已经落山了，有许多人家都点上灯了。当我敲开他家的门时，出来开门的正是他，他一见我大吃一惊，以为我找错门了，他不好意思的问我：‘明远你，你……’没等他在往下说，我就直戳了当地说：‘逸民，我是来借宿的能赏光行个方便吗？’
‘行…我请还请不到呢。妈，我的好朋友来了，快给我们准备点好吃的。’我被他客气地请进了家。在他母亲给我们准备饭菜的时候，我把我们之间的事，统统地对他说了，他听候十分惊诧与好奇。我看出他那内心深处是多么的高兴。他曾经追求过你，这同学们都知道，你也清楚，要不是我的加入，这被同学们议为跟屁虫的他，早就是你的男朋友了。他向我道白他始终是爱你的，他过去也曾对我说过，只要咱们没结婚，他就有权利追求你。我认为逸民品德淳朴，又有才华，小伙子长得也俊，我希望你考虑考虑他。”
两人沉默了半天，刘继贤才开口说：“哥，谢谢你对我的关怀，你的意见我会考虑的，你这次回乡，你打算干什么呢？”
“我呀你忘了，我是有名的赛郎中呀，如果回家没有什么工作可干，我就一边劳动，一边钻研医学，为乡亲们排忧解难。上次你去我家不是让你看了我那半截柜藏书了吗？那里面大部分是中医学书，这些都是我太爷爷留下的，他老人家曾是大青山一带有名的医生，远近是出了名的。还有一些周易、四大名著，还有一些古典文学之类的书籍。记得你当时还说：‘你不应该学文，早就应该学医。’我还取笑说：‘我将来会改行学医的，我要学扁鹊、华佗那样济世救人呢。’”
“哥，学中医很好，你可别学说书，你说《隋唐演绎》虽然说的好，那是行走江湖艺人们干的。”
“看吧，天下事只有天下人做，只能顺其自然，就像咱们兄妹俩，是老天注定安排的……”
“哥，你不要说了吗，再说我就要哭了，夜已经很深了，咱们回去吧。”
两人站起明远走在前面。
“哥，我要你再背我一次。”
“好，哥背你。”
明远慢慢地背着刘继贤下了土山，他好像背的不是人，而是一座山，可他还是心甘情愿的背着。刘继贤觉得明远浑身都在出汗，她低声对明远说：“哥，我不叫你背了，我要下去，谢谢你了。”
明远听得出刘继贤那发自内心深处潜在着的无可奈何的痛苦，做哥哥的这时候能说什么呢，只能用行动讨妹妹的欢心才是上策。
“继贤妹，叫哥哥在背你一段路吧。”……
一大早张逸民就徘徊在女生宿舍门前，晨雾把整个城市淹没了，太阳虽然出来了，可是它的光还没能马上驱散早晨的雾霾，透过那蒙蒙隆隆的烟雾，只能看出它像一块铜盘，高高地悬挂在不太远的天际中。
秋天就要来了，天气在多样地变化。一会功夫儿，西边天空上又布满乌云，看样子过不了多久老天就要下雨了。
女生宿舍门终于开了，刘继贤端着一盆洗脸水向门外泼着，刚想回屋关门，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唤她“刘继贤”。她看了看四周，才发现叫她的人。说：“是你呀，‘跟屁虫’快进来吧。”
张逸民不但不生她的气，反而高兴地说：“你们都起来了吗？”
“人家都走了，就落我老哥一个了，进来吧。”刘继贤督促着张逸民：“你没看人家刚洗完头吗，人家还没梳理呢，怪冷的。”
“还没吃饭吧？我从家里给你带来一盒饭一盒菜。”张逸民走进女生宿舍没话找话说。
“啊，这么多，快去叫我哥一块来吃。”
“你哥是谁呀？”
“跟屁虫，明知故问。”
“啊，我明白了，原来是赛郎中，就是假装给人家号脉的那个。对不起他已经走了，他刚把行李放我家走的。”
“他吃饭了吗？他为啥没有再见我一面就走了跟屁虫，你看天都阴起来了，你为啥就叫他走了呢？他得走几十里山路呢？”刘继贤着急的样子使张逸民很是尴尬和为难，停了一会他才说：“好了，大小姐，他在我家吃饭了，他说不见你怕你伤心，阴天我已经把伞给他拿上了，你放心吧。”张逸民打开饭盒菜盒，拿到刘继贤面前的桌子上说：“别生气了，大小姐，快吃吧。”
刘继贤扑哧一声笑了说：“你呀，真会讨人欢心，谢谢你的早餐。”
张逸民心里说真是刁蛮的小丫头，但是表面上还是表现的很高兴。
刘继贤放下木梳，坐在凳子上品尝着张逸民给她特意送来得酱牛肉和红烧鲤鱼。张逸民坐在床边看看空空如野的床铺，心里泛起许多凄楚和无限的悲哀，一个个熟悉的声音听不到了，一个个笑脸看不见了。鼻子一酸，差点流出泪来。还好，他面前刘继贤那可爱的吃像，才把他从沮丧的海洋里漂浮起来。他用肘臂托住嘴巴，甜蜜的瞧着面前的天使般的她，微笑着。
……
（第一集 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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