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她是我姐姐,每当她妈妈站在弄堂里用那双复杂的眼神看我,每当她爸爸给我奶奶钱,每当她哥哥用手抓着我的马尾叫死丫头回去吃饭时。我就已经知道我就是他们家的孩子。其实也不用那么复杂我们看对方比照镜子还要清楚,一样的单眼皮,一样的小嘴巴,就连眉间的那颗红痣也长的大小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我在右边,小梅在左边。
我是在家人的溺爱中长大,爸爸是医生妈妈是老师,哥哥姐姐也疼我。由于和父母年龄相差太多,小时候哥哥姐姐总爱我出去玩。大嫂和姐夫都对我有意见,说每次他们出去总有个小电灯泡跟在身后,粘的紧紧的一会要这个一会要哪个。我总是赖在大哥和姐夫怀里不想走路,神气的指指这个瞅瞅那个,一会要吃肯德基一会要吃糖葫芦,不给吃就哭,鼻涕眼泪的嚰他们一身。于是大人们就给我取了个外号叫粘粘。
小时候我很多次待在妈妈怀里,问妈妈我是从哪里来的。妈妈总是很开心的说我是天上神仙赐给她们的。她说那一年我们那里雨下的很大河里的水涨的很高很高,很多人都到河里去捞娃娃,哥哥姐姐说自己长大了想要一个小妹妹,于是他们就带着很长很长的渔网在河里把我捞上来了。为此,每到下雨天我都死死的粘着她们谁都不让出门,害怕她们捞到新娃娃不要粘粘了。哥哥说粘粘小时候,每次不顺心就大哭,嚷着“你们不爱粘粘了,就把我扔到河里,粘粘要找爱粘粘的家人。”
曾经以为会在父母哥姐的庇护下,幸福的生活一辈子。可是命运往往捉弄人在我10岁那一年,四月一场交通事故,哥哥残疾,姐姐瘫痪。六月悲伤过度的父亲突发脑溢血死亡,八月母亲辞职在家照顾哥哥,十一月我被送回老家。那一年是我人生中最为昏暗的一年,即使我怎么哭闹不想离开家人。但看着一点一点消瘦的我,看着对着空气叫爸爸的我,看着随便喊陌生人哥哥姐姐要他们带我去玩,看着医生建议换一个环境的我。我所有的亲人们都狠下心把我送回老家。
我回来那一天,天空刚好下着小雪,大嫂一步三回头哭着上了车,她比我大十岁的儿子摸着我再也流不出眼泪小脸,几度泣不成声,他们和我说了很多很多但是我唯一记得的是:“粘粘要听话,等病好了,来接你。”
我很听奶奶的话,我一直记得大嫂说要来接我,我等了一年两年三年。。。终于我知道他们不会来了他们不要我,他们再也不爱我了,所以把我有扔回了河里。
初一三班
“同学们好,今天我们是你们的班主任李老师,今天。。。“
“报告”
“进来”当我走进这个班级时老师看了门外我一眼,又奇怪的看了教室里,说了一句很费解的话奥双胞胎呀。就让我回到座位上。
上课时不住有人回头看我。
下课后,同学们围着我追问“新同学你和王小梅是双胞胎吧。”王小梅?我回头在教室的后头有另一个我在侃侃而谈。一样的马尾,一样的长相,一样的表情,一样说话爱盯着对方眼睛看的习惯,我忽然有些恍惚,那不就是我吗?
“李思婷,我们长得真的很像。你好,我是王小梅。”
看着眼前伸出的双手,我忽然觉得她的笑容很刺眼,记得曾经有人说过世界上总有几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现在看到了,忽然觉得不真实,我默然看了她一眼一转身,就出了教室。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我的生活有开始热闹起来,她高一年级的哥哥经常把我们认错,她爸经常过来接她时目不转睛的看我。后来托人打听我的情况,她爸爸甚至偷偷给我奶奶钱。我很好笑,我缺的并不是钱,我的妈妈大嫂姐夫已及他们的孩子每个月都或多或少给我卡上打钱,虽然我才十几岁,但我银行里的存款利息都比他们一年收入高。是的我的爸爸有四家医院,我的哥哥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板,我的姐夫是市里负责刑侦的副局长。而所谓的奶奶只是带我长大的保姆。可是他根本打听不到这些,为了我可以好好治疗不被任何人打扰,我的记录都是假的,虽然名字是真的,但我现在只是一个无父无母靠奶奶做零工生活的孤女。
我再也不是曾经那个幸福的大小姐。我变得随和沉默,连每次奶奶给大嫂打电话时都说我的脾气越来越好了,其实我改变的是心境,我知道奶奶每个月拿的是工资,她能忍受我的坏脾气。但我要的是包容,是无条件的疼爱和包容,无论我做什么都会满足我的爱。曾经看过一篇童话说一个公主想要一个月亮,于是花费了很多的时间和精力最终她得到了他的金月亮,记得小时候我看过后也吵着月亮,于是我拥有了很多很多的月亮耳环,发饰,脚链,表应有尽有。可是现在我知道没有人可以在包容我了,所以我变了,我不在允许任何人知道也不许任何人我叫粘粘,因为那个叫粘粘的小女孩已经不再了,现在的我只是一个叫李思婷的人。
时间一年一年的过,我慢慢开始长大,我依旧不接家人的电话,我依旧在这个偏远的小镇上上完小学,初中,高中,直到高三我18岁那年。
“你要给钱到什么时候,他是我们家的丧门星,现在小军上大学了,眼看小梅也该上大学了,你那点工资,够生活吗?”远远我就听到那个老到我家弄堂口看我的女人,和王小梅的爸爸在吵架。
“是我们对不起那孩子,我们生了她却不养他。。。”
“当时就说好了,给我们2千块,孩子和我们没干系。。。”
是的这就是我的亲生父母,当年小梅父亲家贫,娶了少数民族的姑娘。生下我和王小梅看是双胞胎,极不吉利。根据她们的民俗只能活一个。在一个月的时间内他们决定把生命力强的哪一个留下来。我生下时有瘦又小,可能也预感到什么一吃奶就拉肚子。满月那一天,天刚刚亮小梅的父亲就把我扔到五十里外的山野地里,北方的雪下的很厚很块我就被冻得哇哇大哭,后来据哥哥说他们那时在山里迷路了他的儿子听到哭声发现了我,当时我身边围着好几只野狼,眼看就要没命了,姐夫随身带的枪救了我。
最近我隐隐感觉王小梅也知道了什么?好几次上课时都看着我出神,成绩也下降了不少,为此老师还专门找我们谈过话。
“李思婷,你学习不好就算了,为什么影响王小梅。”
是啊为什么呢?
终于还是摊牌了,王小梅和她哥哥妈妈乘他爸爸出差时在他家和我谈了很久。
她妈妈说就是因为我,这几年家里如何不如意。
她哥哥说就是因为我,爸爸妈妈如何争吵。
她说就是因为我,她男朋友才和他分手。
我始终很沉默,等他们说完了,静静的看了这个屋子一圈,静静的看着他们的双眼。没说一句话。
她妈妈说你看我干吗,谁让你自己不争气身体不好。
她哥哥说那个小怪物看的人心里发毛。
她说我男朋友还说当初追错了人。
回到奶奶家里天已经很晚了,奶奶年龄大了不在为我守门了,我想了很久,终于拨通了姐姐李思雨的电话,电话还未通,我有不知道说什么,于是赶紧就挂了,就这么挂了又打打了又挂。终于把奶奶吵醒了,奶奶看我出神老半天。于是就替我接通了电话,电话是姐姐的女儿接的,他问奶奶“小姑姑怎么样了,是不是生病了…”还未说完姐夫抢过去“思婷,在不在,她生病了吗?那边天冷,她穿暖和了吧,上次给她邮的衣服穿了没。。。”
我从不知道姐夫会说那么多话,在这一刻,面对几乎8年没说过一句话的家人,面对那台破旧的电话,听着扩音器里每一句关心,我潸然泪下。嘴巴动了动,忽然电话那头静的听不到声音。我才知道我说了,我说“粘粘想家了。”
这是这8年来我第一次允许自己用这个名字,我听到电话那头姐夫姐姐一家的哭泣声,也看到自己的一滴一滴留下的泪。那一夜我们隔着电话说了很多很多,就像我们从来没有分开过一样。
体育课,总有几个女生爱偷懒。为了区分我们。从这学期就剪短发的王小梅和班里几个学习好的同学,围成一圈,不时发出笑声。我在800米跑道上挥汗如雨,忽然我听到有人大声的喊“粘粘,粘粘“
回头,我的大嫂推着瘫痪的姐姐,我的哥哥姐夫扶着年迈的母亲。还有他们成家立业的孩子在校长老师的陪同下,站在操场的大门口,微笑的看着我。一米阳光透过树叶照在我身上,好像带着魔力。我的嘴慢慢的裂开,哥哥和姐姐的孩子主动扶着妈妈,我跑向哥哥和姐夫张开的双臂里,笑到流泪,刚刚运动完满身的汗味,泪水和鼻涕流到他们的身上,很难闻但谁都没有松开,是的我回来了,我知道此生幸福不过如此。
现在我带着我的笔记本,在这个城市的最高出,一句有一句的敲着这个故事,窗外阳光明媚。
“粘粘,过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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