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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失的美好

时间:2005/11/26 作者: 云淡风轻 热度: 79679
 
    写下这几个字的时候,一缕淡淡的心酸滑过我的手指。我知道,一切的文字都将是苍白无力的……
 
    高三那年的某一天,同桌在我作业本上写下两个字:亦晨。她问:“安,这个名字好听吗?”“亦晨,亦晨,”我呢喃着,口中满是早上刷牙后留下的清香。亦晨是我喜欢的名字,他的主人应该也如这名字一样清新又朦胧。
 
    第二天,班上来了一个新同学。因为教室没有空位,老师便在我面前的墙角给他安置了一套桌椅。
 
    他的名字叫亦晨。
 
    课间,他转过身来与同桌聊着他们别后的情况与重逢的欣喜。我则在旁边沉默,静静地研究着那张以45度角呈现在我面前的脸:轮廓分明,干干净净,阳光正透过玻璃柔柔的撒在他脸上,是那么的鲜明活泼,他的表情简单却又让人无法一眼看透——我喜欢这样一种味道的男生。
 
    尔后有事没事,同桌就会在我耳边唧唧喳喳,话题从不离亦晨。但她却从不在亦晨面前表露任何蛛丝马迹。她说,亦晨心中有个身在他乡的神秘女孩……
 
    我对这种心有所属的男生决不会产生任何有于关爱情的幻想,我很清楚自己。我立志要找的那个和我陷入爱情的人,他的感情世界应该和我一样还是一片空白,就等着对方的到来然后一起去探索,一起去体会个中滋味。成为第一个爱人的第一个爱人——多么美好的事情啊!但我很为同桌着急,她为何总要装着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呢?有时我不免旁敲侧击地鼓励她几句:近水楼台先得月嘛,换做我,早就向他表白了,没准人家还喜欢你呢!同桌当然从没有听我的,继续维持着他们之间纯洁的同学情谊。
 
    在同桌眼里,亦晨是个近乎完美的男生,我却不以为然,对他不满的地方太多了,而且每次都会直言不讳:亦晨啊,你也太优柔寡断了吧,男子汉怎么能这样子呢?亦晨啊,你今天怎么搞这么老土的发型,会让MM们伤心的哦;亦晨你小子给我坐好了,离我课桌远点,别碍着我写字……亦晨很少与我一般见识,或者一言不发或者一笑了之,真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难道都不会生气吗?当然,有个时候我必会对他恭恭敬敬,因为有时我不得不向他请教题目。不可否认,亦晨的成绩比我好,尽管我已经很不错了。
   
    很少看到亦晨开怀大笑——大慨是心底里总隐藏着忧伤吧。一天我在课桌下面发现了一张他飘落的稿纸,上面是他的一段随笔,引用了姜美琪的几句歌词:“一个人过一天好象过一年,海的那一边,乌云一片,我很想为了你快乐……”后面则写满了他对那个神秘女孩的思念,字里行间似乎还浸着一种无可奈何。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个男生内心深处的细腻情感,突然间有点感动,为他的深情。
   
    高考我出乎意外地考了和亦晨同样高的分数,却不知志在何方,便把亦晨的志愿表全盘抄下来,雄赳赳地跟着他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面孔,陌生的语言,甚至连空气里都有一种陌生的味道。
   
    出于同样的孤独寂寞与对陌生的恐惧,我和亦晨理所当然地经常泡在一起。周末的时候我们会一起骑自行车去逛城市的大街小巷或是去图书城看书,因为都喜欢看书,所以进去了往往就是一天不出来,晚上则去逛夜市累了就去小摊上吃些我们都喜欢的麻的辣的;有时也会去学校的体育馆溜冰、打球,常常是大汗淋漓之后就跑到操场最上面一级的台阶上聊天;或者就是去郊外爬山,去江边放风筝……无数个周末就在笑声里淌过。我是个对新事物充满强烈好奇心却又接受很慢的人,典型的后知后觉。聪明的亦晨总是会在我之前学会然后又耐心地指导我。进大学后我还不知道上网聊天,是亦晨给我申请的QQ号也是他教我怎么使用。刚学会那阵子我几近疯狂,没事就泡在网上,末了还拉着亦晨一起去见网友。每次我总说会遇着一帅哥然后再和他来一场世间最浪漫的爱情,而往往,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我气嘟嘟地往回走的时候亦晨就在旁边幸灾乐祸。后来,亦晨把我拉进了博客,我们都找到了一方自由呼吸的空间。从此,博客里多了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我们曾一起用最犀利的言辞驳斥过别人的文章,也曾把最美的赞赏给过我们都喜欢的作者。更多的时候,我们一起在自己的博客里抒写心情,然后一起分享。人生最快乐的事莫过如此:有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可以和他相伴去做任何喜欢的事情,没有压力,也没有顾虑。
 
    不知不觉中,亦晨成了我最依赖的人。快乐想与他分享,郁闷想向他倾诉,遇到问题时第一个想求助的人便是他。我也常常能看到亦晨迎接我的笑脸——其实很有魅力,让人感觉如沐浴晨风般舒畅。如果隔一段时间没有碰面,我们便会轮番给对方打电话。人真的很奇怪,明明近在咫尺,却宁愿浪费几个小时的电话费,末了,亦晨总会说:“安安,和你聊天是最让人开心的事。”
 
   我又何尝不是?                                 
 
    和亦晨在一起的日子,天空总是很蔚蓝,空气里也总是弥漫着清香。
 
    大一我们就这么简单而快乐地成长着。
 
    大二我们还这么简单而快乐地成长着。
 
    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很友好,但我们之间——没有爱情。我们谁也没把爱情的希望寄托在彼此身上。一起坐在星空下的草地上时,亦晨想着的,是他那个神秘女孩;而我,则发动我所以的幻想细胞,去勾画我的真命天子。有时我会刺激一下他:“亦晨啊,今天我们遇到的你那位美女同学对你含情脉脉哦,发展一下吧!”亦晨无言,狠狠地瞪我一眼。有时我也会亦真亦假地说:“亦晨你知道吗?我的同桌一直都很喜欢你的呢?”亦晨淡淡一笑:“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都是很普通的同学而已啊。”表面上确实是这样的。亦晨会毫不忌讳地把同桌写个他的信给我看,有时长达十页,但都是些与感情不沾边儿的学校里大小事。亦晨哪里知道,我也会收到同桌从另一个城市寄过来的长达十页的信,一字一句都是倾诉对他的痴情,那满纸溢出来的相思让我头皮发麻。同桌说我是她的不会跳动却很会思考的第二颗心脏,她心里没有哪一句话不被灌入我脑海,不论我想不想知道。
 
    亦晨和我说起过他和那位神秘女孩的故事:
我和曦两小无猜,以为我们会相伴到老,一场家庭的变故后她随家人去了东北小城,一走就杳无音信,留给我的只有无尽的回忆。多想回到那个烂漫的年代啊,想她缺了一颗门牙的笑脸,想她第一次羞红了脸看我,想我们一起读书的情景……
 
    亦晨你真傻,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就莫强求啊。花开花谢花无悔,因为它知道自己曾经美丽过;爱来爱去爱无憾,只要我们曾经真心付出和得到过。时光流淌,谁能奢求今天还和昨天一样?我们应该用昨日的幸福来芬芳今天,而不是让昨天的遗憾来影响今天。年纪轻轻的,何必让自己活在回忆里呢?
 
    “安安,其实我最近有她的消息了,她已经和未婚夫出国了……”轻轻地,我看见一颗忧伤的男儿泪从亦晨眼里滚落,泪珠化成一缕烟尘,随风而去,也带走了那个青梅竹马的故事……
   
    大三这年的国庆节,同桌坚持要来我们学校,我预感到,这场马拉松似的暗恋就要结束了。
 
    同桌曾问过我:“安,你也喜欢亦晨,是吗?“我哈哈一笑:”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我也不止一次地答应过同桌,如果有一天她向亦晨表白,我定会助她一臂之力。同桌来的第一个晚上,我们一起在被窝里合计了一整夜,我发挥浑身解数,为她想出了最浪漫的告白三步曲。第二天,我把同桌写给我的那厚厚的一叠“情书”交给亦晨,然后随便找了个理由将远道而来的同桌扔给亦晨一个人,转身的刹那没忘记向同桌眨眨眼睛,“加油啊!”
 
    之后的几天我没在学校,而且还没心肝地把手机关了扔在寝室,独自一人去了一百公里外的一个小镇,在一个表姐家里享受了几天淡泊宁静的生活。表姐夫承包了一个水库,一家子便在水库边上建了一座红砖瓦房。我很羡慕表姐,因为她过着一种我一直很神往的世外桃源搬的生活:一片青山,一池碧水,一方净土,一座小楼,养一群鸡鸭,种几丘小菜,每日粗茶淡饭,却能与心爱的人一起,心游凡尘外……我幻想着那个将来与我携手的人,可奇怪的是想来想去,脑海中总是亦晨那张第一次以45度角呈现在我眼前的干净明朗的笑脸。几天几夜,我都无法摆脱亦晨的影子,睁眼与闭眼之间仿佛都看到他含笑的眼睛在注视着我。原来,亦晨不在身边的日子,我也会想念的。他淡淡地笑,他沉思的样子,他学习时专注的神态,占据了我所有的思绪。思念如潮水般袭来,我真恨不得能立刻飞到亦晨身边,我感觉到一种可怕的“失去”就要降临,我想抓住他,紧紧地抓住他,留住那些过往的幸福,那片蔚蓝,那份简单。
 
    带着一些兴奋和冲动,还有一种莫名的期待与紧张,我提前两天回了学校。顾不得回宿舍便直接去找亦晨。远远地,我看见了同桌挽着他的胳膊散步的背影,我定格在那里,那份甜蜜渐渐在我眼前模糊——我仿佛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回到寝室后,看到了手机里亦晨留给我的N条消息:
“安安你在哪里?怎么关机了?快来和我们一起玩吧!”
“安安,好想听到你的声音,怎么还是关机啊?”
“安安,睡了没?两天不见还真的有点想念哦!”
“安安,难道你以前说的都是真的吗?她说这次过来就是为了我,我该怎么办?”
“安安,原来你什么都知道啊,却把我蒙在古里”
……
“安安,对不起……”
 
    我再也看不下去了,眼前是一片迷雾,心好痛好痛。
 
    我病倒了,一个人在寝室昏睡了两天,亦晨和同桌都不知道我已经回了学校。
 
    假期结束一个星期后亦晨才终于找到了我。看到他时我故做轻松,笑脸灿若桃花,却分明听见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好假好假”——心痛得又想落泪。亦晨只是幽幽地看着我,我一阵心虚,不停地恭喜他拥有了一份甜美的爱情——我们已没有了话题。这个转变未免太快,几年的惺惺相惜,只是几天的时间就被击得粉碎。
 
    我与亦晨就这样疏远了。如果相对无言那不如不见,所以回避彼此是我们的选择。但是我真的很伤心,亦晨可以享受他的爱情,而没有他的日子里我的生活仿佛失去了阳光,黑沉沉的可怕,表面上平静得可以拧出水来,内心却总是黯然神伤。
 
    我每天思念亦晨,每天都让心隐隐作痛。或许人都是如此吧,最无助最脆弱的时候总是最容易感动。一个月后,一个关注了我两年,简单又善良的男生取代了亦晨的影子——我成了我第一个男友的第一个女朋友——终于遂了我的心愿。
 
    临近期末的时候,我写给同桌的信终于有了回音:
“请原谅我现在才给你回信,因为我一直不知该怎么面对亦晨怎么面对你。前两个月我甚至还有非常恨你的时候……亦晨答应给我永久的友情和一个难忘的国庆假,却不肯给我哪怕是一天的爱情,他说他的心早已被两个女孩塞满了,一个是让他心痛的曦,一个是能抚平他的心痛,能让他淡忘曦的安安,可是安安你却不喜欢他……”
 
    林清玄说过:“醉后方知酒浓,爱过方知情重,生命中很多事情错过了一小时也许就错过一生了……”后知后觉的人其实并不可怜,可怜的是觉悟后都不知抓住最后的机会去争取幸福。所以,有些事情在最开始的那一秒就已经注定了。
 
    我又一次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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