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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梦渤海湾

时间:2023/11/9 作者: 地火 热度: 26994
李莉 刘斌

  一场大雨过后,渤海湾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天空湛蓝,海水也湛蓝,几只海鸥像闪电一样,划过雨后的天际线。已是7月,曹妃甸的这片渤海湾与城市里毫无两样,燥热无比,远处人工岛上传来隆隆的钻机声,那里的钻井槽内涌动着无限的希望,一座钻塔的背后,不知又会有多少原油被开采出来。由于这是一片没有被开发的海域,满目的荒凉依然主宰着这里,但是这片荒凉的海域里,孕育的是满满的希望。

  赵立新到渤海湾里的这座新油田,还是12年前的深秋。

  离开玉门家乡的头天夜里,下起了雨。就着深秋的雨声,赵立新在硬板床上翻腾了一夜,一边是离家的愁绪,一边是对新油田的向往。天刚微微亮,他一个鲤鱼打挺起身,背着行囊赶车去了。

  辗转来到千里之外的渤海湾,已是3天后了。还没来得及看一看这个传说中的鱼米之乡,赵立新就被接站的人拉到了工作岗位上。

  “同志,听说你是玉门油田管道建设的专家,我们正需要你。”

  “同志,油田第一条天然气管线正在筹建中,20万立方米自产天然气每天都在浪费中。”

  走在去管道建设项目的泥路上,赵立新的脚下磕磕绊绊。这里和玉门完全是两码事,映入眼帘的是白花花的盐碱地,连绵无尽的芦苇荡,十个蚊子一盘菜的不虚传说,一年四季一场风从头刮到尾的扫荡……他在努力适应着新的环境。

  用一个字来形容赵立新刚到天然气管道建设项目部的状态的话,那就是——忙!

  2007年11月,渤海湾畔的油田第一条天然气管道南唐管道正在建设阶段,最忙的时候,赵立新每天接100多个电话。他每天一边当“客服”人员,一边当应急人员,一边当现场指挥。

  说是南唐天然气管线建设项目部,其实就是野外边沟旁的一顶帐篷,一张简陋的三屉办公桌,几把折叠椅,桌上分散着天然气管道建设图纸和资料,帐篷里浮土飞扬。

  野外管线建设,每两个施工点距离都在10公里以上,每天野外徒步踏勘确定管线路由,趙立新和同事自备干粮。面包、饼干,加上一瓶水,他们天天都坐在边沟旁,这样吃着简单的补给,每天都是还没到收工换班的时候,水喝光了,肚子早就报警了。

  让赵立新最难以忘怀的,是那年初冬的一场雨夹雪,南唐管线建设到丰润韩城段。

  为了确保天然气管线能够按期建成,项目部昼夜循环施工抢进度。雨夹雪是在那天中午时分开始的,气温一下子降到零下十几摄氏度,凌厉的小冰碴像刀割在皮肤上,无情地钻进衣领子里,在四野都无遮拦的现场上,那个冷,简直让人一分钟都待不下去。边沟大概有5米深,紧张的工期让大家无暇顾及雨夹雪的寒冷,施工现场一片泥泞,时常有人摔大马趴,但他们都决心完成当天计划的工作量。

  午饭时分,大家仍然是蹲在边沟旁,就着雨夹雪吃早上带来的馒头加榨菜,喝结了冰碴的白开水,哆哆嗦嗦地吃了这一顿不叫饭的饭,好歹肚子不饥了,身上也多少积蓄了一点能量,然后继续施工到夜幕时分。

  让人没想到的是,这场雨夹雪把接班车阻止在了距离施工现场12公里左右的地方,车轮打滑,路还窄,无法前进,更糟糕的是,天就要黑了。

  没办法,赵立新只好带着现场人员继续施工,身上的棉衣早就湿透了,牙齿始终打着颤,彻骨的寒冷,中午吃的那点馒头早已不见了踪影,人人都饿得蔫头耷脑。10多公里泥泞的荒野小路上,接班人也同样冒着雨夹雪步行去接班,糊着厚厚泥巴的大头鞋,在手电光束里一步一滑,越着急想走快点,脚下越是不前进。

  很多人渐渐体力不支,停下来刮鞋底粘泥,叉腰喘着粗气。赵立新得知接班的同事正步行赶往现场,一边担心夜路上的危险,一边继续抢施工进度。

  不知过了多久,荒野里有手电光亮渐行渐近,终于会师了。交接班的兄弟们互相拥抱,一个个浑身泥水好像泥猴儿。就这样,下工的那一班终于松了一口气,开始往接班车的方向走,上工的立刻打起精神各就各位开始忙碌。

  那天晚上,赵立新没有走。他担心工程,也不放心兄弟们在这么恶劣的天气里夜战。往大了说,是想让管线早点建成,一想到海上油田放空天然气的大火把呼呼地烧着,他就难受、心疼。那可是清洁能源啊,就那么白白浪费掉了。能早一天关掉火把,渤海湾里的这些绿色清洁能源就能早一天惠及千万家用户。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赵立新一分钟都不想离开现场。

  这个雨夹雪的夜晚很关键。在管线焊接完成后,夜里要对管线进行X光探伤实验。实验检测合格,第二天才能继续施工。

  夜里的海风更冷了,赵立新和同事们一遍遍地连接X光检测探伤仪,一米一米地前进。白天焊接好多少管线,夜里就要检测多少管线焊口。手指冻得不听使唤了,就揣进怀里暖一下,连接完一趟探伤仪,就跑进旁边的土沟里等待测试完成,就这样反复折腾了一整夜。

  因为雨夹雪,土沟和了泥,赵立新从附近地里撅来玉米秸秆,铺成一片。趁着等待测试的时候,他和同事就躺在土沟里的玉米秸秆上,望着阴霾的夜空,小憩片刻。检测一段、走一段,玉米秸秆往前面的泥沟里搬一段,后来实在太累了,赵立新就把人分成两拨轮流作业,一拨检测焊口探伤,另一拨就睡在土沟里,真正体验了一把“天当房、地当床”的滋味。几个人挤靠在一起,互相取暖,一直到接班的人换班。

  每当想起在边沟旁的那段往事,赵立新都觉得那样的条件下不可能再熬第二次了。当年,父母托关系要他调回家乡,他拒接电话。和家里闹矛盾,他心里很愧疚。爹妈那么大岁数了,还在操心他的事,但是他真的想给自己的青春一次拼搏,一个交代,硬是咬牙没有回家乡去。最后,是这片渤海湾成就了他最想要的那个自己。

  南唐管线建设的那段时间里,赵立新的外表比从玉门来的时候差不多老了十几岁。怎么能不老呢?每天都接受海风的洗礼;他的内心也老了十几岁,怎么能不老呢?一趟趟解决建设中的工农关系,一天天野战作业,多少个夜晚都爬在管道沟里,多少个疲惫到举步却抬不起腿的瞬间,他只是偶尔想到远在千里之外的玉门的家。

  2007年12月25日,南唐管线三友段终于开通了。天然气顺着新建设的管线通往千家万户,渤海湾畔的这座新油田从此拉开了向唐山市区供应天然气的序幕。

  同是这片渤海湾,比赵立新早来到这座油田17年的张文国的经历,与大海的接触更为亲密。当年那个青春、热血、单纯、无畏,有那么一股子虎劲和韧劲的小张,现在已经变成中年老张了。

  1990年12月,是张文国参加工作的第一年,从事的是油田地面井位测量和测绘工作。有一天大清早,他接到领导安排的测量任务:完成柳南大堤渔船出海海沟的测量工作。

  当时的柳南是冀东油田陆地采油最南端的最后一块土地,要往南征地修建钻井采油平台。这项任务涉及到油田征地谈判、上钻机等,任务来得急,只给一天的时间测量。

  当时,张文国和张常忠、孙胜利、王学龙4个人明确任务后,立刻开始准备仪器设备和下海沟的穿戴装备。

  到了柳南大堤,海风“飕飕”地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那感觉真是“酸爽”。那个年代流行军大衣,厚实、挡风,可是在冬天的大海边,4个人还是很快就被冻透了。

  由于是海水的原因,堤下的海面上并没有结冰,但岸边却是成片的冰碴。一想到要下到冰冷的海水里走好几公里,且要完成测量任务,张文国和同事立刻感觉膀胱发紧、寒意彻骨。

  冷!发憷下水!可是肩上扛着任务呢,必须完成!

  4个人哆嗦着,互相逗趣缓解压力和畏难情绪,刻意去忽略心中的恐惧。那会儿还没有保暖衣,也没有下水用的皮筏子,就是一人一套“皮叉子”(背带胶皮裤)。留下王学龙在大堤上观测仪器采集數据,张文国和张常忠、孙胜利牙齿打着颤,脱了军大衣,穿上厚衣裤套上了“皮叉子”,带着反光棱镜标尺杆慢慢下到海水里面定点。

  当时是退潮期,双脚踩下去便深陷在海泥里,水位高及膝盖。3个人并排走,每走一步都非常困难,沿着海沟边缘一边探深找点定位,一边逐渐向海里深入,同时还要通过对讲机与岸上的王学龙报点。

  工作干开了,就不能停下来,当时的状态也无法停下来。要说在陆地上走2000米感觉很平常,但是在没膝的泥水里面边走边测量,还要和岸上联络调整,就非常不容易。测量工作走走停停。走动时,身上还有点儿热乎气,一停下来海风一吹,热乎气儿立刻消散,真冷啊!可是海沟的另一边还要继续测完,每个人的心理都接近崩溃的临界点。

  就这样一直干到中午,几个人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可是没有办法吃东西休息。一是生怕只要休息一下就再也没有勇气下水了;二是离海岸边那么远了,好不容易走过来,再回去不敢想象;最主要的是这趟出来只想着完成任务,根本没带吃的喝的。几个人都忍着没多说,只好继续测量。

  在测量海沟另一边时,开始涨潮了。渐渐地,海水不再是没膝盖,而是变得齐腰深了,再深一点的海沟里面,他们一个人不敢往前探索, 3个人只好互相拉着配合,进度慢了下来,测量变得更艰难,但他们没有停下,没敢停。他们心里都知道,如果停下,就会被寒冷、饥饿、疲劳打倒再也站不起来。他们边测量边互相开着玩笑,坚持着一个点一个点地测下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张文国记得当时两脚不停地在宽大的胶鞋里碾蹭,以缓解脚底的冰冷和脚趾的麻木。直到最后上了岸,才知道他们在冰冷的海水里走了5个多小时,岸边留守在经纬仪旁的王学龙也“享受”了5个来小时海风的“爱抚”。

  直到下午3点钟,海沟内的最后一个点终于测量完毕,在获得最后一个测量数据后,4个人互相看着没说一句话,心里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感觉。

  又冷、又累、又饿,4个人收拾好东西返回驻地。来的时候车上欢声笑语,回的时候车上没人说话了。一路上,只有汽车发动机的奏鸣声。

  回到单位,他们没有休息,立刻开始整理数据,准备图形绘制工作,将测量所得800多个点的数据按照比例分别投到图上,为油田征地工作顺利开展提供详实准确的资料,为后期新平台建设工作节省了时间和资金。

  那天的晚饭,4个人一起吃得特别饱,回到宿舍后,都去拿盆打热水泡脚。从海里出来好几个小时了,大家的脚还是麻的,直到脱了袜子才知道,脚被冻得通红,小心地把脚伸进调好的热水里,那个刺激!感觉就像无数针在扎,是酸、是麻,还是疼?说不清楚。过了近30年,张文国依然忘不了当时那种感觉。

  多年后,老张再遇到当时在柳南大堤曾并肩战斗的几个伙伴,开玩笑地说:当时就是傻小子睡凉炕——全凭火力壮。回想起来,那时候真是年轻啊,油田建设刚起步,大家都刚离开学校,拥有大把的青春,有坚持的韧劲,有无所畏惧的干劲,为了完成工作任务,真是一腔热血就拼了!

  30年过去了,渤海湾畔的追梦人在这里找到了更多的石油。他们让这片海湾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也把青春留在了日夜不停吟唱的海浪声里,任岁月潮起潮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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