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屋
老屋是我父母的房子,也是20年前我住了22年的房子。在这所房子里,存储了我人生最初懵懵懂懂不谙人事的记忆,记录了那段流水般酸甜苦辣的美好岁月。
老屋建在四分半的宅基地上,有西房、东房和北房,南边隔了个小后院,有鸡舍、猪圈、厕所和堆积的煤、柴火、杂物等。西房是盖的最早的,共两间,砖木结构,形状就是陕西十大怪之一的“房子半边盖”。小时候,因为家家户户都这样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等到大了,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在寒冷的北方,这种房屋结构非常实用,既节能保暖,增加了居住的舒适性,雨水又流向自家院子,不会发生邻里纠纷,也有“肥水不流外人田”的说法,体现了我们祖先的聪明才智。
西房盖于1977年,距今已38年。那时我五六岁,爸爸妈妈和很多亲戚朋友在忙着和泥、抱砖、担水、添瓦,而我则在院子一边照看着不到一岁的弟弟。弟弟坐在老式的木摇车里,一会不知是饿了还是怎么了就哭,妈妈说:“狗娃子,乖,妈妈给咱们盖新房,不哭。”我特别高兴,看到这么多人给我们家帮忙,以后再也不用住低矮的土坯房,照顾起弟弟来就更起劲了。
在我儿时印象中,新房子高大宽敞,有一个很大的火炕,可以睡五六个人。到了冬季,火炕烧得热乎乎的,睡前把被子摊开,等睡觉时就不会冷了。逢过年家里来了亲戚,就一起坐在热炕上,盖上被子打牌,说笑,玩耍,吃好吃的(庄稼人一年到头这时才是清闲的时候),觉得真是幸福的日子。
在这间屋子,我常常站在旁边看着妈妈蒸馍、烙饼、包饺子,有时也会帮一把手,直到现在,我做陕西饭样样在行,大概得益于那时无意间留下的印象。我爸是个挖煤的煤矿工人,很多次睡到半夜,被一阵说话声吵醒,使劲睁开发涩的眼睛,屋里的灯亮着,下了夜班的爸爸正坐在桌子前吃饭。他每天都要骑自行车走十多公里的路去上班,有时又深更半夜下班。妈妈就起来给双手冻得石头一样冰的爸爸做点热乎饭,吃完饭才睡觉或者去接班。
空闲的时候,一家人吃过晚饭,家里也难得会来点文艺节目,当过兵的爸爸就唱《东方红》《八路军进行曲》,长辫子的妈妈则手上抓着红头巾,把学校里学到的《我们走在大路上》《我的祖国》等连唱带跳演给我们看,优美的旋律和当时的情景,至今还留在我的记忆中。那时的爸妈是多么年轻啊。
到了八十年代中期,农村的生活有了大幅提高。村里多数人家都盖起了高大坚固的钢混结构平房,房顶不再是用瓦片摞起来的斜屋顶,变成了用水泥打磨得平整光滑的水泥顶,作用是可以晾晒粮食。
我们家北面原先是两间低矮的土坯房,我的弟弟就出生在这里。那是1976年,中国先后发生了天崩地裂般的几件大事,几位党和国家领导人相继去世,大队部的喇叭天天播放哀乐,村里的人都胸带白花、眼含泪水在队部参加追悼会。我感到害怕极了。接着又发生了唐山大地震,村干部在我们家窗户上喊:“赶紧到场上的草棚去,不要呆在屋里。”正在坐月子的妈妈说:“我豁出去了。”幸运的是小土屋没有倒,屋里的我和妈妈弟弟也都活了下来。
直到1988年,我们家拆掉了这完成历史使命的土屋和旁边用树枝扎成的不能称之为大门的篱笆门,在原址上盖起了时兴的平房,并且连东面一并盖起,加起来共有一间厅房和3间卧房。还有当时最令我骄傲的高大阔气的门楼,门额题字“谦慎居”,均用彩色瓷砖贴面。自此,我们家结束了20多年没有大门的贫窘历史。那年,我的父母40多岁,正值人生壮年,他们省吃俭用,拼命干活挣钱,为的就是挣这穷家旧舍被别人瞧不起的志气。此次建房,算是完成了他们此生最大的心愿。
西房北房东房围起来,我们家和别人家一样算是有个正式的院子了。这时的我已经在镇上读初中,一周回家来背一次馍馍。每当地里的庄稼成熟了,农村的孩子就会放春秋假回家帮忙。爸妈和我就会把从田里收回来的麦子、玉米、芝麻、豆子一袋袋扛到房顶,摊开,不时地用耙耙翻一翻,让它干得快一些。水泥房顶真是比原来的土场干净多了,晾干的粮食扫成堆,从事先留好的口子直接顺着管子滑到一层的屋里,装进粮食缸。
城市孩子有城市孩子的乐趣,农村孩子有农村孩子的任务。每次放学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喊上对门同龄的孩子一起去村头树林放牛。牛在一边吃草,我们就拔地上的青草,然后装好满满一袋子,赶着肚子溜圆的牛一起回家。牛吃飽喝足了,猪还在眼巴巴地等着我把新鲜的青草扔进猪槽。听到我走向猪圈的脚步声,几头猪就跑过来,乌黑的眼睛瞅着我,我学着大人的样子嘴里念念有词:“猪唠唠,吃食了,不吃食你转回了。”随后就听见“吧嗒吧嗒”吃得很香的声音。从小猪崽喂上一年长成大猪,和猪有了感情,以至于到了年关杀猪时,我哭着站在一边抹眼泪,更不肯吃上一口那闻起来的确很香的臊子肉。
时光如梭。1994年初,带着对外面世界的憧憬和渴望,我告别亲人远离家乡来到了遥远的边疆,一呆就是20年。期间走南闯北,游历祖国大好河山,看到了太多风格迥异漂亮的建筑。老屋,在我心里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了。直到有一天我回家来,猛然发现,从前的院落变小了,房子变矮了,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破旧和沧桑,就像我那满头白发、脸上爬满了皱纹的双亲。
爸妈说:“这个院子住不了多久了,村子明年就要集体搬迁。”听了此话,我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老屋,承载了我记忆中满满的情感,无论我走到哪里,它都一直在那里,和我的爹娘张开怀抱,迎接着我的归来。
天鹅 钻石 爱情
这是个有暖阳的午后,天高云淡。
漫步在风和日丽的孔雀河畔,心是散漫的,脚步是慵懒的。三三两两的行人从身边走过,目光不经意间掠过静静的河面。这河岸、河水是再熟悉不过的了,只是多了些冷清,少了些许热闹。哦,是那往日的白色精灵——天鹅,我们的朋友回家了,心中不觉怅然起来。
好像就在昨日,这河岸边还是人头攒动,还架有各式“长枪短炮”;这河面上还热闹非凡,一派繁忙景象,碧蓝的水面上如白云朵朵,好看极了;我们还不时听到“叩—叩”的鸣叫,如响亮而忧郁的号角声。可是,我心中的圣灵飞走了,留下这空悠悠的河水。其实,这河水也是美的。因为她,这西部边陲的城市有了一分灵性,涤荡了人们心头多少烦心琐事。她,不仅是美的,更是宽厚仁慈的。她像位年轻的母亲,用她丰富的乳汁哺育了两岸50万各族儿女。
我的目光是不肯离开这粼粼水面的。常常,我会倚在河边的栏杆上托腮凝思,静静地望着它们。那洁白的羽毛,优雅的姿态,俊秀的身段,圆润的形貌,优美的线条,婉转传神的动作,是那样令我着迷。它们忽而兴致勃发悠然忘形,忽而引吭高歌比翼齊飞,忽而又像个顽皮的小孩,撅起屁股把头钻入水中觅食。对于这群圣洁的珍禽,人们无疑是喜爱的。它们身上的一切都散发着让我们欣赏优雅与研美时所觉出的满足、陶醉、舒畅。总之,对于它们,我是总也看不够的。
看,那一对天鹅犹如一对母子,母亲把长长的喙伸进儿子的羽翅,好像在为疼爱的儿子挠痒。那三只天鹅像是一家人,先后向前游着,神态庄重。那一对,脸贴着脸,嘴对着嘴,不觉中竟形成了“心”形的图案,这一定是热恋中的情侣吧。不远处,一群天鹅竟也围成了一圈,像是在举行一场别开生面的派对。咦!还有你,这只孤独的行者,难道你有什么想不开的事吗?
我就这样痴痴呆呆地看着,看着它们雍容自在的样子。大自然赋予它们这样高贵与柔和的美,造成这样美妙的倩影。几只天鹅长颈前伸,并排齐飞,飞向远远的水面,在平静的水面划过一道道白色的跑道,它们是在举行竞技运动会。这两只,一只徐缓地扇动羽翅,一只单脚独立,令我仿佛看到了柴可夫斯基的芭蕾舞剧《天鹅湖》。天鹅好像知道自己很高贵,所以很自豪,它仿佛故意摆出它的全部优点,以它种种婉转、妩媚的动作,尽显它无与伦比的娇态与美色。
有时,我心中竟有一丝的妒忌,为它所有的美好。为什么我没有这很多的美丽?哪怕一点点而已。很快,我又为自己的这种想法羞愧了,它的美,何尝不是经历了重重磨难和历练,那个曾经满身杂毛、灰褐色的丑小鸭是如何蜕变成了白天鹅。早在19世纪,那个遥远的国度,一个叫做安徒生的丹麦人已给我们讲了这个故事。
天鹅无疑是值得人们尊敬和喜爱的。无论是古今中外,天鹅都是纯洁、忠诚、高贵的象征,成了人们追求忠贞爱情的化身。天鹅之美美在哪里?美在它天生丽质,更美在它圣洁的灵魂,令世间所有的凡俗卑小都相形见绌。它是人类追求美、追求幸福、追求纯真善良、追求忠诚执着信念的精神需求。
由此,我忽然想起了那句跨越了一个世纪的经典广告“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钻石的形成亦经历了一个漫长的历史过程,是在一种高温、极高压缺氧的环境中结晶而成的。它华贵而亮丽,恒久而纯洁,被人们视为勇敢、权利、地位、尊贵的象征,更视为爱情与忠贞的象征。当无数男女在披上洁白的婚纱步入婚姻殿堂时,他们郑重地把代表天长地久的钻戒戴在心爱的人手上,当他们向着全体亲朋大声宣读“我愿意”,他们已知道对彼此的承诺负责,并真切地认知:我已不再是“我”,而是“我们”。
天鹅——钻石——爱情,它们已成为人类心中渴求真善美的代名词。当我们怀着一颗善良宽容的心,真诚地对待身边的每位朋友,用和善的面孔、亲切的笑容、轻柔的话语,对待自己的亲人,用满腔的热情,认真负责的态度对待自己的工作。当我们成为一位好孩子、好女人、好母亲、好妻子、好员工,当我们成为别人眼中需要的、喜欢的人,那么,我们每个人就是上帝送给地球最美丽的使者。
我,已犹如一只美丽的白天鹅,内心充满芬芳馥郁,优雅、可亲、从容地徜徉在美妙的人生长河中。
我的蒙古族邻居
午饭后,上下班的人们渐渐进入了梦乡。一层八户居民的楼道里静悄悄地。突然,一阵孩子的啼哭打破了这片宁静。我开开了门。
“呜呜…呜呜… 妈妈。”楼道上邻居家一岁多的小男孩巴恩泽正鼻涕一把泪一把坐在推车上使劲不停地哭,年迈的奶奶在一边怎么也哄不下。
“巴恩泽,怎么啦?”我问。
“他妈妈出去了,他睡觉起来看不见妈妈不愿意。”奶奶用我听不太清楚的汉语对我说。
“巴恩泽不哭,阿姨抱抱,不哭,妈妈一会就回来了,给你买好吃的。”我把小家伙从推车上抱下来抱回屋,他使劲从我怀里挣脱下来,倒在炕上,瞪着腿气哭得更厉害了。
我从自家拿过来他平时喜爱的汽车飞机轮船等玩具,和一些食物饮品,好说歹说总算哄住了他,小家伙渐渐分散了注意力,停止了哭泣。
巴恩泽是我邻居家的小孩,一个多月大时一家人搬过来和我做了邻居,门和门紧挨,窗和窗相对。因为,民族不同,两家人很长一段时间并无来往。后来,总是在楼道和电梯碰到,见到这小孩白白胖胖,甚是可爱,就不时逗逗孩子玩,抱一抱,喂东西给他吃。等他大些会走路时,总能听到他在楼道上穿着一走路就吱吱响的小鞋子发出的活泼的脚步声,心里越发喜爱这孩子。
孩童的心最好哄不过,谁对他好他就和谁亲近。只要听到我下班的脚步声和钥匙开门的声音,他就蹬蹬蹬跑出来,时不时用小手小脚敲击我家的门,有时我听到了,开开门,小家伙就径自走进来,趴在沙发上使劲地爬上去,漏出穿开裆裤的小屁股,然后反过来靠着沙发后背坐下,小大人一般一动不动,静静地坐一会,又爬下来,拿起茶几上的糖块、瓜子,自己拨弄着吃起来。怕他被瓜子壳卡着,我就在旁边照看着他,给他擦擦口水鼻涕。他如同在自己家一般,一会儿拿起这个一会儿拿起那个,捶背器、球拍、穿鞋的棍子等,这些平常不过的物件,在他眼里都成了爱不释手的玩具。巴恩泽的妈妈见了就不好意思地说,给我们添麻烦了,我说,不麻烦,我们喜欢小孩。
晚饭时,巴恩泽的妈妈隔窗户叫我过去端酸奶。这是他们自家奶牛产的奶做成的纯绿色食品,每当这时我的心里就像乐开了花。我也端了一盘刚做的蒸糕给孩子吃,这早已成了我们之间的一种习惯。我自小生活在关中平原,祖祖辈辈都是汉族本地同乡。来到新疆后,结识了回族、维吾尔族同事朋友。蒙古族邻居,不同的风俗民情和饮食习惯,令我接触到了多元的语言和文化。
我知道了巴恩泽的汉语意思就是护法的金刚神,他爸爸巴特的名字是英雄,他妈妈乌仁其米克是心灵手巧的漂亮的美的意思等。维吾尔族、回族、蒙古族朋友们教我学会了做拉条子、粉汤、油香,习惯了清炖羊肉、烤包子的香味,喜欢吃馕、抓饭、酸奶和戴小花帽,热爱民族舞蹈和音乐。我也把来自关陕地方的特产、特色小吃技艺亲手传授给她们,大家相互切磋交流,相处得和谐融洽,其乐融融,令我由衷感受到生活的美好和民族大家庭的温暖。
泰戈尔曾说过:“我原来以为大家都是不相识的,醒来才知道,全世界本是一家人,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是啊,不管什么时代,什么民族,人与人之间,情感是相通的,人心是相通的,善心善言善行结善果,拯救和平衡我们灵魂及内心的就是看似简单朴素的真善美,是人世间永生不灭的主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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