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天晚上,可可跑到同学果子露家去玩,在果子露家门口,他看到果子露的爸爸和妈妈,他和大人本来没什么好说的,但果子露爸爸和果子露妈妈的对话使可可觉得挺新奇:
“看样子,你又想吵一架了?”
“是的。”
“好,今晚正好有点时间,吵就吵吧。不过不能在这儿吵。”
“可是我一肚子火憋不住啦!”
“那就多戴上几只‘防火口罩,一定要暂时憋住。在这儿吵,让孩子听见多不好啊。”
“那倒是……”
“还是上吵架俱乐部去吧,啊?”
“行。”
果子露妈妈进屋去找“防火口罩”。可可猜想:他们为什么事吵?打算如何吵?最后到底能吵成什么样子?那俱乐部又是怎么回事?可可怎么也猜不出,所以立刻拿定主意——跟踪他们,像一个最出色的侦探所做的那样!
果子露妈妈戴上了“防火口罩”。那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果子露的爸爸可是个好样儿的,他憋得面孔发青也不戴那口罩,只偶尔有一两点火星儿从他鼻孔里蹦出来。
可可跟着拐过了好几条又深、又黑、弯子又多的小巷,只见黑暗中火星儿越来越多,原来走这条路的人还不少,都是像果子露爸爸妈妈这样的中年男女,由于火星儿比较集中了,有些男的便凑着这火星点起了香烟。
走了好一会儿,大家来到一幢很隐蔽的房子跟前。借着火星的亮光,可可勉强看清了门旁木牌上的字:
爸爸妈妈吵架俱乐部
二
可可不是爸爸,当然更不是妈妈,按理是没有资格进入这个俱乐部的。但他想:“我以后总要做爸爸的。足球队有正式队员和候补队员,那我就算‘候补爸爸吧。”于是可可理直气壮地夹在大人们中间,从俱乐部大门拥了进去。大人们由于在紧张地琢磨着有关吵架的战略、战术,所以谁也没注意到他。
可可跟着“正式”爸爸妈妈们走进一个大更衣室。那里有很多衣架,挂着一件件又宽又大的红色长袍。大家匆匆忙忙地把长袍套在身上。咦!可可惊奇了——原来这是一种连身子带脑袋一齐裹住的长袍,只在眼睛、嘴巴的部位开了几个洞。而胸前印着不同的代号:“爸爸A”“妈妈B”……大人们穿上长袍便往外走,可可顾不得多想,抓起一件印着“爸爸W”的长袍也套在身上。
顺着走廊向前走,大家鱼贯进入“OO厅”。有个老头儿站在那门口向大家打招呼:
“欢迎朋友们!”
“您好,主任!”
“近来过得都愉快吗?”
“还,还算愉快……”
“哈,你们说谎!”老头儿叫起来,“要是真愉快的话,你们就不会上我这儿来了。”
“嘻嘻嘻……”
“嘿嘿嘿……”
红色长袍的洞洞里发出一片尴尬的笑声。
可可再也控制不住他的好奇心了,等大家都进了“OO厅”,他忙向老头儿问道:“您就是这个俱乐部的主任吗?”
“对极了。”老头儿低头看了看可可胸前的代号,“啊,亲爱的爸爸W,从您这个问题里,可以知道您是第一次来这儿。但您怎么一个人?您的对手呢?”
可可蒙了:“什……什么对手?”
“咦,吵架的对手,您那孩子的妈妈呀。”
天哪,可可赶紧摇头:“不,她……她没来。我现在不想吵架,想看看别人是怎么吵的,不行吗?”
主任笑了:“啊,这当然也行。不过大多数爸爸妈妈都是一起来的,他们觉得在家里当着孩子的面吵架不合适,所以我们吵架俱乐部就成了他们最爱来的地方啦。”
“那,”可可又问,“有吵架俱乐部,会不会还有打架俱乐部呢?”
主任回答:“大概也会有的。但我们这儿的规则是动口不动手,犯规的要被赶走的。”
“那,吵架为什么还要套上长袍呢?”
“亲爱的爸爸W,每一场吵架谁输谁赢,都由我们这儿的评理委员会进行裁决。而这需要公正。遮起全身便于认理不认人呀。”
“不过,长袍为什么都是红的呢?”
“红色象征着激动,它和吵架的气氛是和谐的。”
“‘OO厅又是什么意思?”
“OO多像是两张正在吵架的嘴啊,这可比直接叫‘吵架厅艺术得多了。——亲爱的爸爸W,‘OO厅里马上就要热闹起来了,我们一块儿进去吧。”
三
“OO厅”的中央有个用绳栏围着的圆台,跟拳击台很相像。观众和评理委员会在圆台四周坐了一大圈儿。
按照抽签的结果,第一轮在圆台上较量的是爸爸C和妈妈C。
“啪!”“啪!”这两个对手跳上台去。他们先是互相默默地盯着,慢慢地在台上转着圈——这跟拳击比赛开始时差不多。
终于妈妈一跺脚,发起了进攻:“我骂你这不识利害、不知好歹、百劝不听、屡教不改的孩子他爸爸呀!”
嗬,看这架势是要唱一段啦,观众们立刻鼓起掌来。
妈妈C唱第一句:“整天家里烟雾腾腾。”
观众们嘴里伴奏着:“锵!”
“你抽了一根又一根!”
“锵!”
“又花钱来又伤身。”
“锵!”
“你不心疼(呀)……”
观众们忍不住合唱:“……我——心——疼!”
爸爸C一看形勢对自己不利,连忙也来了四句:
“我本堂堂男子汉,
怎能鼻孔不冒烟?
这事不用你来管。
除非——”
“除非什么?”观众们大声问。
除非烟厂把门关!
“哄哄哄哄……”观众们立刻议论起来。
可可忍不住“呼”地站起身,他不会唱,但也对着爸爸C来了四句顺口溜:
“你们吵来又吵去,
孩子心里真着急!
你不能自己管自己,
再管孩子——”
爸爸C忙问:“怎么样?”
“……不服你!”
“噼里啪啦……”大家热烈鼓掌。
爸爸C拉下脑袋寻思了一会儿,便无力地举起了双手:“我认输了!”
“好,”一位评理委员宣布,“妈妈C胜爸爸C!”
大家又鼓掌。
“现在第二轮较量开始,由爸爸P对妈妈P!”
四
这一轮是由当爸爸的先开口。
爸爸P的声音可可听着很熟悉——噢,他就是女同学果子露的爸爸!他用一首语调激昂、节奏铿锵的朗诵诗向妈妈P挑战:
“啊,在女儿报考音乐学校的关键时候,
由于你的糊涂,将会无法挽救!
我们该去求我们的朋友老交先生,
因为主考官就是他朋友的朋友!”
“住口!”妈妈P立刻有力地反击——
“啊,在女儿报考音乐学校的要命关头,
由于你的愚蠢,将会后悔千秋!
我们该去找我们的亲戚阿沾表婶,
因为主考官就是她干弟的堂舅!”
“啪!”“啪!”妈妈P话音未落,从台下又跳上去两人:爸爸D和妈妈D。
“要开始双吵了。”俱乐部主任嘟哝道。
可可不明白:“什么叫‘双吵?”
“打乒乓球分‘单打和‘双打,这儿也就有‘单吵和‘双吵。”
这时只听爸爸D指着爸爸P嘲笑道:
“你的脑瓜里有点儿生锈?
你该去托考官的老师夸夸教授,
别忘了带上十瓶好酒!”
那位妈妈D则奚落妈妈P道:
“你的心眼儿也许需要上油!
要知道考官喜欢吃孔雀肉,
你得去动物园烧香磕头!”
爸爸P和妈妈P哪甘示弱,一场天昏地暗的大混战即将爆发。正不可开交呢——
“啪!”又有一个人跳上台去!
五
台下的俱乐部主任发了呆:“呀,这不是‘双吵了,这……这可乱了套啦。”
那最后跳上台去的是爸爸W——我们的可可。
刚才在可可手里败下阵来的爸爸C,这时连忙大喊:“大家静一静,听听这位先生怎么说,他的意见一定很高明!”
大家齐声回答同意。
“谢谢,”可可便道,“我想,你们最好听孩子怎么说。像考音乐学校的事,你们在这儿吵得起劲,也许孩子根本就觉得你们瞎闹腾呢。”
“听孩子的意见?”底下有很多人持怀疑态度,“孩子到底是孩子,他们懂什么呀?”
可可生气了。他一生气,说话就像绕口令:
“别以为孩子到底是孩子,
有时候孩子会不是孩子!
以为孩子只是孩子的人,
说不定会比孩子還要孩子!”
可可说完便将那件红色长袍“哗”地脱下,露出了他的孩子面目。
爸爸妈妈们全都傻了!
还是那位爸爸C叫起来:“这孩子说得有道理,咱们也把咱们的孩子全叫到这儿来,让他们当吵架裁判!”
“不,”可可说,“那多麻烦,还不如你们各自回家,当着你们的孩子的面去吵——不不,干吗非吵不可,好好说不行吗?”
爸爸妈妈们红着脸笑起来了。
这时只有一个人挺着急的——那个俱乐部主任,他说:“要是这样,我这个‘爸爸妈妈吵架俱乐部可就办不下去了呀。”
可可说:“您真不开窍,不办吵架俱乐部,还可以办别的俱乐部呀。”
“别的?”那主任抓抓后脑勺,“别的什么呀?”
“咳,您也回家去,让您的孩子给您出个主意吧!”
选自《爸爸妈妈吵架俱乐部》,福建少年儿童出版社2016年10月版。
周锐,儿童文学作家,曾获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宋庆龄儿童文学奖、陈伯吹儿童文学奖等奖项,作品有《超级球迷》《书包里的老师》《幽默三国》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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