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玉林对自己的人生并没有什么具体的规划。他想,他的未来大抵是和他的父亲、邻居没有什么两样。要么在家务农,要么读到初中毕业后,跟着谁出去打工。
玉林是最平常的那种学生。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引以为豪的事情,老师和同学也没有谁特别地注意过他。他平常得就像是家乡山沟里固有的一棵树、一株庄稼。直到有一天,玉林听说有一座大桥和自己重名,这让他觉出了隐隐的自豪。
他觉得自己的生活从此和别人的,和自己从前的不一样了。
“我想去看看那座桥。”玉林的眼睛里放着光。
“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一座桥吗?”马聪很不以为然。
“对呀。我们这儿有那么多桥,还不够你看的?”张瑞发脚下踢着一块小石子儿,觉得玉林有些小题大做。从家到学校,他们要经过大大小小好几个桥。他把桥论“个”,而不是“座”。这些桥有的是两根或者三根木头搭在河的两岸,有的是石头混着水泥建起来的。总之,他觉得他看到的这些桥规模太小,称不上“座”。只有鸭绿江上的鸭绿江大桥才能称得上一座桥,那是他见过的最雄伟的桥。
“玉林桥怎么也大不过鸭绿江大桥吧?鸭绿江大桥都通到朝鲜去了。”张瑞发跟他的好朋友玉林和马聪详细描述了大桥的样子。他没有上去过。那座桥不许人上去,只有旁边的那座断桥让人上去参观。可是,断桥通不到朝鲜。原来,断桥是通到朝鲜的,后来,被炮火给拦腰炸断了。这些他并不知道,但是,他不想让他的好朋友们知道他上去的是一座断了的桥。所以,在他向他的好朋友描述鸭绿江大桥时,把断桥的形象给移植到了鸭绿江大桥上。
“可是,那座桥的名字和我的名字是一样的,也叫玉林。”玉林停下脚步,郑重地向好朋友解释。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人有名字,桥也有名字。”马聪接着列举了一堆桥的名字。
“可是这些桥没有一座是叫玉林的。”玉林不善于争辩,他急切的表情在两个好朋友眼里显得有些可笑。
“那要是叫玉林的桥在美国,你也去看啊?”张瑞发知道美国是一个遥远的地方。他们住的地方叫桦树甸子,去镇上只有一趟车,早晨7:50路过甸子,也许早,也许晚,很少有准时的时候。甸子里只有一条公路,是解放后1953年修的。再往甸子里走,就是土路,时不时被河水隔断。到了雨季,河水暴涨,他们过不去河,也上不了学。
好朋友不理解自己,玉林有些失望,“我听说它就在从丹东到沈阳的高速公路上。”
“那你得先到丹东,再坐去沈阳的车。”张瑞发说,“那得挺多钱呢。你妈能让你花那么老些钱,就为去看个桥吗?”
说到这里才说到问题的本质。
桥在哪儿,怎么去,都不是问题。问题的关键在于,玉林的妈妈是不会给他钱,让他去做这么一件荒唐的事。这件事情跟学习无关,也不能给家里带来收入。对于从来没有走出过甸子的妈妈来说,有没有这么一座桥,跟他们的日子过得好不好,根本没有一丁点儿关系。
玉林没有跟妈妈说关于玉林桥的事情。他的两个好朋友也很快就忘记了他们曾经议论过的这个话题。只有玉林不声不响地为实现去看一眼玉林桥的计划而做着准备。
那时候,桦树甸子小学还没有合并到长甸镇的中心小学。他们学校从学前班到六年级,一共有五十六个学生。每年春季开运动会的时候,各种比赛项目是混在一起的,不分年级。玉林报了所有的项目。每个项目他都得了奖。他最擅长的是长跑,那年长跑第一名的奖品是一支白翎牌钢笔。他已经上五年级了,再有一年他就该到镇上上中学了。可是,他从来没有一支像样的钢笔。在得到钢笔的一瞬间,玉林有些激动地紧紧把钢笔握在手里。运动会结束的时候,除了那支钢笔,玉林还得了一堆本子,够他用一个学期。
“把你的钢笔给我看看。”张瑞发在长跑中得了第二名,他得了一个文具盒。他把文具盒里装满了好看的铅笔和水性笔,想和玉林交换那支白翎牌钢笔。那时候桦树甸子的小学生们都以拥有一支白翎牌钢笔而骄傲。因为在甸子里买不到,到了长甸镇就算你走遍镇子的商店,也看不到白翎牌钢笔。只有到了丹东,才能买到白翎牌的钢笔。
“我可以借给你用两天。”玉林没有答应张瑞发的交换请求。
“我再加一瓶钢笔墨水。”张瑞发说。
马聪觉得张瑞发是真心喜欢那支钢笔,而且他提出的交换条件也表达了诚心,并没有让他的朋友玉林吃亏,于是,他决定为两个好朋友做一下思想工作。“玉林,你就换给发子吧。明年你再跑第一不就又得一支白翎牌钢笔了嘛。全校谁也跑不过你。”
玉林不為所动。
“要不,我买,行吗?”张瑞发说。
玉林摇摇头,说:“我把钢笔给你用一个礼拜。”
“用完还得还给你。”张瑞发说。
马聪想起玉林说过想去看玉林桥的事,于是又提出一个建议来:“你不是想去看那座和你叫一个名字的大桥吗?你把钢笔卖给发子,还有你得的那些奖品,你用不了,也可以卖给同学,那上面有红戳印的奖字,同学肯定都爱买。”
玉林觉得马聪说得有道理。他偷偷地攒了一个多月,才攒下两块多钱,只够买一张到长甸镇的车票。从长甸到丹东还得十多块钱,再从丹东到沈阳得六十多块钱。算上回来的路费,他要攒够两百块钱才行。可是,无论怎样,他也舍不得把钢笔卖出去。他心里盘算的是另一件事情。
回到家里,玉林把所有的奖品摊到炕上,让妈妈看。
妈妈很高兴,说:“省下半年买本子的钱了。还有钢笔,挺好。”
玉林说:“妈,你把买本子的钱给我,行吗?”
“你不是得了本子吗?还要什么买本子的钱?”
“我不买本子。我想做别的用。”
妈妈看了玉林一眼,没有说话,走到外屋,张罗着晩饭。玉林知道,像往常一样,他省下来的钱充了家用,不会给他。可是,这一次,他特别渴望妈妈把买本子的钱给他,他那么拼命地跑下所有的项目,跑到后来,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就那么机械而麻木地往前迈,就是为了能够赚了本子,省下钱,攒起来,买车票。
他讨好似的跟在妈妈身后。妈妈舀猪食,他麻利地拎起猪食桶子去猪圈喂猪。喂完猪,又把院子里晾着的衣服收回来。他无声无息地从妈妈手里抢下每一件妈妈做着的活计,直到爸爸回来了,妈妈也没有松口答应把买本子的钱给他。
玉林不再跟妈妈要买本子的钱。虽然心里有些委屈,可是,他也晓得家里日子的艰难。桦树甸子在大山沟里,虽然叫甸子,却只有一小块的平地,四周全是山。山里人主要的收入是养林蛙,可是玉林家没有本钱,也没有技术,养不了林蛙,只能够靠爸爸四处打短工挣一些家用。委屈归委屈,去看玉林桥的想法却没有丝毫的改变。
上学的路上,有一条河。每天放了学,玉林不再跟马聪和张瑞发一起走,而是蹲在河里网鱼,然后把网到的鱼送给邻居家的叔叔拿到镇上去卖。邻居叔叔在镇上打工,每天骑着摩托车往返,玉林听他说过,镇上有许多饭店,饭店的招牌就是铁锅炖河鱼。
马聪和张瑞发看着好朋友玉林像着了魔一样地攒钱,逢人便打听有关玉林桥的事情,便想着用自己的方式帮助好朋友。张瑞发家里养林蛙,条件好些,他想办法跟爸爸要了十块钱。
“这些钱给你,你把钢笔租给我用一个暑假。”张瑞发把揉搓得皱皱巴巴的十块钱递给玉林。
玉林没有要好朋友的钱,但还是把钢笔借给了好朋友。马聪没有钱借给好朋友,但是他有一个消息可以帮助好朋友赚到钱。
“我听我爸说,现在城里有好多人买石头回家玩儿。甸子里有那么多石头,我们一起找了好看的,拿到镇上去,镇上有专门收石头的。”
甸子里的河特别多,都是鸭绿江的支流的支流,最终都汇到鸭绿江里,鸭绿江再流向大海。河床上有各种各样的石头。干涸的河床和正在流淌的河床上都有石头。于是,三个好朋友天天到不同的河里去找石头,顶着日头,把脸晒得像非洲人一样黑。暑假过了一半的时候,玉林已经有136.5元钱了。他把钱夹在语文书里,掖在炕琴最里面。每天晚上临睡前,他都把手伸进炕琴,摸一摸语文书,像一个睡前的仪式。对玉林而言,只有他的手触摸到了日渐丰满的语文书,夜晚才睡得香甜而踏实。
好看的石头已经被捡得差不多了,再怎么也挑拣不出好看像样的石头了。玉林又在张瑞发父亲的帮忙下找到了一份看林蛙的活计。林蛙用塑料布围着圈在山林上,有的塑料布靠近山道边,时不时被人给弄坏了,林蛙就从豁口地方跳出来。养林蛙的人心疼,跑掉一个林蛙就是跑掉十块八块钱。玉林的工作是每天清晨开始巡山,沿着塑料布围着的线路走一圈,看到破损的地方给修补好,看到跑出去的林蛙给抓回来。
一天绕着山走一圈,回到家里帮妈做一些活,吃过晚饭再赶着写几页作业。累得又黑又瘦的玉林,只要在临睡前摸一摸掖在炕琴里的语文书,一切疲劳都化作无形,只剩下满心的欢喜陪着他入眠。语文书里面的钱正在一天天地接近他渴望的数字,闭着眼睛躺在炕上,他兴奋得小心脏跳跃得很欢实,内心里忽然升腾起小小的成就感。不知不觉中睡着了,梦里,他大踏步地走在玉林桥上。梦醒了,他怎么也想不起大桥的样子,只是记得桥身被太阳照得光灿灿的。
还有一个星期就开学了,玉林已经攒够了一百八十块钱。他准备在晚饭的时候跟爸和妈说一声:第二天早晨,他要起早去甸子的车站坐车到镇上,再到丹东,买去沈阳的车票。他要告诉爸妈,在去沈阳的路上,有一座桥,叫玉林桥,和他是一个名字。字都一模一样,没有少一笔,也没有多一笔。他就是去看这座桥,看看它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是不是和村子里的桥都不一样。
晚饭的时候,玉林紧张而激动,声音有些发颤发哑,他结结巴巴地说完心里话之后,爸妈谁也没有说话,他们躲避着玉林急切的眼神,只互相看了一眼,有些不自然地继续低下头吃饭。玉林有些慌乱,他预感到会有什么事情让他的计划落空,他的心一下子抽到一起。他嗓音干涩地说:“我真的很想去看看那座桥。”
妈妈低着头,不看他,声音也是干干的,像是被抽干了水分的干苞米,粗棱棱有些刺人:“你爸相中了一辆二手摩托。”
玉林感觉到有一股子凉冰冰的水,像刚开春时还没怎么化冻的河水,炸着他的心,然后,又往上涌,涌到了眼眶子里。他端起碗,狠命往嘴里扒拉饭,眼泪吧嗒吧嗒落在碗里,吃了一嘴的咸腥味儿。
开学了,爸每天骑着二手摩托去镇上打工,晚上带着一身疲倦回来。爸不许玉林碰摩托,因為甸子里的孩子都爱摆弄这些机械玩意儿,爸怕他给摆弄坏了又得花钱修。然而爸爸的担心是多余的,玉林从来不碰爸爸的那辆摩托车,他甚至在路过它时都要本能地躲开一点点,似乎怕它撞到自己似的。
“你爸可真不够意思。”马聪对玉林的爸爸很不满意。
张瑞发搂着玉林的肩膀,说:“反正那个桥也没有腿,走不了,早晚都在那儿,等你有钱了再去看不也行吗?”
玉林要去沈阳看大桥的计划一直到他上镇里读了初中也没有实现。那座和他同名同姓的玉林桥,似乎成了一个永远追逐不上的影像,每当他感觉到已经靠近,即将闻到它的气息时,它又一下子变得遥远起来。玉林攒下的钱总是被充作家用,或者是买了玉米种子,或者是开春的时候抓一头小猪崽,再或者是妈妈的哮喘犯了去镇上买药,不管怎么样,总是会有一件事情,正好等在那里把玉林攒的钱给花掉。
中考结束后,三个好朋友在一起聚了聚。
“你还想去看玉林桥吗?”张瑞发问玉林。
玉林点了点头,说:“想。”
从未谋面的玉林桥已经成为玉林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存在,仿佛他所有的努力,都是为着向自己证明,自己是配得上一座桥的名字的。
“我跟我爸说了,不和他一起养林蛙。我去念技校。”张瑞发说,“我不是从小就喜欢车吗?我想喜欢得彻底具体点儿。我去学修车。等我学了技术就能赚钱了。”张瑞发想说“赚了钱赞助你去看玉林桥”,又怕伤到好朋友,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我听说玉林桥和咱们这儿的桥都不一样。和鸭绿江大桥也不一样。”马聪把他听到的关于玉林桥的信息说给玉林听。他觉得虽然自己不能在具体的事情上给予玉林什么帮助,这样帮他收集一些关于大桥的信息,也算是对朋友尽了一份责任。
三个人里,玉林学习是最用功的,马聪是最聪明的,张瑞发学习不好,可是他摆弄车子什么的却最灵光。现在,三个人的人生在九年义务教育结束后,开始奔向不同的方向。
九月份开学,马聪去县里读高中,张瑞发去丹东市的技校学焊接技术,玉林揣着高中录取通知书出去到外地打工。
玉林先是到镇上打工,再后来去了县里,在縣里待了一两年,又去了水电工程公司下面的一个修路架桥的工程队。他吃穿都很节省,工钱基本上都按月寄回到家里,唯一奢侈些的消费是买书。他基本不去书店里买书,书店里的书太贵,动辄二三十元的。他逛早市和夜市的书摊,看到和桥梁建筑有关的书就花个三元两元买下来,有空就拿出来翻着看。起初什么也看不懂,他就拿着书找明白人问。问到后来,把自己问成了一个明白人。这期间,有一次,他们的工程队到本溪去修路,玉林桥就在沈丹高速的本溪路段内,他打听清楚了去往那个路段的道路,却阴差阳错地没有去成。
到玉林二十二岁的时候,他已经参与修建了三座桥。虽然每座桥都有一个名字,但是玉林在心里却给他修建过的桥以自己的方式进行了命名。他在县里参与修建的那座桥,叫玉林一号桥。准确地说,玉林一号桥不是一座新桥,而是旧桥扩建。原来架在鸭绿江支流叆河上的叆河大桥有些窄,到了旅游季,车辆一多就堵在桥上,于是政府出资扩建叆河大桥,也就是玉林一号桥。那时候,玉林什么技术活儿也不会,只能当个小工,挣得也很少。但现在,他已经明白了很多关于桥梁的知识,也掌握了一些技术,不再是一个只靠力气来挣钱的农民工。
玉林所有的闲暇时间都用来看书——物理、化学、数学。后来,他又去旧书摊淘了一本画画的书,没事就在地上比量着画来画去。他在泥土或者沙子上,画玉林一号桥,那是一座梁桥。再画玉林二号桥,还是一座梁桥。画玉林三号桥,是一座立交桥。
他的两个好朋友,马聪在南方的大学里读书,张瑞发在镇上一家汽车维修店打工。三个好朋友只有每年回到桦树甸子过年时才能见上一面。三个人的交流无论是从哪里开始的,最后都要归结到玉林桥。
“唉,你现在桥都修了,还想去看玉林桥吗?”张瑞发开车去沈阳,好多次经过玉林桥。他觉得那个桥实在太平常了,既不高大,也不雄伟,甚至没有什么特点。如果不注意,在眼前一晃就过去了。他看了好多次,可还是没办法跟他的好朋友清晰地描述出桥的具体模样。
玉林笑着,不点头也不摇头。初中毕业的七八年里,他的心里始终装着玉林桥,可是却越来越不急于去看它了。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有几次机会,他乘坐的车辆行驶在沈丹高速公路上,可不知为什么,每次路过玉林桥时,玉林不是睡着了,就是正专心地跟别人说着什么,总是不停地错过。仿佛,他是要故意错过这座他朝思暮想的桥。而他心里的桥,却一再地丰富起来。他从前以为,只有有水有河流的地方才会有桥,就像他家乡的那些桥一样。现在他明白,桥,可以架在河流之上,大海之上,也可以架在两块分隔很远的陆地之上。桥的模样千变万化,每一种变化都是迷人的模样。玉林想,天底下的人真是聪明,怎么可以建造出这么多样子的桥呢?他们是怎么想出来,又是怎么建造起来的呢?
“我们学校里有土木工程专业,他们有专门学习桥梁设计的。”马聪告诉玉林,想设计桥梁要学会很多东西。
张瑞发也送给好朋友一个礼物,是他用车上的零部件焊接的一个桥梁模型。样子有些粗糙,比例也不大协调。但是,玉林很喜欢,走到哪里都带在身边。
玉林的工友们都知道,玉林有两样宝贝动不得,一是书,二是模型桥。工程队每到一处,工友们落脚后的第一件事,都是结伴去看看附近的光景。玉林也去看光景,但是他看的光景是千年不变的一个主题:各种桥。在别人眼里千篇一律的桥,到了他眼里就会看出不同来。桥墩子、桥身、桥梁,包括桥上的拉索,他都看得仔细。他听马聪说,要学会建筑和设计桥梁,还得会画画,于是他就开始自学画画。随身携带着的素描本子画着玉林一号桥、玉林二号桥,直到玉林六号桥。每一座桥的旁边都写着开工的时间、竣工的时间、桥梁的类型,还有自己在建筑桥梁时的感受。厚厚的素描本子,成了他从不肯示人的秘密。他守着自己的秘密,就像守着一个甜蜜的梦想。他想,总有一天,他会以最体面、最美好的状态,出现在玉林桥跟前。
现在,要想在工程队里找到玉林,你要是说玉林的大名,工友们会互相看着,仔细想半天才能想起来是哪个人。可是,如果你说找那个“桥痴子”,大伙儿会立刻指给你看。后来,大伙都忘记玉林的姓和大名了,只晓得工程队里有一个古怪的桥痴子,新来的不知道,还以为玉林就姓乔呢。
又一年的春节到了,三个好朋友再次聚到一起。张瑞发正在琢磨着自己开一家汽修店,他说,是玉林的魔怔劲儿传染给了他,他现在对车就很魔怔。
“你还没看到玉林桥呀?”张瑞发说,“等过了初三初四,我开车带你去看。”
玉林摇摇头:“我还没准备好。”
张瑞发不明白看一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桥有什么可准备的,要准备什么。
马聪已经有了一份不错的工作,但是每次回家还是照例背回来一口袋与建筑有关的书给玉林。
玉林请马聪帮忙问问,要怎么样才能够进到大学里去学习。
“你打算学什么?”
“我想学设计大桥。”
玉林说,他很想自己设计一座桥。所以,他想去大学里好好地学一些知识,他要把他脑子里装着的那些不同模样的桥,变成真的桥。玉林在说这些的时候,脸上闪耀着的光芒,使他的两个好朋友一下子想起了当年,就是玉林第一次听到有一座桥和自己的名字一样的十年前。
他看一眼两个好朋友,无限深情而又向往地说:“等我设计出大桥了,我就叫它玉林桥。”
选自《我的同桌叫太阳》,少年儿童出版社2018年7月版。
贾颖,辽宁丹东人,当过十六年记者,现为机关工作人员。辽宁省作家协会第九届签约作家,辽宁省作家协会理事。著有长篇儿童小说《阿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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