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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汉英烈传之三

时间:2005/11/14 作者: 刘洪胜 热度: 83450
                                第三回  陈胜称王诛葛婴  吴广进军战李由
    却说陈涉自得陈郡以来,善待民众,甚得人心。陈郡父老,皆有推陈涉为王之意。于是数千民众,齐聚于郡府,高呼“陈胜王”。陈涉闻外喧哗,出而观之,与众人道:“陈胜有何德能,怎敢称王号?”民中三老出言道:“将军以身被甲执锐,伐无道、诛暴秦,复立楚之社稷,功宜为王也。”众人亦道:“将军兴仁义之师,救万民于水火之中。海内大众,无不欢颜。论功论德,非将军莫可以称王也!”陈涉道:“事关重大,切容商议。”遂聚文武坐议之。众人皆言可以,唯张耳谏道:“夫秦为无道,破人国家,灭人社稷,绝人后世,罢百姓之力,尽百姓之财,故天下尽背之。将军嗔目张胆,出万死不顾一生之计,为天下除残伐暴,故使天下皆仰目注视。今若始至陈地而自王之,乃是视天下为将军之私也。为将军之计,且勿称王,急引兵而西进,遣人立六国之后为王,自为树党,为秦增敌也。敌多则力分,我众则力强。如此野无交兵,县无守城,可直入关中,除诛暴秦。至时据咸阳以令诸候,而众诸候亡而得立,必服将军之德,如此,则帝业成矣。如独称王于陈,恐失海内之愿,人心散泄也。”陈涉未及出言,一人指张耳道:“张公此言有私矣!”张耳视之,乃谯城人朱房也,现任书记。张耳道:“我何有之私?”朱房道:“张公乃魏之旧臣,天下咸知也。然既投身为大楚之臣,当尽为臣者之道。若只思复国,不思助楚,非人臣之本。”张耳道:“七国之封,历来已久,吾之所谏,不过欲集天下人之力共逐暴秦而已,如何不是人臣之本?”朱房道:“以足下之意,复立战国,将以何约束?”陈余起身朗声道:“大将军以德示于天下,天下安能背于将军?”朱房道:“昔秦恒助宋恒复位,楚成助晋文树国,何其至善,尚难免一战。今陈公既非望族,而六国渊源颇深,若复立,诚然可相为照应,然若各惧异心,乃自树强敌,不能禁也。”陈余起身欲再辩,张耳目视之,遂不复言。朱武亦坐,吴广奏道:“将军托扶苏、项燕之名举事,终非长久之计。秦立千年,根深蒂固,非一日之功可除之。将军为诛秦先驱,当号令天下,共济大事。今已据陈、蕲之地,顺天意,依民心,将军当进位为王,率天下之众,并伐暴秦!”陈涉从之。议论已毕,众人散去。张耳私谓陈余道:“我等初至,难以言服众。吾观陈涉,非明主也,且安之,伺机行事。”后人有诗叹陈胜道:
        身非豪门无显贵,不信天命徒执锐。王候将相果有种,到头一场空劳累。
    于是众人选取吉日,于陈县之郊筑建一坛,方圆数里,分布五方:金、木、水、火、土也,各设旌旗仪仗,众文武两边伫立。陈涉登坛,进受冠冕绶玺。称国号为张楚,乃张大其楚之意。以陈县为都,陈涉为张楚王,即陈王也。众文武拜贺以毕,陈涉封吴广为大将军,总督军事;蔡赐为上柱国,总理行政:曹咎为大司马,邵骚为大司徒,孔鲋为尚书,武臣为左将军,周文为右将军,又加封出略九江之部将葛婴为前将军,告发文书,令人流星快马传递。其余各臣,拟功定爵。宋留为陈县令,整顿兵马,以图伐秦之事。四方反秦之军闻之,皆遣使来贺。时陵县人秦嘉仿陈王故事,与銍城人董緤共举事于东海,其势亦为壮大。秦嘉欲称王。董緤劝道:“秦法甚酷,首事者若为秦败,必见杀至坐族也。公当缓之而行,行事勿在先,视陈王利害而行事也。”秦嘉乃从之。使人到陈县与张楚结好为盟,愿以陈王为尊。陈王大喜,遣使者以官封之。一时间天下亦纷纷效访秦嘉,以陈王为王。自是时,陈王势力愈大。
    却说葛婴奉陈涉之令,往南兵发九江。行至新阳,守军守城不降,葛婴发兵以攻,数日拔之。吕臣谓葛婴道:“昔王翦旧部多居于此,根基颇固,恐一时难定。不如且留末将镇守,若敌人有变,我可遣兵弹压,可免生患。”葛婴然之,乃留吕臣驻守新阳,自仍引军东行。一路溯江而下,进兵甚为顺利。大江两岸,本属故楚之地,民心向楚,闻陈王兴楚伐暴,皆争而应之。
    兵至东城,与楚王后裔襄疆相遇。葛婴当年逃难时,与襄疆相识,一见如故,后因避乱离散,别有年余。今复得见,大喜与道:“大将军兴楚伐秦,早欲寻楚王之嗣以立,今若得见,其必喜也。”欲立为襄疆楚王。裨将召平,广陵人氏,为人素来忠厚,因劝道:“此大事也,宜先禀明大将军,切勿轻率。”葛婴道:“吾与大将军至交,其视楚为根本,迎立楚王,乃其愿也。”遂不待陈涉之命,擅立襄疆为楚王。及陈王称王陈都,送来文书,内有张楚王字样,葛婴始知陈涉已称王,甚为悔之,遂与召平商议,召平道:“陈王即位,应天顺民,将军宜早斩襄疆,以示谢罪。将军与陈王交厚,量王必赦之。”葛婴见事已至此,只得立斩襄疆,遣使将首级送往陈县谢罪。
    却说陈王方进王位,闻得襄疆又立一王,甚是不悦,本欲兴兵问罪,葛婴送襄疆首级至,始觉心宽,欲回书安抚。却有司过胡武,因与葛婴有隙,乃谏陈王道:“葛婴自恃勇力,无上下礼节,常有不臣之心,此必是葛婴有心与大王争功,故意如此,欲使大王失民心于楚。若不然,迎立楚王乃大事也,怎可不禀大王而擅自行事!请大王治其罪过。”陈王道:“葛婴随寡人起兵大泽,军功赫赫,虽有过失,却也献冒王之首示罪,怎可降罪?我量其无反我之心。”胡武道:“葛婴因见大王民心所向,时机未至,故不敢公而为敌。今若纵之,养成势力,必成心腹大患。”陈王闻之有理,乃道:“葛婴勇冠三军,恐难力擒。”胡武道:“臣有一计,除葛婴易如反掌。”陈王问道:“计安出?”胡武道:“大王可先发一诏,赦其罪,居旧职,以安其心。待事稍定,再发一诏,称秦兵来犯,征葛婴回陈都议事。大王设一宴为其接风,橱中多伏刀手,于席间擒之,兵不刃血,可除葛婴。” 陈王遂依其策。是为二世元年九月之事。
    葛婴闻陈王免罪,笑谓诸将道:“我料陈王必不欺我也。”遂心安。约了些时日,又接得第二封书信,称秦三川郡守李由,发兵二十万犯陈都,料非葛将军不可敌也,务必火速归来,助陈王退敌。葛婴不知是计,遂留召平守于东城,自引周市、邓宗并五百轻骑,星夜驰回陈都。有侍者来迎,曰陈王自在宴为葛婴设酒接风。葛婴闻之,乃赶至宴厅,与周市、邓宗二将,昂然而入。尚未就坐,忽刀斧手四下蜂涌而出,持械往葛婴身上便砍。葛婴措手不及,顿时被乱刀砍为肉泥。周市、邓宗二人惊悚战栗,跪拜于地。陈王转出,扶二将起身道:“葛婴谋反,擅自立王,此事自与汝二人无关。汝二人皆寡人心腹之将,何须惊惧。”乃令赐酒与二位将军压惊。二人惶惶饮尽,拜谢而出,周市谓邓宗道:“葛婴虽然不该自作主张,擅自立王,但既已杀之谢过,罪不当死也。陈王好听馋言,猜忌功臣,吾等身危,当寻机早避之为上。”时吴广、邵骚寻视诸县方归,闻得葛婴被杀,皆嗟叹不已。陈王既诛葛婴,闻其部下言召平力阻葛婴立王之事,赞道:“真忠臣也。” 遂封召平为骁骑校尉,以葛婴之军尽属,使攻广陵。
    内事以毕,陈王设朝商议西进之事。陈王道:“寡人自起兵大泽,已据有楚地,秦主虽才庸,然终遣上将来伐。与其任其为主,不如我先反客。寡人欲举倾国之兵以西进。未知诸众之意。”大司马曹咎出班奏道:“张楚初立,国事尚待大王主画,不宜轻出。大王可遣一上将领兵往取三川。三川地处西进要道,有虎牢关、汜水关之险,若可得之,进则秦门洞开,退可倚为屏障,愿大王早图之。”陈王道:“先生之言是也。何人愿当此重任?”言方毕,班内一人答道:“臣虽不才,愿提一旅之师,取下三川,为大王开西进之门。”陈王视之,乃大将军吴广也,大喜道:“非吴叔不可以当之。”当下降诏,许吴广假为王号,称吴王,引军十万,兵发三川,吴王领诏去讫。周市出班奏道:“大王已拥雄兵五十万众,势力庞大,世间无二,若只思力取关中,未免见微。今海内诸地,民众虽有反心,大多为官兵力压,其父老尚在苦难之中,大王何不以兵抚之,以解百姓倒悬之危也。臣乃魏人,素识地理,愿假一军伐魏,除暴安良,以使天下之心尽向于张楚。如此秦势孤矣,举手可灭。”陈王道:“寡人亦有此意。”邓宗亦越班奏道:“臣自随大王,寸功未立,深感不安。今因葛婴谋反,取九江之事已被搁至。臣愿意引一支人马,往南力取九江。若大王不弃,当效犬马之劳。”陈王大悦,遂迁邓宗为平南将军,代葛婴之职,仍出略九江;迁周市为征北将军,北伐魏地。二将相视而笑,急引兵而去。
    吴广受封假王,调得十万兵马,令部将张谦为先锋,领五千骑兵先行,自与副将田藏、李归居后。取道往荥阳进发。田藏,陈县人;李归,蕲县人,皆为新收之部。
却说荥阳乃三川郡邑,地势险要,故为郑地,因据虎牢、汜水二关,易守难攻,为河南重镇,由三川郡守李由镇守。李由乃李斯长子,少学儒家,不足其志,乃师从王翦,习刀马及用兵之法,以故文武双全,乃秦廷名将也。闻得探马报反军来犯,遂提兵五万,前来迎战。先军张平与张谦相遇,两军交战,张平不敌,秦军败退十余里。李由接着,本欲交战,天色已晚,双方收兵。吴广随后兵到,与张谦会合。张谦将军情告之,吴广赏张谦,谓众将道:“待明日我亲会李由。”
    次日,两军会战,各自布成阵势,吴广持铁枪,骑白马,全身惯带,率军出马。左有田藏,右有李归,各执刀枪,两边护卫。秦军阵中,擂鼓已罢,门旗分开,三将全身披挂,立于阵前,中央李由,左边张平,右边秦运。李由当先出马,来回驰骋,专搦敌人首领决战。吴广怒道:“此人自恃其勇,但视我楚将如无人,我必亲杀之!”乃绰枪欲亲自来战,身后一人叫道:“不劳吴王亲出,待末将斩了李由,为张楚建首功。”遂挺枪骤马而出,吴广视之,乃偏将王军也。李由见有人出战,纵马舞刀来迎。战不十合,李由大喝一声,刀落处,王军翻身落于马下。田藏、李归二马并出,双战李由。李由面无惧色,挥刀接战。战约四十余合,李由精神倍长,越战越勇,二将抵挡不住,先后败归本阵。李由引军冲杀,陈兵抵挡不住,败走二十余里。李由杀了一阵,自收兵扎下营寨。
    吴广待官兵退后,收拢人马,亦安营歇兵。清点伤亡,折却了二成军士,吴广心里甚是烦闷,遂坐于帐中,独自寻思破敌之计。田藏入帐,献计道:“李由勇猛无比,不能力敌,不如乘着夜间去劫敌营,可以巧胜。以末将所料,敌兵初战大捷,自视其强,必骄而不备。若出奇兵胜之,敌可败,耻可雪。”吴广大喜道:“此计甚妙!”乃从其计,传令即时造饭,夜间劫营。
    却说李由得胜归营,众将来贺。李由道:“贼兵初败,未可大意也。今夜所有将卒,当和甲而睡,小心防范,当心贼兵前来劫营。”乃令增派探马,夜探陈军营寨。
是夜,月色微明,吴广出兵来劫李由军营:张谦引五千军在前,吴广自领军在后,李归引一军作接应,留田藏守寨。人马未发,早有伏路小军往秦军营中报予李由。李由急分兵埋伏,令张平伏于营左,秦运伏于营右,自引一军往半路伏击。又于中军帐旁埋伏下五百弓弩手,务必要射死吴广。分拨已定,静待陈兵兵至。
    且说陈将张谦领轻骑在前,看看已到了秦营,见并无防备,便拨开鹿角,一声呐喊,杀入中军大帐。进到军中,但见营中空空荡荡,人马稀少。张谦知情中计,急拨马要走,四面火光大起,喊杀震天,想要退兵,已是晚了。只听得一阵绑子响过,弓弩手齐出,乱箭四下射来,张谦周身尽着,落马而死,五千骑兵,多覆于坑堑之内。
    吴广引军在后,将近寨门,火光已起,一军从后右面杀至,正是秦将张平,将陈军冲为两段。吴广大惊,急忙突围而走。秦将秦运又引一军到。吴广不敢应战,夺路而逃。正行间,前面火把齐明,一军一字排开,为首一将,正是李由,横刀大叫道:“贼将早降!”吴广回顾身后,只有十余骑相随,其余兵马因黑暗无辨,皆被冲散。吴广料不能敌,长叹道:“不想我吴叔死于此地!”正欲拔剑自刎,忽见李由军马骚乱,一军杀到,乃是李归。因天黑错道,故而迟至,不想正巧救了吴广。李归纵马高呼道:“吴王速走,由吾断后。”吴广趁机拍马冲出重围。李归且战且退,渐离了大阵,田藏又引军接应,救得吴王回营。李由追了数里,见陈兵入营,乃收回兵来,惜叹道:“险些拿到贼首!”
    吴广回到营中,计点伤亡,折了张谦并左右将佐二十人,更兼失却锐气,颇感悲伤。其时天已大明,方欲回陈都乞求援军,忽小军报说有两支人马由南来了。吴广出营来看,却是两名壮士引兵来投:一为阳城人邓说,一为銍城人伍徐,各引民兵,两路共计三万余众。吴广大喜,谢二人道:“此天助我也,我有一计,可败秦兵也。”众将问计,吴广道:“李由胜我两阵,伤了我许多将卒,自以为大创我军,必骄而怀轻。今邓、伍二公来投,秦兵尚未尽知矣。我可假作败绩,引兵自退,待遇他来赶时,我于半道伏击,可出奇致胜。”众将皆称妙计,吴广遂令拨营退兵。
    李由大胜两战,心中得意,乃设酒与众将庆功。探马入帐来报道:“贼兵已退,只余空营矣。”李由大笑,便欲追杀,急令备马,秦运谏道:“唯恐贼兵有诈。”李由道:“贼兵皆山野草冠,何知用计!况我歼敌数万,余者多伤。今宜趁胜追杀,生擒吴贼,可使后者不敢再来也!”遂不听秦运之言,亲引大军,随后来赶。约行二十里,望见陈军后队。李由传令道:“众军当努力向前,有生擒吴贼者,朝中必有重赏!”众军闻之,齐声呐喊,混杀而来。吴广在军中,正等秦军来赶,乃传令鸣响号炮,陈军皆返身相迎。两军交战,混杀作一团。山谷中两路伏兵杀出,左边邓说,右边伍徐,两路皆是生力军,锐不可挡。秦兵顿时被冲得七零八落。李由惊呼道:“贼兵何来如此之众。”欲退兵时,已经来不及了,邓说当先杀到,秦运挺枪敌住,伍徐又至,张平拍马截住厮杀。吴广远远望见,乃拈弓一箭,往秦运射来,正中面门,落马而死。张平大惊,被邓说一刀砍翻。李由见二将已死,不敢恋战,急夺路而走,从骑皆陷。
    走不数里,杀声大作,伏兵又起,田藏、李归各引一军出,趁乱截杀一阵。李由死战得脱,驰回营中,欲收兵再战。陈军随后杀到,喊声震天,势不可挡。李由坚守不住,只得弃寨而走,直退回荥阳城中,方得定喘。吴广大胜,歼敌万余。休息一日,乃收拾人马,直到城下叫阵。李由见锐气已挫,不敢再战,遂令军卒坚守不出。陈军四面围定,吴广传令攻城,奈何荥阳城高墙厚,城上滚木擂石打下,反折了不少士兵。陈军不得进,乃退兵数里下寨。吴广乃令快马回陈都报捷。
    李由兵败,无力再战,又不见朝中有援兵来,甚为着急。只得令守军加强戒备,力守荥阳不失,连连发文书往咸阳告急,只望朝中早日来兵增援。战报到了朝中,虽为赵高所匿,但李斯毕竟乃是一国之相,怎会不闻关外战事。终是儿子姓命重要,由不得皇上轻薄,只得厚颜往见秦二世。
    秦二世闻奏,半信半疑,乃令使者下往察之。不数日,使者东归,回禀道:“草寇陈胜反判于蕲地,已据陈、蕲诸县,势及荆、楚。贼势甚众,从陈贼反秦者已达三四十万,官军望风而靡,望陛下早图之。”秦二世大怒道:“天下太平,何言反叛。”遂令立斩使者以治其罪。别遣他人再察。又归,皆道;“陛下勿忧,如叔孙之言,陈、蕲作乱者,皆鸡鸣狗之辈,已为郡守县令悉数平定,不足为忧矣。”秦二世大悦,重赏使者。又责李斯道:“卿乃三公之首,怎可以言惑众。不念尔年老居功,定重罪之。可退之,休要复来。”李斯羞愧而出,私自言道:“若立抚苏,怎有此辱!”正是:早知今日落魄穷,何必当初作孼多。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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